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息。”
    “受伤了麽?”
    “手臂好象断了。”雪盗把那个人拖到高一些地方,把他翻过身来。这个人很瘦,头发散乱潮湿,身上又是水又是泥。
    “怎麽了?”侍卫头领快步走过来,看到不是自己人出了岔子,松了口气:“这是个外族人。”
    “哦?”雪盗替那人解开衣服料理伤处,问他:“你怎麽看出来的?”
    “我在这条路上少说往返过数十次,比你知道的是多些。出了关口折向东,过了烛溪山,那边的外族人,都戴一只耳圈的。这人虽然没戴,不过一边耳上有孔,和咱们这儿的习惯是完全不一样的。”
    雪盗仔细看,果然如此。那人左边耳垂上有孔,不过却没有耳饰。
    “这人怕是失脚从山上跌下来了,啧啧,情形不太好呢。”
    雪盗走过去说了这人的情形,杨丹微一思忖:“这里没有人家,留在这里是必死无疑。你告诉後面的车子将他带上,到了山下有人家有大夫的地方再安置他。”
    “是。”
    雪盗喊了两个人帮忙,将那昏迷不醒的伤者抬到後面车上,一转头问那侍卫头领:“大哥你贵姓?我是杨将军身边的僮儿雪盗,将来咱们打交道的时候长著呢。”
    “哦,小哥儿不必如此客气,我复姓司徒,单名一个国字。”
    “司徒大哥,过了这山,前面还有多远的路呢?”
    “哦,翻过这山就没多远了,北樗关口天黑前能到,来迎咱们的人应该已经前头镇上等著了。对了,刚才那人,到镇上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其实外伤不打紧。”雪盗上车後和杨丹说:“可那人瘦的很,又不知道在这里昏迷了多久了,受了寒又太虚弱。”
    柔碧冲他扮鬼脸:“你懂医道麽?不懂别乱说。”
    “我就算没经过也见过嘛。”雪盗说:“以前公子带我到处游历,这种事三五不时就会遇到的。”
    柔碧转头看杨丹:“真的?”
    杨丹一笑:“也没有那麽多,不过遇到了,能帮就帮一把。”
    柔碧点头:“是啊,放著不管,大概这人没多久咽了气,说不定戾气不消化了厉鬼呢。”
    雪盗偷偷打量他的神色,小声说:“你不要又想以前那些事了。”
    柔碧掠了掠耳旁的头发,袖子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他从前的美貌有如浓香w脂,现在却明澈晶莹,纯粹清朗。
    “对了,司徒大哥说那人是外族人呢。不知道这个跑这山里来做什麽呢?”他突然紧张起来:“会不会是奸细?”
    杨丹莞尔:“要真是,你怕麽?”
    “咦?我怕他作甚!”
    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杨丹托著腮微笑,眼眸灿烂明丽,一瞬间,笑容映的整间车厢里头都亮起来。
    ────────
    下章就到边关啦。。
    翔 第二部 7
    中午在驿站却没有遇著来应该来迎接新镇守的的人,司徒国一边疑惑,一边有些不满。就算这里的人大多数不知道这位新的镇守的身份来历,可是总得有知道的吧?这样怠慢,实在让人心里不由得冒火。
    杨丹倒没说什麽,虽然爹爹在他来之前嘱咐他许多话,但是路毕竟还是要靠他自己去走。没本事,只有一个身份,任什麽让人服气?
    “休息一下,”杨丹问:“看看驿站有没有伤药,顺便请位大夫来。”
    司徒国办事很快,午饭还没摆上他已经回来了:“将军,伤药这里有一些,还有些草药,煎服可祛寒。唔,这镇上的大夫出诊去了不在家中,正好我回来在那边侧院遇著个小夥子,说也懂医道,要不就先让他给那人瞧瞧?”
    “那也好。”
    午饭是都是北樗风味,杨丹虽然以前没吃过,却听说过。这里的吃食自然没有帝都那样精致细腻,过於辛辣,盐也放的多些。雪盗和柔碧也不太能吃得惯,不一时司徒国回来:“将军,那伤者的手臂并无大碍,不过身体过於虚弱,所以情形不算太好。开了一张方子,等醒来可以服此汤药。不过……”
    “什麽?”
