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道门,李玄找到伏羲时,他正与施忆一起在丹房内炼丹。
    火红的炉光将两人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因为火,还是因为人。
    “该走了。”
    李玄传音道。
    刚刚还惬意无比的伏羲立马站了起来。
    “怎么了?”
    施忆刚问完,随后立刻想起了什么,问道:“是又要离开了吗?”
    伏羲沉默着点了点头。
    施忆环视着四下,柔声道:“大法师,能否出来一见?”
    不用说,一定是伏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
    李玄想了想,在两人面前现身。
    “你有何事?”
    施忆恭敬的行了一礼,“大法师,我能不能随你们一起?”
    李玄想也不想,“不行。”
    开玩笑,他们又不是真去旅游的。
    施忆脸色露出遗憾之色,又很快隐去,央求道:“您神通广大,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我神通广大与你给我添不添麻烦并无关系。”
    李玄看向意动的伏羲,对施忆说道:“你若真对他有意,就得明白此时并非你俩谈情说爱的时候,未来的日子还长,何必执着又现在。”
    施忆明白自己无法说动李玄,又小心问道:“听闻您是姻缘之仙,可否……可否为我们牵线……”
    李玄笑了起来,“有缘人自成姻缘,你还怕他在外面呆久了移情别恋不成。”
    伏羲立刻保证道:“放心,我此生只中意师姐一人。”
    施忆微微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最近……最近我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脑海中总是有一些不属于我的画面,还尤为清晰……这也就罢了,但我自身的记忆却一直在消退……我担心未来某一天会变成另一个人。”
    李玄一愣,“前世的记忆觉醒了?”
    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强者身上。
    但,就连伏羲此时都还未忆起前世,这施忆的前世难道比伏羲还强。
    可惜李玄此时也无法查探她的前世为何人……
    “前世?”
    施忆重复了一遍,忐忑道:“我的前世是谁?对今世有影响吗?”
    李玄摇摇头,“贫道也不知你前世究竟是谁,不过,倒是可以去地府为你查查,至于对今世是否有影响,你大可放心,待你前世记忆完整苏醒,今生的记忆便不会再被其压制,前世终究是前世,左右这具身体的,依旧是你今生的人格。”
    施忆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伏羲好奇道:“师兄,难道她前世是位大能?”
    李玄点点头,“很有可能,如此说来,她前世说不定还与你颇有渊源,否则冥冥之中你们也不会走到一起。”
    伏羲和施忆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行了,前世因,今世果,未来自见分晓,咱们走吧。”
    说完,李玄便离开了这里,留下空间给两人道别。
    良久,伏羲才离开丹房,“师兄,咱们这次准备去哪里?”
    “西方。”
    李玄双眼微眯,西方走过之后,就得着手开始为伏羲成为人皇铺路了。
    “西方路途遥远,在此之前,我得先教你一门遁术。”
    伏羲已经踏入了人仙之境,也是时候教他一点真正的本事了,李玄思来想去,自己会的,【八九玄功】不适合伏羲,【玉清仙光】和【上清神雷】是阐截两教的标致,没有两位师叔的同意也不能轻易传授给伏羲,剩下的便只有【五行大遁】了。
    自己不能一直守在伏羲身侧,【五行大遁】也算是一门安身保命之法,正适合此时的伏羲。
    并且,【五行大遁】与八卦天然契合,阴阳五行八卦不分家嘛,伏羲可以说是天生的人教弟子。
    “随贫道来。”
    李玄带着伏羲寻到一处僻静之所,将【五行大遁】的总纲和自己的领悟一股脑全塞给了他。
    “自己慢慢练。”
    说完,他便在一旁安心闭眼练起【八九玄功】来。
    人教传法,就是这般简单随性。
    时间在流逝,当李玄再次睁眼时,伏羲已然初步掌握了【五行大遁】。
    对于这家伙的修炼速度,李玄依旧麻木了,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道:“行了,走吧,西方教与三教有很大区别,未来人族亦会与西方教广泛接触,咱们去西方,你只需要思考一个问题,未来如何与西方教共处。”
    伏羲点了点头,他也不再懵懂无知,有着自己的考量。
    见识过三教仙门与北冥的他明白,要想将信仰、观念各不相同的人杂糅到一起会有多难。
    如妖族,他们看似老实了很多,不过是因为忌惮三教罢了。
    两人去往西方的速度明显比当初去北冥时快了不少,之所以这么快赶路,是因为李玄也想尽快知道西方教引度人族到西方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巫族,他们又与西方教有何关系。
    李玄不怕与妖族对抗,就担心西方教这种阴搓搓做事的破坏自己的计划。
    “倒是比巫妖争霸之前好了很多。”
    赶到西方之时,李玄看到了西方的些许变化。
    往日荒芜的大地之上多了不少人族部落,甚至连妖类精怪也多了不少,可见西方灵脉也在逐渐修复。
    李玄想到一个大能。
    镇元子一直都深居简出在西方修行,他也是极少数在西方修行还能不受西方教影响的大能。
    这次来西方,是否可以去一趟他的五庄观呢?
