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守躺在病床上,因为高烧而睡得迷迷糊糊。
    这时,他隐约听到病房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妈妈?还是澪?
    因为病情的折磨,他感觉异常疲倦,甚至不想睁开眼睛去看。
    “可真是狼狈啊。”并不算太熟悉的声音响起。
    良守被吓了一跳,强忍着疲倦睁开眼睛,贺茂久雄竟然就站在自己床边。
    “贺茂……大人?”他大吃一惊,连忙向记忆中病房墙壁上的挂钟望去,可是,挂钟竟然不在那里?但是即便如此,凭借自己半睡半醒的模糊感觉,他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深夜了,而贺茂久雄竟然会在这个时间来探望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面对贺茂久雄这种强者,良守本能地询问,毕竟在修行界,哪怕并非贺茂家专精治疗,可强者总是能知道的更多。
    “嗯……。”贺茂久雄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他,很快,他得出结论,“简单地说,你被诅咒了。”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是……
    “我大概也能够猜到自己这样肯定是被诅咒了。”他说道,“可是,我是被什么东西诅咒的?不论是妖怪还是人类的诅咒,都会留下痕迹啊,不论是妖力还是法力,为什么我受到的诅咒却没有人能够查出源头?没有妖力或者法力,那这个施术者到底是用什么咒我的?”
    “唔,这是个好问题。”贺茂久雄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椅子,他就这么在床边坐下来,“如果想弄清楚这个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觉得,什么是修行者?”
    良守有点不知所措,什么是修行者?这个问题真的有什么价值吗?这又和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像这样贺茂久雄交谈的时候,他那因为高烧而昏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清明了起来。
    “修行者?也许就是修行法力的人?”虽然不明白对方提问的意义,但良守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修行法力的人?”贺茂久雄似乎在斟酌他的答案。
    “对,不论是操控式神,还是施展咒法,根源都是修行者的法力。”良守补充着自己的答案。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修行者,是与普通人相对应的存在,是用来形容拥有了法力的人的称呼?”贺茂久雄总结道,“而修行者和普通人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法力。”
    良守被对方认真严肃地态度怔住了,但仔细想了想,贺茂久雄所说的确实是自己的所知,于是他点头同意。
    “好。那我问你,什么是法力。”贺茂久雄又问道。
    “法力就是……”良守斟酌语言,但是想了很久,他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于是只能答道,“一种我们掌控的力量?或者也可以说一种能量?”
    “可是,什么是力量?什么是能量?”
    良守说不出来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能量很多,风吹过是能量,火燃烧是能量,水流淌也是能量,你说法力是我们区别于普通人的根源,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能量是我们区别于普通人的根源?”贺茂久雄侃侃而谈,“那么,难道普通人就没有所谓的‘能量’吗?这似乎也不对吧?难道一个人活着,从现代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他不是本来就在消耗着‘能量’吗?”
    “这不一样……”良守本能地反驳,人体细胞消耗的生物质能怎么能和法力这种东西相提并论呢?这一个是科学一个是法术,根本就不沾边画风都不一样,“法力和生物质能是不一样的,生物质能是科学……”
    “唔,有什么区别?”贺茂久雄反问道。
    “呃……”良守反而卡住了,这真的能说得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于是,他硬着头皮解释道,“法力……发利市灵异的力量。”
    “那么,灵异又是什么?”
    “灵异……另一就是超出常规超出普通人理解的东西。”
    “那常规是什么?”
    “常规……常规就是自然的能看得见的东西。”良守真的说不下去了。
    “那么,自然的,和法力无关的能量,你能看得见?”贺茂久雄闻言笑了起来。
    他也不等良守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为什么风吹过,火燃烧,水流淌就是自然?而法力却不是自然?”
    说着,他抬起左手搓了搓手指,燃起一小团火苗:“这是灵异吧?”
    良守点头。
    只见贺茂久雄又伸出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按下扳机,一团火苗窜起。
    “这是自然?”
    良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依然只能点头。
    “那么,你告诉我,这两团火,有什么区别。”
    意料之中的问题来了。
    “这个……”良守指着左手的火咬牙道,“它不符合科学定律,是用法力支撑才能……”
    贺茂久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张纸,将左手的火引到纸上。
    “现在它有了和法力无关的支撑物了。”
    是啊,哪怕是法力燃起的火,现在也只是普普通通燃烧在纸上的火了。
    “那么,现在失去灵异了吗?”贺茂久雄说道,“用法力点燃的火,是灵异的火,可是当灵异的火燃烧在不灵异的纸上,它就不是灵异了?那如果最终都会变成普通的火……”
    他又拿出一张纸,用右手的打火机引燃。
    “你告诉我,正在燃烧这两张纸的火,有什么区别?”
