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道雨跟人的战斗很快结束,来截杀的人,在发现单道雨是剑修之后,过了几招,耍了个花枪便匆匆逃走。
    单道雨显然是没经历过多少正儿八经的战斗,压根没料到这点,让人给跑了。
    “道友多经历点就习惯了,没事,跑就跑了,下次你见到他,再砍死他就行。”
    余子清装模作样的安慰了两句,顺便给单道雨指了指那三个暗影司的高手。
    “看到他们了么,这些暗影司的人,对于这种事最了解。
    若是我们不管,他们怕是很难活着回去了,你护送他们回去。
    让他们给你讲讲宗门之外的事情,省的你被人坑。”
    让余子清跟着去大离都城,余子清是肯定不会去的。
    他没炼过气,这血肉易容术才会好用点,但若是遇到见过他的顶尖强者,他这伪装怕是很难糊弄过去。
    忽悠一下单道雨,让他去做这件事,余子清则要去忙正事。
    若是无事,他自然是愿意与之交好,带个顶尖大派里有机会争掌门之位的真传弟子逛逛。
    现在就算了,让这个家伙在外面挨挨毒打,对他来说是好事。
    要是他没被暗影司的人坑了,或者被坑了之后,以后能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那他就成长了。
    余子清眯着眼睛笑着,目送单道雨他们离去。
    暗影司里的老油条,能把这种小白冤大头坑了还让他帮忙数钱。
    余子清孤身一人上路,而锦岚山那边,老羊也传来消息,人已经接回去了,让他放心。
    余子清一路赶到顾家的势力范围,除了顾家主脉之外,旁系顾姓大多也都在这里汇聚。
    同一姓的人,汇聚到一起,抱团打拼,会比小家小族更容易站稳脚跟。
    就算是俩普通村子抢个水,那也要拼人多势众。
    督主和宋承越的过招,余子清也只是随时了解情况,没有参与进去,两边已经发展到试探都能试探出人命的地步。
    他要做的,只是身为一个第三方,去把老宋他儿子找到带走。
    认准一件事去做。
    按照资料,老宋他儿子,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下手的人,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福亲自出手,搜寻了方圆数十里地,也什么痕迹都没找到。
    余子清没说,他不太信任林福找人的能力……
    所以这次,他要亲自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楼槐再次悄无声息的归来,跟随着余子清一起前进。
    到了顾家祖地附近,林福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看着一个嘴眼歪斜,高低肩长短腿的家伙,一步一步行来,眉头微蹙。
    “别看了,是我,我要的东西呢?”
    林福有些惊愕,再细细感应,才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气息和感觉,似曾相识。
    “是你?”
    “林福,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楼槐忍不住传音。
    林福交给余子清一块令牌和一沓子资料,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这是家主的令牌,持之可在此处横行无阻,没人会管你。”
    林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个孩子?”
    “你确定,你真想知道么?”
    “算了,当我没问……”林福果断不问了,知道了肯定没好事。
    “你来这边追查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我悄悄来的,只有几个人知道。”
    “那就行。”余子清松了口气。
    要是知道林福的人多了,那可就有点扎眼了。
    他现在来了,就已经挺扎眼了。
    让林福先走了,余子清自己套上一套钟守正同款的黑袍,迈入了顾家的地盘。
    按照资料,余子清从最初,最开始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复盘。
    他知道其他人来查是怎么查的,太过重视秘法辅助,越强的高手,越是如此。
    面对这种情况,越强的秘法,就越是容易被提前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还是接地气点,按照最普通的查案流程来吧。
    余子清手持顾家家主的令牌,在这里畅通无阻,一身兜帽黑袍遮面,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说,他是主脉派来巡查的人。
    一路来到老宋他儿子消失的地方,楼槐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气息残留。
    余子清仔细寻找任何蛛丝马迹,可是一样一无所获,什么重要的不重要的线索都没有。
