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发生的斗殴事件成了近日来西街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当时在场的人装模作样描述着当时的种种场景——毕竟英雄救美的故事是符合这个国家崇尚的骑士精神的,而西街上那些习惯寻欢作乐的人们,也太久没有那种能够让神经松弛下来的故事了。
    故事传得远了就慢慢开始走了样,雀屋里的姑娘们叽叽喳喳,说在西街的酒吧里来了一对姐妹,听说那舞娘长得比银鸽还要美——管事妈妈自然是不会去搭理姑娘们的闲聊天,只是在暖炉边抬了抬眼皮,又再度落下。
    自然也就有那有心人听到此事,比如富美尔家的侍从,本来还在头疼自己主人的嘱咐,现在听说来了那一对舞娘,连忙问老板,是不是还有舞娘的消息。
    酒吧老板看见那一小袋金币自然眉开眼笑,给侍从了一个地址,随后又说——“可是不知道她们还在不在了,老爷们要是空跑了一场,可真不赖小的。”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侍从当天就在旅馆院子中看见了正在晒衣服的阿安,还有站在她身边的法雅——侍从只觉得有些恍惚,他是没有见过银鸽的美貌的,却觉得也许西街上流传的那些言语是真的,原来真的也有那么漂亮的女人。
    阿项没在旅馆,阿安自然而然就成了法雅的发言人,她有些警惕的看着那个穿着考究的人,生怕对方心怀恶意。
    侍从说明来意之后,那小个子的少女依然眉头深锁,她上下扫量了半天侍从,最后开口说,“只是表演吗?”
    侍从连忙点头,“当然,我们公爵是为了女神主日的庆典活动——”他自然明白那小少女话中的意思,他看了眼法雅,心想那样的美貌若是被哪位贵族老爷看上了,娶回家当个小老婆,难道不是她的福分嘛?Уáоɡūоsℎū.cоm(yaoguoshu.com)
    “我需要和我们家里的大人商量一下,明天再回复你。”阿安认真说,她回头看看法雅,法雅也点点头——她们现在已经不是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子了,她们自然也要和阿项去商量一下。
    侍从连忙说,“可是没有多久就要到庆典了,你们不用担心,钱不是问题,甚至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订金。”他从兜里拿出来一袋金币,“把这袋金子交给你家大人,他会同——”
    可是还未说完,侍从就看见眼前的少女眼中变得雀跃,“阿项先生!”
    她朝着侍从身后叫到,侍从连忙回头,看向身后走过来的男人。他的身型包裹在深色的披风棉袍里,兜帽遮盖住了脸,只露出坚毅的下颌线来。
    侍从心想大概他就是少女口中的大人了,可是待那个男人摘下兜帽,却意外的是一张年轻的脸,黑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珠,竟然是个明夏男人吗?他想起来那些传闻,比如英雄救美之中的男主角。
    他连忙堆出微笑来,回头冲着那位大人行了个礼,“您好,我是来自富美尔公爵家的仆人,此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邀请两位小姐为即将到来的女神主日庆典献艺。”
    阿项不动声色的将阿安和法雅拦在身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棉袍下的手悄悄探上腰间的匕首,富美尔公爵他自然知道,甚至……阿项想起来那位富美尔,不正是拂儿的亲生父亲?
    他在艾利玛的行动小心谨慎,不能有任何暴露,好在一直在政务上出面的从来都是亚兰将军,而他,铁飞骑统帅,未来继承亚兰将军衣钵的年轻将军,一直以来还未有机会真正站上明夏帝国的政治舞台。
    他一直是藏在阴暗之中的那一个角色,嫌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长相,也正因如此,阿项可以借此来到卡斯法尼亚大陆执行寻找曲拂儿的任务。
    侍从是见过世面的人,扫了两眼便看明白这叁人之间的关系,于是连忙解释自己是从酒吧老板那里得到的消息,而法雅迷人的舞姿已经成为了众多人口口相传的故事。
    阿项轻笑一声,心想那一天法雅连跳舞的机会都没有呢,哪里有什么迷人的舞姿一说。出门在外不得不伪装,阿项收敛起性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连忙说,“那怎么能行,我们哪能上得了公爵家的台面。”
    侍从摆摆手,“不不不,您家夫人气质高雅,请务必给我个机会——”
    阿项听了回头看了一眼法雅,眼中的笑意让那姑娘红了脸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声嗫嚅了什么,声音太小了,阿项没听清。
    可是阿安却狡黠的笑说,“看看,您这一回头,法雅姐姐都害羞了呢。”
    于是侍从心知若是想要那两位女子去公爵家献艺,必须要获得这个男人的首肯。他有些谄媚的凑到阿项面前,“可真是羡慕这位大人。”
    阿项一愣,不明白侍从的意思。
    侍从挑眉,“年纪轻轻就有两位红颜知己——不过也请您放心就是了,公爵这次举办庆典是为了祭祀女神主,您也知道,在艾利玛最重要的日子便是马上要到来的女神主日,而这次,又恰逢公爵的喜事临门——在女神主的庇佑之下,他寻得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听闻此事阿项心头一震,好在多年的严苛训练让他处变不惊,他装作纳闷的问,“失散多年的女儿?这是怎么讲的?”他装模作样一把揽过法雅和阿安,左拥右抱,一手一个,他表现得举止粗俗,像个不入流的糙汉一般。
    侍从心里叹了口气,若不是战乱,谁要和这种流氓攀谈——他以往接触的可都是那些大贵族的老爷们,哪个不是举止高贵谈吐优雅?
