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幽,大熊怀里紧紧搂着沈洵,瞬间燃起的愤怒都快要从眼中喷薄而出。
    月幽却讽刺一笑:“证据呢?”
    伶坦然:“没有。”
    月幽面露得意之色,刚想再讽刺几句,却听伶话锋一转,语气森然:“可你想到了没有?若是夕殒河谷一破,我军后方就直接暴露在了敌人眼下!?”
    月幽先是被他那严峻的语气惊得一愣,但随即又像给自己鼓劲一般狠狠握了握拳:“将军就怕你们这个关口出了问题,特地有留下后手……即使七旅战败,也照样能保住大营……你这么说,是想把一切七旅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吗!?”
    “后手!?”伶难得挑起眉看着他,“你连你们将军详细的战略部署都不知,竟然就敢这样擅自调改军令?”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将军为了诱敌,没有按原计划施行,反而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出了?
    月幽有些发懵,下意识就辩解道:“不可能!之前我确认了的!将军不可能不留后手!”
    伶眼里有精光一闪而逝:“这是不是代表你承认了……修改军令?”
    月幽脸上的血退了个干净,脸白的像纸:“你在诈我!?”
    伶环视了下周围越靠越近的敌军:“我可没这么悠闲。”他淡道,“我只不过想让你得个教训罢了。”
    月幽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一时懊悔的冲昏了头脑,愤怒的冲着伶吼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是我了!?你既然知道我会去调换军令,而将军计划有变,为什么不阻止我!?”
    伶无视他的怒气:“那么你呢?又为什么想千方百计置我于死地?”
    月幽死死的瞪着他,浑身气的发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岚萧,对么?”伶的语气十分肯定。
    “是又怎样!?”月幽对皇甫的忠心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偏激的地步,“不过是个青楼里出来的戏子,有什么资格让将军把你放到了比军务还要重的地位上!?放着你对岚军肆意指挥,甚至不惜为你改变进攻路线,绕过墨城!”
    将军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因得就是他的无情和果断,凡是有机会成为他弱点的事物,都应当彻底消失!将军舍不得除掉他便罢,那就让他来代替将军手刃这该死的男宠,即使事后被将军处罚,也在所不惜。
    月幽看着四周的南乾军已经准备好了进攻,不禁恨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圈套吧!?仗着将军的宠爱就肆意妄为!目的就是为了让北凤军吃得个败仗!对吧?你这南乾的走狗!!”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引得大熊一干人无比震惊的看向伶,连四周欲图冲过来的南乾小兵们都是一愣,顿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走狗?”伶却不甚在意,微微往后扬了扬头,得出结论:“皇甫很信任你。”不过也是,身为皇甫最重视的三大暗卫之一,会知道自己原来身处南乾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难怪他对自己的仇视情绪那么严重。
    众人大惊,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夫人是南乾那边的人不成!?
    月幽见他一脸悠闲,还以为他当真设下了圈套要置皇甫于死地,愤怒的破口大骂:“你这混蛋!将军待你不薄,你居然利用他!?”
    “是圈套没错,”伶顿了顿,“但不是为了帮助南乾,而单单只是为警告你,别忘了,篡改军令的人可是你。”
    不让教训深刻些,这人又怎会记得住?笑话,说我肆意妄为,也不知那目无军纪,肆意的人,究竟是谁!
    月幽抿着唇,脸色铁青,半饷憋出一句:“那你属于枭凌铁骑,这件事怎么解释?”
    伶居然难得的勾唇一笑,傲然道:“纠正一点,属于枭凌不错,可不属于南乾。”
    “此话怎讲?”
    伶将那长枪一丢,从满地的尸体中拣出一柄矛,虽然重量有些轻,使起来还算顺手,他悠悠的扯出一块衣服料子一边擦拭着矛刃上滴滴答答的血迹,一边接到:“你以为,就凭南乾楼世珉那昏君,有半分资格驱使得动枭凌么?”
