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被身后眼明手快的阎澄给扶住了。
    阎澄叹了口气,一返身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道,“脚坏了就不要逞强,上来吧。”
    纪悄看着他的背影,没动。
    阎澄道,“你想后几天不能上课吗?”
    纪悄呆了片刻,终于一软身趴在了阎澄的背上。
    阎澄勾着他的腿轻松的站起来,还把纪悄往上托了托,稳步超前走去。
    雨势有些加大,好在天气还算炎热,不用担心感冒,纪悄看着阎澄脑后湿漉的头发,正一行一行的朝脖子里淌着水珠,鬓边额前也是,整个头脸都被浸润的滴滴答答的。
    纪悄忽然伸手在阎澄脸颊处抹了一把,抹了一手的雨水。阎澄一怔,下一刻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纪悄道,“别走了,坐车吧。”
    阎澄说,“没事儿。”想了想又道,“我家就在隔两条街,外公外婆出门了,去我那儿好么?“
    纪悄没言语,阎澄又等了一会儿,就觉肩膀一重,纪悄把头搁在了上面,虚虚的和阎澄的脸挨在一起。
    阎澄感受着纪悄近在耳边的气息,心内软成一片。脚下一转,朝阎宅走去。
    外公外婆的确不在家,不过桂婆婆在,一看两人这落汤鸡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纪悄摔跤了?“
    阎澄摇头,“没呢,前两天崴的,今天出门走远了有点疼,刚好又忘了带伞。“说的两人好像约好了一起出去似得。
    桂婆婆看着纪悄又有些红肿的脚脖子,要来搭把手,阎澄却避开了。
    “不碍事,去我房间处理下就好。“
    桂婆婆道,“拿热水敷一下,再用白花油揉揉。”
    阎澄“嗯”了声,就这么背着纪悄上了楼。
    进了房间,他先给两人把湿衣服都换下了,接着把纪悄弄上床,然后拿了一块热毛巾给纪悄敷起了腿。
    前两天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今天路一走远,眼下又厉害起来,映着雪白的肌底格外显眼,阎澄看得有点不忍。
    两人之间沉默弥漫,半晌还是阎澄轻道,“你说我们俩是你比较傻还是我比较傻呢?”
    傻的方向自然是不同的,阎澄的罩门是纪悄,而纪悄的罩门是他的过去,两个人谁都放不开。
    纪悄没有不快,甚至是平心静气的,他问阎澄,“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阎澄也不隐瞒,“我生日那天,和郗瑭去吃饭,餐厅遇上的。”
    纪悄道,“你记性倒好。”
    阎澄知道纪悄能想明白这里面的缘由,“你别怪荆瑶,她什么都没说。”
    纪悄不语。
    阎澄拿掉毛巾,打开白花油倒在手上,给纪悄轻轻地按了起来。自那天后阎澄跟王郗瑭打听过池姝萱的事,王郗瑭原本不记得了,为了阎澄特意去问的,回来后说,那男人不过就是u市的一个房产开放商,根本池姝萱之前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所谓“自己的先生”,那开放商早年有过老婆,不过早就离婚了,目前据王郗瑭初步了解是没有再婚的,至于别的彩旗有多少面就说不清了。
    阎澄把他“先生“目前的事情说了两句给纪悄听,“他们有个项目在市中心正好要动工,不过承建方面出了点问题,正找人打关系呢。”
    纪悄还是没说话,也不似感兴趣也不似厌烦,只阎澄手下失了准头,纪悄微微蹙了蹙眉,阎澄忙松了力气。
    纪悄终于道,“你别理她。”
    阎澄“唔?“了一声。
    纪悄重复了一遍,“她要找你,你别理她。“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些时间来,纪悄第一次对阎澄提出的要求,不,应该是请求。
    阎澄有些高兴,更多的是纠结,很多种情绪交缠在一起,一时挺不好受的。
    他斟酌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她……缺钱吗?“按理说那个开放商在u市还算不错的,至少供养一对母子绝对没问题。
    不过阎澄问了,却没觉得纪悄会说,谁知纪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现在应该不缺。”
    “你……?”
