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大栓骑车载着李红军俩人往百顺胡同而去。
    骑车的大栓扭头:“红军,你今天做菜的时候,我发现周痦子他们偷偷盯着你。”
    “嗨,偷艺这种事避免不了的!”
    李红军不在意道:“他们又没在近前观看,学不到精髓的。”
    “所以我方才说让你用心记下来,回家多尝试自己做几次,免得在厨房我再教你的时候,被他们学了去。”
    大栓想到蒜蓉白菜,脸就一抽抽:“我记住了,但,红军这道菜也太费调料了。”
    说句不好听的,放的调料价值都超过了白菜的本身。
    李红军解释:“大栓,一道菜好不好吃食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就在于他的辅料跟调料。”
    就拿蒜蓉白菜来说吧,一棵白菜才几分钱,但我用了几头大蒜且不说,但说白糖,这白糖八毛钱一斤,我放了两大勺白糖,其价值就超过了白菜,但如果没有白糖调味,这道菜也就毁了。
    蒜蓉白菜出锅的时候,李红军特意跟大栓尝了尝味道。
    因为没有耗油等调料,李红军这道蒜蓉白菜是简易版的,所以他不放心才尝了尝。
    大栓也明白李红军说的有道理,他尝过之后蒜蓉白菜的确好吃,但他的小农思想很重,还是舍不得浪费那么多白糖。
    晚上回去,因为吃过喝过了,李红军就在小美姐的伺候下,洗洗涮涮上床休息了。
    “咦!”
    李红军摸了摸床单,怎么湿漉漉的呢。
    掀开被子,发现竟然是躺在中间的闺女尿床了。
    冯小美看到后,惊呼道:“呀,这这么突然就尿床了呢。”
    李红军笑问道:“是不是闺女白天玩火了?”
    冯小美一楞,然后想起老话说:小孩子玩火晚上尿床······
    美不胜收的白了一眼李红军,冯小美白小媛媛抱起来交给他:“你抱着,我把褥子拿出去晾上,再换个床单。”
    冯小美大晚上的去接水,把床单放在盆子里泡上,小媛媛这个始作俑者被爸爸抱着,扭了扭身子似乎想要换一个舒服的姿势。
    等一切的都忙活好了,李红军想着闺女刚才把床单尿湿,看着似乎有些上火。
    “小美姐,入秋了,季节干燥人就容易上火,明天开始你别给闺女做肉吃了,让她多吃点青菜跟水果!”
    冯小美为难道:“媛媛没肉不吃饭,你也是知道的!”
    “不怕!”
    “你明天告诉她,只要她多吃蔬菜跟水果,我晚上就给她带奶糖回来!”
    聊了一会儿,李红军就关灯睡觉了。
    本想跟老婆亲热亲热,奈何闺女的小胳膊死死抱着他。
    翌日。
    大清早,李红军让冯小美揉面烙饼。
    他削土豆皮,炒土豆丝。
    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吃春饼了。
    早饭的时候,李红军跟家人交代,小媛媛最近有点上火,别给她喝糖水,也别给她肉吃。
    平静的日子一连几天过去。
    厂长现在也不来食堂吃饭了,关机办公室门来用酒精锅偶尔煮点面条,或是从家里带来饭菜热一热,中午还能喝二两。
    这天,苏联工程师集体来了食堂。
    “嗨,红军!”
    用他们蹩脚的语言喊了李红军。
    苏联人的脾气很耿直,见到李红军就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红军,你是不是生病了?”
    李红军有些懵,你们不应该问吃喝的问题吗?
    “我没生病啊!”
    李红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很健康。
    “那为什么,我们的早餐没人做了,平时连肉都见不到了?”
    李红军心想,这才对嘛,直接说出你们的诉求不就好了。
    李红军一脸的为难:“各位朋友,这个不是我做的决定,我也是按照领导吩咐来行事。”
    “领导?”
    “哪个领导?”
    苏联人急切的问到,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吃好,喝好了。
    “这样吧,我想带你去找我们的厂长!”
    李红军是不会背锅的,并且把这件事情直接移交给厂长,相信厂长不会让他失望了。
    这件事,厂长如果把握好机会,一定会爆了张秃子的后门。某花。
    苏联人气势汹汹的在李红军的带领下,直奔厂办。
    “厂长,事情是这样······”
    李红军娓娓道来,甚至言语上还给厂长不少暗示。
    厂长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小伙子,你很好,很不错,很上道的满意目光。
    “各位,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厂长的失职了!”