    他循着老宋他儿子曾经可能出现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推进。
    一路来到那小孩经常跟朋友玩耍的地方,就见一个妇人,急匆匆的冲进小孩堆里,拧着一个小孩的耳朵,有些气急。
    “说了让你不要乱跑,你又乱跑这么远,这般不听话,早晚缺阿公把你也带走。”
    玩的正开心的一堆小孩,面面相觑,等到人走了,他们就继续玩自己的。
    余子清一路寻找,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找到,最后来到了老宋他儿子的房间,这里也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仿佛那小孩就是凭空消失的。
    余子清伸出手,摸了摸房间内的桌子,资料上说,那封信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绑匪无声无息的将信放到了这里,侍女来这里的时候,才发现了绑匪的信。
    其他人到现在都还没查明白,这信是怎么出现的。
    余子清转了一圈,找到管事的,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问询所有可能有接触的人。
    从这一步开始,余子清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事,肯定会被人注意到。
    半天之后,余子清把该问的都问完了。
    老宋的儿子叫顾石头,按照顾家人的说法。
    顾石头的爹,外出两年,为家族办事,在外办事的时候,遇到了顾石头他娘。
    二人尚未回来,便私定终身,顾石头他娘也怀了。
    然而,顾石头他爹却在外出了意外,遭遇了歹人,他爹不幸陨落。
    虽然颇有一点名不正言不顺,可顾家祖地这边的旁系,却还是将顾石头他娘接了回来,在这里安家。
    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这一次顾石头被绑走了,大家也都瞒着顾石头他娘。
    石头娘重病在身,日渐虚弱,大家都怕石头娘承受不起这种打击,就说是族内有个强者,路过的时候,看上石头了,带走了,有本地的长者亲自来说这件事,石头娘也没多做怀疑。
    顾家做事还算讲究,该给抓药抓药,该给灵药给灵药,甚至还请了家族内的医师来看。
    然而结果却不好,石头娘是忧思成疾,乃是心病,药石无医。
    而石头娘也仅仅只是一阶修为,只是当养生用。
    顾家的人见石头娘对石头爹一往情深,对其倒也不差,族内也不曾亏待。
    余子清坐在顾石头家的小院外面,支着下巴皱眉苦思。
    难道真的是有九阶强者出手了?
    也不对吧,九阶强者做很多事是方便,可是余子清手里可是有情报的。
    最近这段时间,有名有姓的九阶,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不可能在这附近出现。
    再说了,纵然是钟守正这种拿钱办事,半点元神境逼格都没有的家伙,也不至于逼格低到会来绑架一个幼童要赎金的地步。
    这作恶的人里,那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杀人夺宝的,看不起梁上君子,梁上君子又看不起这种绑幼童的绑匪。
    而这只敢欺辱妇孺的绑匪,还不是鄙视链的最底端,人牙子才是。
    所以这与人交战时,若是想让旁人拔刀相助,你说这人是作恶多端的锦衣卫走狗,都没说这人是人牙子好使。
    余子清坐在那好半晌,思绪不断的飘飞。
    他拿出个纸袋,一根一根的掰着油炸的馓子,一边咔嚓,一边乱七八糟的想。
    片刻之后,余子清抬了抬眼皮,看到斜对面的人家里,门边有个小脑袋,露出个铮亮的脑门,悄悄窥视。
    余子清笑了笑,看了看手里的纸袋,将手伸了出去。
    一个脑门铮亮的小孩子,抿了抿嘴唇,悄悄的溜了过来,犹犹豫豫的不敢太靠近。
    余子清掰下一根馓子,一点一点的啃,咬的咔嚓作响,油炸面食的香味,没人能抵挡。
    余子清又掰下一根,递给了那亮脑门小胖子。
    小胖子学着余子清,一点一点的啃,越嚼越香。
    余子清将纸袋放在旁边,拍了拍石板,示意小孩坐下一起吃。
    俩人坐在一起,一根一根的掰着馓子吃,吃的开心了,余子清才开始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旺。”
    “你是石头的朋友么?”
    “不是,石头欠我一只烤鸽子,他什么时候还我了,我们才会重新做朋友。”
    “他为什么欠你一只烤鸽子?”
    “他让我保密,我要是不保守秘密,就没烤鸽子吃了。”
    “我给你一只蜜糖烤鸡。”
    “那也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做到。”
    “他现在还不是你朋友呢,他都被人绑走了,得你帮忙,把他救回来,那才算数。”
    “他不是被人绑走的。”小胖子立刻否认。
    “你知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
    “石头可没让你在这件事上保密吧?”
