这大概是哈萨罗家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好事情了。
    甚至一直卧床丹妮斯特听说了那个消息之后,支撑着身子、在仆妇的搀扶下走进大起居室里,看着卧坐在长椅上的林赛,她情绪异常的激动。
    银鸽安静打量着那一屋人,此时此刻这座宅中的主心骨是她,当年那些对她嗤之以鼻的人此刻见到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老泪纵横的丹妮斯特,“母亲大人,哈萨罗家即将迎来新的小生命,这真是让人欢欣雀跃的事情啊。”
    丹妮斯特不停的点着头,干涸的双手紧紧抓住林赛的——银鸽看出林赛的欲言又止与言不由衷,可是她却并不想要给林赛任何解释的机会——哪里有什么解释的机会呢?银鸽歪着头想,将错就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我可怜的兰瑟……我可怜的兰瑟!还好女神主保佑,留下了这个孩子。”丹妮斯特抱住林赛,这个妇人好像忽然来了精神一般,再次松开林赛的时候眼中满是曾经坚毅的光芒。“林赛,我的孩子,你必须要安安全全的生下这个孩子。”她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银鸽,“银鸽,这里太冷了,要给林赛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她脸上露出许久以来未曾展现的微笑了,“天啊,这种重要的时候,男人们在哪里?达米斯呢?达米斯在哪里?”
    “母亲大人,父亲他去富美尔公爵家了,我已经差人去通知他这个消息了。我也命人通知了亚文尼,他很快就会从神学院回来。”银鸽乖巧的答到。Уáоɡūоsℎū.cоm(yaoguoshu.com)
    “还有费里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他一定会开心的,是不是林赛?”丹妮斯特渐渐恢复了冷静,她上下打量了林赛几下,“怎么也有两个月的事了……我可怜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自己死去的儿子,此刻眼中又浮现出了哀伤。“两个月,两个月……还是危险的时候,我去厨房让人给你做些汤水,要有营养的,这样生下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她回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银鸽,纵然她依然看不起这个出身下贱的儿媳妇,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段乱世之中,当这个家里的男人们都靠不住的时候,她尚且算是指望得上的。
    “银鸽,你没有过生育的经验,林赛这边的事儿就不用你多操心了。”丹妮斯特吩咐道。
    “是的,母亲大人。”银鸽恭敬的回答,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果不其然,她刚说完,就听见林赛连忙说——
    “母亲大人,虽然银鸽没有过生育的经验,但是……但是能不能让银鸽多陪陪我?”林赛嫌少露出那样小心翼翼的神色。
    丹妮斯特回头看了看银鸽,“如果是想找人说说话,瑞贝卡也可以陪你聊一聊天——银鸽……银鸽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操持。”她大概是发现自己口中的轻蔑,连忙胡乱找了个借口,“银鸽,还不赶紧把瑞贝卡叫来?”
    林赛一滞,她想起维克和瑞贝卡的关系,又想起来在那一次骚动之中瑞贝卡没有了孩子——诸如种种,不知为何,此刻她最不想看见的人便是瑞贝卡。
    银鸽看了林赛和丹妮斯特一眼,装作没有听明白那话中的轻蔑一般,她笑眯眯的说,“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于是连忙转身退出了大起居室,她并没有注意到林赛攥紧被单的双手,连关节都泛了白。
    门口等候的仆妇领命去叫瑞贝卡了,狭长的走廊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银鸽抱着胳膊看着仆妇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哈萨罗家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过,餐桌旁坐满人,老公爵举着酒杯说,“为了新生命的到来。”
    坐在对面的丹妮斯特热泪盈眶,“为了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林赛举起面前的水杯,致意之后抿了抿,她脸色更加苍白了,众人只当她是因为害喜而导致的。
    丹妮斯特有些埋怨的跟老公爵说,“这些天你就不要再出门了,你看林赛都有了孩子,这是个多么难得的孩子啊。”
    达米斯一边切着小牛排一边说,“是佩萨罗那个家伙,他要宴请咱们几家——你一定想不到,他找到当年那个孩子了。”
    丹妮斯特一惊,“什么?”
