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枢,你睡吧。再也不会有人来吵你,你也不用再为我担心,不用在我和你那畜生哥哥之间左右为难了。
    你信不信,没有你,老子一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这个傻帽儿,老子我还不得儿你了。
    你最好不要想我。
    我走了。
    我打听到,原来的大侍僧梵尘在被降级后,被派到互人城的神庙来了。说起来这也是我害的。
    我这才发觉,自个儿很有扫把星的气质。凡是跟我沾边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但是我还得继续害人。从我还是大荒神的年代开始我就开始害人了,没准儿这就是我的使命呢?
    既然已经不要脸了,那就干脆当贱人当到底。
    我抱着装着迦耶古镜和预言天书的包袱,把自个儿打扮成一颓废的乞丐,“意外”地在他出门的日子跟他相遇了。
    他一开始不敢确定是我,于是我微微抬起一点头,在与他的视线接触后,又很快地把脸转开。
    然后,他就冲着我过来了。
    他的样子一点没变,一点不显老,俊秀儒雅的样子,颇有些成熟的魅力。
    他仔细地看着我,试探性地叫,“伏溟?”
    我故意说,“大人您认错人了。”
    他却更加确定了,“伏溟?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
    我爬起来作势要跑,嘴里还低声说着,“您认错人了。”
    装委屈装可怜欲擒故纵,谁不会啊。
    如我所料,他跑过来拉住我,我不断挣扎,可是挣不过他。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几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我也确实没什么力气。
    身体比以前差了许多。这些日子折腾得实在太厉害了。
    “你就是伏溟!”他万分肯定,审视着我,眼神沉静,看不出门道。
    “跟我回去。”他这么说着,就要把我拉走。
    我一下子跪下,不断重复,“您真的认错人了,小的只是一个乞丐。。。”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蹲下来,平视着我的脸。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凝视着我,视线化作一股清泉,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会平静下来。
    这个人就连眼神都有治愈的力量。
    “伏溟,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他缓缓说着,像一个长者一样摸着我的头,“但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做痴呆状地停下挣扎,跟机器人似地被他拉起来。
    “跟我回去吧。”
    我当然要跟他回去,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
    他很体贴,很温柔,给我吃的喝的,又把我全身上下收拾干净,最后还给了我一间屋子。我感激万分,就差跪下冲着他感激涕零了。
    经历自然是要交代的。忆卿的事我照实说了,但是略去了灵枢给我红丝草的部分。我告诉他在从神庙出来后,灵枢就带着我回他的老家――归墟附近的一个小镇。当然,是一个已经被南王朝大军毁灭了的小镇,否则要是被他查出来我在说谎就不好办了。
    当时南王朝奸细的头儿偷了迦耶古镜后想逃回南王朝,从我们村子经过,被灵枢发现了,那几个人就杀了灵枢。本来也要杀我,但是因为发现我会听螺之术,就把我抓回南王朝去见南王朝的海王溯汐,什么严刑拷打啊威逼利诱啊自然是不能少的,逼着我说出听螺之术的使用方法,最后吸走了我的神力。这样编也是有根据的,因为从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南王朝的士兵完全不惧怕北王朝的唱月之术,反而可以把所有的攻击转化成更强大的力量打回来,所以面对南王朝的进攻,北王朝全然无力招架。这明显是听螺之术的力量。想必是溯汐那次化名成灵曦以后从我这儿套走的。
    在吸完我的力量后,他们本想杀了我,但是我当时半死不活的,眼看着就不行了,于是只把我扔在荒地里自生自灭。结果我竟然没有死,还趁着战乱逃了回来,但是没有地方可去,就只有回到互人城来,过一日算一日。
    我一直木木张张地,用平淡的声调叙述。我努力流露出那种空洞的眼神,以显示我的历尽沧桑。梵尘这种人是不好骗的,稍有差池,就会被识破。面对他沉静却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眼神,一定要稳住心神才可以。
    我恍然发觉,我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扯淡了。
    听完我的话,他又问了几个问题。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信了我的话。
    “既然无处可去,就跟在我身边吧。”最后,他这么告诉我。
    我了留下来,渐渐成了他身边的侍者,仍旧称他为师父。