    “呃……”小胖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的也对,他被缺阿公带走了。”
    “那个会带走不听话小孩的缺阿公?”
    “你也知道啊,就是缺阿公。”
    “石头娘病重了,很想石头,你要是知道石头去哪了,能告诉我么?这一袋子零食都是你的。”
    小胖子伸手拿到了纸袋,又缩回了手,哭丧着脸道。
    “我都说了,石头是被缺阿公带走了,可是他们都不信,我娘和我爹还一起把我吊起来打。”
    说着,小胖子提了提裤腿,露出了伤痕。
    “恩,我信,哪能找到缺阿公,你知道么?”余子清说的非常真诚,一边说还把纸袋塞进小胖子怀里。
    “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石头祭拜缺阿公了,就在他家后院不远的那颗柳树下。”
    说到这,斜对面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挽着袖子的悍婆娘冲了出来,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规规矩矩的跟余子清见礼,带走了小胖子,过了没一会,就听见那小胖子哭爹喊娘的声音。
    余子清笑了笑,转身前往石头家后院。
    他们家后院距离一条小河不远,河边有一颗年岁不小的柳树。
    缺阿公的传说,在这片地方,流传很广。
    事实上,各地都有大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传说。
    只不过,有些的确是真事,有些则是只有原形,有些甚至连原形都没有。
    缺阿公的传说就是典型的连原形都无法考证的,在大离很多地方都有流传,但也只是在凡人之间流传而已,如此以讹传讹,天长日久,自然无法考证最初是什么了。
    而修士里,谁会闲的没事干,去考证一个凡人之间的传说。
    毕竟这种传说,不少都是路过的修士,说不定还是一个曾经出现在这里的邪道。
    就像余子清之前去的王家河,指不定几百年之后,那里就会有一个传说,有个奇丑无比,可是心地善良,实力强悍的玉阿公,专门搭救被人牙子带走的小孩子。
    这种传说,可不像龙族用来吓唬幼龙的传说,起码那扒皮大佬,是真的存在的。
    余子清来到这边的第一天,就听过了缺阿公。
    只是他也没有在意,至于那些高来高去的高手,自然更不会在意这种可能十几年、几十年就会更新换代一次的民间传说。
    余子清没发现顾石头是怎么被人抓走的,楼槐也没发现任何痕迹,林福也没发现,甚至现在,余子清都发现了周围出现暗影司的人了,看他们的样子,跟没头苍蝇似的,估计也没找到踪迹。
    所以,余子清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开始瞎琢磨。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可能就是真相?
    余子清来到岸边,很轻易的找到了一点点香火祭拜的痕迹,而祭拜的神像,应该不大,底座还是方形的,而且这里连简陋的遮风避雨的神龛都没有。
    看来也不是被承认的地祇。
    大乾敕封地祇倒是很平常,地祇也不少,但这些地祇,大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只在一亩三分地里的待着,基本不会离开属地。
    而大离,甚少敕封地祇,平民祭奠,也多是祭奠先人,纵然有些孤庙,受人祭拜,那也只是一尊普通的石像而已,半点神异也没有。
    那些无人享用的香火,便是山野妖物,也不敢随随便便的盗取。
    被抓到了便会死的很惨。
    正儿八经的大祭典,需要祭祀的目标,也都不是平民有资格去祭祀的,甚至便是那开光神像,也远不是平民有能力有财力去制造的。
    在大离,类似的这些事,一直抓的很严。
    余子清拨开落叶和泥土,抓了一把下面的灰泥,嗅了嗅之后,将这里恢复了原样。
    “楼槐,你闻到了么?”
