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军营。
    沈云之环顾四周看着茫然不解的将领,说出了她的第一步计划:“吾欲发兵北戎,灭其王庭。”
    诸将有点讶异,北越练兵这么勤就是为了抵御北戎,想不到将军竟然突然改变策略,要进攻北戎。
    参将丛帧进言:“将军,末将认为如今攻打北戎的时机还不成熟。”
    沈云之示意他说下去。
    “如今北戎王庭正强盛,与我军势均力敌,倘若一击即败尚好,若久攻不克,岂非将北越的有生力量都拖在北戎的地盘。如今虽然中原凋零,但并非无还手之力,一旦让中原知道北越境内空虚,派兵来打,北越危矣。”
    其余将领纷纷点头。
    “说得不错。”
    “朝廷那边不得不防。”
    “客场作战,得改变士兵的训练内容了。”
    孔望京和其他后加入北越政权的将领听见他们说中原的坏话,心里有些不自在,不吭声,免得哪一句说不妥当了,被他们骂。
    这些人都是北越的原领导班子,北越人居多,连年战乱,朝不保夕,对中原朝廷本就没什么敬畏之心。
    沈云之听见反驳的话也没有什么不满,她胸有成竹:“北戎王庭已分崩离析,消息不日就会传来。”
    众人大惊,忙问消息是否可靠。
    “消息可靠,北戎王庭分裂正是吾一手促成,待英雄归来那日,你们自会知道是谁。”
    诸将咸服。
    沈云之接着说:“至于如何防范朝廷,吾欲攻占悬关,只要悬关在手,中原军队不足为虑。”
    “悬关地势险要,被数座陡峭高山包围着,猿鸟难攀,仅有一条羊肠小径可通行,所以我不打算强攻,伤亡太大,我打算里应外合,在白水河的援兵到达之前快速攻下。”沈云之指着沙盘说。
    “如何里应外合?难道将军也往悬关安插了人?”副将沈浩问道。
    “不错,我早已往悬关派了一小股人,到时我会命人下迷药药倒守将,打开城门,大军提前潜伏在山谷中,一旦城门打开,就立即进攻,拿下悬关,诸君以为如何?”
    “是个可行的办法,只是要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久攻不下城门,援兵一旦察觉来援,前功尽弃。”
    “所以此战重在兵贵神速,各位回去之后按照我之前要求训练士兵,不准偷懒,否则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唯你们是问。”沈云之面色严厉。
    “是。”
    沈云之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天工坊里,和工匠商量如何制造好用的进攻器械,以争取减少伤亡。
    日头西落,沈云之累了一天,刚要睡下。
    温殊瑕前来禀告抓到朝廷的使者了。
    温殊瑕是女子军的将领,也是北越唯二的女将军之一,性情稳重。
    沈云之打了个哈欠,什么人,朝廷使者,不递文书跑到北越来了,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有阴谋。
    等她来到前院,此时侯府前院灯火通明,女兵几乎将侯府围个水泄不通。
    院中孔望京和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都被五花大绑着,两人都被堵着嘴,孔望京见沈云之进来,立即呜咽着,眼神悲愤,而那个中年男人始终低着头。
    沈云之在主座坐下,抬头向温殊瑕看去,眼神中带着询问。
    温殊瑕上前禀报:“今夜末将手下一队士兵在康平坊巡逻的时候,发现孔望京偷摸和这个男人在一处宅子见面,士兵觉得可疑,便跟了上去,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书信,她们回来禀报我之后,为防范于未然,我下令抓了他们......”
    听到这里,孔望京挣扎了起来,一副想解释什么的样子,女兵紧紧按住他,呵斥:“老实点。”
    沈云之没有看堂下,示意温殊瑕把话讲完。
    温殊瑕从下属手中拿过书信递给沈云之:“末将抓了他们之后,果然搜出了书信,信上是内容是孔望京和朝廷谈妥投诚的条件,还有一封孔望京好友的书信,旁边那个人被抓时趾高气扬的,说自己是朝廷的使者,抓他我们会没有好果子吃,现在缩的跟个王八似的。”
    温殊瑕声音不大不小,在场听到的女兵都笑了起来。
    信件内容看起来很真实,孔望京说他后悔了,想要重新归顺朝廷,只要孔望京将北越的布防图偷出来,朝廷对他既往不咎,还会大肆奖赏他,加封王侯,赏金千两,封田万亩,条件够优渥,朝廷可真舍得。
    沈云之将信将疑,毕竟在行动前夕,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谁知道忠君爱国的思想在孔望京的脑子里是否还根深蒂固?