    纪悄眼眸一转,看着欲言又止的阎澄,冷淡道,“我没钱给她。”也不会给。
    既然不是为了钱,那看池姝怡对纪悄的反感,她为什么会来?而且想到去年的同一时间纪悄也是在咖啡馆遭遇对方的羞辱,难道他们每年见一次面吗?明明互相厌恶。这样的会面又是为了什么?
    见阎澄一脸疑惑,许是因为心有所求,纪悄与他对视良久,难得松了口。
    “她儿子有病啊。”纪悄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先天性肺动脉畸形,轻度不需治疗,重度……无药可治,他以前是轻的,现在么……“想到今天池姝怡说的,”开始大出血了吧。“
    阎澄一愣,“那那个人……“
    “她‘先生’?“纪悄道,”当然不知道这事了。“
    阎澄心内一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实事就是,池姝怡有一个绝症儿子,因为以前没什么大碍,所以她瞒着自己的情人不让他知道,而现在孩子的病已经演变成重度了,她更是要瞒着了。至于原因,非常简单,那个开发商又没老婆,他和池姝怡连孩子都有了,却还没打算娶她,自然感情是不深的,说不准他在别处还有不少其他莺莺燕燕,而依旧和池姝怡这么吊着,无非就是对方有一个儿子,如果那男人知道这孩子是个短命鬼,你再看看池姝怡如今的年纪,她还有指望吗?说不准连治病的钱都要一起搭上了。
    而纪悄想必便是掐准了这一点。
    第89章
    只是阎澄没想到纪悄会利用这一点来……威胁对方,看池姝怡对纪悄的态度,完全是赤、裸、裸的厌恶,然而纪悄却还是坚持要和对方见面,见了面两人又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交谈,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阎澄不理解,但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明互相都希望将对方彻底摒弃出自己的生活,但纪悄依旧选择与池姝怡定时定点的约见,哪怕遭受对方的厌恶和折辱,纪悄也不放弃。因为纪悄不想让池姝怡轻易的忘记自己,忘记这一段过去,他要她一直记得,时不时的想起,想起她还有自己这么个不省心的时时刻刻想找她麻烦,盼着她受苦,盼着她不好过,盼着她倒霉的儿子在。让她想到就不舒服,想到就膈应,想到就痛苦,然后一直难受,一直安不了心,一直活得心有余悸,一直没办法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是个很直截了当的简单方法,纪悄甚至不需要有多余的动作,只每年往那里那么一坐便够了,再看池姝怡每每与纪悄见面时的不安状态,就可知其效果有多显著了。
    只是,这其实也是个很傻的方法。
    因为纪悄在困住了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的同时,也困住了他自己。池姝怡没办法甩脱他走出过去,纪悄一样要被那段恩怨永远的绑住手脚,可是他和池姝怡又不同,池姝怡是被迫的,纪悄却是自愿的。
    阎澄听姜睿还有廖远东在a市的姘头谈起纪孝泽的时候就能隐约的感知,即便只有只字片语,但是这位深陷囹圄还清高倔强的父亲对于他这个儿子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和感情的,他很爱纪悄,他一定希望在自己离开以后纪悄可以过得快乐,过得和正常孩子一样,但是纪悄的这个行为却显然违背了纪孝泽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希望。
    他会在寒冬腊月冒着风雪也要赶去郊区为纪孝泽扫墓,却不愿意忘却过去好好地投入自己的生活。
    这是纪悄的恨,他恨池姝怡,恨池姝萱,甚至恨着纪孝泽,也恨他自己。
