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别后,难辨寒暑,不知春秋。”秦灼轻声重复着这一句话。
    她原本只想逗逗晏倾,让他说些好听的。
    谁知他这句说出来,忽然就戳中了她的心,鼻尖忽然都泛酸。
    这次晏倾回京是一年。
    那他被困在灵云观上的那三年是怎么过的呢?
    秦灼忽然觉得晏倾这话,说的不是现在,还有从前。
    从前那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她的日子。
    还算什么帐啊?
    秦灼这会儿心疼他还来不及,伸手就把晏倾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周遭是清风明月,萤火翩飞。
    宴席上的歌舞乐声徐徐传来,又给夜色添了几分靡靡之色。
    她不想让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有变,就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在这听雨阁里,那花美人呢?他去哪了?”
    先前无争他们都担心花辞树回了颜府之后,已经有七八天就没有消息,怕他出事。
    眼下晏倾在这,花辞树应该是没事的。
    “他有别的事要做。”晏倾见她没让自己接着说那些话,反倒忽然问起花辞树来,一下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忍不住心道:是我说的不好么?
    似乎没把灼灼哄好。
    她都不愿意听了。
    晏倾还在思忖着说些什么好。
    秦灼已经开始问他这一年在京城都做了些什么事了。
    她好像对那些事都很感兴趣。
    明明已经听过暗探传来的消息,知道了个大概,这会儿却还想听晏倾再说一遍。
    那些事,听暗探们说,和听晏倾亲口讲,是完全不一样的。
    晏倾还没从‘怎么想她’的那事里走出来,就听秦灼说想听京城的那些事。
    他静了静心,尽量让思绪恢复清明,这才同她缓缓道来。
    晏倾把向兴文帝谏言,把那些因为顶撞皇帝而被革职下狱的大臣极其家眷流放的事说了,兴文帝的意思是在半路就把那人都解决掉,以免再生事端。
    他应下之后,让人假扮成山匪拦路杀等法子,把孙家那些人和其他几个大臣极其家眷都救了下来,如今这些人都在山野之中暂住。
    等到来日龙椅上换了人,他们才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晏倾说:“孙尚书老当益壮,遭此大祸尚能撑住也是大幸,他家中儿孙都保住了,离京前还曾跟我透露,先帝的确留了一份遗诏给他。”
    而且那遗诏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兴文帝萧宇只是暂代帝位,待到谢氏诞下的孩子年满双十,加冠之日,萧宇必须得禅位。
    只是先帝也不知道谢氏生的原本是女儿,却被兴文帝换成了儿子,他有意传位于长孙,可这长孙变成了孙女。
    这遗诏其实有没有用,全靠落在谁手里,要怎么做文章。
    晏倾跟秦灼说了这最要紧的一桩事,又道:“只是孙学海把遗诏给了孙魏紫,如今孙魏紫不知去向,我已经派人寻找多时,却始终没有消息……”
    他知道孙家大小姐孙魏紫跟秦灼关系匪浅,就算孙魏紫手里没有遗诏,这人也是要找的。
    秦灼当日被兴文帝送去北漠和亲,这位孙大小姐还曾夜半登门,与她同寝。
    这人失踪后,秦灼还多次派人去找。
    只是那么多人在寻都没寻到,一年过去,更是生死不知。
    “小牡丹一看就是有福之人,都说福大命也大,找不着或许还是好事,可能在哪个乡野之处躲着呢。”
    秦灼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孙家前世被抄家,男子流放,基本都死在了半路上,女眷为娼,全落入泥潭里。
    如今孙学海和孙家儿郎们都被保住了,小牡丹的命运也应该改变了才是。
    秦灼说:“派人接着找,迟早能找着。”
    “嗯。”晏倾道:“迟早能找着。”
    秦灼深信小牡丹能找着,便不再多说,很快就问起了另外一桩事,“那仙师和掺杂的假丹药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晏倾没有细说。
    他在除掉原本的假仙师之后,留了其中一个用来牵制皇帝,这般行事并非正途,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于是跟秦灼说的时候只是一语带过。
    秦灼也知道晏倾能这么快重新取信兴文帝,除了他能力出众之外,必然也使了一些手段。
    这些手段阴狠也好,毒辣也罢,总归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尤其是不好说给心上人听。
    晏倾在秦灼面前已算是十分坦诚,并不故意遮掩。
    只是多少有那么一点,想让她多看看自己好的一面,少知道些阴暗的一面。
    而秦灼光是在暗探们传回消息来时,众人听了忍不住骂晏倾其心险恶、手段狠毒的那些话,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确实不怎么光明正大。
    她也不再细问,只同晏倾说:“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光明磊落?非常之时,做非常之事,也无可厚非。”
    晏倾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眼神却出奇地清亮。
    他的心上人,是这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姑娘。
    懂他心中所想。
    予他无限暖光。
    “说了这么多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秦灼听他说了在京城的那些事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又拐回了一开始的地方。
    她问晏倾,“既然这么想我,这整整一年,怎么只给我写了一份信?”
    秦灼说着,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信上还只有一句话,都不知道多写一点,我也很想你啊。”
    晏倾听到她说“我也很想你啊”说的那样自然而然,好像这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
    他想起了给秦灼写信的那一天,那么多的话想说,到最后落笔时,却只写了一句话。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
    无论写什么都无法形容他对灼灼的想念,不如就明明白白地写‘思君’,聊表心中之情一二。
    如今秦灼问起来,他唯有如实相告。
    晏倾平视着她,语调不自觉得温柔了许多,“纸短情长,诉不尽心中事。”
    他伸手抚过一旁的琴弦,琴声泛泛时,缓缓道:“唯将相思寄长夜,散入风云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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