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成拙后,他放弃了,他知道听从安排,便是对容胤最大的帮助。
    深夜一点半,正是鬼魂最活跃的时间,亦是一天最阴之时。
    “这符咒虽然丑了点,但是能保证你们不被鬼魂上身,”艺术系的教学楼下,容胤把事先准备好的符咒,一人分了一张,画符咒从来就不是他拿手的事,更何况他们一族所使用的符咒是名副其实的鬼画符,繁复且诡异。
    蔡阳将符咒小心翼翼的揣进衣袋里,章无名则看着符咒意味不明地笑了:“据说由你们族祭司画出的黑色符咒可以请到阴兵。”
    容胤同样似笑非笑地扫他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的确有此说法,他也曾私下试过看以他能力能否画出黑色符咒,孰料刚下笔就一口鲜血喷出,但凡力不从心的事,硬要行之,这便是下场。
    章无名含笑解释:“还好,之前特意研究过鬼域族的历史,没想到命运会让我遇到你们,真是荣幸之至。”
    “听你这样说,忽然觉得你不去做历史老师真是一大可惜。”
    相比起他们两人的谈笑自如,苏北却在很认真地给蔡阳重复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蔡阳,等会画中人一走出画,你就立即用容胤给你的符水画满整张画纸,中途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去管,更不要停笔,我会在旁边一直陪着你,就算真发什么事,也有我为你挡着,你只管专心做你的事,记住了吗?”符水是容胤花了大半天时间赶制出来的,专门用来消灭画中人。容胤说,章无名这个正主来了,冒牌货想要成形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绝好机会,届时李丹丹的鬼魂和冒牌货同时显身,他无暇顾及两头,指不准会突发什么变故,所以他们必须配合着来,他的任务是守着蔡阳亲手毁掉自己的作品,容胤的任务是超渡李丹丹,超渡不了的话,就让她灰飞烟灭,横竖目的只有一个,让李丹丹离开,冒牌货消失。
    蔡阳神色坚定地看向苏北,握紧拳头:“小北哥,我都记住了。”
    苏北点头,望向容胤:“什么时候上去?”
    容胤抬手看了下表:“差不多了,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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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三章
    美术室门被打开的瞬间,一阵细密的吱吱声立即从里面传出,接着是令人恶心欲吐的腥腐恶臭味,而昏暗的视线更让人不自觉紧张起来,几扇窗户紧紧关闭着,整个教室呈密封状态,气息的不流通,致使那股味道浓郁得迟迟散不去。
    “熊二胖跳楼的第二天,学校就将美术室封闭了,我也再没来过。”蔡阳轻声解释,教室钥匙是章无名从教务处拿来,否则他们还得想其他办法进来。
    苏北接过话:“封闭是很正常的做法,可这味道得死多少只老鼠啊。”
    章无名走在最前面,他按亮了灯,随即幽幽叹道:“或许死的不止老鼠。”
    “…啊!”灯亮了,紧跟在章无名身后的蔡阳倏然惊叫出声,手哆嗦的指着前方结巴道:“李…李丹丹…好多…老鼠…”密密麻麻,又黑又大的老鼠,灯亮的那刻,一窝蜂地乱蹿,不过眨眼之间,就消失了个大半,只剩下几只体型硕大和一具尸体坐在堆石膏像中。
    在场几人,除去因惊恐害怕浑身颤抖得不能挪动脚步的蔡阳,其他三人的反应明显淡定得不正常。
    譬如,章无名轻轻叹了口气,便若无其事的避开地上死老鼠走到窗边,慢条斯理地打理起身上戏服。
    譬如虽然见惯鬼怪的苏北,但因为出于对李丹丹行为的极度愤怒,所以直到此时,仍然没有丝毫怜悯,只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双头乌鸦体内的眼珠是李丹丹的。”
    李丹丹的尸体静静坐在大堆石膏像中间,大半张脸被老鼠啃噬得干干净净,露出森森白骨,另半张脸完好无缺,嘴角却拉扯着诡异的弧度,在她周围躺满死老鼠,还几只胆大的在她身上蹿来蹿去。她的两只眼睛,一边黑洞洞的眼眶里不见眼珠,一边眼珠掉出眼眶,挂在脸上左摇右晃,最后似嘲讽似贪婪地锁住容胤,嘴巴慢慢张大,发出桀桀的笑声,尖锐的声音不停重复说道。
    “鬼婴…死…鬼婴…死…鬼婴…”
    挑衅吗?容胤双唇紧抿,沉默了几秒钟,手中符咒毫不犹豫地一抛,落在眼珠上。
    只听‘砰’的一声过后,眼珠爆裂,李丹丹另半张脸也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融化,最后化为浓稠的黄色液体流下。
