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炎热的酷暑,到乌云压城不消一盏茶的时间。
    整个王城空气变得闷热了起来,空中有蜻蜓飞得很低。
    这个季节天气大多都是这样,暴晒了大半天,到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会有一场雨。
    雨势还不小,但是一般下不了多久,大概五六点就会停。
    还能赶得上太阳下山, 然后天边云像是火烧了一样,很好看。
    空气会像是被洗干净似的。
    因为大雨被封印在家里的小孩子又会跑出来吵个不停。
    那时候就没那么热了,晚风吹在身上还会很舒服。
    雨停了就把桌椅搬到院子里准备晚饭,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就着天边的火烧云刨一口饭。
    旁边是小孩子在打闹,屋檐还滴着水但是地面已经干了很多,然后看着天色暗下去银河浮出来。
    “快快, 这雨看着就不小, 走快点。”
    “还有几批货没搬,下雨前没搬完就耽误了。”
    迷迷糊糊的,小舞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揉着眼睛看了看。
    夏乏冬困,兔子不会冬眠,但是身上皮毛太厚,夏天就很难受。
    刚刚应该实在是太闷太热了,趴在柜台前面不小心睡着了。
    幸好这个时候没什么客人,不然辜负这次临危受命。
    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小脸被压着的一面有红色的印子。
    刚刚才知道,自己和阿恋在路上遇到的女子,居然是鳞之的母亲。
    当时阿恋已经不会思考了,那反应她看着就觉得好笑,可惜鳞之他们没有看到。
    随后‘两婆媳’拿着钱说去赎人了,不过鳞之母亲应该不知道阿恋跟鳞之的关系吧。
    忙里忙外的霍大叔在把摆在外边的桌椅往回搬。
    刚刚天气闷热是打算下雨,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
    “轰隆——!”
    打雷声响,出于动物本能的怕雷雨, 小舞在柜台后面身子缩了缩。
    “哈哈,丫头那么大还怕打雷啊。”
    霍家老大一个人在忙里忙外,扛着张椅子回到店里。
    看着有个爽朗大伯在这,她刚刚反应觉得有点丢人。
    这人是鳞之的叔叔,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头发黑白参半。
    “大叔我来帮你吧。”
    她从柜台后面走出去,想帮忙把桌椅搬回来,免得等一下下雨淋湿了。
    “不用不用,丫头你就找地方坐着就行。”
    “这哪能让鳞之的朋友干活的,也就我那妹子人来疯,还让你替她帮忙看店。”
    难得拽回来帮忙,一眨眼又跑了,还让人家鳞之的朋友留在这帮忙照看。
    “没关系的大叔。”
    小舞一笑,一手一张桌子,看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我力气大。”
    提着两张桌子跟在霍家老大后面,一大一小忙活着把桌椅来回往里面搬去。
    “哈,也是,丫头你跟鳞之是同学嘛,那你也是魂师才对。”
    霍家老大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小丫头,力气比自己还大,唏嘘了一下魂师真是厉害。
    “我那外甥平时没少给你们惹祸吧,丫头你一看就是懂事的好孩子,平时鳞之麻烦你多照顾了。”
    小舞感觉脸热得慌,因为对方的话完全相反。
    其实是一直他们被鳞之照顾着才对,他们经常惹到麻烦,然后去找鳞之求救。
    虽然经常都是一起被戴老大,校长老师们收拾一顿。
    但是鳞之讲义气,有揍他会跟大家一起扛。
    特别是她和胖子,贱人奥和荣荣阿恋几个,每次惹祸了都躲到那个白发少年身后,让对方出谋划策。
    “没有的大叔,鳞之平时照顾我很多才对。”
    “得了吧,他那个性子,三四岁就跑出去撵村子里的狗,真的狗都嫌。”
    小舞听着鳞之小时候的糗事,一个更加活灵活现的皮实小鬼形象出现脑海里。
    两人忙活着,把桌子全搬了回来,滂沱大雨如约而至。
    外边是到处跑着去躲雨的百姓,乱麻麻的,小舞看着这一幕出神。
    嬉笑打闹声,还有大喊着快跑然后奔走在路上。
    鳞之,小三还有伙伴老师们都不在身边,他现在只有一个开了家烤鱼店的普通人。
    她现在一个人,不对,一只魂兽,在这样一座王城里。
    刚刚还帮人家收拾桌椅,现在在店铺里面,看着因为骤雨而乱哄哄的王城。
    就在这么一刻,小舞感觉有些恍惚。
    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像是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十万年魂兽化形。
    她享受着这份安宁,即使这雨很大,雷声很响。
    “坐着吧丫头,这雨很快就停了。”
