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可以吗?连名带姓的感觉好奇怪。”
    “行啊。叫阿卓挺好。”
    “阿卓?”
    “嗯。”
    “阿卓。”
    “嗯。”
    “我喜欢你。”
    “我也是。”
    抽了个空陈卓打电话给方博士,大致说了说夜来的情况,估计李蔚华梦到了吴飞,以及以往的一些糟糕回忆,他好像从内心不能接受性爱了,理智明白但是心灵拒绝。方博士认为这是好事:“他开始表露他内心的挣扎,并且能够表达情绪,这很好。怎么解决这种抗拒我来想办法,没关系。”
    末了又特别嘱咐陈卓说:“别强迫他,我是说性生活。千万不要强迫他过性生活。”
    陈卓额角跳了跳,冷声回他:“当然。”
    过完了年天气就暖和了,每天上花园里走走,娱乐室里玩玩,时不时看场电影。日子过的又规律,又休闲。李蔚华和陈卓说:“阿卓,你去上班吧,已经快四个月了。你不能老陪我在家里闲呆着。”
    陈卓笑着说我会安排。
    陈卓的安排是在家里办公。一楼的小客厅完全变成了他的办公室,大客厅就变成接待厅。长来长往的基本上是几个助理和秘书。老总级别的偶尔过来。有时他会到公司去三五个小时。
    每个礼拜三,和方博士马小姐等人固定在塔玛酒店二楼的一间小小的咖啡厅见面。每周六在这里纯粹的聚会,家宁王威藤真季飞乔叶薛春雨刘凌他们保不齐哪个就过来插一脚。李蔚华最近在和陈卓学着做西点,每次聚会的最大乐趣就是摆出最新成果叫人品尝。后来有一次在聚会的间隙看见藤真用一支签字笔随手在便签上就勾出一朵牡丹,又想和藤真学工笔画。藤真从此当真每个星期总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到陈卓家里去找他,花两个小时一起画画。
    小乐每天早上要去参加培训。中午吃完饭才回来。李蔚华在丛恿下曾经和他一起去上过几节课,有时候是商务课,有时候是演讲课,有时候是法律课,甚至还有医疗课。原来在百盛做个艺人助理也这么困难?李蔚华感觉自己也很有必要学学。碰到感兴趣的就跟着小乐过去听两节。
    不过发现他不做化妆就这么出去也完全没有人认的出来的时候,他有点感伤,开始很注意吃饭,上午下午还各加一餐点心,慢慢开始锻炼。
    不过其实李蔚华的注意力在别的方面。
    比如说他发现影音室里头放着beat sky从出道到解散的全部影碟,电视剧碟,mtv,演唱会,广告,访谈,综艺节目,宣传挂贴,甚至是娱乐八卦。当然解散后其他人的没有,但是有家宁的所有所有作品和相关周边。
    比如说在图书室的某一本竖版文言文《牡丹亭》里,李蔚华发现一张便签纸,上头随便写着几个半诗半词,伤春悲秋的句子。虽然口气决然不象家宁,但字迹分明就是。
    比如说他偶然在陈卓的书房发现,他桌上某一个笔筒的某一支笔上挂着一个黄杨木雕的长生锁,上着桐油,看起来还常常被把玩,非常光润油亮。那是他和家宁养的一只金毛“丸子”的颈圈牌,是他亲手雕的。家宁一和他决裂就把丸子带走了,后来听小宇说起丸子很早就死了。就在他们分手后不到两月,家宁为此三天没吃饭。
    比如说他如果在点菜的时候专门点到家宁特别爱吃的那几样,就会觉得陈卓那天做的那道菜比别的更精致入味,更漂亮。
    比如说他发现藤真对陈卓这里也很熟悉,而且对屋顶的兰花更为关心。每次来过都要去看。而藤真和陈卓的话题很少。一旦开口,十有六七会是“家宁……”
    比如说他如果提起家宁是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他们都会听的比较专注。
    诸如此类。
    ☆、第 57 章
    四月中的某一天早上,李蔚华从草长莺飞,花枝盛放的小花园里呆了两小时回来,隐隐约约看见一楼小客厅里人影重重,大客厅里也坐着好几个人。院子外面停了好几辆车。
    李蔚华就没有从正面门厅大楼梯那回去,而是绕到了侧后方,其实侧后方还有两道简单的楼梯上楼。
    到二楼影音室刚坐下,陈卓的助理之一小钟就跟了上来:“陈董让我上来问问您,要是您在花园里石头凳子上座过很久,现在最好去洗个热水澡。”
    “没有啦,管家有给我送海绵坐垫,不冰的。麻烦您又跑上来说。”
    时间久了,李蔚华知道管家姓钟,好像是这位钟特助的父亲。
    佣人很快给影音室里送了牛奶,茶和小食,水果。钟特助说:“您不介意,我陪您坐会。今天陈董的会大概还要不少时间。”
    李蔚华很高兴的让他一块坐下,闲聊两句,又担心这样算不算是耽误他的工作。钟特助表示没有关系。有机会出来摸鱼喝茶不知道多幸福。
    李蔚华问了个一直以来很好奇的问题:“陈董的助理,加你在内,足有六七个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助理呢?”