    “各位放心,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了表达歉意,晚上我请各位苏联老大哥喝酒。”
    听到有酒喝,苏联工程师们这才偃旗息鼓,嗜酒如命的他们只要请他们喝酒,这点小事很容易就解决了。
    人群散去后,厂长立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并且从里面插好门栓。
    脸上得意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忍不住感叹,李红军真是他的福星,这次是他搬到张秃子的好机会,借此由头,只要上报绝对够张秃子喝一壶的。
    很快,我们的为民厂长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拨通了内线电话,经过转接后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有些深沉的声音。
    ······
    “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厂长知道这件事自己背后的人会借机发力,自己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始作俑者李红军,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回到食堂后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范主任,还有李贵跟陈金凤。
    范主任是最先想到其中关键的人,接着说李贵,陈金凤是李红军把话挑明了,才明白其中的曲折。
    大家都在等,等着看厂长能不能借着这件事给张秃子,予以致命一击。
    如果厂长不能借着这件事打击张秃子,那他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张秃子从此在器械厂打开局面。
    等待是最煎熬的,一直到了晌午,厂里来了一辆小汽车。
    小汽车在厂里带了不到十分钟,就匆匆离去。
    “红军!”
    “谢秘书!“
    “走,厂长要见你!”
    “谢哥,小汽车是?”
    谢秘书得意的挑挑眉毛:“上面的人,来核实的!”
    “哈,那岂不是张秃子要倒霉了!”
    谢秘书笑道:“所以,厂长才让我来叫你,想要当面感谢你!”
    “不过,你小子这事办得好啊!”
    “嗨,我也不过就是严格执行了张书记的命令罢了。”
    俩人一路来了厂长办公室。
    “小李啊,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
    “厂长,瞧您说的,见外了不是!”
    李红军嘻哈道:“主要这张秃子欺人太甚,第一把火就烧到我头上,拿我开刀。”
    李红军知道,自己在背后坏了张秃子的好事,张秃子肯定恨死自己,所以忍不住问道:“厂长,张秃子还会留下来继续当书记?”
    厂长怎么可能不知他的心思。
    “放心吧,这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苏联工程师在部里是挂了名的,他这次即便不离开咱们厂,以后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为了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厂长透露了自己的秘密。
    “有我在厂里一天就保你无事,即便我离开了厂里,也会让下一任厂长照顾你的!”
    听话听音,李红军明白了,厂长要高升了。
    “提前祝贺厂长您了!”
    厂长笑着指了指他,这小子太聪明了。
    下午,谢秘书提了一堆食材来到后厨找他。
    “红军,厂长晚上要请大家伙吃饭,东西放这里了,你看着弄!”
    “哟呵,鸡鱼肉蛋一样不缺!”
    看到还有水果,李红军明白了,厂长这是让他做水果捞。
    他是真不愿意做水果捞,太费酸奶了,他的酸菜储存有限,恐怕都用不到改革开放。
    趁着人少,谢秘书在他身旁小声道:“张秃子在咱们厂呆不久了!”
    “嗯?”
    “张秃子背后的人正在给他运作,把他调走去别的单位!”
    李红军心想,这惩罚也不算轻了。
    第一机械厂是举国闻名的大厂,在万人大厂当书记,跟下放到小厂身份地位肯定有天壤之别。
    张秃子以后的路,恐怕难走了。
    此时的张秃子一脸颓废,愣愣的坐在办公室里,他想不到自己惊人被一个蚂蚁一般的小人物给阴了。
    想到自己岳父那一句,好自为之,他的心里就一片冰冷。
    他的钱途,前途,都被毁了。
    张秃子懊恼的狠抓自己所剩不多的稀疏发丝,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张秃子恐怕以后都得在黄脸婆,母老虎的余威下度过残生了。
    晚上,厂长邀请了不少厂领导,张秃子自然是没脸来的。
    此时,他正在应付自己的小舅子。
    郑科长一见张秃子失势,立刻就把王永峰给踢出了他们人事科。
    此刻王永峰正坐在他姐夫张秃子的面前,口沫横飞的大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张秃子以后还得靠自己的黄脸婆,也不敢跟小舅子吵闹,只能实行安抚着之策。
    “永峰啊,你先回家待一段时间,我再给你安排工作。”
    “姐夫,你可得抓点紧啊!”