    “闻到了,香火被什么东西接受了。”
    余子清伸出手,在地上比划了半晌,转身离去。
    他没急着再做什么,而是花了半天时间,去请教了本地的一些耄老,有关缺阿公的传说。
    各个版本的全部都记下来之后,余子清来到了顾石头的房间。
    他在其中一个花格架子的下方,拿起一个残破的青铜方壶摆件,伸出手在其底部比划了一下。
    他取出了线香和小香炉,将香炉摆在在这个残破的青铜方壶前方,点燃了线香。
    他就坐在那,思绪开始飘的很远。
    等到三炷线香,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余子清轻叹一声。
    “我不是大离的人,而且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已经很少见了,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你带走的那个孩子,可比直接惹了两个九阶强者,还要麻烦的多。
    我就是你最后的生机,在香燃烧完之前,你若是不出来,明日你便会出现在暗影司首尊的案头。
    从后天开始,缺阿公这三个字,都会被列为违禁字。
    我先礼后兵,你可别不知好歹。”
    余子清看着线香燃尽,轻叹一声,拿出了一个秽气桶。
    “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把你溺死在秽气里。”
    就在余子清伸手抓向那残破的青铜方壶时,线香燃起的袅袅轻烟,骤然变得浓郁了起来,余子清周围都被迷雾笼罩。
    淡淡的檀香味道,随之浮现。
    周围的烟雾,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这个房间之外,全部被烟雾笼罩,他的阴神也看不穿了。
    而这里,也不是原来的房间了。
    床上睡着一个小男孩,对面的椅子上,一个身披麻袍,头戴柳枝冠,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一身淡淡的檀香味道,在余子清的阴神之下,非人非鬼非妖非魔,身形似虚似幻,不甚真切。
    “尊驾何苦如此相逼呢?”
    老者苦着脸,长叹一声。
    “是你抓了顾石头?”
    “不是我抓他,是他求我抓他。”
    余子清去检查了一下,顾石头没有什么伤势,神魂完好,没有半点外力入侵的痕迹在,现在只是睡着了。
    而且身型样貌、明显不明显的特征、气息、肉身、神魂,全部都验证了一遍,十成十确定,就是原装,就是顾石头没错。
    而后再用罗盘检测了一遍,也没有问题,罗盘检测缺阿公也没问题之后,余子清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点。
    余子清一跺脚,楼槐在旁边现形,他也有些奇怪的看着这老者。
    “大哥,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地祇,又不太像,他根基虚浮,没有封地。”
    “小老儿便是缺阿公,真不是小老儿要抓石头的,是他祭拜我足足三年,求我抓了他,真的,小老儿根本不想做这件事,无奈如今祭拜太少了,小老儿快要消失了,得了他的香火祭拜,就必须得做这件事。”
    老者愁眉苦脸,脸上都快滴出苦水了。
    余子清面色不变,眼底还是带着一丝惊疑。
    他只是随便试试,抱着哪怕压根什么都确认不了,也要把流程走一遍的心态。
    只是没想到,他好好说话,还不如直接拿出秽气桶。
    竟然还真有一个缺阿公。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这孩子三年前便开始祭拜我,那青铜方壶之上,有小老儿的名讳。
    小老儿当时愈发虚弱,不日便要烟消云散。
    我没忍得住,贪了这正常的香火,欠下了债。
    他祭拜我三年,就为了让我抓走他,让他爹来送赎金。
    我跟外面传说真不一样,我从来不会抓孩子的。
    相反,我很喜欢孩子,孩子有什么小烦恼,我也乐得帮他们。
    只是……”
    缺阿公愁眉苦脸之中,多了一丝悲苦。
    “只是谁想到,传说遭人篡改,天长日久,愈发面目全非。
    如今,我反而成了乱抓小孩的歹人。
    香火倒是多了,可都是求我不要抓他们孩子,还有毒妇,请我抓别人孩子。
    这等香火,我哪敢受啊。
    贪一丝,日后便是要拿命去偿。
    难得有一个正常祭拜的,我不想烟消云散,就贪了香火。
    哪想到,他竟也是为了让我抓人……”
    缺阿公越说面色就越苦。
    余子清指了指床上的顾石头。
    “他为什么要让你抓他?”