    人人都说纪悄冷清冷淡,对什么好像都不感兴趣,阎澄也觉得,虽然接近之后,他能体会到纪悄依然有其自己的思想和追求,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这些情绪和他那些恨意相比都太浅太浅了。
    而且这还只是纪悄无意中表现出来的一部分,阎澄无法确定,纪悄的心里究竟还充满了多少不想为外人道的阴郁,他对许多事情都满不在乎,他会透过各种温情表象直击到最露骨的现实中,就算眼前的一切再美好再甜蜜都没办法迷惑住纪悄,他的那些所谓的清醒都是建立在警觉和防备的基础上的,他不信感情,不信别人对他的感情,更不信长久的感情。
    这是一种自我厌弃的表现,阎澄想到姜睿说的,在纪孝泽坐牢后的那段日子里,池姝萱曾一遍遍在年幼的纪悄面前强行灌输对她母亲的仇恨,对纪悄出生的怨怪,这对纪悄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又在他之后的成长里发酵成了怎样的负面因子,根本难以想象。
    所以身处类似环境的姜睿可以为了换得一个好学校将这些平静地叙述给阎澄听,姜甄可以任凭同学朋友把家丑外扬在学校传播,也不过冷冷一笑,当一切放屁。但是纪悄却做不到,这就是他的一道丑陋的疤,伤的深可见骨至今还皮肉外翻,见不得人。
    阎澄越想越不舒服,胸口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他发现,原来他对纪悄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了,他根本不知道纪悄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受着怎样的煎熬。
    而纪悄则感觉到脚踝上揉捏的力气渐小,又见阎澄出了神般的看着自己,不由推开了他的手,起身一瘸一拐地自己去到浴室把脚上厚厚的白花油给洗了。
    ……
    纪悄不是第一天来阎宅了,相比初来时的突然,现在他对于在阎宅用餐住宿已经稍显适应,但因为阎澄时不时的居心叵测,纪悄依旧不能完全放松。
    外公外婆虽不在,不过桂婆婆对两人的食宿还是非常上心的,又因为纪悄伤了脚,阎澄不放心他独自回宿舍,买饭上下楼都不方便,于是阎澄被逼着硬生生的在阎澄家住了小半个长假,直到快开学了才回去。
    让纪悄还算安慰的是,自那天咖啡馆回来后,阎澄没再问池姝怡的事,对纪悄的态度也一如往昔,只除了更婆妈更嗦更狗皮膏药了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月考成绩出来了,纪悄依旧如常发挥,而且由于蔡晓蒙的脱离,文理成绩的分开,他第一次荣登了高三(1)班的总分第一,年级理科也是第一,让别班新加入的同学近距离的心服口服了一把。
    阎澄也不错,因为对于数学态度的改变,他的排名有了质的飞越,基本年纪前五、前六没有问题,只是和在总分上和纪悄还有比较可观的差距。
    难得,纪悄能在课后看到阎澄拿着他不算漂亮的语文卷子若有所思。
    不过纪悄没有在意,低着头做练习,一边的伍子旭倒探过狗头来大惊小怪了一下。
    “阎王,你这种成绩拿出来是想吓死谁啊,有没有考虑过做兄弟的心情,你又不用高考!”
    纪悄的笔下一顿。
    “说的好像你要高考一样。”洪皓跟着吐槽。
    伍子旭:“我好歹要在大天朝继续混下去的好吧,虽然哥也有强健的肌肉和伟岸的体魄,但聪慧的头脑也是一名后备役指挥官的必须技能,否则进了军校怎么领导别人啊,我能不着急么。”
    “嗯,你是该着急。”
    阎澄忍不住道,一边说一边不由朝纪悄看去,却见他仍是奋笔疾书,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过这里。阎澄有点松口气,但又有些郁闷,一时搅得更加烦躁,一抬手把卷子揉了,扔进了课桌里。
    ……
    高三生没有娱乐是公认的现状了,所以眼看着高一高二今年的秋游时间一天天接近了,像伍子旭洪皓这样玩心重的人自然坐不住,他们并不是真稀罕这一天能出去玩,只是无法忍受人家休息他们上课的悲剧。