    这世上,除了玉衡卿一人,没有任何人可让枭凌这把锋利的箭矢铮然出鞘。
    话音才落,便脚尖一点,倏地飞身向南乾的军队,利落的将一南乾骑兵踢下马来,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一勒缰绳,汗血良驹当即扬蹄嘶鸣,惊得周围反应不过来的南乾士兵下意识的往后退出了一个包围圈。
    “月幽,我很欣赏你对你主子的忠心。”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但不过是莽夫的愚忠。”
    他闲散的坐在马上,任着马儿信步而走,周围的敌人摄于他之前毫不留情收割人命的手腕,竟都不敢靠近:“而要问为什么不阻止你篡改军令……”
    坐在马上的人淡淡一笑,那一时间,天地都失了颜色……束起的长发随着烟尘轻扬,一手提矛,一手握缰,肆意中带着洒脱,风华流转,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小小伶人慵懒的模样?
    他微微扬起唇角,随后的言语随着嘴角的弧度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不过是告诉你,以一敌千,你做不到,而我可以。”
    ☆、第二十三章 幻阵
    不待周围人反应过来,他便将长矛一扫,刷的开出一条血路来,他似乎在成百上千的南乾军中漫无目的的游走,肆意的移动着位置,周围喊杀之声一片,不少反应过来的南乾军纷纷涌向那一人一骑,四面兵器交织,血光四溅,单伶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在走过千百槽的修罗场上,他只不过是那个收割性命的冷面阎王罢了。
    伶在南乾军中飞快的移动着,而十三则趁乱带领着其他人转向事先伶命令他转移的地点。
    月幽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在敌军中戏若游龙,所谓的 “以色邀宠”的男人,只觉得嗓子一阵干哑,如被砂石磨过了一般,竟无法从喉咙里挤出半个字来,他只从月夜那里知道这人属于枭凌,却不知晓他究竟处在个什么位置,如今这一手武艺横空一出,饶是再怎么强势的月夜也不得不惊得目瞪口呆,十三见这大个子已经傻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扯着他往转移的一片高地走,除了十三撅着嘴不觉得丝毫意外,其它几人都有些无法适应眼前的状况。
    已经见识了他杀人可怕手腕的亮哥二狗还好,大熊眼睁睁的看着几个月前所有考核都居中下的伶摇身一变成了一等一的高手,竟是惊得连眼睛都不敢眨。
    在伶似乎没头脑的乱闯了几趟之后,谷里竟渐渐升腾起了一股白色的雾气,那雾气开始还稀薄的看不出颜色,不一会儿就越积越多,变得醇厚起来,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重,半晌时间不到,聚拢在一起的众人竟只看得到周围一米之内的景物了。
    月幽大惊失色,这不是奇门遁甲之术的幻阵么?
    四周杀伐声和嘶吼声混乱成一片,不仅是南乾军乱了阵脚,就连大熊一干人也是疑惑不已。
    雾中似乎有马蹄声隐隐靠近,月幽本来浑身戒备,却见十三老神在在,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一时便在心中有了些计较,原来如此,刚才伶在敌人当中看似漫无目的的突围,实际却是在开启暗中布置的阵眼!那么也就是说,他早已料到了今日的情况,提前就在此布好阵做了准备!
    这时月幽才幡然醒悟过来,伶之前说的一句“不过给你一个教训”的含义……
    不一会儿,一人一骑很快就破开了那片云烟雾海,悠闲地立到了众人面前,伶的铠甲上多了几道刀口和划痕,他身上血红一片,溅上的都是别人的血,本来还算阴柔的脸沾染了些许血迹,如生长在皮肤上妖冶的纹身,一时间,那张脸竟让人觉得莫明邪肆起来。
    众人目光呆滞的盯着他,活似见了鬼一样,这怎么可能还是那个记忆中武功平平,连训练时都一脸散漫的小兵篓子?分明就如从地狱中挣扎而出的鬼魅!