    容胤露出厌恶烦躁的神情,并将头转向另一边,孰料对上苏北复杂的目光:“小北,我…”我什么?我不是鬼婴?呵,他是什么体质,小时候或许不晓得,但随着渐渐长大,他怎会还不清楚。有血有肉又如何,食五谷杂粮又如何,都无法改变他是怪物的事实,而知道他一切秘密的苏北又岂会不明白。此生,他不再求救自己,只愿守在苏北身旁,护他平安渡过命劫,届时天若不从人愿,那他便仿效大祭司莲迦,断七情,斩六欲,挖心堕入魔道,改写命运,不管能否成功。
    见他哑口无言的模样,苏北心下一片苦涩,却只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小北子在,娘娘有何吩咐。”上次是因为太惊秫没及时注意到眼珠说得什么,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似乎被自己疏忽了,可想了许久又始终想不起是什么,眼下再次听到鬼婴二字,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线,让那日被疏忽的记忆赫然变得清晰无比。
    一生下来就是死掉的婴儿,不正是鬼婴么。
    死过两次,拥有异于常人的体质,以女孩身份养到十二岁,难道还是改变不了容胤的命运?容胤三番两次地救他,偏偏他只会不停惹事上身,让容胤次次陷入险境,这回更是被赤/裸裸揭穿他是鬼婴的事。
    苏北想,容胤此时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然而在不久之后,他们才知道他们对鬼婴两字的理解,大错特错,更明白原来鬼婴还带遗传的,也就是说,以后在他们家族中每一代直系长子都会继承其父的鬼婴体质,无论男女,新的鬼婴诞生,身为父亲的鬼婴体质便会自动解除,而每个鬼婴第二次死的时候,就是其将来每逢满月之夜的姿态,容胤第二次死于三岁,所以这正是他每逢满月自动变回三岁模样的原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过来,本宫赐福与你。”容胤嘴角翘了一下,垂下眼帘,长长睫毛遮去眼眸里的情绪,苏北故意分散他的心情,他何尝不懂,正因为懂,所以心底那份阴郁随之消散。
    温凉的手指在苏北额间轻轻画过,他叮嘱道:“有符咒相助,隐身的持续时间会长久许多,但还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遇到变故,就把我给你符咒扔出去,或者引到我身边来,总之不要害怕,我就站在门后,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你们的一举一动。”在阵没开启前,他不能暴露出来,不然等会如果打斗起来,定会惊动校内其他人。
    “你能不能有一次不嗦的。”苏北抱怨的催促着,每次上阵前,容胤都哩嗦得像个糟老头,将他平日精心维护的优雅帅气形象全部摧毁,那怕知晓他这一面的从来都有只有自己。
    容胤微微眯起眼:“你还真是可爱不到一分钟。”
    苏北白眼,低声吼了句:“老子又不是女人,为什么要可爱。”
    “……”对于两人的相处方式,旁人怎么看怎么理解,容胤浑然不在意,交代完苏北,他又走向了蔡阳。
    蔡阳是盲目仰慕容胤的,这点苏北在昨天就已发现,所以容胤几句安抚的话说过后,蔡阳便恢复如常。
    那边,章无名已经兀自咿呀的哼起春闺梦调子,完全无视了苏北和容胤。
    所有一切安排完毕,容胤最后望了苏北眼,按掉灯,关上门,静静在门后站好。
    再次封闭黑暗下来的教室,将一切都无限放大开来,鼻间是恶心的臭味,耳旁是章无名的唱声,因为现在是深更半夜,他声音压得格外的低,再飘入其他人耳里,配合身处的环境,听上去很是诡异。
    窗外,厚重的乌云忽然遮去本就清淡的月光,入眼只剩下漆黑一片,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丝丝阴寒森冷之气在空气里生成,并且越来越强烈,到最后演变成刺骨的寒意。
    蔡阳身体颤抖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肌肤看不出任何变化,但隐藏在他身边的苏北明显感觉到他呼吸急促粗重起来。
    黑暗中,画架上那团凝结在一起的红色浓稠颜料正在悄然变化,熟悉的奇异香味从画中飘散出来,那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丝丝缕缕地盖去原本的腐臭味,香味就像是为主人出来觅食的兵卒,一旦发现食物,它们兴奋激动变得愈发浓郁,以此告知主人。
    终于不用再闻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苏北忙吸口气,转身朝容胤方向比划了个手势,示意画中人即将显身,容胤有夜视能力,所以他不担心容胤看不到他的手势。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奴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章无名的声音仍在继续,只是混着他的声音里,这回蓦然多出两道和声。