    缺阿公看了一眼顾石头,叹了口气。
    “这孩子自小聪慧,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爹其实不是顾家的人。
    他娘忧思成疾,偶尔的只言呓语,他便记在心里。
    他知道,他爹肯定没死,还是一个大人物。
    他便自己想出来这出戏,让我带走他,再索要赎金,还必须他爹亲自来。
    你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
    “他想救他娘,他听人说,他娘是心病,若是他爹还在,他娘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就算好不了,他也希望他娘最后的日子里,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顾石头,一时之间,颇有些震惊。
    他的阴神看的清清楚楚,感知的也清清楚楚,这缺阿公肯定不是什么邪祀,力量非常弱。
    缺阿公若是应承了外面的传说,变成跟传说一样的缺阿公,肯定不会弱到这般地步。
    纵然乃是一个没有封地的类地祇,也没有庙宇栖身,没有开光的金身神像。
    但传说传播的如此之广,流传的时间也足够长,他起码也会有六七阶的实力。
    如今只说明,他从来没应过传说,没享过那些香火。
    “他纯孝如此,我纵然再不想做,也被其打动了,便应了这件事。”缺阿公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你应了此事,你后面便会死。”
    “我早已知晓,此事之后,大离断不会容下一个抓孩子的邪祇,我贪了他第一缕香火,便已应劫,日后以命相抵,也是活该。”
    余子清来到床边,看着那稚嫩的小孩子,看着看着,一时之间,竟失声笑了起来。
    这事太离谱了。
    宋承越这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此刻一边装着我没孩子,一边还得装作按照正常的力度,去打击那个挑衅的所谓曾经的仇敌,实际上却是在跟东厂督主过招。
    督主堂堂东厂督主,九阶化身都有好几个。
    竟然一边装作是他抓的顾石头,去逼迫宋承越,一边暗中派人,去寻找真正的绑匪。
    难怪了,难怪自己感觉怪怪的,为什么他们总是慢自己一拍。
    想来,督主此刻的心里,估计也开始凝重了,说不定就会认为,他追查不到,暗影司也追查不到的绑匪,肯定是势力庞大,实力雄厚的绑匪。
    而且这个人或者势力,肯定跟宋承越有天大的死仇,才能如此不择手段,毫无下限的对付一个小孩子。
    今天跟宋承越联系的时候,宋承越说了,锦衣卫跟暗影司,几乎已经在明面上交上手了,跟东厂的探子也在暗中交手了。
    甚至还有一个疑似督主化身的八阶修士,都出手了。
    两边探子你来我往,这事已经被宋承越在官面上定性为暗影司的挑衅,而实际上,转头就去乾皇那拱火。
    说是督主知晓东厂被裁撤之后,不但拒不回朝,亲自来觐见陛下,反而是暗中挑拨,煽风点火,让锦衣卫跟暗影司干起来了。
    甚至中间,还察觉到东厂探子出手,跟锦衣卫干架,让锦衣卫损失了好几个探子了。
    闹到这种程度了,所有人,包括余子清,都从来没人想过。
    有没有可能,压根没有绑匪。
    人从来就没离开过房间。
    没想过的原因,只因为那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就算是余子清,在看到缺阿公之时,都没想过,人不是缺阿公绑架来的。
    事实上,若不是这缺阿公根基飘忽,实在是太弱了,余子清的阴神,一团血色火焰,就能将其烧成虚无。
    若非如此,余子清都不会给他机会说话。
    肯定是先将其按住,保证瞬间就能让其灰飞烟灭,再来问话。
    谁都没想过,一个十岁的小屁孩,有能力策划一场绑架,绑架他自己,然后还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余子清看着小屁孩,自省了一下,他觉得自己飘了。
    有时候,也会犯下跟那些高手一样的错,太过低估弱者。
    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加上一个像地祇却又没封地的弱鸡,竟然引出这么大的麻烦。
    余子清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个弱鸡,好像搞出来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少。
    幸好他还没有飘,跟以前一样爱吃,也不会高高在上的看待凡人,没有以自己的见识和学识去随便否定一件事,反而去亲自验证,最终才找到了这个一直摆在这里的真相。
    是了,所有的事,其实都不是秘密,连这里不少凡人和小孩,都能给出线索。
    只是,那些线索,谁会去信啊?
    摆在面前,都没人会在意的。
    余子清的笑声,将熟睡的顾石头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生人,立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翻身下床冲出来两步之后,又立刻停下了脚步,看向一身黑袍的余子清,犹犹豫豫的小声问了句。
    “你是我爹么?”
