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安排吧!我随意。”
    陈宇淡淡一笑,随口这么说。
    蒋雯雯:“那,茅台怎么样?”
    陈宇:“行,那就这样,挂了。”
    蒋雯雯:“哦,好!一会儿见,老公!”
    通话结束, 陈宇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去了隔壁休息室,他想解个小便。
    但却在经过卫生间门前的化妆镜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形象,讶然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感觉有几分陌生。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对自己的模样感到陌生。
    但此时他看着镜子中, 那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形象,却觉得很陌生。
    根根油亮的黑发梳了个背头,下颌的一簇根根直立的胡须、鼻翼旁边那深深的法令纹,精光闪闪的双目。
    高大英挺的身材、深灰色的高档西装、酒红色的衬衫……
    镜子里的这个人真是我吗?
    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镜中那人眼中便也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很明显,镜子里的人就是他。
    可是,即便是隔着镜子,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强大气场。
    这样目光逼人的中年人,他以前在路上遇见,都不敢直视,而现在他自己就成了这样的人。
    尽管他早已感慨过很多次时空变幻的强大, 但此时,他还是被这次的时空变幻给惊到了。
    这是真能让一个人改头换面啊。
    眯眼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片刻,他才微微笑了笑,收回目光, 走进卫生间。
    外表终究只是外表,他不是很在意。
    只要不变成残疾,或者大胖子,容貌变成什么样, 他都能接受。
    上完厕所,从休息室出来,经过秘书室的时候,敞着门的秘书室里的瞿冰连忙起身,一边快步迎来一边问:“董事长,您要回家吗?”
    陈宇瞥她一眼,微微摇头,“不!我去参加我岳母的生日宴。”
    说话间,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瞿冰快步小跑跟着,“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
    说着,她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董事长要用车,你们准备一下!”
    说完,不等那边回应, 就马上挂了通话, 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宇身后。
    对此, 陈宇脑中的相关记忆立即浮现,知道他每次下楼,瞿冰都会跟随,同时也询问他要去哪儿,如果是出去,需要用车,她就会立即通知公司的保安部安排车队,以及司机和保镖。
    他办公的楼层是顶楼88层,有他的专属电梯。
    随着他和瞿冰出现在一楼大厅,他专属电梯的门口,已经有四名西装革履的保镖在等候。
    陈宇脑中又浮现出相关的新记忆,便也见怪不怪,大步往大门走去,四个保镖和秘书瞿冰快步跟随。
    陈宇所经之处,大厅里的每个员工都低头向他问好,包括出大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也马上敬礼目送。
    门外,已经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防弹车,以及另外四辆黑色奔驰,每辆车前,都有保镖双手交叠在小腹位置、侍立在车旁。
    其中守在劳斯莱斯车旁的两名保镖,一见陈宇从大门出来,就连忙拉开车门,等陈宇上车。
    加上刚刚守在电梯口,跟着陈宇一路车门的四名保镖,此时的保镖人数已经高达十个。
    这排场……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陈宇,心里暗暗咂舌,但因为脑中有相关的新记忆存在,以及他本身经历的事情多了,所以此时他表情依然平静,脚步不停,径直上车,坐进车里。
    然后,瞿冰和两个保镖上了劳斯莱斯,其他保镖则纷纷上了另外四辆奔驰。
    “出发吧!”
    陈宇淡淡下令。
    瞿冰连忙把地址告诉开车的司机,随着司机按下两声鸣笛,前面两辆奔驰便缓缓开动,在前面开路。
    第一次坐劳斯莱斯,而且还是防弹车,陈宇多少有些新奇。
    尽管脑中有相关的记忆,但他的目光还是下意识打量着这车的内饰,车启动后,他能感觉到这车行驶时很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同时也能感觉到这车的隔音效果非常棒,几乎完全听不见车外的噪音。
    太安静了。
    像是坐在夜深人静的书房中。
    这么平稳、安静的车里,不睡个觉,可惜了。
    这么想着,他就闭上眼睛假寐。
    正好他也觉得有点困了。
    其实他对这个时空的生活不是很满意。
    原时空的他,历经生活的磨难之后,对事业,已经没多少野心,特别是37岁那年,得知自己患了肺癌,还是晚期的时候,很多事他都看淡了。
    觉得人生短暂,不该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不值得!
    挣钱,挣多少才叫够?
    一个亿?十个亿?一百个亿?一千个亿?
    等挣到一千亿的时候,那要不要再挣到一万个亿?一万亿之后呢?
    有尽头吗?
    问题是——挣那么多钱的意义在哪里?
    他觉得前人说过的一句话,很有哲理,他记得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广厦万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
    他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自己只是一个人,房屋拥有的再多,晚上睡觉的地方,也不过只需要六尺空间而已。
    纵然自己的钱财再多,自己一天也不过只能吃三餐,又吃得了多少呢?
    因此,他觉得工作也好,事业也好,不能无限追求,因为人生太短暂了,而值得自己珍惜的东西,却又何止工作或事业?