    当然,我是不打算跟着他当和尚的。但跟在他旁边,能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在我离开北王朝后,北溟城就查出了六十多名奸细,甚至连圣女也是假的。本来是想秘密将假圣女收押,没想到她却企图刺杀两位海神,而且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禺强虽然击败了她,两个人的力量却几乎把大荒神庙给毁了。
    现在想起来,其实幻颜应该早已意识到她的身份暴露了。南王朝一开始不敢确定禺强究竟有没有被假圣女迷惑,或者知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第三神识。于是灵枢劝我服下红丝草。我有了忆卿的消息,大概也是他让人传给禺强的。
    若禺强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不会留下那个孩子,这样的话我就会与北王朝决裂。若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将来成长为魔神,一样可以摧毁北王朝。
    而禺强杀掉了忆卿,这就证明,禺强是知道一切的。于是灵枢即刻撤离,幻颜留下作为掩护,最后孤注一掷,刺杀海神。
    这样一切基本都说得通。
    可是禺强既然知道一切,为什么一直留着幻颜?只是为了引出所有的奸细么?
    他既然知道我是第三神识,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
    他不怕我报复么?
    还是他以为我知道了一切,会体谅他?
    呵,他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而后老海王忽然发病,无力主持朝政。大荒神庙也几乎毁了,两个海神就入驻王宫,虽然不能直接参与朝政,但也能稍稍镇住朝局。
    现在北王朝已经有些乱了。老海王只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全是海神。若是有一天老头儿归西了,谁来继任海王?
    而我最关心的,其实还不是这些。
    互人城的神庙虽然不大,但藏的古籍也不少。我时常在经楼里翻阅,却始终找不到关于神力转移的资料。没有办法,只有问梵尘。
    他对于我的问题有些惊讶,“你想把神力夺回来?”
    我说,“我只是问一问。”
    他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你的心,果然还没有死。”
    我很纳闷。他为什么总想让我古井无波地活着呢?难道心死了,真的能过得更快乐?
    也许是真的,但也要等到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再死。
    不过我自然是不能把这些表现出来的。我默然低头,“我只是想知道,这辈子,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我不想当废人。”
    “没有神力,不代表就是废人。”
    “那。。。就这样算了么?”我问他。
    他略作考虑,终是回答我,“没有办法了。给了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他在骗我。
    既然溯汐有办法从我身上拿走,就一定会有办法夺回来。
    他不告诉我。因为他觉着这么着对我有好处。
    这些大人物,怎么就都这么自以为是呢?
    我想追问,可是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几率渺茫。我怕问多了,他心生怀疑。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知道呢?
    第二天一早,一个从北溟城来的侍僧求见梵尘,他们两个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然后那个侍僧就走了。我看到梵尘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面上一派黯然,还有几分忧郁之色。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不论多刺激的事儿,在他面上都找不到一丝波澜。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么?”
    他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海王驾崩了。”
    ……这可真是个劲暴的消息……
    “怎么可能?不是前些日子外面还传言,说是快要痊愈了么?”
    “原本是快要好了,前夜又受了寒,昨天突然陷入昏迷,到半夜就不行了。”
    那个墨须墨发的老头死掉了?
    禺强和北斗这一世的老爸,就这么死了?
    最近死的人还真多啊。
    我说,“师父,你不要难过。”
    他摇摇头,“我并不难过。生老病死本就是平常事。只要缘分没有尽,就算轮回千百次,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他看得还真开,“那你在担忧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安。没什么。你下去吧。”他摆摆手,转过身去。
    即使他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忧虑。海王死了,两个王子都是海神,没有人继承王位了。
    这不就天下大乱了么?