    同一时间,原本黑暗的教室突然明亮如白昼。
    咯吱……
    门轻轻的开了一条缝,黑暗之中,这声音仿佛从无边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下刻,一道人影从门外飘了进来,它穿着墨绿色的戏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黑色富贵花,一张脸被白色油彩遮盖,看不清本来面目,但整张脸只有两种色彩,苍白的脸和猩红的唇。
    它停在章无名三米外处,痴痴地望着章无名,拖着哭腔诉说道:“章老师…章老师…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我好怕…好怕你不会出现…好怕降头师骗了我…我只有你了…”
    章无名早已停下,任由长长的水袖拖在地上,他看着飘在半空中的李丹丹鬼魂,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沉默着。
    李丹丹抹去脸上的泪痕,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有眼泪,所以从眼眶流出的是猩红液体,她努力地笑着:“章老师,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你…章老师…我好喜欢你…喜欢到看不到你,我就会一直一直想你,做什么都事脑子里都是你…可是看到你,我又不敢直视你,我好怕看到你眼中的询问,不耐烦…你那么美好,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我不该亵渎你…可是我就是好喜欢,怎么办…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如此平凡,怎么可能入你的眼…”
    这边,画中的冒牌货也已经从画中走出,并温柔地开了口:“丹丹,我在这里,我才是你的章老师,你不要被迷惑,我们一起杀了他,就再没人阻止我们在一起。”它边说着,边吃力的一步步靠向李丹丹,大约是两天没吸血的缘故,它的身体如一滩软泥,整个人几乎是爬地而行。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个美若画中人,一个却无脸如妖魔鬼怪。
    迷了心的人,会作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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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四章
    李丹丹先是茫然地眨眨眼,看看窗边的章无名,又偏头看看地上那滩艰难爬行的‘人’。
    猛然间,她似想到了什么,眼神无比怨恨阴毒的扫向蔡阳。苏北见状,快速上前一步,挡在了蔡阳身前,轻声道:“专心画你的,一切有我。”他现在仍处于隐身状态,借着符咒能开口说话,所以就算是鬼魂李丹丹也只能看到一道透明的影子挡在蔡阳身前,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知道,小北哥。”蔡阳双眼紧紧盯着画纸,汗水顺着额头流入眼睛,刺痛不已,但手中画笔仍未停一下,他必须一笔一笔抹去当初画出的形态,所有的恐惧害怕在这一刻全部化为力量,只因他不想死,他不想让姐姐伤心难过。
    章无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挪动步子走向李丹丹,明显他的速度比地上那位快太多,等他站在李丹丹面前,地上那位还在奋力地爬。他抿唇,慢慢地开了口:“李同学,学生对老师产生感情,并不罕见,因为这种感情大多是崇拜、敬佩、仰慕,但它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而造成这种感情萌生的正是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我是你的老师,我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其实你这种感情,不过是某一个阶段的冲动,等你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你会发现这种感情归根到底不过是尊敬罢了。我和你之间不仅仅是老师和学生的阻隔,还有年龄、兴趣、性格的不同,都造就我和你注定不可能,懂了吗?”