    然而吴老太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一天高三生也可以去,不过人家能玩三天,他们当天就要来回,主要是为了给大家举行一个成人礼的仪式。
    总之不管是什么礼,只要有放假,同学们心情就舒爽。
    成人礼定的地点是在临市的一个大型教育基地,里面面积颇大,环境优美,并不亚于一些风景名胜,那天所有学生都被要求把校服全穿戴齐整,仪容端正,而且天刚亮就出发了,跋山涉水了小半天才到了目的地。
    去的时候阎澄并没有和纪悄一起同行,他被委派了一个宣读誓词的任务,所以要先一步到那里,按理说这些场面活动阎澄从来不参加,但是这个成人礼附中搞得还挺大,听说还有电视台来拍摄,经校长的强烈要求之后,阎澄不得已才亲自上场了。
    一水儿着笔挺制服的青春少男少女在偌大的广场上排列整齐,远远看去特别朝气洋溢,前方则搭了一个偌大的高台,两旁气球横幅高挂,还有巨大的充气人偶镇场,的确搞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不少同来秋游的高一高二和别校学生也在两旁围观,热闹的不行。
    纪悄他们等了半天这仪式才开始,学生表演、校长讲话、领导讲话……逃不掉的既定过程之后终于轮到学生代表上场。
    纪悄原本低着头发呆,忽听身后的伍子旭“我靠”了一声,又骂了句,“我大阎王今天拉风了”这才抬起了头,朝台上看去。
    就见阎澄一派微笑的站在话筒前,他一看穿的就是附中的校服,但又和他们身上的不同,不知道是不时量身定做还是经过改良的,总之,本就还算不错的黑色学生装硬是给他穿出了一种设计感,白衬衫黑领带,加上那腿又长又直,头发也打理过,以前不觉得,但是今天台上台下两厢一对比,那气质高低一下子就分出来了,连同班的女同学都忍不住频频感叹,“阎王真帅。”
    而他身边则站着荆瑶,荆瑶今天也打扮过了,画着清淡的妆容,将她本就完美的五官衬得越发精致,两人往那里一戳,想是浑身装了灯泡一样的亮眼刺目。
    发言稿是早就写好的,阎澄他们只要照着念就好了,但显然这良好外型的学生代表的优势在此时给体现出来了,一段无聊的话愣是被他们念的婉转激昂,将台下的学生也一同鼓动起来,好像真的感受到了青春与成年交替时的难言滋味。
    这一段岁月,过去了,就不会再来了。
    发完言,又是别的流程,阎澄和荆瑶则被拉去做采访了,直到典礼结束,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纪悄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才看见匆匆跑来的阎澄。
    阎澄一脑袋的汗,方才穿的好好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了下来挂在手上,衬衫也解了大半,露出一小片胸膛,领带则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里,哪里有刚才的严谨和优雅。
    不过即便如此,那张脸还是没变,纪悄盯着他看了片刻,才转开了眼。
    第90章
    接下来就没阎澄什么事儿了,于是他拉着纪悄往另一头走,这里远离许多学生爱玩的娱乐设施,所以人潮稀少,不过满眼都是火红的枫林,搭配着背后清明的湖泊,独有一片秋日的景致,看着特别漂亮。
    纪悄放眼欣赏着,难得脸上的冷色都褪去了不少,忽然腰上一紧,就被阎澄从背后抱住了。
    纪悄忙左右打量着,一边微微挣扎想让阎澄放手,但阎澄却抱得更紧,俯□还与纪悄脸颊相贴。
    “别担心,没有人。”
    纪悄却不放心,就听阎澄又道,“我刚才可是看见了,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盯着我看?”
    纪悄一顿,冷冷道,“自作多情。”
    阎澄却看着纪悄微微泛红的耳朵哼笑了起来,“那你在看谁?嗯?”