    钟特助笑了,“是这样的,我和薛特助,还有小孙,算是陈董的个人特别助理。其他人分别属于不同的集团公司。那边的蒋助理和小高是欧盛的,杨助理是百盛的,段高助是欧尚的,他们都是公事,我们这边事情会比较杂些,公事私事都有。薛助理是主要的,我和小孙都是他的副手。我是被特别嘱咐给您服务的人之一。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我们两个人说话,还是不要再互相您啊您的了,其实和你也是很久就认识了。你好像偶尔也住这边?”
    “是啊。钟管家是我父亲。所以这边也算是我家。不过这里规矩太大,我念大学就搬出去了。现在偶尔陪陈董回来或者第二天有安排的时候会留下来。”
    “这么说你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了?”
    钟特助看他一眼,小心的回答:“住进这里的时候,是十三年前吧。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不过我的初高中都是在封闭式寄宿学校念的,每个礼拜只回来一天半。”
    “是那种所谓的贵族学校吗?那你大学是在哪里念的?”
    “算是吧?反正要交不少钱就是了。大学就是本市的某大。”
    钟助理说的某大就是本市最有名的大学,在全国来说也是排前五的,李蔚华的三姐也念的这个大学,考上的时候在整个县都很轰动。李蔚华觉得小骄傲的是,三姐念大学全是他资助的。
    本来想把话题扯开多了解一下这个家的相关,结果刚开始就发现钟助理的谨慎,明白这些特助们都是人精,想套话也不是那么容易,李蔚华也就不再多做试探,顺着口瞎聊起来。
    四月底,李蔚华忽然和陈卓说想回一趟老家。陈卓以为他想去见见大姐,原来并不是。
    “只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的那个小村子,很想回去看看。就去个四五天。”
    陈卓让他耽搁一两天,他准备和他一起去。
    “前面已经耽误了你很多工作了,现在只是出去一趟。阿卓你不用特别陪我。”
    “没关系。这段时间很忙已经把积攒的一些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我现在也很需要放个短假出去走走啊。”
    最终决定第四天出发。不过刚好碰上五一小长假,估计人流量大。陈卓本来要让安排飞机,李蔚华说飞机只能落周边城市,完了还要换车从城市里出来奔地区市,小镇,然后才去到小山村,那样简直太劳顿。不如坐火车,还只能是慢车那种,在他们村子附近的小镇上就有个小站。
    在决定几个人出去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分歧。本来陈卓自然以为会带上小乐,薛春雨和小钟。恐怕再找两个安全人员最好。李蔚华心说这样搞的话成什么样子了?最终定下的出行人员只有陈卓和他,加上藤真和小钟。藤真说他可以顺便采风。
    定下来的时间过于紧迫,薛春雨只给他们搞到了四张硬卧,还不在一个车厢。只能到时候再行调换。上车前的那段路可谓艰难,碰到节前的出行小高峰,火车站完全是人山人海。显然其他三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汹汹的人潮中皱紧了眉头。