    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拒绝词,苏北真想拍手称好,老师就是老师,说教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如果他是李丹丹,怕是暂时想不出反驳的话语了。然而在称好同时,苏北亦忍不住纳闷章无名为什么能如此淡然平静,明明是那么温润的一个人,又偏生给人看不透的神秘感,就比如方才看到尸体时,章无名就不见丝毫慌张,是早已麻木了吗?抑或者,他曾经的经历比现在的更糟更恐怖?
    可苏北终究不是李丹丹,自然猜不到李丹丹的想法,只见李丹丹摇头,情绪激动的吼道:“章老师…你爱过人吗?爱的卑微到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在一起,拿什么去换都愿意…对于你,我就是如此…我不想再单相思暗恋下去,我要我们能在一起…为此,我愿意用所有去换…包括我的命…为什么在明白我的心意后,你还能残忍说出这些话…”
    她话音旋落,回应她的是砰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旋即,容胤握着一串红色的念珠面无表情走了出来,冷声道:“你的命你不稀罕,我们无话可说。可是为什么要残害无辜的人!相比起你的私欲,谁才是残忍的那个!你口口声声爱章老师,爱到愿意付出一切,然而真正的爱是什么,你根本不懂!”随着他的走出,空气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四面分别筑起一道透明的结界,结界将他们与外界阻隔开来,俨然形成另一个世界。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李丹丹大惊,她向四周看了看,面目倏地变得狰狞可怖,蔡阳破坏了她和降头师的约定,害她被降头师杀死,而现在,她心心念着爱着的人,也带来法师灭她。
    她就如此遭人憎恨么!
    她不过是想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一瞬间,血泪在她脸上肆意的流淌,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容胤:“我没有杀人,我才是被杀的那个,我才最可怜的那个…”
    容胤戒备地单手执符,冰冷无情的声音撕破李丹丹的伪装:“可怜?为私欲卖掉寿命给恶魔的人,有何资格谈可怜。相比起熊二胖等人,你的死,不足为惜。”对付恶鬼,他从来都是冷酷的,他坚信灰飞烟灭才是唯一解决之法,今日李丹丹若死性不改,他亦会毫不留情的让她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
    被激怒的李丹丹咆哮道:“他该死!他不闯进来的话,蔡阳就不会带着画跑!他们都该死……”
    容胤面色阴沉:“那蔡阳呢!他把你当做好朋友,如此信任你,换来的又是什么!”
    “朋友,朋友…”李丹丹突然沉默下来,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在算计什么。
    章无名不愿再看下去,柔声劝道:“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乖乖投胎去吧。”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让李丹丹彻底狂暴起来:“不…不!我不要…你为什么可以如此绝情!为什么能说得这样若无其事!明明都是因为你啊!”这不是她要的结局,就算在被降头师杀死那刻,她还是抱着能与章无名相守的幻想,可现实却扇了她一个大大耳光,多讽刺啊。
    “李同学…”
    章无名皱眉,再开口的时候,冒牌货也开了口,它痛苦地扭曲着,嘴里不断发出惨叫:“丹丹,为什么要不理我…不看看我,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创造我的吗…我们才该是最亲密的人…救我…我好难受…我才是真的爱你那个人…救救我…”
    看着那道痛苦扭曲的身影,李丹丹一个激灵,她看着章无名又笑了,僵硬地笑着,直到嘴角拉扯到极限,她仍咧嘴阴森森笑道:“对啊,你根本不是我的章老师!我要你也死!”