    “看荆瑶……”
    话才落,就觉耳际被湿热的舌头舔过,纪悄忍不住浑身一震,战栗的鸡皮疙瘩立时爬满了全身。
    阎澄却还嫌不够,顺着纪悄的耳窝一路舔进去,手则轻轻揉捏着纪悄紧实的腰腹,嘴里还不老实道,“给我摸摸,看你心跳的快不快,我就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纪悄被他弄得有点脚软,不由摇着头躲避,脸面也绯红起来。
    阎澄见这模样心痒得越发厉害,扭过纪悄的头就含住了他的唇,竟然非常顺利的就顶开了纪悄的牙关闯了进去,纪悄舌头还吓得往后躲了躲,被阎澄强势的勾出来缠着不放。唇舌缱绻津液交换,那吻就像周围枝叶透出的烈火般的色彩,灼热甜腻的可以把深陷其内的人都焚烧殆尽。
    阎澄吻得投入,纪悄也被他的热情所感染,一瞬间脑中略过方才那个在台上光辉夺目的人,阎澄本就该如此,其实只要他想,他可以得到比现在多的多的东西,无论是别人的欣羡赞许崇拜爱慕还是更多其他注目的目光,阎澄都可以轻易拥有,可是他从来不在乎,他宁愿和自己黏黏糊糊的一直纠缠不清,也不愿意去寻找更轻松美好的感情。
    想到此,纪悄心头微动,紧接着却是更多的迷惘涌来。
    忽然一边传来一阵突兀的咳嗽声,一下子就打断了两个沉浸在热吻里的人,纪悄反应极快的一把推开了阎澄,抹了抹嫣红肿痛的唇,忙回头去看来人是谁。
    就见荆瑶远远的站在树后,别着头,脸上还带着丝尴尬的晕红,即便已经算是初步接受这两人的关系了,但到底迫于无奈,而且亲眼撞破这种劲爆的场面也没法当没事人一样。
    荆瑶迅速平复了心情,转过头无语道,“你们未免也太奔放了吧,好歹注意下场合,幸亏来的人是我。”
    相对于纪悄的紧绷,阎澄的皮就厚多了,心里更多的是被打断亲热的不快,他淡淡地问荆瑶,“你做什么?”
    荆瑶回以相同的口气,“请两位爷去吃饭,小的们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您开席了。”说完直接返身走了。
    教育基地风景美好,虽然高三生不能放开手脚大肆玩耍,但也不能浪费这漂亮的环境,所以阎澄一行早就准备好今天要来野餐一把,食物都是园内采购的,有钱没什么买不到,只要准备好餐具就好。
    等阎澄拉着纪悄来的时候,果然见前方的野餐垫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零食水果生冷熟菜一应俱全,伍子旭等人已拿着筷子早早候着了。
    阎澄给纪悄腾了个地儿,又挪了块垫子给他坐下,另一边坐的是王郗瑭,而他身边则坐着一个有点面熟的女生。
    见纪悄和阎澄都看了过来,王郗瑭介绍道,“这是岳小雯,我的同学。”说着,叉起面前的一块蛋糕给岳小雯送去了,岳小雯微笑着接下了,和阎澄还有纪悄问了好后就和王郗瑭聊了起来。
    无缘无故郗瑭怎么会带女孩子来聚会?
    阎澄也拿了块给纪悄,一边同他交换了个眼神。纪悄还是比较淡定的,阎澄就没那么轻松了。
    看看对面洪皓和伍子旭望过来的暧昧眼神,阎澄转头小声地问荆瑶,“怎么回事儿啊?”她现在和王郗瑭是一个班,应该比阎澄要清楚点。
    荆瑶道,“挺漂亮吧,以前是(4)班的班花,现在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郗瑭眼光还是不错的。”
    “真在一起了?”这也太速度了吧,而且一点征兆也没有。
    “那不然呢?就算现在没,应该也快了吧,看那黏糊劲儿,平时也常看他们在一起。不过……比起你来还差了不少。”荆瑶不忘给阎澄放冷箭,却见阎澄的表情有点不一般。
    “你这什么态度?郗瑭还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吧,你不能自己好了就不管人家啊。”
    “我当然指望着他好了。”问题是……真能好么?