    李蔚华倒是表现的颇为熟稔,自在的带着他们随着拥拥的人群一路朝里头挪步。连一直以来的忌讳:拒绝和别的人靠的过近或者有身体接触,也似乎完全被他忘记了。当然,陈卓和小钟一直在他旁边避免真的有人压挤到他,些微的碰触倒是难免的。
    进了大厅找到软卧坐席的特别入口后情况就好的多,他们提前四十分钟上了车。
    调换卧铺床位的事情碰到了困难,最后他们只说服了一个年轻的学生做了调换,将陈卓和李蔚华的铺位调整到了一起。而小钟和藤真没有合适的人选肯跟他们换。
    某种程度,李蔚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和陈卓一个下铺一个中铺,并肩坐在床上,聊聊天或者看看窗外,水,奶,果汁,三个保温杯放在桌上,陈卓时不时问他喝点水还是果汁,又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手里,真有点情侣初次出门的感觉,要有小钟和藤真在他肯定不自在。
    或许是陈卓这种关怀备至的态度太过惹眼,对面下床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靠在父亲的怀里问李蔚华:“哥哥,你也是去s市看病的吗?”
    这应该是一家四口:一对小夫妻,孩子和孩子的爷爷。
    李蔚华瞄瞄自己瘦出骨节来的手腕,点头:“是啊。弟弟你也是看病的噢?好了吗?”
    小男孩的头发剃的光光,左半边的头上覆盖着纱布。
    “嗯!我好了噢。医生说我回去再休养三个月就可以回去上学了。我得的是脑瘤,从我脑袋里头割出的瘤子有鹅蛋那么大。可怕吧!可是做完手术就没事了。哥哥你是得的什么病呢?”
    李蔚华想了想笑着编个名词告诉他:“我得的是心因性肌肉萎缩。不过我也快好了。现在只好好好吃饭就会好起来的。”
    说着又从放在桌下的抽斗小便携箱里拿出备好的吃食点心让男孩和他的家人吃。那边推脱了一下,见李蔚华实在坚持,就也不再往外推,而是也拿出一些自己备的零食水果来相让。李蔚华见一个大饭盒里装着泡椒鸡爪,虽然颜色白白的让人很不放心,可是勾起了多年以前的馋虫,就拿了一只捏着啃。
    陈卓也从对方手里接了一个橙子拿在手里。
    两边慢慢攀谈起来,他们以为陈卓是李蔚华的叔叔一类的。李蔚华说是哥哥。又解释自己这病其实不常见,也说不出原因,好了也不知道是那剂药管了事。现在也就是注意不要受风受寒,多吃点饭就好了。
    话匣子打开,男孩的父母和爷爷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男孩的病:
    “开始以为是感冒。吃了药不好,打了针也不好,老是叫头疼,有时是眼睛疼,鼻子疼,耳朵疼。”
    “时疼时不疼的,一直疼也就注意到了早点去看了。”
    “我们这孩子学习最好,向来听话,从来不会装样扯谎。”
    “到我们那县城医院那天,他妈还说看了病出来要逛街,想买双高跟鞋。!!x光一照,脑瘤!!!有拳头那么大了。天都塌下来了,问问你还想买高跟鞋不?还想逛街不?”