    “你为什么问我,不问他?”余子清指了指一脸老实巴交,个子还不高的楼槐。
    “他看着不像大人物,藏头露尾,不敢露面的看着像大人物。
    再说了,肯定是他跟着你来的,不是你跟着他来的。”
    余子清笑出了声。
    老宋这老混球,到底是积了什么大德,才能生出来这么个机灵的儿子。
    然后,余子清揭开了兜帽,露出了那张嘴眼歪斜,有些不成比例的脸。
    顾石头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余子清点了点头。
    “我就是你爹,来,叫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石头后退几步,叫出了声:“我娘眼光很高的,你不可能是我爹!”
    “我以前很帅的,现在只是受伤了而已。”
    “我娘叫什么?”
    “羽淑,莫羽淑。”
    顾石头一脸震惊,这是他娘以前的名字,他也是才知道没多久,还是趁着他娘说呓语的时候,偷偷记下的。
    “还想问什么?”
    顾石头拧着眉头,只是看到余子清这张脸,半晌说不出来话。
    “说说吧,这些事到底怎么回事。”
    余子清瞥了一眼缺阿公,这家伙倒是很知趣,一言不发。
    顾石头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去除掉小孩子故意遮遮掩掩的部分,跟缺阿公说的基本一样。
    就是个小孩子,单纯的想要治好他的娘亲而已。
    因为他听他娘亲说了很多次,他爹很在乎他们娘俩。
    只是石头娘却不知道,石头早就知道了,她说的那个夫君,压根不是顾家的那个人,顾家的这个爹,早就死了。
    是他亲爹做的伪装,借了个身份,安排的这一切,为了让他们进入顾家,能衣食无忧,安安稳稳。
    “你能治好我娘么?”
    “我去看看才能知道,但是你得跟我走,你不要摇头,你现在没有选择权,你搞出来的事情,顾家全家加起来,都接不住。”
    顾石头沉默不语。
    余子清笑了笑不以为意,到底是小孩子。
    顾石头不知怎么看出来,余子清压根不是他亲爹,可是还是装作默认了,就为了救治他娘。
    到底还小,演技差了点。
    引出来的事情,虽然闹的挺大,但这事,活该老宋去兜着。
    老宋这次说什么都得给他报销俩虚空大遁卷轴。
    别说余子清想不到,怕是外面也绝对不会有人会想到这事这般离谱。
    余子清转头看向缺阿公。
    “念在你能谨守本心,没有走邪祀之路的份上,我给你一条活路,我现在带你们走。
    大离若是知道了你,以大离规制,断无你活路。
    暗影司的人可不会管你有什么苦衷,抓了小孩子就是抓了。”
    “多谢大人。”缺阿公连忙揖手长拜。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小老儿本姓王,名缺,本是一座小镇里的人,鳏居村头,死后也不知多久,有一天忽然醒了过来,便成了这般模样。
    然后就能听到一些人的声音,很多时候,还有小孩子跟我说悄悄话。
    我知晓大离对于邪祀的态度,从不敢在人前显形,小孩子的话,大人也从来不信的。
    我未曾作恶,也未曾理会长大的孩子,所以,那些孩子长大之后,也不再信缺阿公的传说,我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如此也不知多久了,外面的传说开始慢慢的变了样子。
    我又不敢去贪那些香火,真贪了便成邪祀,再无回头之路,必定会灰飞烟灭。
    时至今日,便沦落至此,距离消散只有一步之遥。
    便是这庙宇,也只能化做小石头的房间,只能这么大。”
    余子清哭笑不得,混到这份上,的确够惨的,不过能如此活这么久,也的确算是本事。
    缺阿公怕是最不想石头出事的人,因为现在,只有石头勉强算是正儿八经的祭拜。
    若是石头不祭拜他了,以他如今的状态,要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
    “若是你说的没有半分假话,也没有半分隐瞒,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甚至给你一块封地作为根基都可以。
    若是让我知道,这里面有半分虚假,半分隐瞒,你想死都难。
    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有什么漏掉的,赶紧说。”
    缺阿公苦着脸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
    “真没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也并未有什么隐瞒的,我可对天起誓。”
    “那你起吧。”
    缺阿公也不犹豫,手捏印诀,狠狠的赌咒发誓了一波。
    他现在要活下去,就只能靠余子清了。
    在大离他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大离也肯定不会承认他这种古里古怪的地祇,不会给他封地。
    封地机缘在此,他自然要把握住。
    要知道,敕封地祇,那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有能力去敕封的。
    “好,我再问你一个事。”
    “大人请随意问。”
    “是不是只要外面有你的庙宇,你便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庙里?”
