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亡夫早已将他那一份提取而空……

    渐渐,人都知道了张府势弱,连原本交给张府亲眷打理的铺子,也被他们以分家为名直接霸了去。

    一整个焦头烂额,连求告官府也只会被打着马虎眼道少安毋躁……

    而张府最终倾颓之日,我兀自抱着小鼎,茫茫然失神。直到一堆人抄着家伙冲进了府门。

    “你们做什么?!”我喝问,认出了其中几个是张家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

    “堂嫂,你看堂哥过世,张府这么大的产业,也不能您一人担着对吧,哥几个商量了下,决定过来帮衬你一下。”

    “谁是你们堂嫂!”我冷笑,“少乱攀亲戚。”

    另一个抹了一把嘴,嘿嘿一笑,“你也知道不是我们堂嫂?我们张家的东西凭什么让你一个姓文的女人独吞?”

    那群人纷纷附和。

    “凭我是张府嫡子明媒正娶。”此生我只愿从未嫁予张生,从未踏入张家府邸,从未被那个男人关进贴满符咒的小屋,想把我以除妖为名迫害致死……

    我恍恍然想着,突然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我本姓文,缘何要守着这座本非我姓的府邸那么难看……我本姓文,缘何不能拥有我自己的“文府”?

    “啧,人孤儿寡母都是被夺家财的命,你还没留下子嗣,根本就是个跟张家没半分血缘的外人,摆出当家主母的架势给谁看!”

    “对,我们起码还沾亲带故。”

    “我们才是张家正统。”

    那群男人乱哄哄得争论着继承,我想起我出嫁那日,母亲握着我的手道:“你以后就是张家的人了。”

    我想着即使我的父亲兄长都故去,大约文家也再无我立足之地。那时候文府当家的会是我母亲还是我哪个嫂子?万不会将我这个有着嫡亲文家血脉的女儿迎回去掌家的可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只剩下这座府邸可供栖身。

    若,我不想再被随便嫁掉的话……

    无家可归,便只能姿态难看地拽紧别人的家产。

    这,毫无道理,却为这世俗默认为理所应当。

    心中一片悲凉,身边婢女又突然一声尖叫。我醒神,就看见上前阻拦的老管家被推倒在地,磕得满脸是血。

    我垂袖,暗自拉住小翠的手让她镇静下来,低声交代道:“从后门偷偷出去,报官。沿途叫嚷张府出了人命。”也只有这般才能让衙役迅速过来了……

    然后松了手,我冷冷道:“把管家扶下去。”然后招呼那边吓呆了的仆役,“良二,还不快去请医?”

    “你们不过就是想要张府的钱财。”我几步上前,在石桌边堂而皇之地坐下,摆出了谈判的架势,“但一个死掉的张府肢解开来也不过你们每人数百两,一个活着的张府每年收入也不止这些。别怪我说你们不过是一群空有力气的蛮人,懂何经商之道,现在张府任人宰割倒还真就是少了你们这样一群帮手。不如我们现在就立个字据,协商下分成?鸡总归是养着才能生蛋是不是?”我胡乱说着,只盼望能唬得了他们一时。

    那一群人议论纷纷,眼看着有几分心动。

    我便又下了重利:“我一个孤寡女子也用不了什么银钱,不如我拿一成,剩下九成随你们分去,如何?”

    “此话当真?”

    我无意义地柔和一笑,对婢女点头,“拿纸笔来。”

    那群人看我说得肯定,信了七八分,赞许感叹:“这样才是皆大欢喜嘛,哈哈哈。”

    素笺在灰白的石桌上铺陈开,隐约还染着妺妍用整朵梨花压染留下的印迹,素净雅致,大约是她眼里描摹出的我的气质。

    我将小鼎搁下,揽袖执笔,三言两语将前因写了清楚,然后顿笔看向他们,“这九成如何分,你们是不是也商量商量,别最后搞成一笔糊涂账?”

    那群人觉得有理,凑拢商讨了开来。

    我坐在那,眸中泛空,神情渐冷,盯着素笺上的花渍,几乎定成了个木人。

    耳边的商讨声已经渐渐变成了怒骂吵闹。

    直到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列队整齐。

    那群闹腾的乡夫瞬间静了音,瑟缩着身子,软着膝盖,要跪又不敢动作。

    然后我看见李大人从人墙后迈了出来——那个一向叫我们少安毋躁的知府李大人。

    竟然是知府大人亲自领兵……

    若说此刻我还带着一分侥幸,当我看到王公子紧跟知府身后走出来时,便知一切已无力反转。

    或许那叠染血的银票反而更给他提供了“呈堂证供”。

    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在我眼里扭曲成鬼魅猖狂,在张府仆役的欣喜中闹事的人被全数抓获,又在张府仆役的惊呼哀泣下公布了我这当家主母勾结家仆谋害亲夫的罪行……

    被判抄家,立即执行……我死死抱住小鼎,不愿放手。

    官兵来夺,我哪抵得过他们的力气,被掰断了指骨,眼看便抱握不住……

    争夺中,小鼎翻覆,妺妍的魂珠滚落地上,被官靴踩入泥里。

    我覆脸尖叫,泪簌簌落下,然后狂笑。

    王公子站在知府身边带着讽笑,用唇形说着“何必当初”,然后摇头,又说了句“女人”。

    偏院的梨花落尽,空寂地铺了满桌满地,以及兀自开着的窗棂,有如撒落了一层冥钱。

    醒来时,看着窗外满院的白,还以为我魂游于此。

    直到瞟见浸渍成深褐的木棂才想起昨天下了初夏第一场阵雨,将院里的梨花尽数打落了下来。

    我探手,果然摸到了那一叠银票,还保持着刚塞进去的形貌——染着血渍,最外张折着一个角。

    抽开榻上暗格,小鼎安安稳稳摆着。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时间又有些失神。

    半个时辰后,我将小翠唤了进来抽了一张银票给她,叫她去钱庄兑成现银。

    “七日后,我要办一场宴。”我淡然道。

    池中撑死的锦鲤已被捞完,因我一直未说什么,便也没再放入鱼苗。池水连通底下暗河,昨日那场暴雨,将水位提了不少,那一丛丛睡莲随波荡漾,我倚着曲栏,指尖都能触到其浮叶。

    “就在对岸搭起戏台吧。”我道,“要是那时睡莲开了才好。”

    我揽袖执笔,在素笺上写下一段段唱词,边写边圈改,笔下的正妻遭小人设计为夫君厌弃乃至差点被杀甚至落了个污秽不堪的名,夫君天谴暴毙又被那小人谋夺家产无立足之地……

    写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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