    伶听着身后一片武器交织的声响,看着众人站在原地像看猴子似的盯着他,皱眉命令道:“走了,出谷。”
    要让几个人从千万敌军中突围并非易事,云雾之阵不过是一时的障眼法,能够暂时困得南乾军晕头转向,却顶多只维持得到援军前来,他们现在只身处于敌军之中,还是早些趁着阵法出去,与周怀风会和为妙。
    说罢,便也不管身后众人的表情,竟自驾马开路。
    几人飞快的在浓雾中穿梭,不知那阵法究竟有多诡异,在伶的引导下,直至出谷,竟都没有遇到一个敌人。
    离开了河谷后,几人直奔大营,只走了半里路,便隐隐看到了前方有大军在等待,而端坐在马上立在最前方的红甲将领,不是皇甫岚萧又能是谁?
    伶放慢了马的速度,闲闲的踱过去,倒是皇甫沉不住气了,直直的策马过来,拉着伶嘘寒问暖,扯着袖子帮他慨着脸上的血迹。
    月幽本还阴沉着脸,但一见皇甫,眼睛蓦地一亮,先是松了一口气,才突然明白自己又被伶耍了。
    伶还说皇甫没留后手,这几万人马还不叫后手?就算南乾军破了河谷杀过来,又怎么可能抵得过皇甫这几万军队呢?
    他幽怨的看了伶一眼,却发现皇甫严肃的视线转了过来,月幽赶忙心虚的把头埋在胸前。
    南乾军被这么一折腾,却是不敢入河谷来了,急忙想要另寻出路,撤退回河的南岸,却被雾阵拖延,被后方的北凤军堵个正着,本次战役南乾的主力军就地被擒,可南乾军此次未倾巢出动,还留了几万人乌龟似的缩在营地,死死的守着南下的必经之地,那里是一个峡谷,四面峭壁,易守难攻,皇甫生擒了敌方小将,可营里却还留了个副手,若硬攻必要耗力巨大,只得等回去再拟良计,暂且不提。
    不用说,周怀风的急于求功之罪和月幽的违反命令之罪自是少不了惩罚,两人均被降职,一人又受了五十军棍,为稳军心,皇甫并未道出他偷换军令一事,月幽自觉愧疚,自请一百军棍,皇甫狠心闭了闭眼,转身只道一字:“准。”
    即使与他走得再近,再为亲信,不知军法,不守军规,又何来情面可讲!?
    皇甫在帐里坐了一夜,凝神拟思着新的计划,火烛的灯芯挑了又挑,就连站在他身后的月冀都忍不住靠着柱子打起了瞌睡,只有绿袖还在精神奕奕的窜进窜出,端茶磨墨。
    月幽默默的跪在帐外,赤裸着上身,背腹一片片淤青紫杖纵横可怖,他却只死皱着眉头,吭也不吭一声,跪了一夜,滴水未尽,双眼不时撇到皇甫在案上羊皮地图圈圈画画的身影,心中既是后悔又是愤怒,自施完了军棍之后,就一直发泄似的跪着,谁叫也不肯起来。
    忽的就捕捉到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伶的身影从一片大帐的阴影中渐渐显露,也不知他在那片阴影里隐逸了多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几步,就在月幽前头站定,淡道:“够了,回营去。”
    月幽甚至不敢抬头看着他:“若无今日公子提醒,属下今后必将铸成大错……属下还曾预取公子性命,未曾料想公子宽之至此……属下实在是……无颜可见公子……无颜可待将军……”
    “空话多说无用……”伶转头瞥过那个大帐里扶着额头的身影,又见绿袖团团转转的在他旁边捏肩倒水,忍不住微微垂下了眼,错开视线,“你只要记得,你的主子,是个好主子……这便够了。”
    说完,转身一点地便轻轻离开……
    他自认不会宽宏大量到对要害自己的人既往不咎,但心底,就是恨不起来……偏执的忠诚……放弃了自己一切的不择手段……这样的月幽,又何尝不是曾几何时的自己的自己?
