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陡然变色,伸出一臂将姜女挡于身后,眯眼朝上方瞧去。
    也怪他心思用在了别处,竟然连树上有人都未察觉。
    借着月色,很快锁定了一团黑影,厉喝一声:“滚下来!”
    “哈哈哈哈哈!”一串笑声之后,一个小脑袋从树冠深处探出头来, 声音稚嫩,竟是个小童,“你偷亲她,羞羞羞,羞死了!”
    萧元度才起的杀意瞬时转为了恼意。
    飞快看了姜女一眼,冲树上道:“你是何家的?夜已深, 竟不归家!”
    小童也不答他的话, 还冲他吐舌扮鬼脸。
    萧元度怒火腾地窜起,就要上树捉他下来。
    姜佛桑扯住他:“何必跟一小童计较。”
    萧元度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跟一孩子计较,就道:“夜深不还家,家中双亲不知如何着急,我替他爷娘教训一二。”
    说得冠冕堂皇,既是不还家,哄人下来送他还家便是,还不是想教训人家。
    小童果然也不是好哄的,又见萧元度一副凶煞相,愈发朝树冠深处钻,灵巧似猴,调皮也似猴,还挑衅起了萧元度,“若有本事就上来呀!”
    萧元度黑脸:“你——”就要跃上去,衣袖还拽在姜女手中。
    “略略略,上不来!”
    小童一手扶着树干, 双脚踩在两根枝桠上,开始摇晃起来, 整个树冠便也跟着剧烈晃动。
    梨花纷纷扬扬往下落,好似下了场大雪,地上很快积了一层。外面看定是赏心悦目,但身处其中,被劈头盖脸的梨花弄得睁不开眼,也实在是狼狈。
    萧元度当下也顾不得教训小童了,走回姜女身旁,举起衣袖遮在她上方。
    “在看什么呢?!”钟媄从侧门出来,拍了何瑱肩膀一下。
    何瑱猝然回首,抚着心口,面上有些尴尬,“没——”
    钟媄却已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情景。晃动的梨树,咯咯笑的小童,梨树下相拥的人……
    “那是……五表兄五表嫂?”
    萧霸王一手揽着五表嫂,另一只手遮在五表嫂头顶,还在冲树上的小童威严恐吓。
    钟媄看得乐不可支:“这俩人,倒是先走出来呀!”
    果然是情令智昏。
    又看向一旁的何瑱:“他们怎会在此?先前发生了何事?树上那小童又是谁?”
    何瑱神情已经恢复如常,语气淡淡,“我哪会知道。”
    “你出来许久,竟是不知?”
    “我方才只顾看别处,并未往那边看……也不知那是他俩。”
    “阿茂,你又顽劣!”一道严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对话。
    葛姑庙另一侧的角门大开,走出一个人来。钟媄认出,是方才侍奉在葛姑像旁边的女冠。
    女冠下了石阶,快步到了梨树下。
    方才还十足顽劣的小童乖乖从树上跳下,通过发髻辨出这原来还是个女娃。
    女冠将她训斥了一通,她乖乖垂首听训。
    女冠训罢她,转身向姜佛桑和萧元度一礼,“阿茂自小在葛姑庙长大,不甚懂规矩,冒犯了两位,勿要见怪。”
    萧元度哪还好和一个女娃计较,正要说无碍,就见阿茂从女冠身后悄悄探出头,又冲他扮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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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度浓眉竖起:“……”
    阿茂又看向姜佛桑,眼睛一眨一眨:“这位居士真好看!”
    女冠扬手轻敲了她脑门一下,“还不快随我回去,都在找你!”
    阿茂一溜烟跑了,进门之后又探出半个身子,点着自己侧颊,对萧元度道:“羞羞羞!”
    萧元度顿生悔意,管他男娃女娃,就该揪住,且揍一顿再说!
    女冠无奈摇头,跟着进了门。
    萧元度垂眸瞥了眼姜女,见她面容含笑,似乎并没有被那小童的话影响。
    顿了顿,把手里的梨花递给她,“折都折了。”
    姜佛桑伸手接过,凑到鼻端闻了闻,正要说话,钟媄提裙下阶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冲他俩挤眉弄眼:“那小童为何那般呀?”
    姜佛桑转动着手中的梨花枝,不说话。
    萧元度绷着脸,不耐烦道,“就你长嘴了?把小六和冯颢叫出来,该回了。”
    钟媄也想冲他扮鬼脸,就是胆子不够,“不说便不说,我问别人便是。”
    转身正想叫何瑱,石阶上却哪里还有何瑱的人影。
    确实不早了,六人聚齐之后便回了邸店,姜佛桑手上拿着花枝,萧元度手里提着樱桃,其他几人也都或多或少买了些小物件。
    从白逛到黑,着实累得够呛,店佣备了饭食也无人用,洗漱后各自歇下了。
    庙市人众,邸店屋舍不够,便要了两间大房,三男三女各一间。
    一室漆黑,月光透窗而入。
    冯颢和萧元奚早早就睡了,萧元度侧枕着手臂盯着洒落一地的月色,鼻端似乎还残留着俯身凑近姜女时她身上沾染的梨花的清香,嘴角始终是扬着的。
    一壁之隔,同样一张大榻,姜佛桑与何瑱分别躺在里外两侧,中间睡着钟媄。
    钟媄好一阵翻来覆去,“难得咱们仨有大被同眠的机会,就这么睡了多可惜,应该掌灯夜话促膝长谈才是!”
    姜佛桑心知她在葛姑庙解了好签,眼下兴奋地难以入眠,便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得陪她聊了会儿。
    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钟媄见她困倦,也不闹她,转向何瑱那侧,压低声问:“葛姑庙里你也抽了好签,怎么瞧着不甚高兴?”
    何瑱本不欲搭理她,被她推了两下,才冷声道:“十支有九支都是好签,世上哪来那么多好姻缘。”
    钟媄心里其实何尝不知,她以往也不信这个,不过人有时是需要些安慰的,那时倒宁可信其有了。
    “好签与好签也不都一样,我那支是觅得佳婿,你的却是必得贵婿,这个贵有多贵?让我猜猜……”
    何瑱没再回应。
    钟媄当她也睡下了,嘀咕了两句,渐渐也没了声。
    背对着她的何瑱却缓缓睁开了眼。
    她也感到倦累,只是一闭上眼,总能想起葛姑庙旁梨花树下……
    原来一个人当真可以变化这么大。
    曾经的萧霸王如虎似狼、人嫌鬼憎,何瑱虽不至于怕他,每次见了也是避之不及。所以见钟媄成日痴缠于一个这样的人,才会屡屡出言冷嘲热讽,更为姜女感到惋惜。
    但是这次来巫雄,她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萧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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