    霍家老大倒了杯茶,还拿了些零食,毕竟是开饭店的。
    “谢,谢谢。”
    小舞郑重对待,她觉得现在是一种修行,一种融入正常人类生活的修行。
    霍家老大喝了一大口茶,叹了一声,坐在一边看着外边大雨滂沱。
    小舞也坐在长条櫈上,捧着茶杯,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两人都在安静地看着雨,有人跑到店里来躲雨,霍家老大会去给人家倒上杯水。
    躲雨的大多数熟人,忙碌了一整天,现在下雨才能歇歇。
    旁边那个汉子明明才几十岁,自己几万岁,但是却是自己长辈。
    躲雨的人笑着问他,这是不是他女儿,他笑着说是自己外甥的同学。
    “哟,你外甥,听你说你外甥好像还是魂师。”
    “真的假的,牛哇霍山,有个魂师外甥,多大了,刚巧我那个女儿还待嫁闺中……”
    霍山笑骂回去:“去你的,我外甥那可是天才,以后绝对能当大将军那种。”
    其余人笑着骂回去,一群粗人都在吹牛打屁。
    有几次嘴边浑话说到一半,注意到还有个小丫头,就憋了回去。
    小舞捧着个茶杯静静听着,觉得这种感觉好奇妙。
    雨越下越大。
    她在想,自己以后,能不能也在这里开一家店。
    忙忙碌碌的,然后下雨天就和小三,还有荣荣鳞之他们,坐在铺子里面聊天。
    完全抛弃魂师魂兽什么的身份,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多好。
    真的好。
    开什么店好,王城的人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吃胡萝卜。
    到时候让鳞之帮她想好了。
    她发挥起有事找鳞之的技能。
    那群人在说霍山的外甥,估计也就有点点魂力。
    这辈子能到大魂师就差不多了。
    这也是常态,霍山大叔自己也这么认为。
    不过大魂师,已经能去一些小城当帝国官员了,去参军也能有捞到个好爵位。
    说不定还能被那些贵族老爷们看上,招到府里,许配个小姐什么的。
    说得挺羡慕的,霍山听着这般也觉得很满意,小舞看他笑得合不拢嘴。
    她发现他好像对自己外甥有什么误解。
    鳞之好像,六七岁就成大魂师了吧。
    “丫头啊,关于鳞之有件事想问问你……”霍山大叔喝了口茶说道。
    是想问鳞之现在是什么水平的魂师吗?
    鳞之这么天才的人,未来绝对能修炼到封号斗罗,那可是整个帝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怎么可能在这群人嘴里,能被小贵族招揽就欣喜若狂呢。
    小舞打算吓吓这群人,随即就听到那霍山大叔问道:
    “这当魂师,苦不苦呀?”
    小舞怔住,抿了抿嘴。
    她看到那张有些沧桑的大脸像个老农皱着眉问道,不知道为何觉得,更想开家店过些清闲日子了。
    ……
    “啊,突然就下大雨了。”
    雨势来得突然,但是最近这段日子每到这时就会暴雨倾盆。
    来史莱克观赛的人,早就化作鸟兽走散。
    化作跑到史莱克教学办公的地方避雨。
    弗兰德和柳二龙去招待那些贵客们。
    年轻人不怕淋湿,风里来雨里去走了大半。
    那个叫赵今日的男生,现在被那个叫绛珠的治愈系魂师治愈着。
    毕竟大校风范,还是要有这种气度的。
    整个人鼻青眼肿的,浑身绑着绷带,他同伴和长辈自始至终都没出面。
    “呜呜呜呜!”
    嘴里缠了绷带,听不太清。
    胖子在他面前挑了挑耳屎,表示没听明白,还把耳屎擦在人家绷带上面。
    喊得更大声了。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呢,说好要去鳞之家聚餐的。”
    史莱克六人站成一排,看着廊道外边的雨幕。
    “应该不会下多久,雨停就出发好了。”
    “说起来,收拾这家伙一顿真是神清气爽,可惜鳞之没机会。”
    “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其实挺厉害的。”
    对方面对六人围杀,一开始居然还能周转起来,硬生生先淘汰了一个,然后才是抱头挨打。
    一对一情况下,胖子和小清也不见得是那家伙对手。
    几人一言一语,唐三还在看着外边暴雨,这个时候难得心神放松。
    却在这时,有人脚步声接近,几人转身看去,两个明显不是学院教员。
    而且那个眯眯眼的家伙,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比校长们还要危险的气息。
    几人皱着眉头,场面却被下意识护在身后的宁荣荣声音打破。
    “爸爸!”
    荣荣的爸爸?
    七宝琉璃宗宗主?
    ……
    “外边下雨了啊。”
    又是地牢,玉鳞之有些悻悻然地把手和地牢的铁栏上移开。
    “哼,你怎么知道下雨了?”旁边的小光头不信。
    地牢连个窗都没有,昏暗,离地面十几米,而且他们魂力都被某件东西镇压着,哪里有什么感知能力。
    “闻到的。”
    “你鼻子属狗吗?这都能闻到?”
