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些奇怪的球关节木偶人,问:“这些木偶咋都疯疯癫癫的?”
    山羊胡老者说:“它们都是主人用法术制造的自动傀儡,因为很久没人驱使了,大概是闲出毛病来了……咳,给我老人家倒杯茶!”山羊胡清清喉咙,对木偶们说道。
    突然,那些发呆的木偶像是触电般纷纷爬起来,飞奔着冲向旁边的一扇门,它们相互推搡、踩踏,争先恐后,那乌泱泱的场面让我差点以为这儿要地震了。
    一堆人偶疯狂地挤进了那扇门,地上散落着被挤掉的木头手、脚甚至脑袋,然后伴随地板的震动和哗啦哗啦瓷器碰撞的声音,只见这一大群人偶又蜂拥着往门外跑,它们手里都托着托盘和杯子。
    由于毫无秩序的拥挤、推搡,杯子打翻、打碎不计其数,最后终于有三个“幸运儿”率先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在我们面前半跪下来,将托盘高举,不过杯子早就翻倒了,杯盘里面的水都快能养小鱼了。
    接着后面的人偶又冲过来,把前面的人偶撞倒在地,拼了命地奉上手中的茶。
    为了防止被茶水溅到,大伙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山羊胡老者叹口气:“看见了吧,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这些傀儡已经不能用了。”
    我心想这些人偶还真是“闲”出了毛病,给一个指令就疯狂成这样,那种对劳动的强烈渴望仿佛从身体里疯狂地溢出来。
    章歌奇看见这玩艺挺稀奇,高声令道:“喂,你们给老子搞点吃的!”
    但是人偶们丝毫没反应,章歌奇纳闷,“怎么回事?还带语音识别的吗?”
    山羊胡说:“外人说话没有用,只能是主人和我们仨下命令。”
    既然知道了这一点,我就偷偷地放出应声虫,采集了一下山羊胡的声音,以备不时之需。
    一缕几乎察觉不到的阴风在这老旧的书斋中悄悄掠过,他们仨并未察觉。
    得手之后,我对章歌奇说:“你咋又饿了?不才吃过饭吗?”
    “啊?你管那叫‘才吃过’,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章歌奇掏出手机一看,“我去!”
    “咋了?”
    章歌奇给我看手机,时间居然变成了下午四点半,手机上的时间是根据实时调整的,现实中断不可能发生时间倒流,难道我们跑到另一个时区去了?
    我惊讶地问:“这里是哪儿?我们该不会跑到国外了吧?”
    “呵呵,井底之蛙!”鸡精奚落道,“仙家手段,自然奥妙无穷,岂不闻‘芥子纳须弥’?我家主人难道就不能创造出一个空间来吗?”
    我暗想这里难道是个亚空间?所以手机上的时间错乱了?
    从此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位神仙确实非常擅长空间法术。
    我看向那尊摆在中间的蛋型雕塑,那是一个破裂的蛋,中间蜷缩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子,线条肌肉都很完美,颇有艺术的美感,不过,我其实也不懂雕塑这门艺术,只是觉得好看。
    我也没法给一个雕塑号脉,便问:“你们主人的病是什么症状?”
    鸡精又借题发挥,“怎么,你不是神医吗?自己看不出来?”
    我心想这家伙真是太尖刻了,简直是个杠精,不知这是种族天赋还是性格使然。
    还好有章歌奇和她针锋相对,章歌奇瞥她一眼说:“连药王看病都得望闻问切呢,你个傻妖怪懂个p?再说,牛大夫问的是症状,你个白痴!”
    “你……”
    “好了好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锦,咱们别在主人这里闹事。”山羊胡继续打圆场,“各位也看出来了,我们主人平时与世无争,就在这里看书、抚琴、打鼓、写诗……”
    打鼓?
    我瞥见角落里确实有一种叫作羯鼓的乐器,只是已经蒙上厚厚的灰尘。
    这东西是从西域传来的,像是升级版的腰鼓,可以用手夹着敲,也可以挂在胸前双手敲。
    此外这屋里还有一件稀罕的弦乐器,很像外国的竖琴,但比竖琴更华丽些。我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箜篌?
    看来这位主人相当喜欢搞音乐。
    只听山羊胡继续说:“有一天,主人谱了一首曲子,叫我等演奏一遍,主人和词唱了两遍,突然摇头说‘枯燥’,一个人坐着发呆,我们唤他也不应,只好告辞。后来,我们再过来时,发现主人变成了这东西……”他一指雕塑,“一变就是三年,一动也未动!”
    我想了想,问:“什么曲子?”
    “我找找……”
    “不用找了,我也不太懂音乐,你就随便哼几句吧!”
    山羊胡看看鸡精,示意她哼唱一遍。
    鸡精清清嗓子唱起来,“节变寒初尽,时和气已春。繁云先合寸,膏雨自依旬……”
    鸡精唱得抑扬顿挫,很有种专业声乐的美感,不过这曲子和这词听着确实没劲,可能是我们快节奏的流行音乐听多了,听这种古曲古词就感觉清汤寡水。
    我心想,如果把孔夫子他老人家“三月不知肉味”的雅乐放给今人听,现在的人一定也觉得就跟助眠的轻音乐一样吧。
    章歌奇讥笑道:“这唱的什么呀,靡靡之音,一点吊意思也没有。”
    “呸,粗鄙!”鸡精朝他瞪眼,“下里巴人,你懂个p!”
    “嘁,你高雅,这吊死鬼一样凄惨的破歌你传到网上,有十个点赞我管你叫奶奶。”
    我对章歌奇说:“别随便评价,有一说一,人家唱的确实很专业。”
    边上的小狐一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观察着我们,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复杂,既怕我们治好,又怕我们治不好。
    我绕着雕塑打量,忽然被基座上刻的一行字吸引了目光,上面写着“阿瞒阿瞒,何负流年”。
    我顿觉诧异地说:“你们的主人是阿瞒?”
    “喂!”鸡精呵斥,“住嘴,你也配喊主人的小名?”
    “居然是真的!?”我再次打量雕塑,这是个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和三国里曹孟德的形象完全不挨着,正史中的曹孟德其实又矮又黑,长得比较凶,所以有一次接近使臣还找一个帅哥代替自己。
    当然,仙家嘛,外形都有变化,至少都是年轻好看的。
    我对主人的身份感到异常吃惊,不禁喃喃道:“这……这货也能成仙?”
    章歌奇一拍大腿说:“对了,咱不是一直用那什么孟德试才阵么?说明这位确实成仙了,也不知道他是咋成仙的。难道有哪里的老百姓不开眼,给他送香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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