    所有阻碍她幸福的人,都该死!
    话毕,她蓦的飘向冒牌货,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把自身的鬼力渡了部分过去:“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去吧,吃了蔡阳补充鬼力!等我杀死这些碍事的人,我们就离开这里。”
    清楚听到那句‘吃了蔡阳’的蔡阳,眼睛忍不住一眨,一滴泪滑了下来,他这样的人,果然不该去奢望任何友情。
    苏北怒极,真想冲上去甩李丹丹两大耳光子,这他妈是人说的话吗?
    “真是冥顽不灵。”容胤目光森冷,手中符咒快速扔出。
    孰料,李丹丹手掌扬起,一个蓝色鬼火陡然结成,向符咒打了过去。
    砰…
    鬼火和符咒空中相撞,迸出无数蓝色火光。
    容胤没料到才死不久的鬼魂会有如此威力,不免一愣道:“食了降头师的小鬼么,看来降头师为杀你,损失不少呢。”李丹丹死时本就怨气冲天,死后尸体又被那般对待,自然不是一般恶鬼所能比。
    李丹丹放开冒牌货,指甲突然暴长数寸,看起来锋利无比,她朝着容胤嘶吼了一声,随即夹带满身黑气,张牙舞爪的直扑向容胤。
    容胤单手结印,在身前筑起一道结界,另只手快速虚空画符。
    ……
    这一边,得到力量的冒牌货再度站起来,蓝得发黑的水袖一甩,攻向了蔡阳。
    苏北见状,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空画架,快速贴上符咒,冲了上去,他打小和容胤一块长大,什么好的没学到,倒是简单对付鬼怪的法子学到一大堆。
    “啊!”
    冒牌货显然没想到会这样,惨叫一声,身体被画架打飞出去,落在结界上,一弹,再落回地上,一身黏稠的颜料流满地。
    这一冲,苏北也伤得不轻,跌跌撞撞爬起来,看着满身颜料和报废的符咒,直皱眉:“真是恶心。”心底却在暗庆,幸好冒牌货饿了两天,否则他倒下就别想再爬起来。
    “死…死……”冒牌货拖着诡异地声调,慢慢的朝一块凝聚。
    冒牌货尽管没有脸,但苏北依旧能感受到它正恨恨地盯着自己,然后如烂泥的身体从地上猛窜起,再次扑了过来。
    “靠,还来!”苏北头皮发麻,一个闪身朝旁边躲了去。只是这次他身形刚动,就感觉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
    章无名水袖一拉,将苏北拉回身边,另只水袖卷起地上石膏像砸向了冒牌货。
    但冒牌货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蔡阳,这次攻击仍然不过是个幌子,苏北的躲闪正好合它的意,它身形再度变化,堪堪躲过章无名砸来的石膏像,直扑蔡阳。
    而一直注意苏北的容胤,见苏北没有了危险,内心轻舒口气,手中红玉珠一抛,嘴里快速念动咒语,伸手一指,红玉珠登时散发出一圈红色柔光包围住蔡阳,挡掉冒牌货的攻击。
    他这一分心,肩上生生挨了李丹丹一爪,这一爪狠又快,五指扣入他体内,鬼火灼烧肉体发出一阵嘶嘶声音。容胤顾不得疼痛,顺势抓住那只鬼手,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了上去,大声喝道:“灭!”
