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花辞树在吃到糖的时候,只是多看了她一眼。
    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林泽做那事的时候其实也没多想,就是听闻颜晖夫妇杀子弃子那些事之后,觉得花辞树太苦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小经历的那些,已经算是尝遍世间苦了,直到昨夜才晓得出生在高门大户、王侯天家也不一定是幸事。
    人生太苦的时候,就应该吃糖甜一甜。
    她刚好有糖,就给花辞树喂了一颗。
    喂完之后,她才想起来花辞树不同旁人,他从来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可那会儿要是让他吐出来,也很奇怪。
    好在花辞树后来忙着收拾颜家那些人,也没跟她计较。
    林泽这一天忙下来,也把那颗糖的事忘到了脑后。
    谁知花辞树喝了这么多久酒,忽然开口跟她要糖。
    这是醉了吧?
    肯定醉了。
    要不然,他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还有。你先放开我的手,你这样拽着我,我怎么给你拿?”林泽知道跟醉了的人是没法讲理的,只能试图让对方先松手。
    花辞树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松开了手,然后掌心朝上,等着林泽给糖。
    “你这……”林泽被这样乖巧可爱的花美人震惊到。
    实在有点不像自己看到的。
    这可是在君上面前都不给好脸色的花辞树啊。
    喝醉了这么乖的吗?
    她愣了愣,好一会儿都没动作。
    “糖。”花辞树一直没等到她拿糖给自己,不由得出声催促。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拿。”林泽解下腰间的小袋,打开了,拿了一颗梅子糖放在花辞树手心。
    花辞树看着手里那颗糖,眸色清清亮亮的。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也不吃。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吃吧?”林泽猜测着问道。
    花辞树没回答。
    林泽却觉着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她把小袋里的糖都倒在花辞树手心里,可惜她来东临这么久,也没空去买新的,袋子里只剩下三颗了。
    “只有三颗了,三颗都给你。”林泽把倒空了的袋子给他看,“等日后得空了,我再多买一些送给你。”
    花辞树听了这话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小袋看。
    “你想要这个小袋?”林泽心道糖没了,连小袋都要。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花辞树!
    “好吧,这小袋也送你了。”她把袋子递给花辞树,还想问他做什么用。
    就看见对方把小袋接过去之后,小心翼翼地手里的三颗糖都装了回去。
    像是要珍藏一般。
    林泽见状,顿时:“……”
    这人平日里再精明能干,喝醉了之后就完全判若两人了。
    花辞树把小袋当做宝贝似的揣进了袖子里。
    林泽见状,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许是跟在君上身边的日子久了,与花辞树见面的次数太多,她前些日子做梦,竟然梦见了这人。
    梦中是江南三月,桃李纷飞的时节。
    她跟花辞树初相识,折了一枝桃花送给他,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惊鸿一面,一枝春,一句酸诗。
    十分莫名其妙的一场梦。
    没头没尾。
    不知因果。
    林泽却把那个场景记得很清楚,梦里的花辞树对她那一枝春无甚反应,此刻的他却将三颗糖视若珍宝。
    她看着花辞树,不由得轻声道:“林泽无所有,聊赠三颗糖。”
    声落。
    花辞树忽然抬眸看向她。
    林泽心跳徒然漏了一拍,有些紧张地道:“玩笑话而已……”
    “我跟你说个秘密。”花辞树却自顾自说道。
    “什么秘密?”林泽心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探听对方的秘密,但是这话想也没想就问了出去。
    再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
    “我不是颜辞镜。”花辞树很认真地说:“我是花辞树。”
    林泽闻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事从昨夜开始,就有很多人知道了。
    但她还是认真地应声道:“我知道。”
    花辞树说:“颜辞镜是我哥哥。”
    他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是我唯一的亲人。”
    林泽听得云里雾里。
    颜家这么多人,兄弟一大堆……
    对花辞树来说,只有晏倾是亲人吗?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花辞树伸手把她拉着坐下了。
    就坐在他身边。
    花辞树说:“我有很多很多秘密,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
    “那你也别和我说。”林泽连忙道:“免得你酒醒之后要杀我灭口。”
    花辞树伸手揽住了林泽的肩膀,哥两好似的靠在一起,“不会、不会灭口。”
    林泽想挣开,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反复几次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
    跟喝醉的人折腾什么?
    要抱就抱吧。
    就花美人这长相,同人如此亲近,算起来还是她占便宜了。
    “小时候,他们都说能一起分糖的,就是自己人。”花辞树揽着林泽,郑重其事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自己人了。”
    林泽听他说话停顿,吓得不轻。
    她还以为自己给花辞树两颗糖就要变成了花辞树的人。
    这个说法未免太霸道了一些。
    花辞树前言不搭后语地跟她说了许多话。
    还真说了不少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花辞树是颜晖的外室生的,外室难产而死,才抱回颜家抚养。
    他跟晏倾同岁,但是生辰不详,在颜家排行第四,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连名字都没人给他好好起,颜家人就一直‘阿四阿四’地叫。
    他这个外室生的在颜府日子不好过。
    嫡出的三公子比他还惨,吃的东西会有毒,在池边看鱼会被人推入池中,屋顶上掉下什么来每次只砸他……
    过得惨的跟过得惨的凑在一处。
    反倒命硬起来。
    直到十五年前的六月初五,颜晖带着颜辞镜出去,再也没回来。
    从那以后,阿四就成了颜辞镜。
    他一个人,替两个人活。
    别人记不得死了的是谁,他记得。
    他的哥哥,他唯一的亲人是被颜晖害死的。
    颜家根本不是他的家,是生死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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