    说不定还能为伏羲讨一颗人参果吃。
    但五庄观在哪里?
    李玄转过头,对伏羲道:“先找处人多的地方看看吧。”
    两人从天而降,走进了一处人族聚集地。
    “两位,哪里来?”
    他们走进部族之后,便有一位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人走上前来。
    此人身上有淡淡的道韵波动,显然是修道人士。
    李玄客气道:“道友有礼了,我们来自东方,一路游历而来。”
    那人听后打量了李玄和伏羲一眼,微微点头,“哦?可是三教中人?”
    李玄也不隐瞒,直言道:“我俩为人教弟子。”
    “人教?”
    他将李玄和伏羲的面貌记在心里,点头道:“两位请自便。”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师兄,他应该是西方教徒,这是去报信了吧?”
    李玄无所谓道:“我们又不是来做见不得人的事的,他报信又何妨?
    况且,咱们也此行也是要去须弥山的,让西方教知道了也没事。”
    随后,两人就在部族中闲逛起来。
    这里的人住在山洞之中,石壁之上一层层尽是密密麻麻的山洞,看起来如蜂巢一般。
    住处看起来还有那么点意思,但这里的人,明显有些营养不良了。
    就连刚刚那位修士都形如枯槁,更别说其他普通人了,简直堪比丧尸。
    “奇了怪了。”
    伏羲疑惑道:“他们也不像是没有吃食的样子,为何还这般枯瘦?”
    李玄径直走向一位盘坐在一块青石上的老人,温声问道:“老人家,你们平日里都是如何生活的?”
    老人睁开眼,眼色浑浊,他颤颤巍巍的说道:“修极乐之法。”
    李玄:……
    他有了头绪。
    “怎么修的?”
    老人看了他两眼,摇头不言,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这……师兄,他们身上无任何气息流动,显然只是普通人,如何修道?这极乐之法能修成什么样?”
    李玄没回答伏羲说的话,又辗转问了几人,从一位年轻人身上找到了答案。
    年轻人说,“此法是西方教所传,由‘嗡、嘛、智、牟、耶、萨、列、德’八字箴言组成,每日默诵箴言,再辅以独特的呼吸吐纳之术,即便是凡人也可在肉身圆寂之后魂归极乐世界。
    但此法必须苦修,还不能食肉,以免造成杀孽。”
    这便是西方之道。
    李玄听后感慨颇深。
    但伏羲却火上眉头,“西方教就是这般对待凡人的?”
    李玄带着伏羲向别处走去,“虔诚之人死后魂入西方教,对西方教的确有好处,只是世间哪有那般多虔诚之人,大多人只是被能够进入极乐世界蒙蔽了罢了。”
    “我们要阻止他们吗?”