    “当时医生就说了,那么大的瘤子,怕是不行了。回去准备准备吧。他爹他妈脚都软了,在医院坐着就打个电话给他叔叔和姨父。”
    “全家人凑钱啊。他姨父才开的铺子,规整规整盘掉了。他叔叔攒好的钱准备去镇上买房子,也泡汤了。镇上的亲朋好友,一家一家敲开门去求,去借钱。”
    “在我们那医院都跑遍了,从县城到地区市到省城里,个个医生见了片子摇头。眼泪也哭干了,钱也拿出去十几万,没个办法。”
    “后来有人告诉去大城市里去看。在地方上水平有限。”
    “来到这个tt医院,人家看看片子,说先检查检查。条件合适排队做开颅手术。手术出来后切片看是良性恶性,恶性还要接着化疗,良性休养一个月就可以出院。”
    “得亏这一做手术。一哈子好了。第四天就醒了。半个月就下床仿没事人一样。”
    “救回一条命来。这个家也保住了。不是该,这个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他要是有个什么事,反正我是活不成了。”
    “现在欠了四十几万的债,没得事。我们结婚早,我才34,还有二三十年可以苦钱。”
    …………
    李蔚华听着,不时询问和附和两句,手伸到陈卓身侧碰了碰,陈卓将他的手握在身后。
    看起来是乐观开朗的一家人。尽管爷爷深皱的眉头里隐含着愁绪,母亲也有不少担心写在眼里,仍然都开朗的笑着。连小孩子都说:“再读两年书,我也可以出来上班挣钱。”
    “瞎说八道。你不上大学了?不上大学现在出去苦不到钱,等你爹我老了,就到你苦钱的时候。”
    “你也算是经过了人生的大波浪了。好好读书成器,才算没有白从阎王爷那里打个滚又活了过来。”
    小孩子不知忧愁的得意的笑着:“那当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他们同坐了一路,一夜之后李蔚华他们下车特别和这一家子做了告别。李蔚华细心的记下了他们的小镇的地名和孩子以及他父亲的名字。和陈卓说:“我想帮帮他们。他们的那股精气神,不应该为了一点钱受了为难。”
    陈卓回答他:“当然。回头你可以让小钟帮你安排。”
    下了火车薛春雨准备的周全,有车子侯在小站门口等他们。
    吉普车顺着山路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小镇。
    小镇的建筑是沿着一条公路排开的,向公路的两边延伸了一点点的附属街道。给他们安排的是镇上一户人家的旧房子。这户人家刚盖了新房子搬过去。虽然只住三四天,给了半个月的定钱。
    房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床铺都是新的,其他地方面上都过的去。细心一研究自然有些旮旯尘灰久积。李蔚华瞄着陈卓的脸,生怕他不习惯。小钟却着急进去看厨房的情况。
    厨房一样,锅碗瓢盆调料盒什么的都是新的,台面上也收拾干净了。细看煤气灶和油烟机却是有积垢难清。小钟连忙电话安排人马上来全套换新。一起住了段时间,李蔚华心知陈卓某种程度有一点洁癖。
    这样一来吃饭成了问题。李蔚华小心的说:“镇上有家面馆的面不错。刚才我看见还开着呢。我去给你们买回来吃吧。”
    “面一泡都陀了,不好吃。就去面馆吃吧。”
    李蔚华笑着看他:“我怕你过去不习惯。地方很小的,人又多又杂,忙不过来吃完了就是随便收收桌子,不会擦干净的。看去卫生条件不好。”
    “不要瞧不起我的适应能力。”
    四人一起到了面馆,藤真和小钟看了看就决定回去啃干粮,陈卓却和李蔚华就在外面支的歪歪斜斜不太稳当的桌边坐下。
    桌子上放着的是各种调料辣椒等等。陈卓学李蔚华,花生香菜葱花脆皮辣椒麻椒油酸萝卜丁等等都放了些进去一拌合,大口吃起来。
    “味道很好吧?虽然看起来不太卫生。”
    “是啊。很特别的感觉。规范一下可以放到餐厅里头去。”
    李蔚华轻笑一声。
    “随口那么一说。你笑什么。或者这个独家秘方不容易搞到?”
    “不是啦。小吃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小馆子的独特味道。一般规范后的东西总觉得没什么特色了。我觉得你时刻想着给企业增加卖点,这算什么?恭亲下访吗?”