    他钻入五火的营帐,却未听到大熊如雷的鼾声,这才恍然想起,大熊还呆在邱无痕那里守着沈洵,想必也快一夜了……不知怎的,就忆起了治眼伤的时候,皇甫靠坐在床榻边陪着他一夜的样子……头一次,这张冰雕玉琢的脸上出现一丝温柔的笑意……待入得双城关,整个南乾遍尽收眼下,若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一切事物,便陪着你一起归隐出世,又何尝不可?只要……还有命在的话……
    ☆、第二十四章 制胜
    赤夏五月,烽烟四起,夕殒两岸,一片虎啸猿啼。
    虽有天时人和,但地形确实对北凤不利,夕殒河本就处于沟壑纵横的地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着无数陡峭的山壁,山川综错,有的绝壁直冲云霄,曦月难见,有的土石又杂乱的挤在一起,只留得一线通道,其中暗流丛生,高山谷底气候变化难测,也正是如此,这片地域便成为了一个理想的天然的屏障。
    南乾军的营地选在一条刁钻的狭道之后,窄窄的道路只能容五六个人通过,两边均是绝壁,要想攻入必得经过这个山口,若是贸然进攻,定会被南乾军从里面掐断,毫无胜算,大军是过不去,敌方也不容易出来,南乾按兵不动,龟缩谷中,这样一来,便形成拉锯之势,皇甫打仗向来速战速决,被这小小的南乾副将一磨,一时恨的咬牙切齿。
    昨夜一晚上拟出计划,几乎出动所有的兵力,一切布置完备,皇甫亲自带队诱敌,奈何南乾军就是不肯回应,北凤军在营门口守上一天,眼看天色将暗,夜色迫近,暗淡的月光在悬崖绝壁间折转攀升,周围竟连虫鸟之声都无法听到,寂静一片。
    命令月冥守好,皇甫边思考着是否暂时撤军,边几个起落出了峡地,打算再去探探地形,不料抬头便见一轮明月从青灰色的云层里渐渐显出了光亮。
    好一个满月之夜。
    借着那点月光,皇甫下意识的就瞥到了赤宴刀柄上拴着金红相间的穗子正随风缓缓的飘动……这吹的……是西南风……他转眼向远处敌军的方向看去,突然灵光一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自言自语道:“连老天都要助我……看来你不败都难啊……”
    他飞身回来,顶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得月冥一头雾水:“主子……夜晚攻营实在不便……咱们,要不要先撤了?”
    皇甫摆摆手,嘴虽责备道:“尽说些扫兴话!撤什么!?”但那脸上,还是洋溢着些跃跃欲试的光彩,“月冥,我要你现在就给我进攻!但不是硬碰硬的往里挤,我要你弄出些动静,越吵越好,作势要攻,然后又撤回几步,如此反复,总之,给我搅得那些个龟儿子们不得安生!”
    月幽听到这样的命令有些傻眼……这又不是小孩子在打架,怎搞的和置气似的!?
    但他也不敢擅自揣度违背,只得招来人马,翻出刀盾,在峡谷外面“乒哐乒哐”的敲打起来……
    虽至半夜,但皇甫大军在外守着,里面的南乾军哪里敢安然睡觉,全都部署了精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地盘内四处巡逻,个个的神经都绷忒紧,一有风吹草动就矛尖相向,但就在这时,谷外一片破铜之声乱响,吵吵嚷嚷,南乾军本就因为主将被捉有些军心不稳,现在突然被这么一闹,心里竟都有些发毛。
    毕竟皇甫名声在外,又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生怕他在外面使什么幺蛾子,兵士们都不禁害怕起来,这些小兵篓子大多没见过世面,被这么一惊吓,强制着自己留下的半分冷静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副将还留有几分镇定,马上派出人马前去查探,不料探子才在峡口探了个头,便被北凤军迅速射杀。
    副将看这架势,以为皇甫耐心已经磨光,想要采取强攻,拼个鱼死网破,赶紧慌慌张张的把营里散落巡逻的队伍集结起来,派往关口准备迎战。
    皇甫估摸着闹腾的差不多,吩咐月冥继续保持这个状态,然后大手一伸,开始在月冥衣服里摸来摸去,月冥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定定的站在那里……
    摸了一会儿,皇甫眉头一松,挑着眉毛从月冥怀里搜出两块打火石来,笑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月冥一惊,压低声音道:“主子!你莫非是想一人进去不成!?”
