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厅里,王肃正在低头踱步徘徊,想要理出一个思绪来,王父淡定的饮着茶,默默无语,恰巧谢礼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谢华容回会稽了。
    王肃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又想到外界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实在是不友好,回会稽未免不失一个好办法。
    王父请谢礼坐下,问道:“华容什么时候走的?”
    谢礼撇撇嘴,瞧了一眼发愣的王肃,故意说道:“刚走,估计还没到朱雀航。”
    王父见王肃没反应,心里真是感到着急,放下手里的茶,对谢礼说道:“谢家小子,与我一道,送送华容,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
    谢礼铿锵答道:“好,伯父请。”
    对于这俩人在眼前一唱一和的表演,王肃嗤之以鼻,岂能不知其意思?
    只是,这一去,怕是又要无端惹出风言风语,若是不去,也太显得无情了些。
    最终,简短的思虑后,人情战胜了理智。
    王肃伸手叫停了两人的表演,没有过多言语,几步窜出,去了马厩,骑着马抄了一条小路,直奔朱雀航。
    怕是王肃连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着急?
    朱雀航是建康二十四航最大的码头,日常忙碌,一目之下,码头上正忙的热火朝天,行人来往匆匆。
    只是,一派忙碌的人潮里,王肃却是没有寻到华容的影子,看着秦淮河远去的方向,不免感到了一丝遗憾。
    哎!来迟了。
    古人离别时,都是以柳枝相赠,刚好河边的垂柳有丝垂下,王肃便顺手折了一支,扔进了河里,华容虽已离去,也尚可廖表心意。
    做完了这一切,些许遗憾的王肃牵着缰绳回头,准备回家,一抬头,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身素衣的华容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傲俏的脸庞硬是挤出一丝浅笑。
    王肃顿时明白了,自己这是来的早了,有些尴尬,不过随即抿嘴而笑,失落的心情恢复了些。
    侍女鸿音不明白王公子前来相送,自家小姐为何还是郁郁不快,便俏皮的问道:“王公子,你是来送我家小姐的吗?”
    王肃看着有些伤感的华容,只得不失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华容终于露出梨涡浅笑,却又快速消失,好似春天已过,秋天到来般。
    人还没走,送别礼先做了,朱雀航上人员密集,这滑稽的一幕,顿时引得一众人哈哈大笑,有认识王肃的便趁机打趣道:
    “王肃,何不作诗一首?”
    “对啊,久闻王公子诗名,也让我等见识一番。”
    “王肃?王肃在哪里?”
    “是爱慕华容的那个王肃吗?”
    .......
    王肃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了,又是这一段时间里,大家谈资中的男猪脚,更别提女猪脚也同时现身了,很快便引来了吃瓜群众的围观。
    眼看情形不可控,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的华容脸上泛起了红晕,王肃挺身而出,拱手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能否先散去,交通都被阻碍了,再说我这......”
    “作诗一首,我等不用你说,便自行散去。”
    “对啊,只要作诗一首,我等保证不打扰你和华容小姐叙离别之情。”
    “肃公子,作诗一首又何妨?”
    ......
    这帮人纯属瞎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让王肃无可奈何,再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自己的逃避行为,确实很不妥当,便想着作一首吧。
    “杨柳青青着地微,杨花漫漫暖风吹。”
    “绿意折尽芳菲尽,且问秋来归不归?”
    就连王肃大概也不清楚,华容的离去,使得自己的心境发生了些许改变,这首诗就带着王肃期许的归盼呢。
    而华容的世界里很安静,安静的只愿听见杨柳依依的声音,但天不遂人愿,就像有些事明明已经释怀,偏偏会因为某人的出现,又再度被唤醒。
    只是华容已经作下了决定,何必去做那一厢情愿之事,等再度看向王肃时,淡然的目光里已然没有了留恋,朱唇轻启,回赠道:
    “秦淮渡口朱雀芳,大江东流几多想。”
    “群山会头绿犹在,青灯何须夜未央?”
    朱雀航上的熙熙攘攘不属于王肃,他目光黯淡,沉默了,沉默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多话都堵在了胸口处,眼睁睁看着华容的船只消失在秦淮河上。
    这一首诀别诗,让王肃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牵着马,顾不得旁人的搭话,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四月的建康朱雀航上,有两首诗出,人们看到的是王肃失魂落魄牵马离去的背影,看到的是华容决然的踏船而行。
    王肃与华容的故事以这样一种不完美的结局收场,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只是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世人多不理解,王郎谢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为何偏偏落得如此?
    但是,又有谁能知道,那个一身素衣,在漫山桃花里,宛若花中精灵的女子,已然被深深刻在了王肃心里,非王肃不愿,只能怪老天爷作弄人而已。
    王父来到了屋前,徒留叹气。
    王母恼人的看了一眼王父,撒手离去。
    谢礼看了看门窗紧闭,没有说话便离去。
    王淡对着屋子喊道:“哥,何不回会稽老家?”
    彪悍大姐王清唠叨道:
    “真是个死脑筋,和父亲一模一样,华容离去,你就不能追回?”
    “又不是生离死别,徒增忧愁!”
    王父躺枪,一脸的尴尬,悻悻远离。
    好在晚上,王肃出来了,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拜见了父母,喊上了王淡,一起去参加华林宴,散散心。
    三国吴时旧苑,晋室南迁,重整以仿洛阳华林园而建,其内楼台亭阁高耸,亦有仙乐,甘泉,连玉,芳香,灵曜,日观,风光,玉寿,披香,清暑,茅堂。
    楼有穿针,钟有趣妆。一柱、层城之台,工巧妙而莫窥;朝日、明月之楼,曲九转而欲迷。筑以壮武之山,凿以天渊之池,中立袚禊之堂,绕以流杯之规。
    夸清楼与紫阁,恨不纯乎琉璃,侈神仙之彩雕,香杂麝而涂之;起临春与结绮,竦神仙之巍巍,饰珠翠为薄帷。
    皆用当世珍才打造,可谓极尽奢华不为过,今晚的华林宴举办地,便是在华林园内的天渊池旁,灯火荟萃,池水波光粼粼,袅袅仙音已经泛起。
    许多持邀请函入内的才俊,皆被华林之景震撼了,待一一列次而坐后,互相攀谈,一面等宴席开始,一面赏华林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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