    “你不用言语间老是把我和你划分在两个阵营吧?你自己这么些年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座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嗯。是啊。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种机会太少。不过这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李蔚华其实已经吃的有点饱了,这时转着手腕把面条慢慢的缠在筷子上缠成一坨,然后蘸点汤送到嘴里。
    陈卓瞪他:“你这是什么姿势?吃饭有吃饭的规矩。”
    李蔚华笑:“这里不用讲餐桌礼仪的。”还是继续缠。
    “这是个人礼仪。又不是小孩子,吃饭就吃饭,别瞎玩。”
    李蔚华伸伸舌头,把缠好的一坨塞进嘴里,然后端起碗喝汤。
    李蔚华又顺着刚才的话路讲下去:“这么些年来,我真的好象踩到了空处。想找个机会回到从前的状态也不可能。”
    “电影,演唱会,音乐厅,电视采访,宴席,鸡尾酒会,娱乐场所的包厢,私人会所。我的生活充斥着这些东西,其实我并不属于那个圈子。我是说除了作为一个艺人,我还该有别的生活,回到我长大的地方,我忽然很安心。”
    “周钰,或者小宇,丁凯,或者杜威,或者方文心。他们都算是娱乐圈里的人,但是他们都还有自己的别的圈子,接地气儿的地方。我没有。和家里人的联系也很浅薄了,我们话题不多,我没有接到地气儿。”
    “所以你这次算是回来接地气儿的?”
    “是啊。”
    “算我一个。我也得接接地气,不然总被你看不起。你把我定位成什么?不知人间疾苦?”
    李蔚华笑。他再喝口汤,忽然很文艺的说了一句:“其实现实里很多人的经历细想想都是惊心动魄的,就像火车上那一家人。如果运气不好就面对了生离死别,但是没有电影里那么多的伤春悲秋。”
    大部分人都要应付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遇到什么样的苦难都坚持着,日子也就一天天走下去。
    吃完这顿迟到的午饭已经下午两点。李蔚华决定明天一早去村子。镇子不大,他们随意走了走。指给陈卓看他念中学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自在而随意的闲逛着,李蔚华始终想把手伸到陈卓手里去,又自己醒悟过来然后缩回来。
    ☆、第 58 章
    第二天他们一早出发,吉普车顺着公路走了十几分钟,拐上一条土路,又走了四十来分钟。李蔚华让车子靠边停:“车子直接开进村子要被围观的。反正现在也没人认得出我来,不想和人解释自己是谁,来做什么。我只是想远远的看看。所以我们从这里走过去,翻过这座山就是了。”
    李蔚华和陈卓手牵着手在林间踏出的小道上穿行。清晨山风还凉,远远的能看见某一块林中辟出来种庄稼的田地里偶尔有个老农。远处氤氲的轻云在山间飘动,林间的松鼠,鸟儿愉快地窜来窜去,还有草丛里被他们脚步惊起来的蚂蚱猛的一跳。
    一丛一丛或黄或白或粉的山花时不时就能见到,还有开了满树的山杜英,一串串白色的花垂着,象无数穿着小蓬蓬裙的姑娘。
    藤真和小钟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偶尔能听见低低瓮瓮的说话声,却听不清说什么,也看不见人影。
    绕过山峦,一个小村子就在对面的半山腰上。一栋栋房子错落分散的布置着,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屋顶的灰瓦纹路清晰,小路弯弯曲曲,树从绿荫半遮半掩,俯瞰下去就象是一幅画。山谷里是一条小河。
    李蔚华在小路旁一个石头上坐下,指着远处的某一个屋顶告诉坐在他旁边的陈卓:“那就是我家,对,就是从那边那条小路的下面,数过去第三家。”
    看起来房子比较破败了,格局很小,灰突突的。李蔚华告诉陈卓他们搬走很久了。大概就是在他签约百盛后不到一年,他在附近城市市买了套房子,一家人都搬了过去,二姐在那个城市里教书,三姐刚刚考上大学。
