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之前早就知道瑶筝有离开的心思,对于她的离开,淳安并没有多么意外,也没有多么愤怒,多么伤感。
    淳安示意闻新雨落座,“原想喊你来帮我选个花样子,倒是让你瞧笑话了。”
    淳安笑说着,将花样子递给她,“眼看天冷,大人让我帮他做几身冬衣,我也不知他平日里有哪些讲究,衣服上是喜欢绣花鸟还是其他的,你瞧瞧,给我挑几个。”
    “夫人倒也不必这么费心,只要夫人做的,不论什么样的,大人肯定都是喜欢的。”
    “他要有你说的这么好伺候便就好了。”
    说着话,挑了几个花样子,淳安突然话音一转,问道:“听说大人身边伺候的空山是你弟弟?”
    闻新雨心中一咯噔,心道:来了。
    “正是。”
    “怎么你们亲生姐弟,却是长的一点都不像呢?”
    淳安故意加重了“亲生”二字,闻新雨心中有鬼,顿时心惊不已,府上无人知晓他们是亲生姐弟,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听来的,知道多少。
    闻新雨定了定心,解释道:“空山原是奴婢哥哥的名字,哥哥突逢变故去世,家里无男丁继承家业,父亲便往牙婆那儿买了个孤儿,由他顶了哥哥的名字,也就是现在的空山,空山便成了弟弟,后因种种原因,家道中落,我们姐弟俩失散了几年,他有幸得了大人青睐,跟着大人学起了武功,也是大人帮忙,我们姐弟俩才能再聚。”
    “这倒是缘分。”淳安笑着,假装没有看到她面上的警惕,继续问:“我瞧你梳着妇人的发髻,怎么没听说过你男人?”
    “他,他很多年前得急病去世了。”
    闻新雨面上的笑容愈发勉强。
    “嫂子这样年轻就守了寡,人生漫漫,就不曾想另找个伴儿?”
    淳安此话一出,闻新雨突地站了起来,神情又是心虚,又是慌乱,“这几个花样子都好,夫人选哪个都成,奴婢绣房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闻新雨说完赶忙要走,只听淳安幽幽又说:“昨夜假山……”
    仅四个字,便叫闻新雨面无血色停住了脚步,僵硬了身子。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淳安的目光柔和,却让闻新雨觉得如芒刺背,僵硬的转过身来,忙磕头求饶:“此事是奴婢一人的错,是奴婢不知羞耻勾引的他,与空山无关,夫人要打要杀,奴婢都悉听尊便。”
    “瑶筝你方才看到了,本夫人可是很赏罚分明的,只要她平日里尽心,就算如今弃主,我也愿意给她体面,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夫人不仅不会拆穿你们,更是会撮合你们,让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若是你不听话,空山的大好前程可就没了。”
    “是……但凭夫人吩咐。”惊恐当中的闻新雨尚想不明白她想让他们姐弟做什么,只能暂时应下。
    闻新雨心中猜测良多,却不知淳安因为系统任务当真是要撮合他们,会这么说,这么威胁,不过是想借他们姐弟俩的投诚,重新在府里树立自己的威信罢了。
    “现在能说了吗?你们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是……”
    正如闻新雨刚刚说的,闻家原是个小富之家,一儿一女,夫妻恩爱,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儿子空山突遭祸事死了,老两口深受打击,尤其是做母亲的,竟是一夜哭瞎了眼,没熬半年,便就跟着去了。
    妻子死了,儿子也死了,家里只剩下个老父亲与女儿相依为命,父亲不愿再娶,便从牙婆那儿买了个机灵的小子回来培养。
    本是想给闻新雨做童养夫的,只是闻新雨觉得小娃娃太小,不愿意嫁个小丈夫,父亲这才将死去哥哥空山这名儿给了他,只想着他们俩日后能像亲姐弟一样互相扶持,能在父亲百年之后,她也能有个娘家有所依靠。
    一家叁口这日子没过几年,闻新雨到了婚配年纪,有人上门求娶,父亲瞧着小伙子人长得周正,行事也妥帖,便就同意了。
    婚后,女婿得知了小舅子原来并非老丈人亲生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一有机会就在老丈人身边念叨家财不能给他这个外人,说什么白眼狼养不熟。
    一回两回老丈人没当回事,次数多了,老丈人还真被他说动了心思,后来老丈人病重,在生死之际,最终将家财都给了女儿和女婿。
    老丈人死了,钱财到手了,女婿却是变了一副嘴脸,不仅将空山赶了出去,更是苛待起了闻新雨。
    空山年幼,闻新雨一介女流,姐弟俩实在对付不了这恶人,有一回,空山差点儿被他差来的打手打死,也就是那回,他被陆正卿救了下来,后随陆正卿去了岭南,在那边学了武功。
    几年后空山随陆正卿回来办事,才发现闻家的家财早就被那人败得一干二净,闻新雨一个女人家,每日不仅要打点家里,还要做绣活养活那个男人。
    空山一气之下杀了那个男人,姐弟俩才得以重聚。
    后来空山随陆正卿去了京城,一直到陆正卿入选锦衣卫,空山才又回来。
    俩人虽然以姐弟相称,但终究没有血缘关系,又分别这么些年,说到底就是孤男寡女。
    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子一久,难免起了些别样的情愫,尤其是正值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空山。
    姐弟俩心里都明白,也都尴尬,不约而同避开了彼此,空山更甚至搬了出去。
    原以为这事就会这样结束,可不料那天突然一场大雨,让这件事情终究是走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天正好是她父亲的忌日,空山从外回来,他们一起去山上扫墓。
    明明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扫完墓下山时就起了风雨,狂风夹着暴雨,无法行路,他们俩临时躲进了个山洞里避雨。
    山洞狭小,两人挨着挤着,能感觉彼此身上的热度,看着外面雨幕,看着远方群山,看着那一个个错落在山坡上的坟墓,闻新雨先行开口打破沉默,打破了这份尴尬,“或许是爹舍不得我们,才突然下起了暴雨,他想多看看咱们吧。”
    空山沉默了一下,说道:“爹买我的时候说,他买我是为了给自家女儿买个童养夫。”
    她慌了,“那,那是爹的笑言,岂可当真。”
    她慌张回应,心里隐约猜测到了什么,莫不是这傻小子一直都将她爹的话记在心里,才会对她这么一个人老珠黄的寡妇产生不正当的念头?
    空山没说话,直直看着雨幕,许久,幽幽说道:“爹用这雨留下咱们,或许不是为了多看看咱们,而是想撮合咱们,姐,你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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