    “啊……”李丹丹凄厉嘶叫着,整个身体被包围在刺眼的白光之中,瑟瑟发抖,已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冒牌货见李丹丹被制服,心下害怕不已,再无心缠斗,身形一缩,朝窗边逃去,结果碰上结界反弹回来,又不死心的换了方向。
    然而与此同时,随着蔡阳最后一笔的落下,整张画纸没任何预兆地自燃起来,地上冒牌货随着画纸的燃烧,开始一点点化成水。
    “容大哥,我…我完成了!”扔掉笔,蔡阳整个人虚脱了般跌坐到地上,再按耐不住内心的悲伤和恐惧大哭起来。
    苏北走过去,抬手接住空中的红玉珠,然后蹲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结束了。蔡阳,你很勇敢。”一个平凡安份的大学生无端遇上这样的事,任搁谁身上,心里都免不了难受,特别还是被自己朋友利用。
    另一边,章无名叹了口气,缓步走向李丹丹。
    “…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李丹丹缩在白光中,不甘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章无名。
    章无名居高临下,温润的眸子里没了温度:“还真是执迷不悟。”
    直到此时此刻,李丹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看似有多温柔,骨子里就有多绝情冷漠,而比起这个认知,此刻身体所承受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我恨你!章无名,我恨你!!”那张诡异的脸因为她的咬牙切齿,她的愤怒,变得愈发可怖狰狞。
    “是吗?”章无名浅浅叹息,忽然跪了下来,一把按住李丹丹的头,将她紧紧拥入了怀里,那白光穿过他的身体,划破他的戏服,隐隐渗透了出血迹。
    这幕发生得太意外,等容胤和苏北反应过来,欲要阻止时,已迟了一步。
    章无名亲昵地贴在她耳边,温声引诱道:“乖,告诉我,杀死你的降头师在那?”
    如此温柔,李丹丹根本无从抗拒。
    不知道李丹丹说了什么,只见章无名又微笑了下:“李同学,你问我爱过人没有?呵,我当然爱过,我的一生只会爱一个人,而我这一生还没结束也不会结束,你说我怎会再爱上其他人。不过正因为爱过人,所以我明白你的感受,理解你的执迷不悟,但是对不起,恕我无法认同你的做法,这一切既然因我而起,就让所有罪孽全部落到我身上,你…就乖乖的消失吧。”
    李丹丹惊愕地睁大眼,明显感觉到一只手缓缓伸入她的胸腔,掐住她的‘心’,鬼魂怎会有心,她那里只有一颗由情血蛊蛊虫幻化的假心。事到如今,她知道她在劫难逃,奈何死性不改地她想再看章无名一眼,可这种简单愿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奢望,她的身体在快速消失,她就要魂飞魄散了。
    一瞬间,悲伤、委屈、绝望、不甘……齐齐涌上心头,她缩在章无名怀中无助的哭泣起来,流淌出的血泪将白色油彩染得艳红,将这幕渲染得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凄艳诡异味道。
    “章无名!”看到章无名愈发红艳的衣衫,苏北大叫,本想冲上去拉开章无名,却见容胤扶着受伤的肩膀,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管。
    ……
    半刻钟后,容胤看着变成灰烬的蛊虫道:“好了,这样情血蛊便彻底解除。”一条蛊虫是化为水的冒牌货体内的,一条是章无名从鬼魂李丹丹体内拿出的,蛊虫离体不能超过半个小时,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分开解决而非要一起解决掉的原因。
    章无名谢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们。”
    容胤扬眉:“各取所需罢了。”
    章无名伸出手:“记得回去处理下伤口,有机会再一起喝茶探讨鬼域。”
    “随时奉陪,还有这里的后事处理就交给你了。”容胤淡笑,伸出手握了下。
    等送完蔡阳回家,苏北看着容胤俊美苍白的脸,问出心中担忧:“伤得很严重?”
    容胤将车停在路边,疲惫地靠在车座上,点燃根烟:“比起石室,这点小伤不值一提。你呢?还有没有那里痛?”