    现在房子大概只有大姐会偶尔回来拾掇一下。大姐现在附近城市里买了房子,铺面,和姐夫做点小生意。
    他是独子,而且是超生。他和三姐的出生都交了不少罚款,搞的家里很困难。父亲也许有点重男轻女思想吧,但是在李蔚华看来并不严重,因为他对姐姐们也都很好,他的出生只是不习惯那时候的独生子女政策。有了,就生了,是儿子,更好。
    静静的坐了会,村子里远远地有鸡鸣狗叫,有人或者牵着牛,赶着羊在路上走。又指给陈卓看另一边的一栋小楼,旁边有操场,有篮球架,还有旗杆。“那是我捐资的希望小学。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大概被用来当做村委会。孩子们都并到镇上上课去了。先后捐资建了三个小学,现在都是这状况。”
    太阳照在背上暖烘烘的,耳边不时有蜜蜂虫子的嘤嗡声。他们起身顺着小路又往侧面山去。曲曲弯弯走了一段,绕出一段树林,坡上坟地忽然多了起来。清明刚过,有些压在坟头的黄白纸还在,泛着日晒雨淋后的破败颜色。坟前泼的饭菜也还有点痕迹,耳边是野鸟在声声叫唤。
    绕进坟地,李蔚华指着一小片五六个坟头说这是他们家祖坟。这个是爷爷奶奶,那边是太祖,那边是叔祖。李蔚华趴坟前磕了几个头,也没带什么别的,将一些点心和纸杯装了矿泉水放在坟前。
    又继续往前走,出了这片坟地有一片洼地。绕过洼地也有十来个坟头,却只有乱石磊的坟圈子,没有石碑。李蔚华沉默的走了进去,从小钟那里接过来的点心,在六七个坟前都布置了一下,然后坐在某一个坟圈的石块上。
    陈卓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问:“这边埋的是什么人?”
    “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一共七个。”
    “小时候我们十来个人总在一起玩,年纪只相差个三四岁,一个村长大的。虽然我不是年纪最大的,不过我是他们的头。”
    “我们周末从镇上的中学回来,就去底下的小河沟里捞鱼,钓虾钓螃蟹,或者只是玩水。如果得的鱼多,就炸好装一瓶子带回学校,再配上点咸菜,可以作一礼拜的下饭菜。”
    “刚上高一的那个夏天,9月底,我们正在下面玩,其实只下了点小雨,忽然就有洪水冲过来。水来的很大,很快。根本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全在水里了。是上游的某个水库堤坝决口了。”
    “我被冲到那边。”李蔚华指着远远的一座小桥,“那个桥垛子那边,扒住了桥栏然后爬了上来。 只有我一个人爬了上来,其他人全部被冲走了。”
    “后来过了几天才在下游找到四个人的尸体。有两个人一直没找到。还有一个被救上来,在医院呆了两天最后还是死了。”
    “还有一个也在下游爬上了岸。但是他受了惊吓,后来又被其他人的家长刺激,最后有点疯了。后来他们家搬到外地去了。”
    陈卓抓住了话中的一点:“被其他人的家长刺激?”
    李蔚华沉默了一会,说:“他是年纪最大的。我们两个是我们这群孩子的头。总是我们召集和决定大家去哪里玩。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俩活着。所以那时候有很多家长上他家和我家哭骂。”
    说着说着,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又很快被他拭掉。
    “这完全没有道理!你们也是孩子,也是受灾,只是运气好点而已。”
    “可是伤心的父母们那时候听不进道理去。我爸我妈还被他们抓伤打伤了,我们班主任把我藏在镇上她家里。”
    李蔚华沉默了一会,陈卓也在紧张的思索着对答的话。
    他扳过李蔚华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听我说蔚华。你没有必要为不是你的错误而内疚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天灾,有错也是上游守卫水库堤坝的人的错误,你没有责任。我们没有必要为别人的错误伤心自责或者生活的不好。对不对?”