    挣再多的家财,除了吃进肚子里的,其它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也是因此,对于这个时空的“自己”,拥有如此巨大的家财,他除了有些惊讶,其实并不兴奋。
    因为即便是上个时空、上上个时空,他拥有的钱财,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和现在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而这个时空的他,除了贼有钱,感情上的生活,就令他很不满意。
    ——这个时空竟然是蒋雯雯是我老婆?汤虹洁和姜绣全成了小三……
    他宁愿钱财缩水百倍,换取与汤虹洁或者姜绣她们之一,携手共度余生。
    因为他对蒋雯雯真的早就没感觉了。
    他承认自己高三的时候,喜欢过她,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何况,最近经历那么多时空,几次与蒋雯雯的生活产生交集,已经让他看清蒋雯雯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承认蒋雯雯很漂亮,只论容貌的话,汤虹洁和姜绣都要逊色几分。
    但……
    除了容貌呢?
    蒋雯雯在几个时空都选择官二代宋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在陈宇看来,感情于蒋雯雯而言,可能没那么重要,她在择偶的时候,似乎只挑她觉得最优秀的那个,而不是最有感情的那个。
    这样的女人,陈宇真心喜欢不起来。
    因为他会联想到《让子弹飞》里的县长夫人,那县长夫人有一句,他至今都记忆犹新的名言:谁是县长,我就是谁的夫人。
    他能理解17、18岁的自己对蒋雯雯的迷恋。
    没办法,他当年就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他很清楚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狗。
    喜欢的女人,全是自己生活里见过的最漂亮的那一个。
    只要某个女人足够漂亮,让他觉得惊艳,那不管她什么样的性格,他都会喜欢。
    比如她如果刁蛮任性,他那时候就会觉得她很潇洒,活得很真,刁蛮的样子也很可爱。
    比如她如果冷若冰霜,他那时就会觉得她冷若冰霜的样子,好有气质,像电视剧里的女侠,而且,她这么冷的性格,如果愿意做我女朋友,别人想撬走她的难度,肯定很高。
    等等。
    因此,他年轻的时候,每次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的时候,他一时间都难以回答。
    说自己只喜欢漂亮的?
    会显得自己很肤浅。
    说自己喜欢某种性格的?
    那就要昧着良心了,因为只要够漂亮的姑娘,什么样性格的,他都喜欢,高矮胖瘦,他也都能接受,只要她胖的漂亮,或者瘦的漂亮,又或是高的漂亮、矮的漂亮。
    那时候的他,在女人方面,真的是爱好广泛。
    后来随着年龄渐长,他才慢慢明白以前的自己,只是馋那些姑娘的身子。
    真要是随便找一个漂亮的结婚,他未必能和人家处的好。
    而能否处的好,在感情生活中,太重要了。
    毕竟,他没有一天一日、一日一天的超能力,所以,要想能和某个女人处得长久,他们必须能聊到一起,有共同话题,有相近的三观,最重要的是彼此喜欢。
    而现在的他对蒋雯雯,能做到真心喜欢吗?
    他觉得很难。
    特别是如今他心中有汤虹洁和姜绣的情况下。
    想着想着,他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个时空他与蒋雯雯生的三个女儿。
    是的!
    这个时空,他们生了仨。
    大女儿陈雨晴、二女儿陈雨欣、小女儿陈雨儿。
    大女儿文静,二女儿活泼好动,小女儿古灵精怪,且懒。
    想着脑中浮现的那三个女儿的模样,陈宇嘴角总算扬起一抹笑意,他喜欢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喜欢。
    “董事长,到了。”
    身旁传来秘书瞿冰的提醒,将陈宇的思绪打断。
    睁开眼,看向车窗外面,外面是一片绿化做得很好的小区,一看见这小区的景色,他脑中就浮现出相关记忆。
    这小区名叫徽府洗砚台,是他名下的地产公司开发的顶级小区之一。
    当初这小区开发出来的时候,“他”让蒋雯雯带她父母来这里挑了一套,送给二老养老。
    那是一套362平米的复式房。
    当初“他”送出这套房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在他转脸看车窗外小区风景的时候,两名保镖已经帮他打开车门。
    陈宇收回目光,起身一边整理西装,一边下车。
    他下车时,随行的十名保镖已经把周围都围住,个个背对着他,面朝四面八方。
    他在瞿冰的陪同下,循着脑中的“记忆”,往蒋雯雯父母住的单元门洞走去。
    蒋雯雯父母挑的是一楼的房子,因为是复式,二楼也是他们的。
    瞿冰上前按门铃,很快大门打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喊了声“爸爸”,就扑过来,抱住他大腿。
    陈宇未语先笑,低头看去。
    这小姑娘脸型瘦长,长得挺瘦,但脸颊有肉,眉眼五官,与他有几分相像,但更多的是像蒋雯雯。
    “雨儿,想爸爸没?”
    陈宇弯腰伸手将小姑娘抱到怀里,这是他这个时空的小女儿陈雨儿。
    陈雨儿嘻嘻一笑,眼珠灵活地一转,反问:“那我要是想了,是不是有奖励呀?”