    “也没什麽。”司徒国暗中埋怨自己,这等小事其实完全可不必提起:“那瞧病的小夥子,想搭咱们车一起去营镇。他说要去营镇,但是最後一段路旅车是不去的。我已经作主答应了他,那伤者是就留在此地还是……”
    “若晚留下,只怕此地的人不会好好照看。”柔碧说:“不如把他一起带上路,反正有那个懂医的在,也没有什麽不方便。”
    杨丹点一下头,司徒国便退下去安排。
    “公子你有心事?”
    “没有什麽。”
    “嘿,其实公子你还是有点紧张的吧?”柔碧笑嘻嘻的说,好看的眼睛弯弯如月牙:“马上要到地方了,俗话说近乡情怯啊,公子以前又没做过将军,会紧张也不奇怪。”
    雪盗小声反驳:“公子什麽大场面没见过,这官也不算大,有什麽好紧张的?”
    要说完全不忐忑,倒也不是。
    飞天曾经想要亲自送他来,又或是请一两位资历老的将官来做这镇守的副职,无非是怕他没有经验,压不住人。不过杨丹都没有答应。
    “爹爹你当年第一次去军中,也要人扶著带著才去的麽?”
    “那可不一样。”飞天摇头说:“那时候我小,职位不高,和你现在不同。而且那时候,大事都人奔雷哥做主,我主要是出力气,上阵拼杀,要动脑子的时候少。”
    “放心吧爹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万事总有第一次。”
    用过午饭继续上路,杨丹上了车,听得後面有人说话,那声音……有些耳熟。
    雪盗也探头出去看,再转回头来时有些惊讶:“公子,我看见认识的人了。”
    柔碧问:“你认识?谁啊?我认识吗?”
    “你没见过,是我们前两天坐旅车时认识的。公子,是何康。”
    “是他?”
    “啊,司徒侍卫说请了一位懂医道的年轻人来给那人治伤,说的原来就是他啊。”
    杨丹掀起一点车帘看过去,何康正指点两个人用门板把那个伤者抬上车,然後自己也跳上车去,身手灵活,又朝站在车旁不远的司徒国道谢。
    “公子,他这会儿不该走到这里吧?旅车没这麽快啊。”
    “他应该是赶路了。”
    他看起来比第一次下雨时更狼狈,一副长途跋涉之後的疲倦神情。
    “唔,我们和这小子倒是有缘啊。”
    车队重又上路,太阳不知何时隐没了,层层阴云从身後赶上来,司徒国担心了一路,但是总算天公作美,天虽然阴的厉害却并没有下雨,一直到他们赶到营镇。
    这里离北樗关只有不到五十里远,若是天气晴好,从镇守府的塔楼上就可以望见北樗关所在的那道山梁。
    他们进镇时天已经黑了,虽然名为镇,但这其实是一所坚城,比这几天来路过停留过的城镇都要大,城墙高而厚,城头上的兵士在点燃柴炬。杨丹看著那火光一点点亮起,忽然想起帝都的傍晚,宫人们点亮宫灯,那些灯油腊脂都是上等的,燃烧时没有烟气,也没有异味。这里不同,柴炬燃烧时有一股焦糊的臭气,离的远,也可以看见升腾的黑烟冒起来。
    前面骤然响起马蹄声,迎接新镇守的人马,终於是出现了。
    他们和车队迎头碰上,一行数十人翻身下马,宏亮的高声喊道:“恭迎镇守杨将军,属下等未曾远接,乞请恕罪!”
    声音虽然响,有几分诚意却难说。
    杨丹忽然有些懊恼,要是现在自己不是乘车,而是骑在马上,这个第一印象,应该会更好些吧?
    杨丹下车时,那些人虽然都屈膝而拜,但是头却不是低著的。
    “免礼。”
    阴云浓厚,但是靠西边地平线处,天色却有些橘红的光。杨丹穿著一身白袍,外面罩著软竹银甲,脚下是薄底短靴,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四周昏暗的暮色黯淡混浊,而他的身影却清澈明朗,面庞身形上,好似有一层琉璃光晕,幽华流转。面前拜下去的那些人,原来整齐凝重带有威迫意味的气势,却莫名的,都消散无踪了。
    ──────
    爬去睡。。啊啊,丹丹好俊……口水。。
    翔 第二部 8
    事隔多年之後,雪盗提起那天的事来还要笑。
    “别的上司到任,要麽以权压人,或是以力取人,再要不是以德服人。咱公子可好,是以色动人……哈哈哈,生的好真是无往而不利啊!”