    而且,还是在这种与南王朝开战的节骨眼上。朝廷乱了,军心一散,南王朝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北王朝灭了。
    溯汐的心愿马上就要达成了。这可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果不其然,海王驾崩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互人城都人心惶惶。不论走到哪都听到人们在谈论着,谁会是下一任海王,南王朝又有了什么动静。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能看到深深的恐惧。仿佛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光明一般,一个小小的动静就足以把他们吓住。
    关于南王朝人残忍的传闻,早已从前线渗透过来。北王朝的人们开始明白,如果败给了南王朝,不只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几千年的黑暗,几千年的嫉恨,都会在这一场战争中发泄出来。
    北王朝绝对不能败的。
    而此时,扬威将军在前线与南王朝对峙,朝中无人,两名海神不得不出面稳住大局。
    看着这种种情形,总觉得北王朝的气数快要尽了似的,就连阳光也不再明媚。
    而我在这两日从别的侍僧那里知道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北王朝的法典里对于现在这种无人继位的状况作出过规定。在前王下葬后第三天,由大侍僧请出迦耶古镜,祷告颛顼天帝,由神来指定下一任的海王。新海王的面貌将显现在镜面上,不论出身如何,他都会为北王朝带来繁盛和安宁。
    这种选海王的方法实在是我听过的最不靠谱的一种。虽然那个颛顼我的确见过,可总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不会理会凡俗之事。
    而且,现在迦耶古镜在我手上,他们拿什么通天啊?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老海王遗诏的传言。据说老头死之前留下了份遗嘱,说是由一个名叫泷鲸的宰相代理朝政,待寻回迦耶古镜后,再选出真正的海王。
    我突然间发现,北王朝最关键的东西,居然落在我手上了,而且没有人知道。
    我回到屋里,锁上门,从包袱里拿出那面镜子。金色融融,红宝石里幽灵一样的光忽闪忽闪的。
    我的脸出现在浮着一层蓝雾的镜面上,咧咧嘴,镜子里的人也咧咧嘴,像在不怀好意地笑一样。
    出现在这镜面上的人,就是北王朝新的海王?
    我记得灵枢说过,这面镜子是受我控制的。只要我想看见的人,都可以显现在这镜面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就有能力决定谁来当下一任海王了么?
    我有点愣了。这种认知让我的手都抖了起来。
    这可真是很大的权利啊。。。
    用这个权利,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甚至是在没有神力的情况下。。。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现在我没有了神力,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它。。。
    我把它平放在桌面上,开始想梵尘。如果梵尘的脸出现在上面,就说明我与它的联系是超越神力而存在的。
    可是想了半天,仍然只有蓝莹莹的一片。
    果然……不行么……
    会不会是方法不对?
    我念起梵尘的名字。可它仍然没反应。
    我有些气恼。于是换了一个人来想。我想起了灵枢,想起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他琥珀色的眼睛,流瀑般的长发,烟罗一样的耳朵,一张脸十分清秀,标准的美人鱼一条,只是横眉竖目看着我,破坏不少形象,“你怎么骂人!”
    我不过是不小心把他当成妖怪了而已。
    这么想着,我笑了出来,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这一次,镜面上有反应了。一片朦胧的蓝色间,渐渐析出一个人影,熟悉的轮廓,高挑却消瘦,立在那里,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面容。没过多久,那身影的颜色渐渐淡了,消散无踪。
    我抱着镜子使劲儿叫着“灵枢!灵枢!”可是仍然无法看见他。
    镜子有反应,说明我是可以控制它的。
    就算没了神力,我仍然是第三神识。
    可为什么看不清他呢?
    是因为。。。他。。。离我太远了么?