    李蔚华点点头,又有一滴泪滑下来,再次被他迅速抹掉。他叹了口气:“但是他们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那并不是你的错。”
    “嗯。”他侧身抓过陈卓的手在手里把玩:“我知道,别担心。我只是感概一下。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是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他怔怔的盯着远处出了会神。
    李蔚华说起后来他很快辍学的事情云淡风清:“开始是因为其他家长会哭会闹我躲了半个月,后来纯粹就是自己不想上学了。呆在教室里心也不知道飞哪里去。我从来不是什么好学生。虽然有时候也会考第一名,可是下一回说不定又掉到中游去了。比起上学,我对混在小歌厅唱歌更有兴趣。”
    他回忆起从附近城市怎么混到s市的情形:“我和小宇,还有杜威,我们卖过唱,逃过票,给人上过货,装过车。干很多杂活儿,有时候走路,有时候搭车,混着混着居然也去到了s市。那时候我们的理想是做一支超牛的摇滚乐队,哪知道出道的时候变成了偶像组合。”
    他转过脸来笑:“后来又开始拍电影。其实我喜欢拍电影原因就在于我可以在别人的生命里活好几回。然后,我自己的生命似乎就被延长了。”
    陈卓凑过来轻轻在他唇边啄了一下,他飞快的凑过去回吻,然后拉他起身:“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是很奇妙。”
    5月3号他们就动身去a市。李蔚华人生买的第一套房子在那里,还有久未见面的大姐和大姐夫。
    李蔚华不愿意直接去见他大姐。大姐既然对网上曾经那些传闻一无所知,还是不要让她看见自己如今这副摸样。“等再过两个月,我再长胖点,再回去见我父母和大姐。”他只想在姐姐商店附近远远的看上两眼。
    最后在姐姐铺面附近找了间小旅馆。虽然小,家具什么的配置也很旧,倒也似模似样的弄了标间。进去就是房间小,又黯淡,霉味有点重,窗口斜对着大姐的铺面。
    陈卓自己洗了把脸,又拧了块新毛巾给李蔚华擦擦。陪他看了一会,只有进进出出的客人,见不到大姐出来,就拉他睡午觉。
    晚上吃过了饭,等到八点钟,才看见姐姐和姐夫从店里锁门出来,说说笑笑的走过大街。他大姐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妇女,大说大笑很爽朗的样子。姐夫也有点胖,圆头圆脑的,长着个肉脖子。不过李蔚华说人很好。大姐比李蔚华大九岁,嫁的早,未嫁时候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水灵姑娘,现在是看不出来了。嫁人之后也力尽所能的帮衬着娘家,姐夫从来没有二话。李蔚华开始赚钱之后帮他们购置了铺面。
    小旅馆里没什么好消遣的,买些书来消磨时间。洗过了澡陈卓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书,李蔚华坐在桌前,买了钢笔字帖来练字。
    在火车上那一家人留联系方式时,那位年轻的父亲一笔遒劲的字刺激到了他。据那位父亲说他也只念了高中。不过钢笔字有下死力气学过,所以还看的过去。李蔚华就下决心要乘空闲把自己的字也练出来。
    不到晚上十点,薄薄的墙壁隔不住的呻吟声传了过来,李蔚华和陈卓面面相觑。声音还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还有些做作的娇声淫语以及男人的粗话夹在其中。李蔚华终于忍不住,捂着脸笑倒在床上。
    陈卓过来一把将他拖起来抱住,然后厌恶的看向床低声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你就往上躺。”
    “再不干净下午也已经睡过了一觉……”
    陈卓不说话,拖着他的手找手机,拨给另一边隔了一间的小钟:“小钟。去买新床单和被子。”
    大晚上的难为小钟最后不知道从哪里买了几床新的蚕丝被和床单回来。陈卓铺好了两人这才躺上去,还没睡着,隔得稍远的房间,似乎是他们的楼上隔壁,也就是藤真房间的上方,也开始折腾,半个多小时还没消停,关键那女人的呻吟还又粗又长,令人发指。
    旁边藤真终于忍无可忍,拿什么东西去敲楼板,片刻一阵叫骂飚了出来,然后一男一女折腾的更带劲了。
    李蔚华头扑在陈卓怀里笑的发抖,笑过了好一阵然后问他:“我们要不换个地方?不过这小城里也没什么好酒店。”
    “算了。凑合一晚上吧。”
    李蔚华促狭的笑“哪你要不要紧?”一边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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