    阎澄心里没底。
    ……
    而这事才过了个把个月,第二次月考后期中考试前,就出了问题。
    那天纪悄又到了阎宅,不为别的,他是专程去给阎澄补课的。就像伍子旭说的,也不知道阎澄是怎么想的,许是被班里上进的氛围感动了,又或者突然爆发了争强好胜的斗志,阎澄对自己的成绩一下子不满意了起来,特别是拖后腿的语文,他想要提高,而提高的办法就是找纪悄帮忙。
    纪悄倒没拒绝,但一开始也没太当真,毕竟语文这个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顶上的,还要靠平时的积累,所以除了给阎澄划了些要背的重点之外,就让他多看书,无论是课外书还是工具书,他想着阎澄试了一段时间没效果自然就知道轻重了。
    然而阎澄却难得认真了起来,不仅把该背的背了,还把纪悄说的那些课外书都找了出来,不说看得一本不漏吧,但至少他在努力尝试了,这可是不是以往连多一张卷子都懒得做的人的态度。
    纪悄见此,对阎澄也有了些改观,所以在他提出要自己多给他点意见的时候点头同意了,寝室不适合,图书馆又关门太早,于是只有阎家比较方便,而且去了两次之后阎澄都只是一心复习,倒没有动别的歪脑筋,纪悄的防备心也渐渐收了起来。
    外婆对此也是一百个赞成,还特意让桂婆婆为了耗费脑力的两人多准备了些补精气神的菜色。
    回了房间,两人一起看书,静谧的室内充满一片祥和温馨的气氛,阎澄再一抬头,才发现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正要喊纪悄睡觉,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人竟是廖远东。
    阎澄直觉不太妙,廖远东一向非常尊重阎澄的追求和习惯,知道他要上课,一般不会拿那些混的东西来烦他,何况都已经这么晚了。
    阎澄接起一听,那头廖远东上来就问,“王郗瑭呢?”
    阎澄看了眼纪悄,起身走到了阳台上,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廖远东骂了句脏话,“他丫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他不在家吗?“
    “要在家我还用问你吗?电话手机也全部关机!”
    阎澄想了想,“你找他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廖远东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看着邪性,气势也大,但其实很少发火,不是他脾气好,而是没什么人敢真的把他惹毛,此刻则语气森冷,偏偏还是笑着说的,“那小子找了个娘们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初我他妈就不该手软,直接逮到他就干死他才是,浪费什么狗屁时间,还把那些小情儿都废了。”
    阎澄皱起眉头,刚要再问,廖远东忽然轻道,“可给老子逮到了……”又对阎澄说,“还记得哥给你保证过的话吧,哥从不食言……”然后就挂了电话。
    阎澄愣了片刻,马上回拨,廖远东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再打王郗瑭的,也是关机,打去王家,是佣人接的,说王郗瑭没回来。
    阎澄心想怕是要坏事了。
    第二天一到学校他就去(2)班看了一次,王郗瑭不在,上午、中午、下午,放学前又去了好几趟,王郗瑭都不在,家里也没回,手机也不通,廖远东也一样。
    阎澄只有去问那个叫岳小雯的姑娘。
    阎澄道,“你最近一次和郗瑭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岳小雯说,“上周。”
    阎澄一愣,“你们不怎么联系?”
    岳小雯莫名,“是啊,我和他是一个学习小组的,铁哥让他带带我,一般有事才联系,现在怎么了,王郗瑭病了吗?“
    阎澄表情凝重,但对岳小雯还是挤了个笑来。
    “没事,他应该过两三天就来上课了吧。“
    他当时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却不想,王郗瑭还真是待满了三天才重新有了消息,阎澄听说他回家了,忙赶了过去。
    王郗瑭对家里人说自己感冒了,阎澄见了他就觉看着的确精神很差,面皮发白,眼下带青,才要问事情缘由,又忽的看见王郗瑭无意转动脖子时露出的一片青紫斑驳,从后颈一路蔓延到领口里,映在皮肤上格外触目惊心,不知道睡衣下究竟还有多少。
    这种痕迹阎澄当然不陌生,纪悄身上也有过,只是自己下手的轻重自己知道,纪悄皮肤敏感才有这效果,但王郗瑭可没那么脆弱。
    阎澄张着唇不知如何开口,王郗瑭见他表情反倒先笑了出来。
    “没事儿,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呗。”他拉拉衣服道,“好在他应该没狂犬病。”
    阎澄尴尬,他觉得这事儿自己也有错,“郗瑭,你要怪我的话……”
    “我干嘛怪你,”王郗瑭神色如常,“是我又要饿着狗,又不让狗咬人的,不过这样也好,我真烦了……你不知道那丫,”他竟然还笑了笑,“对付他,真的太累了。”
    “那以后……”
    “没有以后了,”王郗瑭扯了扯被子,把自己捂得更紧,“一了百了,早死早超生。”
    91、
    十一月中旬,天气转凉,外婆一边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新定制的秋冬成衣,一边听着门外阎澄打电话的声音。
    阎澄说:“我知道了……还没想到,不是还有一个月嘛……不晚,真要去也来得及……我心里有数,嗯,就这样。”
    挂了电话,他推门而入。
    外婆转头笑着问,“这套衣服怎么样?”
