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阳光格外明媚,一道彩虹横在蔚蓝的天空上,仿佛在向大地微笑
    这一日,终于是拨开云雾见晴天了。
    应厂长要求,几个车间凑齐一百个妇女同志,在李红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从前门出了城,去城外的乡下挖野菜。
    一个个都拿着小铲子,拎着麻袋。
    食堂只有大栓跟冯小美随行。
    李红军做了甩手掌柜的,把工友们交给大栓跟冯小美指挥,不少妇女都不用教就认识好多种能食用的野菜。
    城外,不少地方已经成为一片泽国,野湖水位上涨,浑浊的泥水中能见到不少小鱼跟鲎虫。
    鲎虫:俗称王八盖子,水鳖子,看着极其恶心人。
    李红军觉得自己失算了,应该让人用麻袋缝制一个大大的简易渔网,到时候还能给工友们熬个鱼汤喝。
    虽然脚下泥泞不堪,但依旧阻挡不住工友们的热情,大家在一个不知名的土山前停了下来,百人大军开始蹲在地上用手薅野菜,因为连雨天让地上的泥土松动,根本不需要小铲子。
    “小美姐,大栓,咱们找个时间去延平公社那个水库网点鱼虾,顺便挖点野菜喂鸡喂鸭。”
    李红军眯着眼睛看着骄阳:“这场暴雨过后,恐怕粮食会更加金贵,如果我们不早点下手,等大家都出来找吃的就晚了。”
    大栓:“没问题,但到时候这么运回城里?”
    李红军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满山遍地,各种野菜,这东西还不重,没多久每个人都挖了整整一麻袋。
    “大栓,你回趟厂里,让运输队排个卡车来,顺便再拿点麻袋过来。”
    “红军,还是让别人回去吧!”
    大栓有点不放心他, 虽然城郊没什么野兽出没, 但这个季节草丛灌木中最多的就是蛇。
    李红军想带着大家往山里去, 想了想就同意大栓的提议了。
    接着李红军留下一部分人看着野菜,带着大部分人往根粗叶茂的深山里出发。
    “找到了···找到了···”
    有人发现了此行的目标,山木耳。
    野生的山木耳肥肠的小, 不过李红军不在意,这东西回去做个汤, 凉拌都不错。
    大家都开始蹲在地上摘木耳, 陆续的还有人发现了蘑菇, 对于蘑菇有毒大家都知道,就只能靠几个有经验的人慢慢辨认了。
    “蛇··蛇···”
    有女同志发现了蛇之后, 被吓得惊声尖叫。
    大栓连忙跑过去,看到是条无毒的菜花蛇,猛地挥动手里的棍子, 一下子就把蛇头敲碎。
    不少人看到这个血腥的画面, 都觉得恶心, 想要干呕。
    大栓则是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下, 乐呵呵的拎起这条一米多长的蛇,笑道:“啧啧, 晚上回家可以添一道肉菜了!”
    李红军也笑道:“可以炖个蛇羹,再做个椒盐蛇皮。”
    雨过天晴,野兔也出来觅食, 有个妇女工友抓到一直野兔,先是狂喜, 因为拿回家里就可以让数月未见荤腥的家人,开开荤了。
    可一想到这次是集体行动, 所获都要交工的又一脸的颓废,不住的唉声叹气。
    李红军明白她的心思。
    “这位大姐, 咱们是出来挖野菜的,这野兔是你自己抓住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这野兔既然是你捉住的自然归你所有,那回家去吧!”
    话落,不少人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为什么捉到野兔的不是自己?
    野兔虽然肉少,但好歹也是肉。
    太阳西落。
    李红军带着收获满满的大家走出山林。
    厂里很贴心来了两辆大卡车,一辆用来运输野菜,一辆用来拉人。
    李红军自然是要坐在副驾驶的,还有冯小美。
    大栓上了另一辆卡车,其余人也只能站在车斗上了。
    下班前回到食堂,李红军让大家把也才都洗净,切碎,混着玉米面蒸窝头。
    当然,他去后厨拿了一碗的荤油,给厂领导蒸了一锅野菜团子,野菜团子就是用玉米面包裹着野菜,上锅蒸。
    木耳切碎做了几十桶的木耳汤,给厂领导作了凉拌木耳。
    蘑菇不多,他做主让大家分一分,总不能让这些跟着白忙一趟。
    晚饭,厂领导吃了野菜团子,凉拌木耳,一个个都赞不绝口。
    工人们吃了野菜窝头,也算是饭菜里多了一道绿色,最主要的是木耳汤, 以前的菜汤里面根本就见不到几丝菜叶。
    厂长吃完饭来后厨找到他。
    “红军啊,我看这个挖野菜的行动, 可以继续下去!”