    她让人将他们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你们老实交待,是否如信所言?”沈云之狂怒,拍碎了案桌,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
    一拿出来,孔望京立马哭诉说:“将军,我是被冤枉的,有小人害我,他跟我说我在京城的好友给我写了求救信,我才去见他的,不是要向朝廷投诚,将军你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我对天发誓,若我有一丝不轨之心,叫我不得好死。”说罢嚎啕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中年男人声音凄厉沙哑地说:“孔将军现在过河拆桥,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孔望京一听急了,腿一用力,跳将起来,就要去咬他撞他:“什么当初,少血口喷人,老子都不认识你。”
    女兵重新把他按了回去。
    中年男人呵呵了两声。
    沈云之问孔望京:“既是朋友的求救信,那为何你三更半夜去?”
    孔望京呐呐无言,好半响才说出一句来:“为了避嫌。”
    沈云之冷笑:“怎的,我看起来就是个易多疑猜忌的,竟吓得你这般行事。”
    孔望京不敢接这话,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末将绝没有这个心思,只是一时想岔了,望将军明察。”
    沈云之看他们各执一词,知道让他们这样对质也问不出什么来,让人把孔望京押下去单独审问。
    “撩起他的头发来,让我看看是何人。”沈云之冰冷地看着这个人,不管是何人,敢耍阴谋诡计耍到她的地盘来,她都不会轻饶。
    女兵撩起那人头发,沈云之一看这人面容苍老,双眼愤恨,对这个人毫无印象,莫非是这几年朝廷新任的官员,对于他自称朝廷使者,她料他不敢说出这一戳就破的谎言。
    “你是何人?任何官职?”
    这人哼了一声,不发一言,把头偏过去,不想回答沈云之的问题。
    都落到她手里了,还敢跟她拿乔,不知死活:“动手。”
    温殊瑕亦是刑讯的高手,知道哪里打下去既可以让人疼痛又不会危及性命,她下去一阵拳打脚踢,专打他身体薄弱的地方,中年男人哀嚎连连,温殊瑕面色不变,她可没有尊老之心,敢对北越不利,都是她的敌人。
    “好了。”沈云之放下茶盏。
    温殊瑕退了回去。
    “再不说,就不是只挨顿打了。”沈云之语带威胁。
    中年男人果然求饶:“侯爷饶命,下官姓郑,名仁,江南通州人,不才仅六品典仪,因官低人微,不引人注目,皇上这才派我前来。”
    “通州郑家和你什么关系?”沈云之才不信皇上这么没算计。
    “正是下官本家。”
    原来也算个世家子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草根,官职这么低还敢派过来也说得通了,看来在郑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才被丢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沈云之挥手,四下火光熄灭,仅余几把,整个庭院当即暗了下来,沈云之的面容在昏暗的厅堂里若隐若现,不知何时,院子空寂了不少,不少士兵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昏暗寂静的庭院,阴影里不甚清晰的守卫,还有厅堂里传来的压迫的气势,冰冷如同看死人的视线。
    这些都让郑仁紧张了起来,背后起了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
    “你来北越做什么?”沈云之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
    郑仁咽了一口唾沫:“来...来和孔望京商议投诚的事。”
    “果真如此?嗯。”
    “千真万确。”郑仁手脚颤抖了起来。
    “你可知若让我查出你撒谎,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现在老实交代我还能开恩留你一命。城外狼群可是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看着自己活活被啃咬而亡,尸骨无存,不得善终,郑大人是想试试这种死法吗?”说到最后,沈云之的声音提高一点,似乎对这种极刑颇为感兴趣。
    郑仁哪怕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到这种无人道的处置方法,人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反倒入了畜生口中,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悲凉惧怕的情绪。
    他嚎哭了起来,像是崩溃了:“下官没有说谎,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求侯爷开恩。”
    沈云之与温殊瑕对视了一眼。
    温殊瑕下去一把拎起郑仁,对他阴森森地说:“你说谎,你同伙都老实交代了,你们是栽赃陷害孔将军,你就要被喂狼了,它们正留着哈喇子等着你。”
    郑仁猝不及防被拎了起来,抬头看见温殊瑕左脸上可怕的几道长痕,还带着残忍杀意,在昏暗的光线下,有如地狱恶鬼,心神失守,听到温殊瑕说什么同伙,要被喂狼了,吓得快要死了过去。
    但还是谨记嘱托:“下官就是和孔将军商议投诚来的。”声音凄厉。
    温殊瑕看人都这样了,还是不改说法,把人一扔,揉揉了耳朵,刚才郑仁突然叫嚷起来,她耳朵受到不小的冲击。
    郑仁的同伴在被抓时就自尽了,温殊瑕诈人不成,恼这老东西难缠。
    郑仁全身软倒在地,汗如雨下,沈云之命人重新点起火把,庭院亮了起来。
    这人意志还挺坚定的,都这样了还口齿清晰。
    “关入暗牢,严加审讯。”沈云之下了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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