    皇甫拍一下他的脑袋:“得了,你主子我还会连这点小事也应付不来么!?”说罢,把月冥丢在了原地,寻条偏僻道路,悄然离去。
    一路偷偷摸摸找了处相对矮些的山壁,皇甫提一口气,借助陡坡上的几个崖角,不一会儿便飞身而上,这坡陡的慌,高度又高,换做月冥几个是决计上不来的,所以,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除了皇甫亲自执行,便无人可选。
    因为大多数士兵被调去守山口,其他地方的守卫反而薄弱了很多,他顺顺利利的混入敌营,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粮草库,皇甫拍了拍口袋,那里面静静躺着的,便是刚从月冥那里抢来的打火石。
    粮草对于行军来说尤为重要,大多数军队的粮草库都会建在军队最后方,以保万全,所以当一把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南乾军已经没了退路。
    此时南风正盛,又是山谷地带,风力强劲,火势被风这么一带,迅速朝着山口出蔓延过去,南乾军正在紧张的守卫着山口,被一把突如其来的邪火给烧的屁滚尿流,登时慌了手脚,急切的想要涌出山口去。
    月冥还在外头守着,依照主子的命令“唱着大戏”,不料才一炷香的时间,就见南乾军见了鬼似的开始往外奔逃,通道口十分狭窄,吓破了胆的南乾军们一个踩着一个往外奔。
    月冥一见这架势,便知道是主子的损……呃,计谋……赶紧命令截人,像流水一般涌出来的南乾兵被北凤军逮个正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看着南乾军跑的一个不剩,后面的大火追的来势汹汹,皇甫即刻便飞身而出,命令兵士们掘土堵筑起山口,山口宽度不过几米,土墙一筑,土沟一挖,大火便被迅速隔在了另一面。
    一场火攻来的出奇制胜,北凤军登时士气高昂,欢呼沸腾。
    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棘手的战役,皇甫松了一口气,命令大军押解战俘回营,而自己带领着几百人在附近做起了最后的搜寻善后工作……
    ☆、第二十五章 满月
    大军打了胜仗,浩浩荡荡的凯旋,负责守营的周怀风带领着众人在营地门口迎接,月冥领着主力先行到达,熟练地差人押下那群南乾士兵,迅速布置好晚上的安排调度,兄弟们得知打了胜仗,军营上下一片沸腾,借着这上来的性子,月冥便下令开酒庆祝,慢慢地等皇甫善后回来。
    伶坐在五火的营帐里,盘着腿调息,今天的任务七旅没有参加,而是留守大营,帐里其他人都闻风出去喝酒了,伶不喜热闹,便推脱了二狗几个殷切的邀请,奉命保护他的月幽也陪着他留在帐内,定定的立在帐门边上,规规矩矩。
    经过夕殒河那一役之后,月幽便对伶的存在不再敢抱任何怨言……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男人,却有着以一当百的魄力,就算是主子,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上得了便宜,也许也只有这样风华万千的人,才有资格和主子比肩吧……
    外面传来了热闹的交谈声和拼酒的声音,火热成一片。
    而营帐里却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两人默默的坐着,一丝声响也没有。
    十三兴奋的一路小跑,红着脸气喘吁吁的钻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冷清:“伶哥哥!你怎么不出去玩啊?”
    伶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算作回应,不置一语。这小鬼,竟一日比一日变得活跃起来,与初见时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简直大相径庭。
    十三撅嘴:“真是的!都没人陪我玩了!绿袖哥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皇甫哥哥也还没有回来……”
    十三絮絮叨叨不满的数落着,倒是月幽闻言一怔:“什么!?将军现在还没回来?”
    小孩儿不满的点点头:“是啊!他说了今晚回来要给我讲故事的!”