    “厂长啊, 您就别为难我了,让我一个大老爷们领着一群妇女天天出去挖野菜······”
    “红军, 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粮食定量一再缩减,一名普工每个月才二十四斤的粮食定量,这二十四斤粮食几乎都是粗粮,其中还参杂了不少地瓜干,厂里也难啊!”
    “我让厂里运输队配合你,食堂不是老李师傅在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邹厂长一副鼓励的眼神,好似在说,李红军你能行。
    这让李红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行吧!”
    李红军认命了。
    “不过,厂长您可是答应我,让我休息两天的!”
    “当然,决不食言!”
    李红军难得获得了两天假期,厂长批准了他休息两天,李红军直接就去了厂幼儿园给他的大宝贝请了两天假,这两天他要好好的陪陪大闺女。
    一直忙忙忙,都忽略了小媛媛。
    他要尽可能的参与到小媛媛的成长当中去。
    小媛媛背着小书包,李红军也不嫌她沉重,直接就给抱了起来。
    “爸爸,为什么给我请假呀!”
    “爸爸陪你好好玩两天,开不开心啊?“
    小媛媛习惯性的亲了他一口:“好耶,爸爸终于有时间陪媛媛玩了。”
    李红军捏了捏媛媛肉嘟嘟的小脸:“跟老师说再见。”
    小媛媛朝着老师兴奋的喊着:“老师再见!”
    又跟她的好朋友王大丫说再见。
    爷俩回家之后李红军做了鱼竿,地笼,为钓鱼捉虾做准备。
    小媛媛爬到主屋的炕上,一会通通弟弟的小脸,都得弟弟咯咯直笑。
    一会儿就扶着妹妹,教妹妹走路。
    有了小媛媛帮忙看弟弟妹妹,陈金凤就去做饭去了。
    陈金凤去了仓房拿出来一块腊肉,把腊肉切成薄片,又在大蒜上割下来一把蒜苗,为了吃上蒜苗陈金凤种了不少大蒜。
    因为李红霞跟小媛媛不爱吃腊肉了,陈金凤为了照顾孕妇跟孩子,又蒸了一大盆鸡蛋羹。
    蒸馒头的时候,李红军自告奋勇要做鸡蛋饼。
    切了一碗葱花,李红军开始烙饼,面里裹着葱花,饼的两面摊上鸡蛋,金黄有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小媛媛‘蹬蹬’的跑来了厨房。
    吸着小鼻子:“爸爸,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爸爸给媛媛做鸡蛋饼呢!”
    因为家里人多,不算孩子,光成年人就六口,加上他的三个孩子,李家九口人了。
    李贵跟冯小美下班回来,烙饼的任务就交给冯小美了。
    他一进屋,陈金凤就埋怨他不会过日子,烙个饼还放鸡蛋,一张饼放一个鸡蛋,家里的二十多枚鸡蛋一次性都让他给祸害光了。
    “妈,咱家鸡每天都下蛋,你还怕没鸡蛋吃啊?”
    “那也不能全都做了啊,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想买鸡蛋有多难?”
    上次孙志强从鸽子市回来,据他说鸽子市鸡蛋五毛钱一枚了。
    虽然贵,但还是大把的人在买,毕竟鸡蛋票太紧张了,并且副食店鸡蛋很难抢,需要早早的去排队,就这样还有好多人排队都买不到。
    李贵洗了手之后,就去包他的大孙子。
    本想逗弄一番,谁想到这小子或许是见到爷爷太开心了,两只小腿一蹬,一股童子尿呲了李贵一脸。
    李贵不气反而哈哈大笑,还自娱自乐的解释,这是大孙子给他洗脸了。
    陈金凤这么火爆脾气的一个人,也是被大孙子给搞得一点脾气没有,小家伙不老实,经常会薅着陈金凤这个奶奶的头发,这要换作别人你试试,陈金凤都能跟你拼命,但这是他大孙子,不仅不呵斥,不教育,反而还喊:薅的好。
    还真是老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
    能够预想,将来这孩子得被李贵跟陈金凤给惯上天。
    孙志强跟李红霞回来后,李家开饭。
    孙志强很狗腿的先给李红霞用勺子,盛了一碗鸡蛋羹,然后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红霞,不烫了!”
