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后门偷偷溜出了学院,穿过月光永远照不进的黑暗巷子,绕过人烟稀少的骑士大街,来到人声嘈杂的格拉巷。
    百年前的卡利尔学院孤零零的坐落在深山之中,除了魔法师甚少有人踏足,据说圣子曾在这里求学,并吸引了不少追随者,来往卡利尔的人日益增多,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卡利尔学院为中心的城市。
    学院的北面格拉巷是杂居之地,夜晚的格拉巷俨然就是另一个世界,是穷人和妓女的天堂,充斥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和刺鼻甜闷的味道,狭小的街道上马车陆陆续续驶过,溅起的泥浆洒在了路边妓女的长裙,妓女咯咯的笑起来,懒洋洋的将长裙撩在腰间,神态肆意,对过路人露出腰下昏黄的衬裙和布满破洞的丝袜。
    依文撇过眼睛,身形紧紧与在艾西利亚迭靠在一起,他皱着眉,有些不悦,又有些不忍:“艾塔,你带我这干什么?”
    “魔法史课本上说圣子从小就住在格拉巷,他的母亲是个贫穷的裁缝,只能帮妓女缝补,父亲是个人品低劣的酒鬼,动辄打骂圣子的母亲和年幼的圣子,我想去他从小住的地方看看,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圣子竟然能如此……嗯……出淤泥而不染。”其实她只是想去格拉巷找一些违禁魔药,故意说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黑暗之神在上,她对圣子可不敢兴趣。áιzнáňsнù.℅㎡(aizhanshu.com)
    依文喃喃说道:“圣子小时候的确很可怜。”
    “我还听说,他曾经被他的酒鬼父亲卖过屁股。”艾西利亚嗤笑一声,咬唇忍住大笑的欲望。
    “卖……卖什么?”纯洁的依文似乎不懂。
    “那些不入流的传记上说,圣子七八岁的时候被他父亲卖给那些喜好娈童的贵族老爷,那些变态对他肆意玩弄,导致圣子屁股还长了痔疮。”
    “艾塔,你到底看的是什么书!”依文不满她对圣子的嘲笑,她怎么能相信那些下流书里面的虚构,明明她刚刚还表明对圣子的敬仰之情。
    这时,一个老人慢吞吞的推着载满苹果和橘子的小推车,车轮子卡在了石板地上凸起的一块石头上,老人重心不稳,撞在了小推车上,一个翻到栽进了阴沟里。苹果和橘子撒了一地,咕噜咕噜滚到了他们两的脚下。
    依文被老人引起的声音吸引,他瞪了艾西利亚一眼,连忙跑过去扶起摔进阴沟里的老人,又用魔法将苹果橘子重新安置到推车里,又掏出身上仅有几个银币递给老人,老人老泪纵横,不依不饶塞给依文一带苹果,才推着小车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
    艾西利亚冷眼旁观,依文虽说领悟天赋不入当年的圣子,可他们确实一样的善良,也只有他们这样心存良知的人,才配拥有神圣性天赋,可是她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魔,也注定要被依文杀死吗?
    依文抱着苹果,冲艾西利亚欣喜道:“艾塔,这苹果又大又红,肯定很好吃。”
    “六个银币买六个苹果,贵的东西当然好吃。”艾西利亚掏出一个苹果,大口啃了起来,味道的确很甜。
    依文笑道:“艾塔给我咬一口,我也想吃。”
    艾西利亚又拿出一个新鲜的大苹果给他,依文摇头拒绝:“我吃不下一整个,给我咬一口艾塔的那个就好,剩下的你带回去吃。”
    艾西利亚想想也没什么,以前依文也经常啃她不想吃的水果,她大方把自己的苹果递到他嘴边,依文对着她咬的那个缺口,用粉红的舌头舔了一遍鲜嫩的果肉,“卡擦”咬了一大口。咬完之后,又用舌头舔了一下缺口处的果肉。
    你吃就吃!为什么还要舔!但对上依文纯洁无辜的碧眼,艾西利亚骂不出来了。
    她忧郁的解释道:“依文,这个舔别人的食物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是吗?可是我并不嫌弃艾塔的口水啊,而且我看麦格斯他们接吻,彼此间也伸舌头了。”依文闷闷不乐的解释道,他看的出来艾塔很反感这种行为,可他恰恰很喜欢,喜欢这种隐秘不礼貌的行为,他可以对其它人礼貌有加,但他更愿意对艾塔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他喜欢艾塔的唾液与自己的混合在一起,也只有艾塔能靠近他最真实的面目,仿佛这样才能昭示着他们之间密不可分,不能言说的关系。
    “人家那是情侣!情侣才能这样!”艾西利亚冲他没规矩的吼道,把苹果塞进他的嘴里,“你给我吃完,不吃完你这辈子都别想吃苹果了!”
    依文咬着苹果慢慢嚼着,委屈的跟在她的后面,低低道:“艾塔,你别生气了,好朋友之间哪有常常生气的,要不我给你写两篇水系魔法论文。”
    “五篇!”
    “好!”