    “我是不是属狗不知道,你再逼逼就把你狗腿打断。”
    玉鳞之笑眯眯说着最凶的话,看着那个一直不服气的小光头:
    “不知道现在没有魂力,把你断指裂肤,你的自残武魂能给你恢复多少?”
    小光头咬牙看了他一眼,选择忍气吞声,负气走到一边。
    倒是那个面具男早早认命,进来后就安定地躺在有些脏乱的竹席上,双手放在肚子上,从始至终没说话,现在还在闭目养神。
    玉鳞之让官吏找自己老舅来赎自己,而这群人也让人去哪个地方找他们剩下的同伴带钱来赎。
    大概是他表现良好,储物魂导器没被收走。
    魂力运转很慢,但不是消失,还是足够他从魂导器里拿东西出来的。
    几人疑惑他要拿什么东西出来,却见这家伙从魂导器里面掏出了张小板凳。
    一屁股坐在那里,手上还多了把瓜子。
    “啪叽,啪叽啪叽。”
    地牢内响起清脆嗑瓜子声。
    “……”
    储物魂导器那么珍贵的宝物,是让他放这种东西的吗?
    玉鳞之懒得理他们。
    还害自己锒铛入狱一次,当时就应该给他们乱指条路,找不死他们。
    这样想着,玉鳞之发现面前光线一暗,一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是那个剑士,他好像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
    玉鳞之疑惑:“干嘛?”
    “还有凳子吗?”
    玉鳞之觉得有趣,把屁股下面的板凳让给了他。
    他道了声谢,然后便见这个少年,又从魂导器里面掏了张太师椅出来。
    “……”
    如果史莱克众人在此,肯定就能理解。
    毕竟鳞之是个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的家伙。
    “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是吗?”玉鳞之躺在太师椅上,一摇一晃,瓜子壳扔了一地。
    剑士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跟我们打上那一场?”
    “有趣,不是你们先出的手?”
    “也是,我替月月向你道歉,她平时被娇惯纵坏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节能型选手,此时很认真地分析:
    “你认识我们五大家族,而且知道我们传承武魂,还有深不见底的实力,这太巧了。”
    “哎?原来你们也有能好好交谈的人啊?”
    玉鳞之高看了对方一眼:“还是说,只是觉得我实力得到你们认可,所以觉得我够资格跟你们交流?”
    “按照你们的理念,强者统治弱者,魂师奴隶普通人,不才是你们的宗旨吗?很感谢你觉得我是强者,但是先说明,我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个弱者,是个普通人而已。”
    被阴阳怪气了那剑士也不气。
    “你说我们傲慢,但你现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傲慢本身。”
    玉鳞之眯了眯眼,忽然笑了:“确实呢,我出手想收拾你们一顿,应该是没什么理由,只是看你们纯粹不爽。”
    “公子倒是耿直。”
    “还有一点,我知道跟你们说没什么用,毕竟只是一群推出来掀开帷幕的年轻人,但我还是想说。”
    “现在这个大陆,虽然也有诸多问题,这不假,但是我很喜欢,我那位老师也很喜欢,有什么野心,希望你们都能憋着。”
    剑士沉默着,这时地牢大门被打开。
    “玉鳞之是谁,有人来领你了。”
    银发少年起身,看去来的居然不是自己大舅,而是两个女子。
    随后看清来人居然是自己娘亲……和恋红尘?
    只是此时小炮仗低着头像只鹌鹑一样,整个人精神都在涣散,像是被玩坏了一样。
    霍灵儿一边一个拉着出了地牢,看起来像是三姐妹。
    玉鳞之一脸疑惑,恋红尘缩着脖子低着脑袋。
    “鳞儿啊,都怪娘亲没有教好你。”霍灵儿看起来有些悲痛。
    “不是,娘亲?还有小炮仗,怎么是你们来了?”
    “哎呀刚好遇到这姑娘,没想到居然是你同学。”霍灵儿拉过恋红尘的手:
    “闺女你看这就我儿子,瞧瞧这是你同学不是?”
    在玉鳞之看来,这老母亲脸上捉弄意味很明显。
    “是,是呢。”恋红尘都不敢去看,脸红到耳根子里去了。
    “鳞儿你瞧瞧多好的姑娘,可惜你没把握住,人家有心上人了,我是真的稀罕,真是可惜了呐。”
    恋红尘头低得更低了,张嘴欲言,却害羞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想到今天跟人家娘亲说了那些,现在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丢死个人了。
    霍灵儿语重心长继续道:“这次你回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姑娘,人也老大不小了,该操办就操办。”
    又转头看向想让自己缩成一团的恋红尘:“闺女要不也来帮阿姨过过眼?”
    哎?
    小炮仗眼睛瞪大,感觉有水雾。
    视线在玉鳞之和拉着自己手的霍灵儿身上来回。
    不可以的!
    怎么可以这样?!
    “行了,娘亲你别捉弄她了。”
    玉鳞之没什么好气,过去主动拉过小炮仗的手,后者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本来就不聪明,被你一弄要变得更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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