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隐约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仔细思索起来觉得疑点重重。
    “如果这里变成了鬼市,为何没有丝毫鬼物的气息。”
    “龙眠小镇除了坠龙事件之外,究竟藏了什么隐秘。”
    傍晚雨停,到了夜里……
    方言拿出一张竹制的摇椅躺在院里,感受着久违的寂静,不仅是环境, 更是心灵上的寂静。就像倦鸟投林云返岫,总是要停下来歇息。生活却并非如此,喜欢一朵花,不一定就要把它摘下来,喜欢清晨的风,不一定要让它停下来,喜欢春季的细雨,也不能据为己有。
    龙眠小镇里拥挤着十万人家,熙熙攘攘。
    但是在夜里却只有两三灯火,清闲自在。
    大山的天气常常在夜里下雨,某蛟把大山的天气习惯,强加在龙眠小镇,如今在院里的篱笆旁已能看到天色转晴。花叶被雨水淋得湿润,远处树林里密密麻麻地布满水洼,王寡妇傍晚时分晒出去的衣服和枕席也干了。
    方言拿出装酒的葫芦,慢慢地饮,仿佛需要凭借它来陪伴余生的落魄书生。
    “先生,先生。”
    莲儿带着圆圆的小墨镜,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撞倒了晾衣的木架,一会儿撵的鸡鸭满院子的乱飞乱跑, 一会儿又撞倒了装满水的木桶,弄得院里一片狼藉,她跑到先生身边,蹲下身子,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伸手瞎摸。
    “好黑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咕咚……
    方言灌了口酒,敷衍似的拍拍她脑袋,说道:“嗯嗯……莲儿真厉害,回头先生奖励你去游泳。”
    “哼~!”
    莲儿摘下墨镜,嘟起小嘴,不满道:“我才不去呢。”
    “本来呢……我还想着你啥时候回来,今年春色倒是很不错,你若是回来,咱們就一块儿去瞧瞧,可……谁曾想半个春季都过去了,都瞧不见你的身影,我就想着,今年春季又没法和你去踏青了。”
    王寡妇在院里收拾刚采摘下来的春茶, 一边跟方言闲聊说话。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虽然方言至今没有搞懂龙眠小镇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如今被血祭后的小镇又属于什么样的存在,为何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听人提起这里,特别是许多人物之前的生命轨迹,似乎都被有意的更改过一般。
    “呵呵……”
    王寡妇笑着装满了一簸箕的春茶,抖了抖簸箕,导致身前的两岸青山晃了晃,风景更为优美了,她伸手拨弄春茶,将其摊开。
    “我的意思是说,即使你回来,这春天差不多也该过去了。”
    方言放下酒葫芦,抽出烟杆子砸吧两口,云雾缭绕,她转头欣赏着青山的伟岸,嘟嚷道:“总之……还是回来了。”
    “说得也对,回来就好。”
    王寡妇点头说完,端着簸箕起身,放进堂屋里,免得半夜万一落雨,淋湿了刚采摘的新茶。
    “先生,这里也是你的家吗?”
    莲儿蹲在方言身边,对于二手烟丝毫无感,双手托着下巴,满眼好奇。
    “呵呵……”
    王寡妇从堂屋里出来,坐在门前的矮凳上,放眼望去,凹凸有致,弧圆有型,伸出手指开始掰算年后至今的支出与收成,听见莲儿稚气的问某蛟,忽然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一家三口,挺像那么回事。
    “对啊,你家先生我四海为家,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家。”
    方言抽口烟,笑摸莲儿狗头。
    王寡妇笑着看了一眼,继续低头掰着手指,嘴里碎碎念。
    “肉食不用花钱买,家里有鸡鸭,缸里还有十来条鱼,完全够吃,顶多就是每日清晨去采买些青菜,油……好像还有两坛,米面只剩下半缸了,明天得去街上采买些,莲儿正在长身体,鸡子以后不能全数留下,每日起码要给孩子吃个鸡子,瞧这样子她们也不像带足了行礼衣物,如今这时日还好,再过个把月,天气热起来,得给孩子做两身换洗的衣裳,免得惹出痱子,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了……”
    王寡妇瞧了眼抽烟的方言,微微叹息,摇摇头看向天真蠢萌的莲儿,看着她脚下的花布鞋,一拍脑门,暗道“还得给孩子做两双鞋子,春季多雨,孩子又喜欢疯玩,弄湿了没得换,再就是零嘴,孩子还小,正是爱吃酸甜食物的时候,赶明儿去集市上花两个大钱称几斤山上的野果子回来,给孩子磨磨牙。”(注1)
    盘算好一切的开支和名目,王寡妇起身整理了衣裳,弄得两座青山好一阵晃动,她瞧了眼在院里数星星的蠢孩子,还有躺在摇椅上的无良先生,心底暗道:“这两个倒是相得益彰……”
    王寡妇端起门前的矮凳,说道:“夜深了,我去歇息,你们也早点睡吧。”
    “嗯嗯……王姨好梦。”
    莲儿乖巧的点头,笑着对王寡妇说道。
    “嗯,呵呵……你也……好梦。”
    王寡妇心底早已见怪不怪,觉得这怪词肯定是方言教的,从小这丫头就古灵精怪,嘴里总是蹦出些新鲜词。
    清晨。
    王寡妇起了个大早,拿着柳枝浸湿了咬开,清洁好牙齿,又用清水和布巾洗了脸,挎着篮子出门采买,凡事都要赶早,否则就市面上的东西就不新鲜了,全是别人挑拣剩下的,更可恶的是价钱还一样。
    不巧出门就遇见二狗子他娘,一个市侩且又斤斤计较,偏偏还十分好脸面的粗鄙婆娘,如今儿子从军回来,不知走了什么运道,俨然成了小镇的‘高门大户’一般,但是在王寡妇这个从小就命苦的女人眼里,没多大感觉,她的生活就像是一株野草,即使受尽风吹雨打,也坚韧的突破岩石的封锁与阻碍,从犄角旮旯的地方茁壮成长,开出一朵花来。
    像二狗子他娘这样的典型市井小民,骤然富贵后,在王寡妇这样妖艳的贱货面前,可没有好脸色,任谁家旁边住了个这样的寡妇,女主人都不会太喜欢。
    是以,王寡妇虽然不喜欢二狗子他娘这样爱占便宜又要面子的人,但也不会主动招惹,却架不住人家总是喜欢找她挑刺。王寡妇平时都不太爱搭理这丑妇,除非她说话实在太难听了,才会用自己那张樱桃似的王者小嘴讥讽几句。
    可只要王寡妇回嘴,二狗子他娘就会炸毛,跟踩中尾巴的小野猫似的,能够插着腰站在她家院门外骂一个时辰,不带喘气的那种。
    注1:老家土话,现在只有老人家会说,年轻点的都不理解啥意思了,大概就是说“反正闲着也闲着,吃点东西磨磨牙齿,消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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