    “这就是我们公爵大人的私事了,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议论主人的私事,还请您谅解。”侍从笑眯眯的说,“大人为了庆祝小姐回来特地在这种时候安排了庆典活动,所以也希望您能体谅一个老父亲的拳拳之心。”
    阿项看了看法雅和阿安,又看了看侍从,他嬉皮笑脸的,“我还没去过公爵府呢,要不咱们就去开开眼界?”
    侍从一见阿项口中有所松动,连忙拍手说到,“若是可以的话那当然太好了!”
    阿项又松了一边的手,皱着眉头说,“这个……我们家法雅的舞那可不是白跳的,您说是吧?”
    侍从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订金我已经带来了,事成之后,再付两倍的尾款。”他将那一袋金币递到阿项手上。
    阿项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嚯!是纯金的!”他从里面掏出来一颗,用牙咬了咬。“老爷们什么时候举办庆典,那之前是否还需要我们进府准备准备?小的们一定会努力表演的——”
    富美尔公爵家的侍从走了之后,阿项脸上的市井之气逐渐褪去。
    法雅和阿安有些纳闷的看着阿项,阿安刚要开口,就听见阿项有些歉疚的说,“对不起你们两位,这次,可能还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法雅连忙摆手,“阿项先生,你不要这么客气……”
    阿安却眨了眨眼睛,轻声问,“你要去富美尔公爵家吗?”
    阿项盯着阿安看了一阵,随后点点头,“是。”
    她没再说什么,却认真同法雅说,“姐姐,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阿安扶着她回了房间,法雅身子不好受不了冷,进屋之后阿安说要去做饭,法雅却知道,阿安肯定有话要问阿项。
    法雅虽然有些怯懦,但却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她自然而然同阿安一样纳闷为何方才阿项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本想拒绝富美尔公爵家的邀请,却又在最后变了主意。
    她心里钟意阿项,纵然对那个男人的底细并不算了解,却想起来乱世之中,能有个心里惦记的人已是幸事,她昨天晚上梦见了朗悦尔——这让法雅惊觉,自己曾经喜欢的男人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法雅有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打算,既然如此,男人说什么她便照做罢了,反正还有阿安替她计较究竟是否划算——那两个人都不会亏待她的。
    这边阿安张口就问阿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打了什么主意?”
    阿项知道不能小觑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少女,别看她年纪不大,心里却有主意。他叹了口气,有些事不告诉阿安和法雅是为了她们好,可是她们两个人都是托身于他的女人,不知怎的,阿项心中多多少少对她们有了牵挂——
    “你知道,我是来找人的。”阿项从腰中拿出那一把匕首,还是之前阿安给他的那一把。
    阿安恍然大悟,可是又有些茫然,指着那一把匕首说,“可是这是茉莉的东西,茉莉……?你是说富美尔公爵家那个失而复得的女儿?”
    阿项点点头,将那一把匕首放在阿安的面前,“这把匕首,是我送给她的。”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匕首从鞘中拔出,“明夏的锻铁技术高超,这把匕首尤其是如此,别看是把匕首,但是发丝掉在刃上,可以一斩两断。”
    阿安更加狐疑了,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发慌,心脏跳得厉害。“可是……茉莉怎么会是富美尔公爵家的女儿?”她想想曾经她们和茉莉的短暂相处时光,“她看起来不像是艾利玛人,话不多,怎么能是贵族的女儿?”
    阿项叹了口气,将匕首收好,“因为她是富美尔公爵的私生女。”
    “可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口,特别可怕的伤口。”阿安说到。“有人要伤害她吗?”
    阿项摇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满身伤口,但是……我是来带她回明夏的。”
    阿安欲言又止,不知怎的,每当阿项提及茉莉的时候,他的神情总会让她觉得有些醋意徘徊在心头。
    “她是你什么人,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吗?”阿安心直口快。“所以你要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艾利玛寻找她?”
    阿项却轻笑一声,“阿安,她其实不叫茉莉——茉莉是她母亲的名字。她叫拂儿,姓曲,她的母亲是明夏帝国的山北郡主曲茉莉,曾经因为政变流落到艾利玛成为了富美尔家的奴隶——”他看着阿安恍然大悟的模样,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感慨说,“可是因为后来她的母亲被赶出了富美尔家,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阿安,我要带她回明夏,这是我这次来卡斯法尼亚的任务。”
    阿安张了张口,声音好似从喉咙中挤出来似的,“那么……阿项先生……你是什么人……?”
    青年却只是揽了揽她的肩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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