    当然那时候他是没敢那麽想的,他也料不到以後会如何。
    其实公子的性子才不适合坐在车中,公子更喜欢纵马驰骋。但是因为路上的安排,为了隐瞒公子其实不在车队里的事,所以才用的马车。
    而且,如果骑马,又不遮掩面孔的话,凭公子那相貌气派,一路上也是够招摇的。
    短短应答两句,杨丹上车,那些人在前引路,直至镇守府。
    镇守府,说起来很气派,但是却出奇的破落,大门上柱子上的漆都剥落的差不多,连门口阶石边缘,不知道是碾坏还是磕坏的,再和旁边的高门大户比起来,除了一个大字,没别的长处,就算略有所长,那也是胜在“凄惨”二字上。
    司徒国清清嗓子,有点不大敢看杨丹的表情。北樗是个穷地方,又总是不太平,这个镇守府也没有人去修它。
    杨丹眉毛都没抬一下,北樗地方穷,他早听爹爹麾下的将官说过。那人在北樗呆了十二年,说嘴巴里一股野菜糟糠味儿能留一辈子。
    “为什麽这麽穷呢?”
    那人哈哈一笑:“那里向来就穷,鬼才知道他为什麽穷呢。人家在琼海当兵,天天吃不完的肉。北樗这辈子我再也不去了,那是天天吃不完的糠啊!”
    车队进了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府里的屋宇比大门还破落的景象,杨丹他们一行人也没什麽意外。
    一行人各行其是安顿下来,雪盗进屋看了一圈儿回来,小声和柔碧说:“连铺盖都没有。”
    柔碧目不斜视,嘴唇轻微张合:“闭嘴。”
    雪盗摸摸鼻子,从那个破破的屏风缝里朝外看。
    “还上茶麽?”
    “不用。”柔碧这回正经转头看他一眼:“茶碗茶叶都没有,橱里灶上都是空的,这儿除了个看院子的和管马厩的,连个灶上烧火的都没有。”
    “咱不是带著茶叶麽?”
    “那是公子的茶,有钱没地方买的好东西,白给这些人喝?哼,不是我小气,他们这麽怠慢,哪配喝咱们的好茶。”
    雪盗连连点头:“正是,才不能便宜他们。”
    又看了几眼,柔碧回头说:“走。”
    “啊?干嘛?”
    “烧水去。”
    “不是说不给他们茶喝吗?”
    柔碧气的直翻白眼:“那公子要不要喝?你要不要喝?”
    “对对!”雪盗连忙认错:“我不喝没关系,可不能渴著公子和你。”
    柔碧还想板脸,可是到底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快走吧你。”
    屏风外头,两个正在说话的人都听到屏风後有人笑,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後头的人为什麽笑,而且,笑的还这麽好听。
    其中的一个看杨丹的眼神儿就有点怪。
    杨丹虽然觉得柔碧他们在後面偷听不大应该,但是也不是什麽大错。这里实在算不上是什麽正式场合正式会面。
    “二位不必拘束,虽然我是镇守,但是今天初到,也没拜印,二位也还不算是我的下属,要分高低上下,也不急在今天,请坐吧。”
    他可不知道,面前站的两个人里,个高儿的那个在想什麽。
    镇守大人这相貌……不是女扮男装吧?咳,看起来不是。
    那什麽,屏风後面那声笑这麽好听,莫不是这位将军还有家眷?不知道是他夫人还是姐姐妹妹?相貌是不是也和镇守大人一般,这麽……
    另一个人清清嗓子:“大人远道而来,招待简慢不周。这个……属下们凑了份子,在城里摆了一桌,请大人前去赴宴,替大人,那个,接风,洗尘。”
    洗尘二字有点名不符实,杨丹从头到脚不说一尘不染,可是那种洁净清雅哪里象赶了万里长途的人?
