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王虽是个草头天子,可镇陵谱上说得清清楚楚,献王墓是他以举国之力修建的,其建制可见一斑。盗墓的四大门派也有千年历史了,可古往今来从没听说过有谁盗发献王墓的,相比较之下,滇王墓群早就只剩下骨头了,由此及彼,足见献王墓的凶险非同小可!
    陈玉楼心里有一本账,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水道中粗浅的机关之外,没有遇到任何机关,这在帝王级别的陵寝中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痋术比机关更加凶猛!
    青鳞巨蟒吃了有毒的水彘蜂,吃了睡睡了吃,血榕吸取周围所有生灵的血液,在荒草地中枝繁叶茂,由此可见“痋术”的关窍就是将死物化做活物,将活物逼成毒物。而如果这就是献王守陵的手段,那么祭道里一定有痋怪,明楼里甚至也可能会有,最重要的是,陵墓里肯定也有!
    陈玉楼此言一出,鹧鸪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陈总把头的意思是,山神庙既然是祭道的入口,其中必有守关之物,我等需得谨慎。古往今来,大部分的明楼里不藏明器,因此少有机关,不过献王擅旁门左道,一向不尊正统,倒也难说。眼下罗帅的人手也已经入谷了,我等还是稍作休整,分头行事,以免山中人多混杂,七手八脚反而坏事。”
    罗老歪看似混不吝,其实心眼儿一点儿不少,眼看陈玉楼和鹧鸪哨顾左右而言他,谁也不提陵墓里的事儿,他瞬间就打定了主意——此事有诈,今儿这献王墓谁爱进谁进,打死他他也不进去!
    这乌泱泱的一群人里,真下过大墓的除了陈玉楼和鹧鸪哨,就属罗老歪。当年在瓶山,他和陈玉楼贸然下墓,损兵折将不说,他还丢了一颗眼珠。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罗老歪虽没有鹧鸪哨陈玉楼博学,但他在瓶山吃了一次大亏,也学得乖觉了,知道但凡王陵,墓室里必定有机关。
    断龙石、琉璃顶、连弩火箭、流沙积石,这还都是基本的,比这花样多的有的是。照段水歧的意思,这献王堪称邪门歪道的集大成者,他的陵墓只怕是刀山火海、有进无出!
    并非罗老歪多虑,陈玉楼和鹧鸪哨的确是有意略过了献王陵墓的凶险,可这也并非他们刻意隐瞒,而是此事实在蹊跷。
    以痋术代替机关这事,怪就怪在陵寝这一则上——所谓痋术,无非就是驱使活物为毒物机关。“祭道”说白了就是一段地下通道,有入口有出口,和入谷的水道一样,大部分通风如常,这种地方藏个什么怪物巨蟒,左不过就是和水道里的那长虫一个套路;明楼就更不用说,“明楼”顾名思义,都是建在明处的,虽说一向少有在明楼中设机关的先例,可按照献王的性子,在四面接壤位于地上的明楼中养个怪物也不是难事;但世间陵寝都是深埋地下、密不透风,在这种地方,痋术该如何施展?有什么活物是能无水无光,不见天日且能活千年?而陈玉楼和鹧鸪哨之所以三缄其口,就是因为他们对此毫无头绪。
    罗老歪带来的两千滇军已经都入了虫谷,谷中人头攒动。宝翁里指天画地地发誓山神庙外有一大片空地,可供众人扎营,于是陈玉楼细算人手,分出花玛拐和一半的卸岭力士并一千五百滇军留在原地扩张水道,其余人则随他们前往山神庙。
    说来奇怪,虫谷中长满了茂盛的树木,唯独宝翁里选的这一条路却越走越荒凉,树逐渐变矮,逐渐枯萎,最后甚至没有树了,只有一片青翠的灌木。
    时近晌午,谷中微风习习,那种灌木被风吹得一会儿向东倒,一会儿向西倒,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是跳舞草。”
    段水歧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就连脸上都露出些喜色。
    然而陈玉楼却盯着眼前其貌不扬的灌木丛,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这就是宝翁里所说的山神庙前的“跳舞草”,可这种草无论是颜色还是瓣叶都十分普通,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奇妙之处。
    正在此时,封门仙款步上前,她一身青衣,在灌木丛中仿佛一棵树,待她回眸望向鹧鸪哨,鹧鸪哨这才后知后觉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见她站在一片茂密的跳舞草中,那灌木高大,她只将将露出肩颈,待她挥动左臂,灌木便齐刷刷地往左拐,仿佛草丛长着眼睛,窥见了她的仙姿一般。而待她挥动右臂,那片仙草便知情识趣地往右拐,仿佛为嫦娥伴舞的仙子,左右回圜,如做仙舞。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草木无眼,如何得窥佳人仙姿?一切实在难解。可封门仙此举分明是验证了方才宝翁里所言——山神庙前有跳舞草,找到了跳舞草,就证明他们已经离山神庙不远了。
    再往前走,荒草丛生的山路被两颗山石截断,青翠的野草和荒芜的黄土在三步之内泾渭分明,好在前番早就见识了那血榕的厉害,否则众人只怕是要被吓得却步。
    “咔咔咔。”
    奇异又微弱的声音传入了陈玉楼的耳朵,他暗暗抬了抬眼环顾四周,见其他人都毫无反应,随即便暗自开始检视自己身边的东西。
    陈玉楼出身湘西望族,是盗墓世家第三代盗魁,天下群盗之首,卸岭力士魁首。他家境富裕,有皇家内甲和小神锋护身,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戴着一块西洋怀表——此物乃舶来品,价值百金,用它来看时间,分毫不差。
    然而自从越过那两块怪石,陈玉楼的西洋怀表就不转了,最长的那根指针卡在了一格上,发出“咔咔咔”的异响。
    荒芜的焦土地上,有无数枯死的树干,死去的树木是灰色的,也有的是浅黄色的,在一片黑暗中,有一抹赤红惊心动魄。
    “陈总把头,我不会是眼花了吧?”罗老歪说,“那,你看那。”
    “那是个红葫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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