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有个四野的老前辈曾经像我描述过这样的一幅情景……
    土黄色的长龙在白山黑水间蜿蜒前行,紧凑的脚步声几乎能震动这片沉睡大地的心脏。枪刺形成的光芒映照着日月的光辉,不论在白天或是黑夜,都能让人感受到肃杀与毁灭力量的存在。
    灰色、白色、黄色或是褐色的狗皮帽子形成的浪潮有节律地跳跃着,一眼看不到头,一眼看不到尾,咆哮奔涌着冲向前方!
    当年那位四野的老前辈当年随大军入关,同样是在天寒地冻的气候条件下,同样是在这片苍莽的白山黑水之中。
    如今,我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幅类似的画面。只是当年步枪上的锋利枪刺换成了现在横背在背囊上的突击步枪,当年的狗皮帽子换成了包裹在战士们身上的白色伪装披风。
    接待我们的amp;amp;无amp;amp;错amp;amp;小说{}是个挂着二毛二的中年陆军军官,而且看起来和领着我们前往大练兵集结点的参座相当的熟悉。彼此一见面就是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然后就很豪爽地朝着我们一挥手说兄弟们跟我走,今天咱们啥都不说了咱们先好好的给小兄弟们接风洗尘。
    我们就跟着参座上了车,直接杀到了一个被山丘包围着的巨大盆地中。
    广阔的盆地中,连绵不断的帐篷列成了庞大的方阵,往来不断的车辆就像是血管中运载着氧气和养料的红细胞一般,不断地将各种不同的物资运输到这座崭新的军营中。
    许久之后,我终于从新闻中看到了关于那次大练兵的新闻。我不得不说,那位负责镜头剪辑的电视编辑相当的内行,除了那些看起来很美的镜头和一些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花样的把戏,事关机密的内容一点都没泄漏出来。
    可真正的大练兵,绝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样赏心悦目的。
    比如说,当时为了训练部队在雪地中的走、打、藏、住、吃,军队中的后勤部门可算是费尽了心思。
    就说个简单的吃吧。
    老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么庞大的部队行动,一天的饮食所需的数量就是个天文数字。而且吃饭这个事情说起来好像是简单,但多少面粉大米能满足一支大规模部队的消耗,需要配备多少燃料和其他的小物件,这就是相当烦琐的事情了。
    所以在我看到那个红着眼睛、沙哑着喉咙的军需官的时候,我拿着物资调拨单的手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子。
    军队中的物资调拨向来就是井井有条。经历了战争年代积累的经验,再加上军事科学院那些个专家的反复考究、验证、推敲,军需物资的调拨已经有了一系列完善的调拨方式。
    但在骤然出现的大规模部队集结状况下,物资调拨中存在的细小纰漏也就逐渐凸现出来,就像是蝴蝶效应一般的造成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麻烦。
    无数个催要物资的电话汇集到了军需主官那里,而一个个解决问题的电话也要由军需主管打出去。
    连续几天下来,即使是铁人也被这随时可能响起的电话和似乎永无休止的麻烦折磨得行销骨立了。
    我就看着那憔悴到了极点的军需主管从我手里夺过了物资调拨单,在匆匆扫了一眼那物资调拨单之后,军需主管几乎是强行从喉咙里挤压出了一丝声音、交代我去某个临时仓库领取物资。
    我的眼睛里就觉着有些发潮了……
    这些个主管军需的军官们在军队中向来就像是隐形人一般,从来都没有太多人注意。
    寻常时节,在物资调拨到位的情况下,下面的兄弟们大口吃着军粮,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想到这就是军需官们忙的上窜下跳的筹划运输才能保证了兄弟们的伙食。
    而在物资调拨一时无法到位的情况下,军需官们却是吃挂落的首要人选。
    下面的兄弟们骂,那是什么难听骂什么,几乎就把军需官们当成了喝兵血的蛀虫贪污军饷的混帐。虽说兄弟们也就是图着个嘴巴快活、发发胸中的怨气,可那些难听的话却是一句句的扎在了军需官们的心窝子上。
    上面的老大训斥,甚至是指着鼻子吼骂。凭什么你们就好吃好喝的呆在机关,下面那些个兵们就要饿肚子?不就是些军粮么,按时输送军粮物资你们都做不到,你们干逑吃的?
    遇上了脾气不好再加上上火着急了的老大,说不好顺手大耳刮子就要上来了。
    可军需官们也有说不出的苦处啊……
    运输军粮的车坏了,天气恶劣物资上不到哨所,还有那些无法避免的事故……
    这都不是人力可以避免或是挽回的啊!可军需官们也就是这么默默的承受着,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
    有时候,几个相熟的军需官也会在喝了几口小酒后发发牢骚,说老子们真是憋屈!
    你们这帮子小兄弟是军队里面的精锐,只要是有个什么行动之类的虽说危险,可活着回来了说不定就能立功受奖。
    哪怕是平时没行动吧?你们这帮子兄弟操练的辛苦,上面的老大们对你们也是另眼相看,评功授奖的机会也多。
    可我们呢?
    干好了那是该的!不就是运点子军需物资么?有车有人,这活儿说起来谁都能三下五除二的干好。
    干不好了挨骂!妈的不就是管个粮草运输调拨,只要上面领下面发就是了,这都干不好那挨骂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可老子们的苦处谁知道啊……
    当兵这么多年,说起来枪都没怎么可劲打过。平时看着一箱箱黄橙橙的子弹从兄弟手上过,可兄弟也就是个过过眼瘾的命,轮不着咱兄弟痛快一把。
    回家了,看着同年兵立功受奖的一大把,回家见人都能牛气三分。可咱爷们反倒是光溜溜一个人回家,乡亲们面前真是啥话都说不上啊……。
    说好听了,咱这军需官也算是三军之中的命脉所在,维系着士气保障着作战能力,怎么说也是个要害部门。
    可看看咱爷们干的这点子事情,放在古时候的戏文里面,不就是个押粮官的操行么?
    都穿着一样的马甲,说起来都是中国军爷,可这军爷和军爷之间,还真就是很不一样啊……
    说着这些话,那些个军需官哥哥们脸上铁定就是一脸的郁闷,巴掌也是把小桌子拍的山响。要是撞见个脾气暴躁的爷们,那肯定是要扯开嗓子骂着说爷们不干了,妈的没见过爷们这么憋屈的军爷!
    可第二天,那些头天夜里还在跳着脚骂娘的军需官哥哥们还是早早的起来,对着电话使劲吆喝着调拨任务,全然像是忘了昨天夜里说过的天大的委屈。
    遇见个喜欢翻旧帐的说起昨天夜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军需官哥哥们也就是呲牙一笑,骂骂咧咧的嚷嚷说你小子胡说个啥?酒话你也能当真啊?信不信哥哥我压你一个月的咸盐调拨,叫你小子个淡嘴里面只能说淡话?
    拿着调拨单赶紧滚,老子这里事情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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