    这简直象是南方那种风花雪月的读书人,晨起更衣之後,身上带留有净面的那种皂香呢。
    嗯,的确是香……
    沁人心脾啊……有心想使劲嗅几下,又怕被看出来。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推辞了。我这就去更衣,二位请稍待片刻。”
    他转身进了内堂,两个来迎他的人对望了一眼。
    “老四,你说这位……不会是走错了路了吧?他真是新镇守?这麽标致,这,这风吹吹就倒……”
    “行了你,废什麽话,也不看看这是什麽地方!”
    “这什麽地方,破地方嘛……”那人还是不甘心的小声嘀咕。
    杨丹听的一清二楚。
    他带来的侍卫去安顿车队了,不过,他们只能停留一天,等到拜过印正式领了差职,他们就要返回帝都了。
    以後这里,就要一切靠自己了。
    杨丹不独不惶恐,看著萧条破落的院子,居然还觉得有些期待。
    一切都没有,有的时候,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脚步轻快,进了後面的屋子。
    天空划过一道既长又亮的闪电,将整个院子映成一片明昼。
    或者,不止这个院子。
    整个营镇,或是,整片北樗,都会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电光照亮。
    急雨浇了下来,屋瓦与沿檐哗哗的响成一片。
    ──────
    写到那句时突然暴笑。
    丹丹啊,不是娘不疼你,这个轰隆一响,闪亮登场,虽然狗血了点,但是很有气势嘛~~
    捂头爬走。
    翔 第二部 9
    “啊,要糟……”走在去赴宴的路上,其中一个人忽然在心里叫苦。
    他们订的酒席倒不马虎,是在城里最有名的地方订的……
    咳,那地方叫……百花楼。
    现在这漂亮的新将军,不不,漂亮二字很不庄重。这位美丽的新将军……他怎麽能进百花楼那地方?那,多污秽啊。
    他心里一个劲儿琢磨这事儿,越想越不对头,但是他那个同伴,却好象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撩开车帘看前面将军的马车,一时又呆呆出神。
    “喂,老四,今晚那酒,不妥吧……”
    他等了一会儿,同伴不答话,再看,那家夥居然还在发呆。
    “喂,你想什麽呢?”
    “我在想这位将军……”
    扯,这不废话嘛。
    他干脆直说:“今天请客的地方,是不是……那个,不太合适?”他几乎绞尽脑汁,绞出一句:“格调不高。”
    格调这两个字还是听别人说过,从自己嘴里吐出来是头一次。
    感觉这个词,还有那个将军,都是不属於这个边城的,另一个世界的字眼儿,另一个世界的人。
    “哦,你不用管,许总管今晚也到。”
    许总管也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下不用瞎猜疑了,有个比自己脖袋大脖子粗的人来扛著,自己是不用担什麽责任。
    不过,如果那个人不悦,或是误会整个北樗军中都是一群粗俗不堪的酒色之徒,那似乎也……很不美妙。
    简直太恶劣了!
    不过,箭在弦上,人在车上……
    做主的不是他,他能说什麽呢?
    百花楼并不远,雨势也并不算太大,不多时就到了,坐後面的车上的两人在车一停下时,都有片刻茫然,接著一起抢著出去。车上有把伞,不是他们两人备下的,大老爷们儿淋点儿雨算什麽?