    伶微微皱眉:“他没和大军一起?”
    刚问出口,适逢月冥挑开门帘钻进来,他正好听见伶的问题,便抱拳回道:“将军说要带队巡视,巡视完就回来了。”
    月幽惊的站起来:“可都这么久了……不会出事吧?不行!我要去看看!”
    月冥一把拽住他:“将军又不是三岁顽童!巡视而已,哪里会出什么大问题!?再说了,你的任务不是还要保护夫人么?”
    月幽抿了下嘴唇,只得堪堪坐下。
    十三见三人呆在帐里不动,又撇了撇嘴,滴溜溜转转眼睛:“你们都不陪我玩!那算了!!我一个人看月亮去!!今晚月亮可漂亮了!圆圆的!”说完掀帘就要出去。
    伶闻言却猛然张开了眼睛,一把拽住小孩,几乎是有些粗暴的把他拖过来:“你说什么?”
    小孩儿眼里擎着委屈的泪水,伶哥哥把他抓疼了:“月亮……圆圆的……”
    伶马上转头望向月冥:“今日是几号!?”
    “十五……”
    没想到……今夜竟到了十五月圆时……伶微微挑了挑眉:“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是么……”伶自言自语的咕囔了一句,“看来是来不及了啊……”
    月幽月冥被他的言语搞得一头雾水,月幽性子有些急,忍不住问道:“公子,什么来不及了?”
    伶老神在在的拍了拍袖子,墨城所在的地方地势偏高,是越过夕殒河而建,童年时期他在这里住过,所以对这附近的自然情况异常熟悉:“夕殒河每逢十五月圆之时便会有异象,子时左右,涨水。”
    月幽一惊:“怎会这样!?将军此刻还在南岸呢!他过得来么!?”
    伶摇摇头:“平日里河水只及膝盖,涨水时却能有三人多高,你们北凤人多不识水性,水流湍急,想必他不会强渡。”
    而这夕殒河又绵延百里,找不见尽头,唯有离这里横向约莫百里的墨城可以连通南北两岸,但现在墨城被枭凌驻扎,怎可能随意开门让皇甫带军肆意出入?
    看来今晚,皇甫只得露宿南岸了……
    月冥见月幽面露担忧之色,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那么不相信主子,不就在对岸过一晚么?南乾军大部分都已经被俘虏,剩下的不过逃兵两三只,你还怕将军应付不过来不成……”
    不料,话音还没落下,就闻得远处尖锐的一声“咻” 直冲云霄,凌空一个闷响。一小兵随即行色匆匆的闯进帐来:“报告副将!刚才往南岸方向,传来了皇甫将军求援的信号!!”
    这个消息犹如重石落水一般猛地在三人心里一沉,月幽月冥瞬时错愕……南乾军明明已经被抓……若是此刻皇甫将军遇到敌袭,又会是一路什么人马!?
    伶嚯的一下站起来,眼里泛着严肃之色,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皇甫本以为已经将南乾军一网打尽,便多逗留了一会儿勘察地形,可就在皇甫带领着百人左右的军队准备回营之时,变数横生。
    皇甫听闻到西面有杂碎的人声,远远又看见了火把的光点,便下令兵士们隐藏起来,可一个人好藏,百人怎能完全藏得住?那对人马人数颇多,绵延十里,在发现了皇甫的军队后,全都高度戒备,此时夜色已经深沉,周围又多是树林,几万人马与皇甫的军队短兵相接,一番围追堵截,竟将皇甫的军队围个正着。
    火把在四周星星点点的燃烧着,忽明忽暗,林里一时寂静的只有燃烧的“啪呲”声在四周回响。
    皇甫沉着脸看着围堵他们的敌人,经过白天一战,北凤军也有些疲累,若是再战,这里人数有没有他们多,定要吃亏。
    那些人身上并未着南乾的军服,大多穿着粗糙的盔甲,连头盔也没有,有的则直接穿了麻布衣裳,杂七杂八,武器算得上是参差不齐,长长短短,混乱不堪。
    看这阵势,皇甫凝起了眉……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了百姓反南乾的义军……
    ☆、第二十六章 义军
    皇甫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沉声吼道:“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既然是义军,那么谈判应当是行得通的。
    那群义军开始有些骚乱起来,但都震慑于皇甫的气势,没有敢出言顶撞。
    不一会儿,义军便像潮水一般往两边退却开来,一将领骑着马悠悠踱了过来,四五十岁上下,脸方方正正,嘴边续了一圈胡子,眼睛有些小,却在火把的映照下幽幽发亮。
    皇甫了然,这人他认识,是原南乾的平西将军胡洛斌,没想到居然做了叛军首领。
    “皇甫将军,别来无恙。”胡洛斌说的话好似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但语气却充满了敌意。
    “哟,原来是胡将军啊!托福托福,我可是好得很呢。”皇甫眯着眼戏谑道,“落汤鸡将军,你怎么也做了叛军了?当时败在我手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说宁死也要做南乾的鬼么?”