    回答这么爽快,不过她不用写几万字的论文真是可喜可贺啊,等等!不对啊!勇者这个婊砸没说改正他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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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西利亚站在台阶上,向对面四层小楼里的第二层窗户张望:“听说,圣子小时候就住在二楼。”
    依文专注的看着她,碧眸缠绕着丝丝温柔,神态宁静美好,他的眼睛格外具有神韵,挺直的鼻梁给人一种正直谦逊的印象,事实上他也不缺乏那种品质,反而使这种品质浸透骨髓,无论脸上的表情如何变化,他散发出来的印象都不会改变。
    他笑道:“那些不入流的传记你也信,若真是圣子的故居早就被神殿保护起来了。”
    “说得也是,我看屋里面还亮着灯光,我爬到小楼的后院看看,听说院子里有一株圣子种下的玫瑰,你在这等着我,帮我望风。”艾西利亚不等他回答,便身手矫捷翻过爬满爬山虎的围墙,消失的无影无踪。
    艾塔还是这样随心所欲,他其实也想跟她一起的,不过她似乎不愿意跟他黏在一块儿。依文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有些纵容的苦笑一下,认命似的帮她环顾起四周来。
    艾西利亚买到心仪的魔药,翻过围墙,看到了令她匪夷所思的一幕,依文蹲在原地,用水系魔法治疗一只受伤的半魔,半魔只有七八岁,黑发黑眸,死气沉沉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为他治疗的依文,他身后耷拉着的翅膀是灰色的,不似纯血魔族的纯黑,世人根据翅膀的颜色分辨魔和半魔,这种理论是站不住脚的。
    艾西利亚的母亲也是人族,她也是半魔,只不过父亲的血统强大纯正,所以导致她的翅膀也是纯黑。
    她冷静的说道:“依文,这是只半魔,你得赶紧走,若是被神殿的人发现,会以为你是奸细。”半魔被人族所不容,任何一只出生在人族领域的半魔都会被不同程度凌虐歧视,即使她身为魔王,私下有一支军队搜寻半魔,也很难顾全所有流落在外的半魔。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半魔能够回到魔族,魔族崇尚强者,他们虽说瞧不起半魔的血统,但也绝不会像险恶的人族欺辱他们。
    依文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艾塔,他伤的很重,我不能这么丢下他。”
    半魔小男孩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抿唇垂眸不语,只是牙齿把下唇咬的苍白。
    “若是被神殿知道你帮助半魔,以后你想进神殿就难了,神殿不会要一个有污点的祭司。”艾西利亚好言相劝,勇者你先走,半魔交给她。
    依文抬起头,澄澈的碧眼像刀子一般射过来,锐利的让艾西利亚有一丝错愕,他淡淡说道:“艾塔,你也讨厌半魔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为你好,他之前没有你不也活的好好吗?”
    “他真的伤的很重,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况且我根本就不想进神殿,是你想让我进去的,是你想让我当祭司。”他第一次对艾塔表示了拒绝,这一次他想顺着自己的心走。
    “算了,这个地方不好说话,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艾西利亚对于固执的勇者感到挫败,她心灰意冷的提议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偏僻。”依文说道,双手温柔的抚过半魔杂乱的黑发,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的身上,半魔懵懂的看着他,小手颤巍巍的抓住他的衣袖,黑眸里夹杂着复杂的渴求。
    依文所说偏僻的地方,就是他居住的石塔,依文替半魔盖好被子,绕到魔药室为他熬煮魔药:“石塔除了我不会有别人,而且这个半魔还很小没有魔族气息,只要他藏好翅膀就不会被人发现。”
    艾西利亚冷哼一声:“你长大了,有主见了,你不怕出事就行,反正出了事我不会帮你。”
    依文在砧板上仔细切着草鱼茎,淡淡说道:“其实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像你,跟当初的你一样瘦小,黑发黑眸,站在黑夜下,我恍惚以为年幼的你出现在我的跟前,他乞求的望着我,身上还流着血,不过我知道,你是绝不会这样看我的,可我看着他的眼睛,便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我或许疯了吧。”
    艾西利亚沉默一会,说道:“你是个好人。”
    依文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碧眼闪动着光辉:“艾塔会因为我是个好人,会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生命终结。”
    依文满意的勾唇微笑,低低道:“我会永远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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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文晚上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站在凋敝荒凉的院子里,二楼的窗户那传来男人喋喋不休的吵骂声,和女人低低的啜泣。
    他手里攥着一株玫瑰苗,自己正在把它填进土里面。
    他甚至左右不了机械的浇水举动,他只有耐着性子等着自己下一个动作。
    终于,他提着水瓢走进小楼里,踏上咯吱作响的老楼梯,门口是碎裂的盘子,一个酒气冲天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衣衫褴褛的女人躲在角落不停的抹眼泪,见他进来后,低声道:“兰斯卡,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
    依文控制不住的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拾掇地上碎裂的盘子,路过一面黄斑的穿衣镜时,他看了一面那面镜子,镜子里的男孩金发碧眼,穿着破旧打满补丁的外套和洗得脏兮兮的衬衫,还有那天生绝世的容貌。
    依文有一次被吓醒了,他记不住刚刚梦见了什么,脑袋里只不停的回响着兰斯卡这个名字,仿佛要穿破他的脑皮层一般,若魔法史课本写的没错,兰斯卡就是圣子大人,兰斯卡?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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