    结果两个人争争夺夺的拿著那把伞走到前头车前,雪盗已经先跳下车,撑起一把青布伞,杨丹跟著下车,天已经黑下来,他换了一件便袍,与适才第一眼见到时不同,那件是窄袖围甲的,这件却是宽袖敞领的,更显的人清雅超逸,肩若削成,腰如束素。
    因著大雨,百花楼的门前也没有往常一样有鸨儿帮闲迎客,连门口的两个红灯笼都在风雨中摇摆不定,危危欲坠,杨丹主仆二人似乎也没对这地方有什麽惊异诧然的表示。
    里面倒是光亮一些,有个人快步从里面迎出来,虽然从屋门到院门几步路,他身上也给浇湿不少。
    “杨将军,真是怠慢了。我这几日都不在军中,下午刚刚回来。下官许如良,是北樗军镇善事司在管。”
    “许司管,我年纪轻,又是初来乍到,许多不经心之处,也要你多多提点。”
    “您客气,快里面请。”许司官半躬著身,头一直就没在他面前抬起来过。
    杨丹心里有数,这人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而下午见到的那些,是不知道的。
    这百花楼今天是被包下来了,鸨娘也显的规矩很多,穿著大红褂子,胭紫的裙子,腰里系著荷包,结子,金鱼佩……看起来倒也热闹的很,脸上胭脂擦的有点红过了头,年轻时该有几分姿色,现在麽……咳,她往杨丹跟前一站,笑脸就僵在那里,什麽话也说不出来了。
    许如良使个眼色,一边有人过来把鸨儿给拉开了。
    “公子请上楼吧,这边走。”
    雪盗抽抽鼻子,这楼里的味儿可不好闻,大概因为下雨,窗户关著,楼里的味道不新鲜,劣质香粉味,酒气,还有别的……说不出来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觉得污浊。
    跟了杨丹之後,雪盗离过去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越来越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这会儿又想起从前的事情来,那时候很难找到吃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这种地方也来过,不过是从角门,後门偷进来,找点残羹冷炙……
    这顿席吃的如何,雪盗并不知道,他一直守在门外面的,杨丹示意他就不要跟进去了,他就在走廊里头,里面这顿酒喝的异常安静,似乎所有人都上了嚼子似的,没个吱声的,那个许司管倒和公子寒暄几句,然後开了席也没什麽话说。
    雪盗心里嘀咕,这都什麽人啊……楼下也奇怪,一群大老粗排排坐,跟上了枷似的老实。
    唔,不知道柔碧在镇守府做什麽呢?他说要收拾整理一下。柔碧也有几分道行,收拾个院子自然不在话下,他一个人完全应付的来。
    外面雨还在下,夜越来越深。
    雪盗也不觉得害怕。
    因为公子不怕。公子什麽都不怕。雪盗觉得,只要在公子身边,他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每一天,都觉得自己没白活。
    屋里忽然有个明明很粗鲁,却硬压抑著尽量装斯文的声音说:“杨……杨将军,那个,您以前,当过兵吗?上过战场吗?”
    雪盗肚里偷笑,果然,杨丹清朗的声音淡然的说:“没有,这是头一遭。”
    “咳,”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听起来不比刚才那个文雅到哪儿去:“那,杨将军以前是……”
    “以前啊,四处游荡,吃喝玩乐。”
    噗──
    雪盗听见不止一声喷酒的声音,接著有人大声咳嗽。
    那个许司官说:“这也没什麽嘛,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打仗的,哪个不是从新兵过来的啊。”
    ────────
    这叫啥事,秋天还没正式到来呢,我的脸皮干的都快要裂口子了。。。这叫啥皮呀。。夏天就油的可以刮下来炒菜。。
    翔 第二部 10
    这几句话说完,屋里静的厉害,连刚才能听到的杯箸声进食声音也听不到了,屋里气氛更加古怪。许司官说了些气候啊,雨真大之类的话打圆场,可是没人应和,显的干巴巴的。这场酒没喝多久就散了,许司官提出送杨丹回镇守府,明天再一起去北樗关镇营中,拜印之後,才算是正式上任。
    “也好,我也正有事想向许司官多多请教。”
    杨丹先出了屋子,雪盗急忙跟上去,许司官比他们落後半步,其他人乱纷纷跟在後面,看起来……大多数的表情都很茫然。
    雪盗憋的直发抖,就是不敢笑出声来。
    一定要忍住,可不能拆了公子的台!
    外面雨依旧很大,那些武将站在百花楼的门廊底下目送杨丹和许如良上车。
    杨丹唇边带抹笑意,看起来这酒席,吃的开心的只有他一个。
    这些人的意外,错愕,对他的排斥,他早已经料到了。
    许如良与杨丹同车,一上车就深深揖首,头触到车板上:“见过大公子。”
    “不用多礼。许司官以前见过我?为什麽我并不记得?”
    “是,属下以前曾跟随杨宫主办过几年差,虽然不曾见过大公子,不过……”
    不过父子俩人相貌一脉相承,一眼就能认出来。
    再说,还有姓氏,还有这次他来上任的隐约传闻。
    “唔,这事还有谁知道呢?”