    我放下镜子,闭上眼睛稍稍休息。无论如何,我是可以控制它的。这样就好。
    看来一开始,是我想的不够。
    睁开眼,我对着镜子,开始想另一个人。
    那个人,有黑得像鸦羽一样的长发,微微有点卷;有冰雕玉琢一般的皮肤,在黑暗里仿佛能发出淡淡的光辉来;有深邃如同夜空一般的眼眸,清冷之下流着温和的泉;有浅粉色饱满而莹润的唇,印在皮肤上的时候像羽毛一样轻盈。他冲我微笑着,伸出手来,修长的指间是一个幽蓝的海螺。
    “洛卿。”
    当再次看到那张绝色的脸,我心里竟然是一片平静了。镜子中的他微微皱着眉,靠在床头浅寐着,眼睛下有淡青的痕迹,形容憔悴,仿佛不堪重负一样。
    我明明想的是洛卿,出现的竟然是禺强。
    不过也对,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次的影像非常清晰,清晰的好像能触摸到一样。我仔细地看着,看着他浅浅地呼吸着,金纱一样的耳朵衬在脸颊两边,黑发顺着身体垂下去。他不安地动了动,眼珠在眼皮下滑动着,仿佛是梦到了什么。
    他会感觉到我在看他么?
    呵,这样也不错。偷窥都不会被发现的。
    看来他过得并不舒坦啊?
    我有些恶毒地冷笑。什么叫活该?这就叫。
    我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也不想知道什么天谴魔神什么的。我只知道他杀了我的孩子,不管我的死活。他先给我幸福,再残忍地剥夺一切。
    他有觉得痛苦么?
    就算有,也不够。
    他得比我当初所感受到的,更加痛十倍才可以。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梵尘。
    “师父,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他和蔼地看着我,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回答,“说吧。”
    “我手上有迦耶古镜。”
    有关第三部
    俺会写完第三部滴~~很高兴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心花怒放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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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
    听完我的话,梵尘的表情像突然定格了一样,很久之后才复又说道,“你刚才说。。。你手上有迦耶古镜?”
    我点头,“对。”
    “带我去看!”
    我领着他到了我的屋子,把镜子拿了出来。他接过来,仔细地查看着。
    “真的是。。。”他喃喃自语。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糊弄他么?
    “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这个,我不想说。也不重要。”我不打算多花心思编下去了,“重要的是在这个当口,镜子回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虽然他面上没变化,我知道他已经起疑了。
    不过无所谓,我不需要再继续跟他在一起。没有神力,我照样可以做到很多事。只是目前我还需要他帮我最后一个忙。
    “师父,把这个镜子交给禺强和北斗吧?”
    “这个自然。我明日就动身。”
    “师父,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带我去北溟城。”
    梵尘微微眯起眼睛,“你去北溟城做什么?”
    我人畜无害地笑,“当然是亲眼见识一下海王是如何诞生的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完全不信。他越是没表情,就说明越不信。
    “我不会给您惹麻烦的。经过这么多,我也不会再想那些不该想的。”我低着头,作落寞状,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我又不是受虐狂。”
    不知道他明不明白受虐狂是什么意思。
    他面上又显出不忍了,有些悲悯地看着我。我最讨厌他这种眼神,好像我多可怜一样。
    “当初把你送进大荒神庙,果然是错的。我害了你。”他说。
    “您要是不把我送进去,我怎么能看得清楚?”
    “我不想再犯相同的错误。”
    “这个错误您必须得犯。”我笑了,“您知不知道,北王朝的预言天书是假的?”
    他轻轻地把镜子放到桌子上,镇静地看着我,深紫色的双瞳与我的眼睛对上,凝重的色彩迫面而来。
    “伏溟,你是故意回来的。”他说。
    废话么这不是,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不小心的?
    “我看过真的预言天书,我知道真正的第三神识在哪里。”我微笑,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梵尘没有纠正我的逻辑问题,他顺着我的话题接下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耸耸肩膀,“我都没有神力了,您还怕什么呢?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北王朝。反正现在北王朝也快完了,境况也不会更坏了吧?”