    想起当年自己很丢脸的被皇甫逼得掉进护城河里,胡洛斌的剑眉皱了几皱:“皇甫岚萧,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了,不然一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你说的,你不是做了义军了么?反正咱们目标都是南乾,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怎么,你就不考虑和我合作一下?”他试着游说。
    “放屁!”胡洛斌大骂,“南乾那狗皇帝,我们自己打,就是不投靠你们北凤狗做卖国贼!”
    那架势,活像个宁死不愿再嫁的刚烈寡妇……
    胡洛斌态度坚决,又固执的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皇甫知道这人心眼儿小的像个胡桃,势必一直在记恨自己,想来谈判也走不通了,环视了下地形,发现这里离上次诱敌的那个夕殒河谷并不远,只要突围过去,过了夕殒河,以洛胡斌那多疑的性子,决计不敢贸然入谷去,何况自己的大军还在那边,不愁会被困死。
    不待多想,洛胡斌便立在义军中大吼道:“此人便是皇甫岚萧!北凤的走狗!听我命令!凡是拿下此人头颅者,无论贵贱,当即封为开国第一功臣!立刻赏黄金千万,打下南乾后封地为王!”
    皇甫闻言不惊,反而戏谑一笑:“哎呀呀!落汤鸡将军你真看得起我啊,想不到我一颗头那么值钱,若是我顶了这颗头来领赏,你给还是不给?”
    洛胡斌冷哼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拿下!”
    义军大多是些平头百姓,就算一开始畏于皇甫的名头,但被这优厚的条件一引诱,纷纷纯纯欲动起来,几个人见皇甫这边的军队面露倦色,比起己方来又势单力薄,打着头便冲了上去。
    这些人都没有训练过,皇甫连拳头都没使,身形几闪就把一干义军弄得晕头转向。
    眼看着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像蚂蚁一样的没完没了,皇甫不愿再多纠缠,马上就下令向北面突围。
    北凤军的突围很快便再义军中扯开一条裂口,呈圆形星星点点排布着的火把被撕扯成细长的锥形,皇甫带领着军队迅速穿过树林,所到处兽鸟窜飞。
    本就是满月之夜,惨白的月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直照下来,树影随着一阵阵风参差摇曳,仿佛放荡的鬼影,虽是夏夜,竟隐隐的让人觉得背后发冷。
    皇甫不时的抬头看看天上的圆月,身后混杂着火把微弱的光芒和影影绰绰的喊杀声。
    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前方便是树林的出口,虽说这突然杀出来的义军在意料之外,但只要出了树林,再走个几百米便是夕殒河,过了夕殒河便安全了。
    他高喊着让己方的军队加快速度,就在快到达树林边缘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脚下泥土变得比白天更加松软了,而且周围的潮湿气息更甚……这才发觉事情有变,仔细一看,前方那一片模糊的黑暗里,早已不是熟悉的河岸草地,月光照射下来,似有光华在盈盈流转……
    夕殒河的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漫涨到这个地方来了!?
    现在下河,即使是浅些的地方也要没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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