    “属下想,大概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北樗是边军,这里的营兵也好,将官也好,差不多都是本地的人,没有觑见的机会,杨宫主这些年都没有来过此地。”
    “那就好。”
    许如良摇摇头:“公子不要觉得这样就可以瞒得住,就算现在不知道,将来总会知道。公子的姿容……”
    “这也没什麽。时日久了,想必大家看的是真功夫,而不是相貌。”
    “这倒是,公子说的是。”
    “公子这称呼,以後还是不要了,”杨丹说:“趁现在有空,许司官和我说说今天席上那些人吧,到底以後是要在一起几十年的,也许会更久。”
    “是。下午来迎接公子的是……”
    雪盗转过头,路程短,没两条街外就是镇守府。和他们离开时不一样,镇守府门前已经挂了灯笼,灯笼上面写著桐褐色的“杨”字。那字迹龙飞凤舞,直欲破纸飞去。雪盗有点奇怪,这看起来是公子的字迹,可是这会儿功夫就挂起来,明明不该是公子写的。
    柔碧这家夥,做事总有点儿鬼头鬼脑,这字不知道他怎麽弄的。
    “公子,哦,将军请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
    “也好,天黑雨大,路上还请多当心。”
    进了院门,这间镇守府和他们下午所见的,已经完全不同了。荒疏的花丛被修剪的很整齐,廊下梁上的蛛网积尘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院子里的石灯注了油,已经点了起来,晕黄的灯光在夜晚的夜院,在清冷的雨地里静静的亮著。
    “公子,刚才那个许司官说的可不是太详尽啊。”雪盗嘿嘿笑:“不如……我去打探一下?”
    杨丹想了想:“也好,那你去瞧瞧,不过天气很糟,你要当心,还有,不要被人逮著了。”
    雪盗笑的很贼,不是说喜欢偷鸡摸狗,可是自己的天性就是雪盗鸟嘛,就算不偷点摸点,夜里也总是想出去转一转看一看的。
    柔碧微笑著站在门廊下,司徒国也从後头迎了出来。
    “公子,你看这里还过得去吧?”柔碧轻声说:“时间太紧啦,我只是先整理了这边院子,後面还有花园什麽的都还没有整理。
    司徒国进来是为了辞行,明天天不亮就要各奔前程,杨丹要去城关的营中,司徒国要折返帝都。
    “公子请多多保重。”
    “你也一路珍重。”
    他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麽,又低下头:“公子,边关风寒,冬日会下三四个月的雪……公子若是不惯……”
    杨丹微笑说:“不要紧,我是挺喜欢雪的。”
    司徒国点点头,没再说什麽,施礼退下。
    他走到门边时,柔碧站在门廊边的阴影里冲他扮了个鬼脸,那姿态又媚又狡黠。司徒国只觉得的脸上一热,又觉得莫名的心虚。
    “公子,老实说,我倒是很喜欢北樗。”
    “嗯?”
    柔碧一边斟茶,一边说:“这里我喜欢,唔,灵气足,地脉属阴,地广人稀,倒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比帝都好,我喜欢这儿。”
    “帝都灵气不是更充足吗?”
    “啊,灵气也分好多种的,帝都那里是阳刚气,可不适合我。”
    “这倒也是。”
    柔碧笑笑,杨丹说:“不止这个原因吧?你还有什麽没说的?”
    “没什麽了啊,就是特别适合我修炼。”
    杨丹没有寻根问底,柔碧捧热水进来。
    “你不必做些事情的,我可不是养尊处优,事事都要人服侍才能过日子。”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做。”柔碧笑意盈盈:“正好趁雪盗不在,我把他的活儿都干了,等他回来气气他。”
    杨丹换了短衫要上床时,雪盗回来了。
    他从窗缝间飞快的闪进来,站在屋角抖落身上的雨珠,然後化为人形。
    “呼,好冷!”
    柔碧露出嫌恶的表情:“你把头发擦干再过来,别把水滴到床上!”