    他开始思索。
    “只要有第三神识,绝对可以击败溯汐的。晚了的话,没准儿就到南王朝那边儿去了啊。。。”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因为我有这个。”我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预言天书,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从南王朝的皇宫里偷出来的,预言大师卧霄临终绝笔。”
    我不怕梵尘来抢,也不怕他派人来偷,虽然我不认为他会做这样的事。预言天书中关于第三神识的那页早已被我撕了下去,撕得粉碎,再也拼不起来的那种。我把它们散进神庙后面的海藻林里,很快它们就会被游鱼吃得干净。
    现在没有人会知道我是第三神识了,溯汐自然也不会告诉北王朝的人,禺强和北斗肯定也不会说,他们要是想说,早就说了。
    神这个身份,为我带来不了任何好处,反而会害死我。还是不当的好。
    他惊讶地看着那本书,又惊讶地看着我。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两样东西都在我手上。
    这是灵枢最后留给我的礼物。
    他沉吟半晌,回应道,“容我考虑考虑。”然后转过身,缓步走了出去。
    最后他答应了。我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把握,但终究是赌对了。我没有任何行囊,孑然一身,就像刚刚来到这世界时一样。海螺车腾空而起,向着沧澜奔腾而去,互人城的珊瑚树渐渐小了,我却仿佛仍能看见灵枢的小屋,安恬地立在枝桠上。
    如果灵枢不是南王朝的王爷,我也不是第三神识。我们能不能就在那个小屋里生活下去,几百年,直到生命终结?
    可惜没有如果。
    灵枢已经走了,现在我也走了。
    镜子很快被交到北斗手里,梵尘一个人去的,我没有跟着。我告诉梵尘不要跟北斗说我的事,但我想,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毕竟他们两个都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打从我进入北王朝,就应该会被发现。不然我一个没有来历的人,还背着一个尸体,怎么可能被允许进入一目城。
    他们竟然放我进来了,是以为还可以利用我的神力么?
    梵尘回来的时候,面色如常。
    第二天老海王下葬了。
    三天后,新海王将在海王宫的太平大殿选出,所有高位侍僧都要出席护法。梵尘自然是要去的,我也是自然要跟着的。
    前一天的晚上,我告诉梵尘,“等到新海王被选出后,我就会告诉你第三神识在哪。”
    他却说,“做你想做的吧。只是不要让自己后悔。”
    “呵呵,师父,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目光里很是复杂。我有看到类似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失望什么?我么?
    不管北王朝现在多么落魄,海王宫依旧是奢华夺目的。高耸的宫墙上,金红的纹路纠缠盘绕,蜿蜒的曲线仿佛在流动一样;黄金瓦反射着阳光,辉煌地闪耀在幽蓝的背景下;所有的宫殿楼阁远近错落,由朦胧到清晰,檐角层层,玉栏重重,像从童话中走出来。
    王城外聚满了平民,微微仰着头,面上有不安,有虔诚,有期待,等待着朝拜他们未来的帝王。黑压压的人群无边无际,似乎整个北王朝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晚霞一样的光辉里,宫门缓缓开启,扇形砖铺就的大路延展向前。高位侍僧们身着华袍,次第进入。
    我作为梵尘的侍者跟着走进去,拉低兜帽的边缘。
    空气里飘着那个人的气息,我能感觉得到。我离他越来越近了。
    虽然只隔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没有见,我却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的时间。
    什么都变了。
    我有一点点期待他看到我时的样子。会不会像看到鬼一样?
    他会害怕么?还是不在乎?
    他知不知道我这半年多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他知不知道我回来是要做什么?