    “的确可以。”缺阿公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除了你之外,还能有别人可以在各个庙里穿梭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过两座庙,连神像都没有过,不过想来若是够强的话,是小孩子的愿望,应该是有可能的。”
    “恩,我先带你们走吧。”
    余子清满意的点了点头,思路得打开。
    “送我们出去吧,我若是发力,你这庙就得塌了。”
    这间房周围的烟雾循序的向内覆盖,等到烟雾再次散去,楼槐已经钻进余子清靴子里,余子清也已经回到了正常世界。
    余子清看了看已经熄灭的香火,将其收了起来。
    缺阿公说的是真是假,余子清辨别应该是真的,赌咒发誓也没有偷奸耍滑,顾石头说的也是真的。
    有楼槐在一旁辅助,起码顾石头是肯定说不了假话的。
    但也不能排除顾石头被洗脑了,所以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验证。
    实际上,只要缺阿公敢接了余子清的香火,以他那虚浮的状态,当场就能让其暴毙。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受了余子清供奉的香火愿力,能安然无事的。
    他真的不贪香火,那他就活。
    他若是贪了余子清供奉的香火,这远超普通人供奉的香火力量,那就得死。
    这个才是藏在最后的验证方法。
    客观看到的,可听到的说法,都没问题了,那余子清就可以暂时认定没什么问题。
    余子清带走了那把残破的青铜方壶,最后想了想,把顾石头整个房间都一起打包带走。
    而后去看了看顾石头的母亲。
    躺在床上的女人,很是憔悴消瘦,可以看出来,曾经也是个美人,只是其生机暗淡,神魂萎靡,其体内还有明显的灵药残留,却依然好不起来。
    症结的确在其思虑郁结上,这的确是心病,一般的灵药治不好。
    看到有人来了,那女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别说话,我来带你走,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
    余子清一挥手,让其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然后拿出备用的封印装备,直接将其封印了。
    做实做全套,不将其暂时封印了,再过一俩月,人可能就死了。
    人全部找到了,余子清才进入了七楼戒指联系老宋。
    “你儿子我找到了,你的女人我也当个好人,一起带走了。”
    “找到了?!他们怎么样了?”老宋长出一口气。
    “你儿子好的很,只是你的女人不太好,忧思成疾,日渐消瘦,快死了,我将其封印起来了。
    另外,我用了一卷虚空大遁卷轴,你得赔我俩。”
    “好,没有问题,应该的,这些事到底是谁干的?”
    余子清犹豫了一下,道
    “具体以后再说吧,你儿子和女儿被绑,跟督主都没有关系,人也不是在他们手里,他们现在也在找你儿子。”
    “多谢!”老宋站起身,躬身长拜。
    “行了,我先走了,接下来事,你自己处理。”
    余子清睁开眼睛,走出了顾家,还装模作样的在附近探查,探查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慢慢的进入到夔侯国的范围。
    等到进了这片乱糟糟的地方,余子清才悄悄离去。
    而外面,因为这事引发的反应,其实才算刚刚开始。
    暗影司跟锦衣卫的交手,东厂的人只要动了,就慢慢的开始浮出水面。
    而暗影司内部,随着单道雨把那三个探子护送回了暗影司,有人能借暗影司内部密文,发布别人看不出破绽的假任务的事,也彻底压不住了。
    余子清行走在路上,将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全部一条一条的记录下来。
    他觉得,他快要把督主挖出来了,这家伙的死期不远了。
    但怎么一口气把人给灭了,不留后患,却是一个大问题。
    ------题外话------
    其实很多东西我倒是想不说太清楚,但对于很多读者,你不说清楚就等于什么也没说,说清楚了也依然有人说你没说清楚。
    跟我想的一样要喷你套路,跟我想的不一样,那也气不过。
    还有在盗版骂完了,又复制一样的话,专门申请个号来订一章喷的。
    也有跟人吵架吵不赢了,却莫名其妙来正版带节奏骂作者的。
    更离谱的,骂别的作者的,却跑错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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