    雪盗冲他扮个鬼脸:“我偏不!”他跳起身朝柔碧扑过去,柔碧急忙朝屏风背风闪,两个人绕著屏风捉起迷藏。
    “喂,你不是去打探消息的麽?快点说正事。”
    “好好。”雪盗坐下来,拿著块大布巾擦头发。散著头发的他看起来更象个小孩子,发梢有点卷,有一种沈褐色的光泽。
    “我没到处乱跑,这里我也不熟。我就跟著许司官,他回去之後,和今天赴宴的那些人说了一些话,他没直接说公子的身世,只说你是从帝都来的,而且是有真本事的,让大家不要胡作妄为,或是,唔……不过听他的意思,今天军中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没有来,前任镇守的副将,还有其他几个人。”雪盗扳著手指:“一个叫明成,一个叫舒君,好象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没听见他们都是什麽官,唔,还有一个叫什麽来著,我听他们提起来,说是那个人肯定不会对公子服气的,说不定有好戏看。”
    ──────
    肠胃一直不好。。真头疼。
    翔 第二部 11
    柔碧抿嘴笑:“谁怕谁,有本事放马过来好了。”
    “唉,话也不这麽说,”雪盗老气横秋的来了句:“公子是来做事的嘛,又不是来和人争风头的,要打,也是打蛮族魔族啊,自己人窝里斗不算本事。”
    柔碧看他一眼:“这事儿不是公子想不想,要看那些人识相不识相。有的人就是算计自己人行,有了外敌马上变成软脚虾。”
    天色已经不早,三个人洗洗收拾一下就安寝,雪盗和柔碧睡在左右侧房,杨丹躺在枕上,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明明劳累一天,可是却睡不著。
    他想了许多事,虽然父亲很想留他在身旁,但是听到他想到边关来,也只是叹口气。
    “我是飞不起来了,你却不一样。我不拦你,你想去哪儿,只管去吧。”
    “不用有什麽顾忌,遇事也别太瞻前顾後。我就不喜欢做事之前左思右想,怕这个怕那个,人活著,如果不能痛痛快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活著有什麽意思?”
    爹爹却不是这样说的,爹爹只说,好好保重自己比什麽都要紧。
    但是,截然不同的临别赠言,都是关爱。
    这一觉虽然睡的不太安稳,但是第二天还是一早就起来了,天也放了晴,司徒国已经领队过来,护送他去拜印上任。
    从镇守府去北樗关还有几十里路,雪盗和柔碧穿著青衣短衫,骑著马跟在後头。今天这场面用不著他俩,雪盗昨夜里在城里绕了一圈儿,北樗关是什麽样子他也没有见到。出了城之後仍是大道,远远的群山巍峨,原野莽莽,倒让人精神一振。
    一路上,跟从的人也好,来迎接的人也好,都一语不发,整个队伍严整肃穆,只有马蹄声起起落落。
    马的脚程快,不耽误,没多久,就可以看见那隐约的,雄壮的北樗关。
    那关建在两山隘口,虽然不显的太高,但是一眼望去,却让人有一种慷慨激烈,雄峻冷肃的感觉。
    关口的兵营俱是石砌的屋子,看起来有了不少年头。杨丹只看了一眼,就被迎入正厅,司徒国等人拿出印信请这些要勘验後,接著便拜受了北樗镇守的关防大印,以及一把镇北剑,和一个石锁。大印倒是常见,剑是天帝所赐,这个石锁却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以前未曾听闻,不过日後肯定会知晓。
    拜印之後就是点将,司徒国他们差事已了,这就要折返回去,不过看这满营的将官,神气都不象是很正常的……有的出神,有的恍惚,还有的闷著头不知道在琢磨什麽,大不象个新官上任的场面。但是,大公子也一点不象个镇守将军的样子啊,将既然都奇罕了,底下的兵怪异点也不足为奇。
    杨丹点完将,吩咐先散了,然後出来送司徒国他们登路,让他带两封信回帝都。许如良候在一边,杨丹说:“今日也做不了别的,许司官领我四处看一看吧。”
    “是。”
    阔大的陈旧的厅堂,门柱原来或许涂过漆,但是现在已经完全剥落了。
    那柱子很粗,大概三个人合抱才能抱过来。
    厅很高,向上看的时候,感觉後脑勺已经碰到了脊背。
    “这是正厅,又叫点将厅,平时作为议事之所。”许如良恭敬的说。
    对这位天帝长子,上界实打实的太子爷,不管是谁,都不敢有半分怠慢。许如良这个人,虽然本事不算太说的上,但是他为人处事实在是把好手儿,边界这里他也混了有百年了,方方面面虽然不能说都能周全,可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善事司的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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