    太平大殿立在上百级白玉阶之上,金黄色的五层重檐,圆形的墙体,描绘着天女散花图。一群拖着长尾的水母在大殿四周浮动,半透明的身体里含着幽曳的荧光,如同碧空中漂浮的紫霞。殿前的圣坛上,迦耶古镜已经被高高架起,另外五名无相侍僧已经在上面了,还有一个穿着华贵头戴银冠的鲛人,应该是顶替梵尘的新任大侍僧。玉阶下几百名侍僧一列一列站好,每个人都身披白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跟我相同的打扮。侍僧队伍的后面是北王朝所有的官员,把大殿前的空地都占满了。
    这么大的广场上,却是寂静无声,连个咳嗽的声音都听不到。
    梵尘指着不远处一个队列告诉我,“你到那里去,不要多说话,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点点头,听了他的话,找到一个空位站进去。他径自走上长阶,站到圣坛之上。
    “海神驾到――”随着拖着长声唱歌一样的高喊,周围的人都缓缓跪了下去,我也跟在其中。在潮水一般的衣衫摩擦声过后,便只剩下一个声音。
    世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微微抬起头,看到那两个正走过来的人。
    倾城美貌,玄蓝相合,如梦似幻的双生子。北斗一身宝石蓝华服,长发高束,眉眼间是仿佛觉醒前的温和柔顺,好像还是那个乖巧的、只知道依赖我的孩子。可我还清楚的记得,这个孩子冷着一双海一般的眼睛,告诉我永远不要再接近他们。
    而与他比肩而进的人,玄袍金带,墨发轻扬,清晰如画的面容,冷若冰霜。仍是记忆中的样子。我还记得,当初进入大荒神庙,我也曾这样混在人群中偷偷凝视他,那时候的心情,真是他妈清纯得跟个文艺小男生似的。现在想想,觉得过往的一切都越发可笑起来。
    他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像过去一样,没有发现我。
    他从来都发现不了我,从来都找不着我。
    每一次都是我去找他,去追逐他。虽然一开始说爱这个字的人是他。
    呵呵。。。倒贴的不要钱?所以他才能下得了狠手,为了什么天下苍生?
    直到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么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拿着一把刀,刺进他的心口。在他临死的时候,告诉他我被溯汐上了,还被他的手下上了,我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失去了灵枢,失去了一切,差点死在南王朝,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都是他害得我!
    他和北斗一步步走上圣坛,六名无相侍僧和大侍僧都向他们行礼。
    这时一个穿着朝服的鲛人走上圣坛,向海神行礼后,又跟大侍僧说了什么。这个人应该就是宰相泷鲸,现在暂时总领朝政的人。
    海王选出来后,他会乖乖让权么?
    我仔细看了看那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面貌,只能隐约看出他的身形,很是瘦弱的样子。
    鼓乐响起,大典开始了。
    沉重的鼓点伴着号角,仿佛声声的呼喊一般。大侍僧举起长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六名无相侍僧向着苍空举起双手,嘴里吟诵起一串长长的祷文。在这祷文声中,数十名身披霓裳的鲛人少女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跳起舞来,修长的鱼尾上流过各色的光,鳞片仿佛是用宝石作成。那舞是极美的,少女们的肢体柔软地弯曲着,组合成各种美丽的图案,仿佛一队泡沫中诞生的精灵。
    这名大侍僧的歌声明显没有梵尘的听着舒服。其实若论真正的实力,梵尘才应该坐在这个位子上。
    我看向北斗。他跟禺强站在古镜两侧,微微扬起头,双手合十在胸前,仿佛在聆听,又像是祈祷。他当初一直在想办法阻止我接近禺强,想来,也算是为了我好吧?
    少女的舞越发张扬,吟唱声也越来越高。六名无相侍僧忽然跪下去,双手在握拳。大侍僧则高声道,“上神颛顼,请赐北王朝天子!”
    此时我周围的人都举起双手,高喊道,“请赐我北王朝天子!”这喊声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汹涌的浪,连绵不断,回声一样渐渐扩散开,甚是浩大,我几乎以为耳朵要聋掉了。
    高喊声中,禺强和北斗双手扶住古镜,周身浮起金黄的光。我知道,新王将要出现在镜面上了。
    我才是大荒神,新王是谁,该我说了算!
    我闭起眼睛,开始回想跟自己有关系的事。虽然自个儿想自个儿有点自恋似的,但这却是最简单的,比想别人都要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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