    “我相亲的对象要谁知道我没工作,那还不得黄了啊!”
    王永峰也老大不小了,经人介绍刚出了个女朋友。
    他的家世什么都不错,女方也很看重,但他的名声不算好,现在要又丢了工作,恐怕女方会生出其他的想法。
    张秃子也没了值夜班的心情,带着他的废物小舅子灰溜溜的离开了工厂。
    连保卫科的人见他也不像以为那般热情。
    张秃子刚失势,就连保卫科看大门的都不拿他当回事了。
    人就是这么现实,无论哪个年代。
    给领导做了饭,李红军自然也恢复到了以往的工作状态。
    给自己截留了一些后,他跑到办公室里多清闲,一个人喝着小酒。
    “红军···红军···”
    “大栓,你也不值班,大晚上跑来干嘛?”
    大栓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大口的喘息。
    “你快回去吧,媛媛发烧了。”
    一听是闺女生病了。
    李红军片刻不敢耽误。
    “大栓,你替我看着后厨,我先回去了!”
    “等等······”
    大栓把自行车的钥匙交给他:“骑车直接去医院,舅妈他们已经抱着媛媛去找红霞了!”
    李红军心急如焚,忙三火四的来到医院。
    值班室内,小媛媛躺在陈金凤的怀里,正在输液。
    “爸爸!”
    “闺女,怎么样还难受吗?”
    媛媛点点头,又摇摇头。
    看着闺女没了往日的活泼,整个人都蔫了。
    李红军心疼极了。
    “爸,妈,媛媛这是怎么了?”
    陈金凤抱着大孙女,李贵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点滴瓶子,里面装着热水,玻璃瓶子缠在输液管上,这样小媛媛输液就不会冷,会舒服许多。
    “可能是玩的时候出汗,然后被风一吹感冒发烧了。”
    “呼!”
    李红军舒了口气:“不是大毛病就好。”
    冯小美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怪我没照顾好孩子!”
    看着垂泪欲滴的冯小美,李红军不是个爱迁怒于人的男人。
    “这怎么能怪你呢,小孩子体质弱,感个冒,发个烧是很正常的情况!”
    “以后多上点心就好了,入秋了,天也是忽冷忽热,早晚凉。”
    “该给媛媛加件外衣了。”
    红霞这个时候巡视完病床也来了值班室,因为她的原因,小媛媛输液享受了贵宾一般的待遇。
    “哥,这药拿回去给媛媛吃两天,她的病就好了。”
    “给小美姐吧,我天天上班也不在家。”
    冯小美接过装着药片片的纸包,放在了衣兜里。
    李红霞蹲在媛媛的面前:“我们媛媛真勇敢,打针的时候都没哭!”
    “爸爸说了,媛媛是最勇敢的!”
    “奶奶,媛媛饿了!”
    李红军看着大家问道:“晚上没吃饭?”
    陈金凤回道:“吃了,不过媛媛都给吐出去了!”
    没听说感冒发烧还会吐啊。
    李红霞解释:“媛媛有点胃肠感冒,不碍事的!”
    “胃肠感冒?”
    这个李红军可是知道的,只有吃了不新鲜或者变质的食物才会起因胃肠感冒。
    李红军皱着眉:“小美姐,是不是给媛媛吃剩饭剩菜了?”
    看着儿子变了脸,要数落冯小美,陈金凤赶紧揽下来。
    “你别怪人家小美,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把早上剩的鸡蛋羹用热水投了投,谁能想到这一天的时间它就不能吃了!”
    李红军心有怒火,但也知道这年月根本就没有浪费粮食,扔饭菜的习惯。
    特别是扔鸡蛋,这的多败家的人能做出来?
    这年月物资这么匮乏,谁家不吃剩饭?
    可李红军还是忍不住提出:“妈,咱们家以后别吃剩饭剩菜了,避免浪费以后宁肯少做一些,也坚决不能吃剩的了。”
    “吃了剩饭剩菜得了毛病,花钱看病不说,咱们自己本身也遭罪啊!”
    陈金凤看着怀里的大孙女,道:“为了我大孙女,咱们家往后不吃剩饭了。”
    “红军,这里我跟你爸看着就行,你骑车送小美回去,给我大孙女煮点粥!”
    李红军把小媛媛盖在身上的毯子,掖了掖,就带着冯小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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