    陈宇失笑,“你想要什么奖励?”
    陈雨儿嬉笑着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想要爸爸亲自开飞机,带我飞上天!”
    陈宇苦笑,“爸爸不会开飞机。”
    陈雨儿皱眉,“那爸爸不会学吗?”
    陈宇无奈,“爸爸老了,现在学已经太迟了。”
    陈雨儿苦着小脸,表情失望,“那……那我要爸爸陪我坐一次咱们家的飞机,飞远一点!”
    陈宇点头,“这个可以,等爸爸安排好时间,爸爸就陪你一起坐一次飞机,好吗?”
    陈雨儿这下高兴了,开心地又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此时,门内蒋雯雯和她爸妈一起快步走过来。
    蒋雯雯:“老公,你来啦,我刚给你泡的西湖龙井,你快进来尝尝!”
    蒋雯雯爸爸:“雨儿这丫头,就知道缠着她爸爸,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爸爸抱?羞不羞啊?呵呵。”
    蒋雯雯妈妈:“陈宇,快进来快进来!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了,快进来,我给拿拖鞋。”
    蒋雯雯和她父母对陈宇都非常热情。
    宛如迎接贵客。
    这让陈宇挺不适应的。
    但他脑中的“新记忆”告诉他,最近这几年,蒋雯雯和她父母对“他”就是这样的态度。
    他暂时只能尽量适应。
    走进屋内,他看见自己的大女儿陈雨晴正在客厅看电视,二女儿陈雨欣则不见踪影。
    “雨欣呢?”
    他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蒋雯雯。
    蒋雯雯抬手指了指楼上,“刚去楼上跟什么同学打电话了,一会儿要是再不下来,我就去喊她。”
    陈宇点点头。
    在岳母热情的招呼下,他抱着小女儿陈雨儿来到餐厅,餐桌上果然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
    色香味俱全,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专业厨师的手笔,不像是一般家庭妇女能做出来的。
    桌上有漂亮的龙虾刺身,薄薄的虾肉一片片铺在盘子里的碎冰上;也有外观精美的坛子装的某种菜肴;还有炸得金黄的鱼块,等等。
    有荤有素,看着就勾人食欲。
    他在打量桌上菜肴的时候,岳父热情地为他介绍。
    “这龙虾可是雯雯特意让人空运过来的,新鲜着呢!雯雯说你爱吃龙虾,就特意准备了两只,这坛子里,装的是东坡肉,也是你爱吃的,还有这鱼块,用的是金枪鱼,用得是台州炸的做法,裹了什么粘米粉和吉士粉炸的……”
    ……
    这天傍晚,陈宇这顿饭吃得相当别扭。
    知道的人,明白今天是给他岳母过六十大寿。
    不知道的人,看他岳父、岳母以及妻子对他的热情招待,肯定会以为这一家人是在给他陈宇过生日。
    好在饭后,还有吃蛋糕的环节。
    吹蜡烛的时候,他岳父、岳母终于没喊他来吹。
    要不然真说不清到底是给谁过生日了。
    也许是他的演技不够。
    晚上回家的车上,特意挤在他身旁的小女儿陈雨儿,忽然用胳膊碰了碰他,等他目光看过去,她小声说:“爸爸,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呀?”
    陈宇不解,“怎么说?你觉得爸爸今天不高兴?”
    陈雨儿用力点头,“是呀,爸爸你今晚笑的次数好多,跟平时很不一样呢!雨儿记得爸爸不高兴的时候,才会老是笑。”
    陈宇:“???”
    这个时空的“我”有这样的毛病?
    高兴的时候不笑?不高兴的时候才老是笑?
    他愣住的时候,脑中浮现出相关记忆,别说,小女儿刚才说的还真不假,这个时空的他,城府很深,虽然没有真的变态到高兴的时候一点都不笑,但……他不高兴的时候,笑得次数好像更多。
    这?
    他下意识看向蒋雯雯,“雯雯,你也觉得我今晚不高兴吗?”
    问的时候,他习惯性地面露笑容。
    蒋雯雯一看见他的笑容,眼神立即闪烁移开,不敢看他眼睛,然后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没有,你别听雨儿瞎说!”
    陈宇脸上的笑容变成苦笑。
    蒋雯雯如此怕他,这夫妻关系怎么处?
    ……
    到家后,蒋雯雯像个保姆似的,给他放洗澡水、拿换洗衣服,甚至连牙膏都给他挤好了。
    看见陈宇走进浴室,她还主动询问:“老公,今天要我给你搓背吗?”
    陈宇微笑摇头,蒋雯雯一见他的笑容,就不敢直视他,连忙陪着笑脸,退出浴室。
    脱衣、躺进浴缸中的陈宇,皱眉沉思——蒋雯雯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没道理啊!
    这个时空的“我”从没打过她,甚至都没骂过她,而她是我妻子,她有什么理由这么怕我?
    就因为我不高兴的时候,笑的多?
    或者是因为我的气场太强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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