    良守答不上来。
    “好。”贺茂久雄也没有为难他,而是一把抓过打火机点燃纸上的那团火。
    他将自己手上的火焰展示给良守:“现在,她又灵异了?”
    看着自己面前的火焰,良守无法反驳,在贺茂久雄手上的火,确实不科学,那么,它就只能是灵异了。
    “这很奇怪对吧?”贺茂久雄一挥手,火焰全部消失不见:“也就是说,灵异是一个需要靠别的东西来规定的概念?而作为被灵异定义的法力,却反而成为了规定灵异是什么的原则?灵异就是法力,而法力就是灵异?可是,我们却不知道什么是法力什么是灵异?”
    良守沉默。
    “以你所说,世间万物,不论是什么,只要存在于世上,他就拥有力量,他就拥有能量,而如果世间万物都拥有力量,那么同样只是拥有了名为‘法力’的力量的阴阳师,又和其他的有什么区别呢?阴阳师拥有力量,普通人也拥有力量,甚至一块石头,一片树叶,一张纸,一粒尘埃,也都拥有力量,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可是,那不正说明法力的不同吗?我们能够拥有,而他们没有。”良守只能嘴硬。
    “唔……似乎有些道理。”贺茂久雄点头,“但是,法力本身的特殊又在哪里?就像刚刚所见,我们可以用法力让火焰燃烧,普通人用火柴打火机也可以,所以,法力等于火柴?”
    “不不不,这当然不对。”贺茂久雄自己就反对了,他模仿着良守的语气反驳道,“法力不仅可以让火焰燃烧,还可以做到更多,可火柴只能做到一点。
    “那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用来点燃火焰的法力,在这个点燃的过程中,被用掉的法力,在这个过程中,他所代表的,是不是就只是一根火柴呢?”
    良守迷茫了。
    “你看,修行,阴阳术,根本是法力吗?”贺茂久雄摇头,“我们修行的,是能量?修行的追求,是让自己的力量变强?”
    “不应该是这样的。”
    “修行的根本,就是修行。”贺茂久雄说道,“不然,为什么称为修行?”
    良守彻底混乱了。
    “法力本来就和点燃火焰的火柴没有区别,法力只是我们,只是修行者,给它的一个名字,它并不特殊,也不独特,它只是存在在那里,被我们给予了一个,特殊的,专属的,名字。
    “诅咒是什么?你可以认为它是一种由能量施加在身上的东西,他需要的,是‘能量’,而不是所谓的法力或者妖力。
    “你可以认为自己这次生病是被诅咒了,那么,同样是能量造成的,烧伤,冻伤,甚至正常的疾病,乃至一个人的衰老,又何尝不是诅咒呢?
    “甚至再扩大一点,一个人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那么他就被‘美味’诅咒了,一个人生气了,那他就中了名为‘愤怒’的诅咒,男女互相爱慕,他们就中了名为‘爱情’的诅咒。
    “你叫田边良守,你就是田边良守,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诅咒?
    “这些诅咒,你又从哪里去看得到所谓的‘法力’影响呢?”
    良守说不出话,他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一头雾水。
    贺茂久雄轻笑:“你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你不是真的明白了,答案也一样是谜题。”
    “那我现在的状态,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诅咒?”良守不想再和贺茂久雄进行这种“文字游戏”。
    “能起身吗?”贺茂久雄没有回答他。
    良守想要拒绝,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事了,高烧带来的昏沉乏力与肌肉酸痛似乎都消失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点头站起了身。
    “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贺茂久雄保持了今晚到来后那种莫名其妙的作风,他一马当先走出了病房。
    良守迷茫地跟在他身后。
    这可真是奇怪了,为什么医院里竟然这么安静,就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按理来说应该陪在自己身旁的母亲呢?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让良守感到奇怪而引起警惕,可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只是觉得奇怪而没有丝毫警惕,就好像这些虽然奇怪,却也只是平常。
    跟着贺茂久雄下了电梯,又走出医院大楼。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公园。
    良守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这里就是那天晚上他和澪遇到老乞丐的公园,也正是凶案的现场。
    等等,这里和医院这么近吗?他没感觉自己和贺茂久雄走了多远啊?
    “我们来这里是为什……”良守转头想要询问贺茂久雄,可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
    因为贺茂久雄不见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沙沙……”
    一旁的灌木丛动了动,就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良守慢慢转过身,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角色。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长着狰狞鬼面的巨大蜘蛛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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