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东西。他一顿,而后走过去拾了起来。

    那是一块简单的玉,上面刻着一个“蒙”字,余子式下意识觉得应该是蒙毅落下了。正想着,忽然手轻轻一抖,他记得王贲从西北边境杀回咸阳的那年,顺手将蒙恬唯一的一件遗物带了回来。他记起当初蒙毅放火烧了掖庭卷宗后,曾经送了他一块同样刻着“蒙”字的玉,他原先是打算将玉还回去,后来竟是忘了,再就是多年的奔波,到最后那玉他也记不清自己放哪儿了。

    这么看来,玉应该是两兄弟一人一块,如果蒙毅的那块被他弄丢了,那自己手上这块儿就应该是蒙恬的遗物,唯一的遗物。余子式站在原地理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往外走。蒙毅应该没有走远,他抬脚追了上去,终于在蒙毅走出巷子前将人拦住了。

    “你东西落我那儿了。”余子式轻轻喘着气,伸手将那枚玉递了过去。

    蒙毅望着那玉先是下意识摸了下袖子,随即伸手接了那玉一下子攥紧了,“多谢。”

    余子式摇了下头,忽然气息一滞,不对啊,依着他对王贲的了解,世子殿下在生死方面实在是个经历太多的人,实在不像是会给人寄遗物的悲悯善人。他当下心中有了个很荒唐的想法。这事儿可不是能随便猜一把的事儿,要知道当初蒙恬死的时候,王贲虽然也在西北,但是两个人之间隔着大半个黄沙荒原啊。

    余子式的眼神古怪起来,蒙毅没领会,见余子式盯着自己,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同王贲有来往?”

    蒙毅摇了下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黑,纵使是蒙毅脾气好也忍不住重了语气,“王贲那人打仗还成,为人简直不可理喻。”

    余子式一听蒙毅的语气,记忆刷一下就回来了。

    三年前吧,汉营出了件小事儿。曾经的大秦武通侯在一个亭长的队伍里与曾经的大秦上卿撞上了,双方均是一愣,而后又有些尴尬,但一直还算相安无事。然而王贲那人闲着就容易招人烦,那段时间他还没入汉营,闲得都快发霉了,军中又不能吃喝嫖赌,于是他就往项羽的账下跑,三天两头去敌营当个小兵过瘾顺带打发时间,后来被蒙毅发现直接黑着脸给拖回来了。

    这事儿还没算完,之后王贲就算是盯上蒙毅了,先是时不时过来勾搭一下,而后开始查蒙毅的底。一查发现他那儿都胯下之辱了,蒙毅的底子却是跟大姑娘一样清清白白,王贲当下就觉得不成,都是前朝勋贵旧臣,这辱不能我一个人扛,他于是开始穷折腾。

    王贲这人折腾得很有特色,他不说别的,他说蒙毅偷嫂子。

    余子式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彼时整个汉营里都传遍了陈平盗嫂的事儿,陈家英俊潇洒的弟弟上头有个样貌普通的哥哥,哥哥娶了个貌美的娇娘,而后就是弟弟与那嫂子日夜背着人快活,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流言内容之活色生香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余子式觉得王贲真是生不逢时,这人搁在后世绝对上是能让关汉卿扼腕的一代大手。

    之后王贲也余子式的威逼利诱下终于亲自上门找了趟蒙毅,不曾想王贲去的日子实在不巧,那一日是蒙恬的忌日,蒙毅坐在帐前忍了一会儿,而后平静地给王贲也烧了叠绸缎衣物上了烛香。自此,蒙毅与王贲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私人来往,割袍断义不过如是。

    记起原委后,余子式相较于第一遍听闻此事已经冷静了许多,顿了一会儿,他望向蒙毅,斟酌着开口:“你有空时兴许可以找王贲聊聊。”

    “再说吧。”蒙毅轻轻摩挲着那玉,倒也没驳余子式的面子。

    “我觉得……”余子式一抬头恰好对上蒙毅看他的视线,他一下子没了声音,蒙毅的视线太认真,余子式竟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蒙毅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夜里凉,你早点回去吧。”他静静望着余子式,伸手随意地给他拨了下微微散开的外衫,“我走了。”他很久就收回了手,收了玉转身往外走。

    余子式的脚步像是被忽然钉住了,他望着那人的背影心中忽然就百感交集,那是种很陌生的感觉,像是多年不见的故人敬了自己一杯酒,江湖夜雨又十年。他忽然就移不开脚步。

    蒙毅走出去很远,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随即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余子式还站在那儿,两人隔着大半个昏暗街巷,谁都看不清谁的脸。蒙毅望了一会儿,终于轻笑一声喊道:“回去吧。”

    说完这一句,他转身往外走,这么些年山山水水、兜兜转转,到如今还谈什么放下不放下,未免可笑。蒙毅难得潇然地笑了下,脚步不顿,走远了。

    余子式缓缓抱起手臂,目送着蒙毅消失在远处,他没有回身往家走,而后索性倚在了墙上垂眸沉思。

    多年往事浮上心头,他摸着袖中那枚白玉没有说话。直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余子式一下就清醒了,剑锋抵着他的动脉处,余子式几乎都能听见地感觉到血流动的汩汩声。

    余子式想转过身,身形刚一动,剑锋直接就狠狠抵住了,一阵刺痛后,血顺着剑刃流下砸在他手背上。余子式僵了一下,却仍是冷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一直过了很久,持剑的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那剑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余子式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了,这一幕太过熟悉,这辈子能把剑抵在他脖子上的人不多,见血了都下不去手的更是少之又少,脑海中一幕划过,余子式忽然瞳孔猛缩,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玄黑长剑上走有简单的流水纹章,持剑的手修长而漂亮,余子式终于回头看了眼,没去理会那剑一瞬间加在自己脖颈上的力道,而后他就彻底愣住了。

    湛卢。

    黑色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退了两步,收剑入鞘,转身往外走。

    “站住!”余子式抬脚就追了上去,伸手想拽住那人,手却抓了个空。男人负剑绕过街巷,身形速度极快,感觉到有人追上来,他随意地手撑着墙翻身而上,一下子消失在夜幕中。余子式慢了一拍没拽住那人的衣摆,愣神后直接吼了一句:“操!胡亥!你给我站住!”

    余子式飞快地在复杂纵横的小巷里奔走,到最后几乎是在横冲直撞,巡逻的军队从巷子外走过,余子式直接从他们中间横穿了过去,那巡逻的侍卫长盯着那熟悉的背影,把人拿下的命令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余大人?”他试着喊了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余子式甚至连头都没回,直接就往巷子里飞奔而去。

    侍卫长皱了下眉,这大晚上的街上不安全呐,踌躇半晌他挥手道:“找几个人跟上去,别出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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