    阎澄点头,“很好看。”
    外婆也觉得不错。
    阎澄道,“您要是不舒服就别去了。”
    季节转换,外婆这些天似乎受了凉有点头疼。
    外婆却道,“学校找好了吗?”之前她也有给过外孙不少的参考,包括当年她和阎外公还有谈莺就读的学校,阎澄看了后,表示都不错,然后说自己还要考虑考虑。
    听见外婆这样问,阎澄抿了抿唇,没有答案。
    外婆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切照旧。”
    她知道最近那边两父子明显有些急了,其实时间的确不早了,阎澄要不参加高考的话,十月十一月他就该过语言关准备出去了,但阎澄现在连学校都没定,阎家几位自然是不放心。不过外婆比他们要想得开,既然阎澄努力上课,努力考试,那自己当然也要如往常一样在家长会的晚上给他捧场,接受各方奉承。
    阎澄心头一暖,思忖片刻,不由道,“外婆,您回来的话,我有件事想告诉您。”
    阎澄对两老一向有礼,不过很少用这样郑重严谨的态度来说话,外婆也有点意外,但心里似乎又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
    她点点头。
    阎澄跟着她一起去了学校,然后自己跑去学生宿舍找纪悄了。
    焦健硕什么的都在,看见阎澄也有些见怪不怪了,而且加之之前何平的事在前,现在附中谁不知道纪悄是惹不得的,人家大阎王把他罩得死死的呢。
    于是大家只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忙各自的了,高三生涯,哪怕再不靠谱的也至少收了点玩闹的心思,一屋子的人都在默默地看书,间或传来唰唰翻卷子的声音。纪悄躺在床上听英语,见了阎澄只大牌的掀了掀眼皮,一动不动。
    阎澄径自拉开他的椅子坐下了,拿过纪悄看了一半的工具书,就着他夹着书签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不过没片刻,阎澄就不耐烦地回头瞪了眼老拿着圆珠笔在手里不停按啊按啊发出噪音的人。
    孙小军接收到阎澄的视线忙住了手,但他这心里就是不踏实,老毛病犯了,今晚可是要知道期中考分数的,怎么能安心。
    焦健硕忍不住道,“你都进(1)班了,还怕个屁。”
    孙小军说,“就是进了才更怕好不好。”
    一旁的孔斌也难得扔下了书,“唉,说真的,我也看不进去,听说这次的难度可是按去年来的,还有一定的参考性,要是出来的分数落差太大……”后面他不敢说了。
    孙小军被他说得脸都白了。
    焦健硕也烦,不由挥挥手,“别提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圣诞节那天高一高二不有晚会么,听说每班还要出个节目,你们有票么?”
    孙小军不感兴趣地摇摇头。
    孔斌倒是来劲儿地和焦健硕小声讨论了起来。
    阎澄听了会儿,抬头朝纪悄看去,问,“你那天有空么?”
    纪悄眯着眼,眼下被两排睫毛映出深深的阴影,他道,“没空。”
    去年没空,今年还没空,看来这时节并不是因为临近冬至,而是本来就是纪孝泽的忌日吧。
    阎澄想到去年纪悄摔得那一跤,说,“我送你去吧。”
    纪悄睫毛一颤,微微张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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