    李玄摇了摇头,“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他看向远处,“走吧,先入须弥山看看,看看是否真有极乐世界。”
    伏羲嗤之以鼻,“有又如何,他们只想着壮大自身,根本就没考虑过平凡生灵们是否安定,这是在愚弄他们。”
    “你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
    李玄的问话让伏羲沉默下来,这近乎是个死局。
    说西方教在愚弄他们,但凡人虔诚的心的确能令他们死后归于极乐世界。
    可这只占少数,多数人只能清苦一生,一无所获,只能得到一个此人内心不够虔诚的说法。
    好处,西方教得。
    但坏处,却全作用到了这些凡人身上。
    难怪西方教要度人入西方。
    正是为了创造那所谓的极乐世界吧?
    李玄觉得有些火大。
    西方教弟子一个个肥头大耳,可这些个信徒却面黄肌瘦,还真是讽刺。
    “走吧,去须弥山拜访拜访两位师叔。”
    李玄要当面问问他们,是要大兴西方,还是大兴西方教。
    即便是大兴西方教,也不能靠着牺牲这些平凡生灵,这与妖族靠着吃人来提升修为有什么区别?
    “玄都师兄,别来无恙啊!”
    就在李玄准备带着伏羲上须弥山之时,弥勒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玄转身,看着弥勒那张挤在一起的胖脸,就想一脚踹过去。
    “弥勒师弟,可否与贫道解释一下,西方人族,为何是这般模样?”
    弥勒笑道:“师兄不知,西方教教义便是少造杀孽,他们虽然生前会苦一些,但死后却能如我西方极乐世界,不再经历轮回之苦,岂不美哉?”
    “如果进不了极乐世界,他们生前受的苦,你们又如何弥补?”
    “如果入不了极乐世界,便是心不诚,不诚心之人便只能再历轮回之苦。
    师兄,你亦是修道之人,不会不明白求道之路不能一帆风顺吧?”
    李玄:“贫道的求道之路还真就一帆风顺。”
    弥勒:……
    这话把他给整不会了。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笑道:“师兄说笑了,我等如此,亦是为了西方安定,减少西方的杀孽。”
    “呵呵,”李玄轻笑起来,“弥勒师弟,你可曾食肉?”
    弥勒点了点头,“曾经食过。”
    “那你凭什么让他们如此苦修?”
    弥勒想了想,“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贫道曾经只是为了生存,如今自然已经杜绝了杀生食肉。”
    (ps:佛教其实可以吃肉。)
    “如此说来,他们是不是也能杀生食肉,只需要死前顿悟便能入极乐世界完成超脱?”
    弥勒一怔,摇头道:“师兄何必强词夺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毫无道理?”
    李玄面无表情道:“你要壮大西方教没错,但为何要以这种手段去壮大西方教,只是因为这种办法最简单?”
    “非也,这是我教在给凡人一线成道之机。”
    “哈哈哈哈……”
    李玄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伏羲,“看到了吧,不管目的是否正确,只要方法用错了,那整件事也是错的,你可莫要像他们这样,将平凡生灵看做工具。”
    伏羲点头认真道:“弟子明白。”
    弥勒冷言道:“玄都师兄,咱们道不同,但也不至于如此贬低我西方教吧?”
    李玄摇头道:“不,贫道不是贬低西方教,再如何说两位圣人老爷能成道,西方教也是受到天地认可的大教,贫道只是看不起你西方教之人,做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
    弥勒险些动怒,但还是强忍了下来,“玄都师兄不必在贫道面前耍嘴皮子,贫道来此,是为了邀师兄去须弥山一趟的,老师想要见你。”
    李玄眼色一凝,圣人要见自己?
    “请师弟带路吧。”
    正好,李玄也要亲自看看这西方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极乐世界,说得好听是给了平凡人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说得难听是西方教活脱脱就是一个洪荒版传销组织。
    他必须打破苦修就能成道的骗局。
    即便这是西方二圣的意思也不行。
    凡人也是人,不应该被当做棋子如此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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