    苏北摇头。
    一阵沉默后,苏北忽然莫名其妙开口道:“章无名拒绝人的本事还真厉害,说辞一套一套的,相比起你那些左躲右闪的拒绝方式,你真是太弱了。”
    容胤茫然:“关我什么事?我拒绝过谁吗?”一般情况,他是连机会幻想都不会给予,何来拒绝一说。
    苏北切了声,脱口而出:“你拒绝我的次数还少吗?”
    容胤更加茫然了:“我拒绝过你?”
    “你敢否认?”话已出口,自然收不回去,苏北憋红着脸,瞪着他。
    容胤习惯性地皱眉:“你什么时候对我表白过?”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十年前没有,十年后再相遇亦没有。
    “我没有吗?”
    “你有吗?”
    “……”苏北怔住,他似乎真的从没说过:容胤,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容胤,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然而话说到此处,不仅苏北自己,就连素来冷静的容胤也愣住,有些事闷在彼此心里许久,像这么直白说出来,却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相对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容胤捻熄烟头:“苏北,以前……”
    “停,快回去吧,明天我还要上班。”苏北慌忙地打断他,不要提,不要揭,他的确很喜欢容胤,甚至是爱容胤的,可是岂止为今,他仍做不到平静的将那件事搬出来说,他就是这样矛盾的人,一面喜欢容胤,想要容胤只属于自己,一面想到以前容胤的所作所为,又止不住的生闷气,不想和容胤多说什么,只想一个人逃避。
    容胤深深看他一眼,发动车子:“也行,改天再说吧。”其实他一直以为苏北是喜欢女人的,对他只是单纯地依赖和信任,所以对于两人的关系,他从不穷追猛打,再说懂事后,太多事压在他肩上,他无暇分出心思考这些,横竖他们有婚约在身,苏北跑不掉,现在看来他应该错了。是他疏忽了,的确该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特别是还发生了石室那件事。
    “喵……”
    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一声猫叫凭空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格外突兀,就好似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悲鸣鬼嚎,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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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五章
    初秋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一转眼,朵朵乌云直压头顶,阴郁了大半个天空。没多过久,伴随着阵阵闷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雨幕将天地渐渐连成一体,入眼是一片烟雨蒙蒙。
    小区内的蔷薇花开得正艳,花香浓郁,一朵朵,一簇簇,在雨水的滋润下,更显娇艳无比。
    咯吱…咯吱…咯吱……
    千秋荡动的声音忽然响起,缓慢且富有节奏的声音在这样的暴雨天气里,如若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见。
    可是如此恶劣的天气,谁家孩子会出来荡秋千?
    前来收房租的房东心底好奇不已,略一思索,便撑着伞走了过去。
    刚绕过花坛,就看到秋千架上正坐着一名年纪大约六七岁的漂亮男孩,一手撑着把黄色小卡通伞,一手数着怀里的石头。
    “两颗,三颗,四颗,五颗……”
    秋千慢慢地晃动着,一下又一下,小男孩身子也随着秋千一下前,一下后,明明看起来晃晃悠悠,给人随时都要跌落下来的感觉,但事实是从头到尾,小男孩都齐稳无比的坐在上面。
    “这是谁家孩子?以前怎么没见到过呢。”房东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却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看了眼就转身离去。昨天他的房客苏北打电话说水龙头有点问题,让他过来看看,今天正好不用上班,就过来看看,顺便提前收掉下一季度的房租。
    而等房东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雨幕中,坐在秋千上的男孩蓦地咯咯笑起来。
    夜,静幽幽,凉风阵阵。
    一场大雨过去,连带气温都降低不少。
    卧室内,橘色的壁灯散发出柔和光芒,缩在暖暖被窝里的苏北烦躁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如此过去十多分钟,终于实在憋不下去的他,以最快速度爬起身冲进了洗手间。
    上完厕所,苏北只觉一身轻快,连带睡意也散去几分,想着既然都起来了,不如再顺便去客厅喝点水,晚上在吃得炒饭太咸,搞得一直想要喝水。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倏地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摸摸手腕上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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