    就差给李红霞喂到嘴里了。
    他们天天这么撒狗粮,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以前陈金凤还会说几句:你没长手啊,自己不会啊,之类的话,但你说你的,人家该什么样还什么样,这之后陈金凤也懒得费口舌了。
    李红军送给他妹妹李红军一个外号:巨婴。
    一个长不大的巨婴。
    吃过晚饭,李红军用褡裢装了二十斤白面,二十斤玉米面。
    “爸,妈,我去赵家瞧瞧,给爱国送点粮食去!”
    李贵想着赵家那一大家子人口,叹道:“爱国要强,每次问他,他都说家里挺好。”
    陈金凤也难得大方一次,去仓房割了一大块腊肉。
    “再给他们带几斤肉吧,老的老,小的小······”
    李红军肩膀搭着粮食,手里拎着猪肉,不过猪肉他用三角布兜给包起来,财不外露的道理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到了赵家,李红军看到赵家的晚饭,就一盆稀汤寡水的玉米糊粥,孩子们每人手里一个窝头。
    显然这日子快山穷水尽了。
    “红军来了!”
    赵母笑着招呼他。
    “我来看看您老,您老身体怎么样?”
    赵母乐呵道:“挺好,挺好的!”
    “你爸妈怎么样?”
    “我爸妈也挺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李红军跟赵家多年的老邻居,一点不外的坐在凳子上,把粮食跟猪肉放在桌子上。
    “爱国,之前问你,你说挺好!”
    李红军指着桌子上的玉米糊粥:“这就是你说的挺好?”
    赵爱国颓废的坐在一旁:“哎,之前你叫我囤粮食,我也囤了几百斤,但也不经吃啊!”
    “谁成想今年是这么个情况,越来越糟,囤的粮食吃光了,就那么点定量,也是没办法。”
    李红军把褡裢交给白洁:“白洁去给孩子们烙几张白面饼吧。”
    “这腊肉别不舍得吃,给孩子们也切点。”
    白洁眼泪汪汪的接过褡裢跟猪肉:“嗳,听你的!”
    “红军,谢谢你啊!”
    “孩子们,快谢谢你红军叔叔!”
    李红军故意脸上漏出不满:“跟我还这么客气,我跟爱国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光腚娃娃情谊。”
    “再这么客套,我可不乐意了。”
    白洁抹了抹眼泪:“不了,不了,我这就去给妈跟孩子们做去。”
    李红军抱着赵爱国跟白洁生的闺女,这丫头才三周岁,四虚岁。
    抱着这丫头来到床前,看着白洁第二胎给赵爱国生的胖小子,这小子比他家儿子李金铭早出生三个月。
    也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
    “爱国,你信我的话,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吧,甭管鸽子市粮票多贵,把钱都换成粮食吧。”
    赵爱国狐疑的看着他:“形式还会更糟糕?”
    李红军很肯定的点点头,斩钉截铁的只说了一个字:“会!”
    接着又劝赵母:“婶子,艰苦时期,别舍不得钱了,啥重要都没人重要啊,往后有的是赚钱的机会。”
    赵母叹了一口气:“红军,我懂,可是现在鸽子市的粗粮票五毛一斤,细粮票八毛一斤,再去买粮食,一斤粮食都一块多钱了!”
    “婶子,买吧,大家都在吃溢价粮。”
    “如今不买,往后会越来越贵,甚至是有价无市,有钱都买不到粮票跟粮食。”
    赵母狠了狠心,一拍大腿:“买,总不能饿了我的孙子!”
    听这话,显然赵母是明着偏疼赵爱国跟白洁生的孩子。
    李红军也不多说,毕竟在他的心里也有远近,赵爱国的血脉总比白洁带来的三个孩子要亲近许多。
    “爱国,厂长让我往后负责带人天天出去挖野菜,你到时候跟车间主任申请一下,出去挖野菜不累还能有些意外收获,也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你说这事我也听说了,明天上班我就跟主任提。”
    李红军偷偷嘱咐赵爱国:“出去寻两杆猎枪,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赵爱国一听就懂,狠狠的点着头。
    “我办事,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联系!”
    李红军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起码大几十块,一股脑的全都给了赵爱国。
    “能买到双管猎枪最好,不过单管也行!”
    把这一行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李红军就离开了。
    等白洁把白面饼烙好,腊肉炒好,哪里还有李红军的身影。
    “别找了,红军有事先走了!”
    赵爱国招呼着大家:“来,别浪费你爱国叔叔的心意,都再吃点。”
    赵母也拆开了枕头,从里面拿出来她的棺材本。
    “爱国,明天抽时间去买粮吧,红军说的有道理,别往后越来越贵,到时候咱们这点钱就真买不到几斤粮食了。”
    白洁哽咽着,是她带着三个半大小子改嫁给赵爱国,赵家日子才会愈发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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