    达米斯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丹妮斯特叹息,“那么玛丽特呢?玛丽特还好吗?”她看向自己的丈夫,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事件,对于佩萨罗·富美尔和玛丽特这一对已经订婚的男女之间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呢?”达米斯摊手,“但是看到佩萨罗精神变得好起来了,也算是一桩幸运的事儿。”
    在场的小辈们不知道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事儿,老公爵和公爵夫人没有继续谈论,她们也就没有继续在问。
    反倒是刚从神学院回来的亚文尼装模作样,“我到是在神学院遇见了富美尔家的弗兰瓦,我说他为什么最近一直在神学院不回家,看来他们家里又要腥风血雨了。”
    “哦?”坐在亚文尼对面的银鸽好奇的应了一声。
    “玛丽特姑姑一直精神不好,用维克的话说就是疯疯癫癫的。尤其卡恩去世了之后,她的精神状况就每况愈下了。”亚文尼好像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儿一样,“到是维克最近出风头——”
    还未等亚文尼说完,只听见“哐啷”一声,众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林赛手中的餐刀掉到了白瓷盘上。
    她有些歉疚的笑了笑,“是我不小心了。”
    这种餐刀掉到餐盘上的不雅事情怎么能在一个高贵的贵族女性身上出现呢,她心里自责着。可是……那个男人他是否知道了……听到亚文尼提及那个名字,林赛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她不能要这个孩子。
    林赛心想。
    纵然这一长桌的人都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临,可是,她不能要那个孩子。
    “怎么了林赛,是哪里不舒服吗?”丹妮斯特连忙问到。
    林赛连忙摇摇头,“没有,母亲,确实只是我不小心了。”
    亚文尼也看向了林赛,“林赛姐姐怀孕了的话,是不是就不方便出席大贵族的例会了?我听神学院的人说,上次您和维克一起去见了度亚特主教,怎么,我们要联合教廷的力量了吗?”
    林赛“唔”了一声就算是应对了亚文尼的答案。
    可是那个没有眼力价的年轻小伙子依然喋喋不休的,“自从卡恩死了之后,维克那个家伙格外受器重——那个连神学院都没有毕业的家伙,可真是走运啊。”
    银鸽暗中踢了亚文尼一脚,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某种意义上,若不是兰瑟去世了,亚文尼也轮不到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吗?她甚至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究竟还能忍耐多久这个年轻而口无遮拦的蠢货——她的丈夫!
    “谁踢我?”亚文尼叫到。
    还未等银鸽开口,就听见瑞贝卡冷冷的说着,“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亚文尼,你给我闭嘴。”
    “瑞贝卡,你注意一些,不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亚文尼低声警告说,他有些鄙夷的看着瑞贝卡,心中有些看不起她。事到如今,维克已经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人了。
    “孩子们——”老公爵出口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不要因为别人家的事儿而争执了,瑞贝卡,接下来我们要去富美尔家,你就不要去了。”
    瑞贝卡阴沉着脸,忽然古怪的笑了,“是不要出头露面吧,不要出现在其他那些贵族面前给你们丢人是吗?没关系,我照做就可以了。”
    老公爵并没有理会自己女儿的阴阳怪气,他看向林赛,“林赛,费里大人也会出席,我已经派人给他通报了你的好消息,怎么样,你要参加吗?”
    “我……”林赛扫了一眼瑞贝卡,比起见到维克那个无耻之徒,她更不知道如何和瑞贝卡相处。更何况……她需要见到她的父亲,她想回到朗尼卡家,那里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听说孕妇一直在家里闷着对身体也不好,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银鸽心怀好意的说着。
    “……那好吧,谢谢你,银鸽。”林赛放下手中的刀叉,认命似的说。
    “宴会?这种时候还要开什么宴会?”骑士团里的几个小队长纷纷议论着。“真不愧是大贵族们,外面战火纷飞,这边却在风花雪月——骑士长大人,您听见说的了吗,富美尔家竟然要开宴会!”
    切萨雷挑了挑眉看向站在面前的斥候,“继续说下去。”
    “几大公爵府的人都收到了邀请,马上就要到女神主日了,富美尔公爵说不能对女神主不敬,他要宴请众人,并且在宴请完毕之后去举行祭祀仪式。”斥候如实说着。
    切萨雷皱起眉头,摸不清富美尔公爵葫芦里装得是什么药。
    奈菲尔回过头看向切萨雷,“怎么办?”
    “有意思……”切萨雷摸了摸双唇,“那个老狐狸也许是在孤注一掷?谁知道呢,奈菲尔。”
    “也没准是要商量对策?”奈菲尔依然怀着谨慎的态度,“我总感觉怪怪的,以往也没有看见富美尔家多敬重女神主。”
    谁知道坐在座位上的切萨雷却站起身来,踱步到宽大的落地窗前,落日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深蓝色军装上的织金被阳光照得熠熠生光。
    他回过头,黑色的长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的垂在身后,因为伤势初愈还有些清瘦的脸上是一股无法形容的笑意,“既然是邀请大贵族……”他轻轻念着,“怎么能少了洛伦佐家族呢?”他回过头,看向奈菲尔,“让我们一起去会会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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