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到林勖会来亲自刺杀,也许是有探子,或者是猜出凭林勖以谨慎为名的性格必然会亲自出手罢。

    毕竟,就算不是林勖亲自来又如何呢?刺杀不成功、打草惊蛇也会让林勖自乱阵脚。总之朱钰怎样都不亏。

    既然林勖决意谋反,他就必然会想到有这一天。

    而他,手上所沾鲜血,已经太多了,不多这一个。即使他和他有血缘关系,在他的眼中,也并无区别。

    从这点上看来,他与朱钰竟惊人的相似。

    朱钰当时未尽之言,他也明白了个七八分——亲手诛杀反贼头目,足以抵他的“罪”,使他避过后面必然到来的株连九族之灾。

    现在看来,这一切,竟是朱钰早计划好的。

    夏河不禁感到一阵发冷,他突然觉得有点看不透他这个“哥哥”了,原本以为他们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但现在看来,他与他的“钰哥哥”距离是愈来愈远了。

    突然,夏河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才想起秦淮是一身血地出去叫人的。估计可把人吓得不轻。他明白这是秦淮已经把人一个个叫醒了。事不宜迟,夏河连忙回神,快速把林勖的尸体放进了衣柜——他还特意扯出一床被单裹住了林勖,倒不是对林勖有什么尊重之情,只是怕直接扔进去,脏了秦淮的衣物罢了。

    ……尸体取出来后,一定要让丫鬟把整个衣柜的衣服都洗一遍!衣柜也擦一遍!

    在即将关上柜门的那一刻,夏河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默默在那裹林勖的被单上抹了抹。

    几乎是刚关上衣柜门的那一刻,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夏河刚转过身来,就听见了规律的叩门声。

    “进来。”

    秦淮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扛着一桶水的绿儿,绿儿一将水放下,就又快步走出去,带上了门。竟没对一地的血作任何反应。

    夏河不禁暗赞秦淮的心腹侍女果然训练有素。

    “我已吩咐绿儿去拿另一桶水并让她回头就去唤医生来,是跟着我回来的军医,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且放心,先去屏风后先洗一下身上的血污罢。小心伤口。”

    秦淮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要我帮忙吗?”

    “没问题,别忘了我是用哪只手杀的林勖。”夏河笑着挥了挥他的左手,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到了屏风后,夏河的脸才渐渐红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

    夏河慢慢褪下破烂而沾满血污的衣物,望自己身上粗略扫了一遍——身上最深的伤口固然是右肩上的伤无疑,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夏河也见怪不怪,这种程度的伤他也不是第一次受。当即便用左手拿起布巾,利落地擦拭起来,并小心的清洗了一下伤口。

    与此同时,秦淮的第二桶水也到了,他也不避讳——毕竟这屋子周围也没什么人,门窗紧闭——就那么直接在屏风外面擦洗起来。

    秦淮身上新的伤痕色调未深,血淋淋得道道鲜明,衬着他对于经常上战场的人来说过于白皙的皮肤,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但这无损他流畅而具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带来的美感,反而更添几分气势。

    这擦洗对于秦淮来说更是轻车熟路,他受伤比这更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就更不觉得如何了。

    很快,二人都已擦洗完毕,正在二人换好新衣物,准备和对方打个招呼时,门又被叩响了。

    这回是那位军医来了,他进来后就只是专注于处理伤口,并未关注其他事物一分,想必也是被叮嘱过什么的。

    这位军医确实经验老道,技术高超,很快便处理好了二人的伤口,还给秦淮开了一剂温养补气的药。

    夏河肩上的伤口被细细缝合起来,夏河不愿用麻药,只得生生忍着那钻心刺骨的剧痛。冷汗不住地往下掉,本就毫无血色的唇被撕咬的鲜血淋漓。

    秦淮看着不忍,却也不能做什么,只得紧紧握住夏河的手,试图以此分担他的痛苦。

    这做法竟奇迹般的有效。夏河紧握住秦淮同样冰凉的指尖,却好像真的从中汲取了什么力量似的,缓缓松开了紧咬的下唇。虽然身体还是在轻微地颤抖,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终于缝合好后,两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军医叮嘱道:“十天以后一定再去叫我来拆线。”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临走前这位军医还细致地教授了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绿儿煎药和换药包扎的方法,确认绿儿已经完全学会后,留下足够的药材,便离去了,只说若还有旁的问题,再去找他便是。

    这一番折腾过后两人也都是累得不行,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将林勖的尸首交给朝廷!

    此事宜早不宜迟,夏河也不含糊,干脆地独揽了这件事。

    “让我自己去罢,我和我那好哥哥要好好谈谈。”这句话,夏河说得可谓是咬牙切齿。

    秦淮从不是不识趣的人,他明白有些事情只能他们两兄弟内部解决,便也不去参合这“家务事”了。

    况且他也放心让夏河独自前往皇城——还能有什么事呢?这可是光天化日、皇城脚底!若此时再有人敢惹夏河,那怕是赶着去投胎,也没有这么赶的!

    于是,综合考虑之下,秦淮便乐得清闲,只留在府里打理一下“灾”后现场便是。

    不过夏河临走前,秦淮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对夏河道:“你这一路扛着这么大个尸体未免麻烦,且你伤未愈。不如乘我的马车过去罢。”

    夏河笑得玩味:“不怕脏?”他这些天和秦淮处着,发现秦淮竟有洁癖!这放在其他人身上本不值得惊讶,但放在秦淮身上就颇让人寻味了——秦淮也是从军队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那时的条件真的能让他患上洁癖这种毛病?显然说不通。那解释就只剩两个了——其一,秦淮的洁癖是位置高了后才有的,虽然军队条件不好,但让他有轻微洁癖也不奇怪。其二,秦淮的洁癖从小就有,在底层的时候就只得生生忍着了。

    不得不说,夏河的第二种猜测确实是对的。秦淮的洁癖确实是老毛病了,以及一直以来在军队的生活——尤其是在底层当一个小兵时的生活确实让他的洁癖减弱不少,但并未完全去除。

    秦淮脸一僵,沉默半响后才冷冷道:“无事,回来后再洗便是。”

    夏河哈哈大笑,也不顾秦淮愈来愈黑的脸色,扛起尸体就转身向府门外秦淮的马车大步走去——废话!若再多留一秒,他还有活路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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