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宇日记
    2010年3月20日
    他们又吵架了,我出去拉着妈妈,他们就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今天没有哭。
    外婆和我都躲在这个屋子里。
    妈妈和别的男人在外面发出奇怪的声音。
    爸爸总是中午离开,在我睡着的时候防盗门才大声地再次响起。
    我被吵醒。
    2010年5月11日
    爸爸妈妈都说他们不要。
    他们不要什么呢?àízんàńsんц.Ⅽòм(aizhanshu.com)
    外婆竟然从我们呆的屋子里出去。
    她说:“你们不管我管!”
    外婆带着我离开了。
    2013年10月9日
    和外婆生活了三年,我知道了爸爸妈妈不要的是什么。
    原来是我啊。
    “罗宇!你就叫罗宇吧,跟外婆姓,好不好啊?”
    我才知道原来我以前是没有名字的。
    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叫我拖油瓶是不好的意思啊。
    2015年6月17日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漂亮的人。
    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她冲我笑着,勾起嘴角冲我招手,“过来啊,小宇。”
    哦。
    漂亮的人?
    原来是她啊。
    我转身离开了客厅。
    2015年7月1日
    我和外婆告别。
    外婆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我好想留下来照顾她。
    可是妈不让。
    她让我叫她妈妈。我不愿意。
    只能叫出妈这个字就不错了。
    我低着头跟她走。
    她带我住的房子很气派,比原来和外婆住的小出租房好得多。
    可我还是想着外婆。
    我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看外婆?
    她点了根烟,“那不是你外婆。”
    我知道她不是外婆的亲生女儿,可“我问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会回去的,再等等吧。”她吸了口烟,再吐出来。
    我的记忆被扯回从前,哦对。
    像是在小房间里从门缝看着爸的时候那样,他也是先吸一口烟,仰起头吐出来。
    2015年9月19日
    我从她的家里出来了。
    她把我关在里面两个多月,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去找外婆。
    2015年9月20日
    外婆去世了。
    她躺在我们住过的出租屋里,在吃饭的那张桌子旁边。
    我怎么晃都晃不醒她。
    我哭了。
    我好想念外婆。
    为什么
    外婆
    我讨厌那个女人那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她骗人!
    她骗我!
    我恨她!
    我想起她悠哉地抽着烟的样子
    我讨厌烟味!
    2015年9月21日
    我在出租屋里和外婆呆了一天,然后就联系了殡仪馆。
    我取下外婆戴着的黑框眼镜,眼睛又忍不住发酸。
    “小宇呀!”
    “帮我把花镜拿过来啊小宇!”
    “小宇,今天咱们炖排骨吃!”
    “咱们小宇就是聪明!”
    2015年9月22日
    那个女人说我戴着的眼睛很土气。
    “连名字都很土气啊,妈妈给你新起个名字好不好呀?”她穿得很像个贵气的大小姐。
    她现在也确实是。
    “不好。”我拒绝了她。
    土气怎么了。
    “那个女人本来就该死了,”她双手盘在胸前,“人死不能复生,小宇啊,别太伤心。”
    轻巧得根本不是一句安慰。
    像是随便的一样东西丢了似的轻巧。
    还有,——“你早就知道?”我看向她。
    她的眼神闪躲起来。
    我摘下眼镜看着她,“你早就知道还不让我出去?”
    “反正她都要死了,趁你还小趁早忘了她,跟妈妈一起生活不好吗?”她的假睫毛浓密又根根分明,但我生不起一点好感。
    “你知道外婆病重了还把我带走?我还小?就因为我那时候小所以才记得住外婆!我该忘掉的是你!”
    那个女人想要争辩,又停下。
    就算有什么难言苦衷的话,也不可能不让我去看外婆,也不可能连后事都不帮忙料理吧?
    2015年9月29日
    我总是想起外婆。
    非常频繁的。
    外婆进入到我的梦里。
    慈祥的又温暖的梦。
    我在梦里流下眼泪,醒来之后觉得更加悲伤。
    我不想干任何事情。
    那个女人的家世真复杂,我也不想掺和到她们家里去。
    我好累。好想结束这一切啊。
    童年的事情也反复在我脑海里回放又回放。
    我想起自称是我妈妈的女人和陌生的男人在沙发上做爱。
    爸爸在喝酒,一瓶一瓶的喝完再把瓶子摔在地上。
    声音好大。关门的声音,呻吟的声音,男人的鸡巴插在女人阴道里撞击的声音和水声,还有瓶子摔碎到地上的声音。
    外婆捂着耳朵冲我笑,“你也捂住耳朵呀,就听不到了。”
    我捂上耳朵,可是鼻子怎么捂住呢?
    那是女人的阴精和男人精液的味道,冲人的酒气和烟味,弥漫着。
    那时候我只觉得难闻。
    现在明白了,就觉得更加难闻。
    我觉得耳边真实地进行着那些声音。
    他们也在房间的角落里。
    向我逼近。
    2016年4月3日
    我被确诊为抑郁症了。
    还是伴精神症状的。
    “幻视都看到什么?”医生问我。
    “男人和女人在做爱。”我说。
    医生的眼神有些变化,笔在纸上潦草的画了几笔。
    我想解释,男人是陌生的男人,女人是我妈。
    不是青春期的性觉醒,而是对过去的恐惧。
    但我放下眼神。算了。解释给谁听啊?
    “幻听呢?”
    “一样。”我说,更加简略的回答。
    2017年1月8日
    我吃了不到一年的药。
    妈发现了我的病。她给我找来更好的医生。
    药也重新配了。
    “好好休息。”那个女医生冲我暧昧不明地笑了一下。
    真没劲。
    我带上放在床头的远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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