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入目所见的情景,令他当场愣住。
    高跟鞋、黑西裤、白衬衫的姜绣,正在陪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在不远处的爬爬垫上玩耍。
    那小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公主裙,粉雕玉琢的样子,很可爱。
    这应该是一座别墅的大厅, 大厅显得很空旷,入目所见,都是高档家具,装修风格很奢华。
    而他刚刚听见的那首魔性歌曲《小鸡小鸡》,则是小女孩面前的一个电子琴里发出来的。
    只是……
    师姐汤虹洁呢?
    陈宇皱眉疑惑,他这次和18岁的自己联系,特意编了一个有关汤虹洁的故事给18岁的自己。
    按照他的设想, 时空变幻之后,汤虹洁大概率是他的妻子。
    可是现在, 汤虹洁不见人影,却看见姜绣和一个小女孩在客厅里玩耍。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编的那个故事,还是没能打动18岁的我?
    脑中想着这些,他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想看看这个时空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形象。
    但……
    一低头,他却发现自己坐在一台轮椅上。
    这?
    他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两条腿。
    他摸到了自己的大腿,两条大腿都还在,右腿的小腿也在,但……左腿小腿很硬,他下意识用手指敲了敲,竟然听见敲击金属的声音。
    而且,敲出来的声音还挺好听。
    可这能让他感到安慰吗?
    他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眉头皱得很紧。
    残废了?
    少了一条小腿……
    怎么回事?这个时空的我为什么会残废?
    也许是他刚刚敲击小腿的声音,被不远处的姜绣听见了,姜绣转脸看过来,看见他皱着眉头沉思,她露出笑容,开口问:“宇哥,您醒了?是不是电子琴的声音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呀,刚刚我一个没注意,小玉就自己把电子琴的开关给打开了。”
    小玉?
    陈宇的目光看向爬爬垫上玩耍的小女孩,小玉是她的名字吗?
    而小女孩听见姜绣说话,也好奇望来,看见陈宇看着她,小女孩脸上立时现出开心的笑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迈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向陈宇这边跑来。
    “爸爸!爸爸!你刚才怎么睡着了?阿绣阿姨让我不要吵醒你,嘻嘻,她以为我不会打开电子琴的开关,其实我会打开开关,嘻嘻……”
    小女孩飞奔过来,扑在陈宇腿上,抱着陈宇的右臂, 嬉皮笑脸地撒着娇。
    而就在这时,陈宇脑中涌现出大量的“全新记忆”。
    让他一时间意识混乱,不知该说什么, 就伸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刚才喊他爸爸,那应该是他在这个时空的女儿。
    陈宇从她的眉眼间也确实看见一些自己的影子。
    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大厅里,陈宇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微笑着接收脑中的新记忆,姜绣则笑吟吟地走过来询问:“宇哥,你饿了吗?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做点宵夜?”
    陈宇看了看她,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此时他正在接收新的记忆,不想开口说话,只希望能暂时支开姜绣。
    见他点头,姜绣笑问:“那您想吃点什么?正好小玉也还没睡,要不然我让人煮点龙虾泡饭?今天从南边空运过来的大龙虾,正好还有一只。”
    陈宇还是点头。
    姜绣:“那您稍等,我去安排。”
    说着,她就转身往大厅深处走去。
    陈宇看着她的背影,皱眉捕捉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新记忆。
    他记得刚刚女儿小玉喊姜绣“阿绣阿姨”,由此,他可以判断这个时空中,姜绣并不是他的妻子。
    看姜绣刚才跟他说话的态度,以及她身上的穿着,他估计她目前的身份,可能也是他家里的管家。
    此时此刻,他很想尽快知道汤虹洁呢?
    这个时空中,汤虹洁是我妻子吗?
    眼前这个女儿,是汤虹洁跟我生的吗?
    这次他和18岁的自己联系,之所以将汤虹洁编成故事里的主角,向18岁的“陈宇”力推,他自然是有考虑的。
    首先,他心里认可的妻子人选,至今只有三个。
    一个是汤虹洁,一个是姜绣,另一个是岑柔。
    其次,上上个时空,岑柔已经是他妻子,上上上个时空,他去追求过姜绣,并和姜绣登记结婚,而汤虹洁……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在一起。
    再次,岑柔的心胸太宽广,事业心也太强,她不仅不拦着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还帮他成立一家娱乐公司,把他外面那些女人收到那个公司里安置起来,可他不想做海王,所以岑柔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而姜绣呢?
    姜绣比他小6岁,他18岁的时候,她才12岁,18岁的“陈宇”早就说过,12岁的姜绣,“他”下不了手。
    所以,他才汤虹洁编为故事中的主角,向18岁的“陈宇”力推她。
    这个时空的“我”,还是海王吗?
    汤虹洁有没有嫁给我?
    陈宇捕捉着脑中的全新记忆,很快,就被他找到了答案。
    “爸爸,你明天可以送我去上学吗?我有好几个的同学爸爸,都送他们上学呢!”
    女儿小玉趴在陈宇腿上,撒娇央求。
    而刚刚捕捉到脑中相关记忆的陈宇,此时心里却如打翻了的一堆调料缸,五味杂陈,连带着他看向女儿的眼神,都透出一抹悲色。
    ——这个时空中,他不是海王,18岁那年,他和汤虹洁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他25岁那年,娶了汤虹洁,婚后第三年,汤虹洁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陈不疑,4年前,又为他生下女儿陈小玉,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可是,就在女儿办周岁宴的那天,有一群国外凶徒袭击了他们,那天现场死了十几名宾客,汤虹洁为了保护刚刚满周岁的女儿小玉,当场被炸死,他跑过去想救她们母女,也被炸断了一条腿,从那以后,汤虹洁永远地离开了他。
    事后,官方调出来的结果显示,那些凶徒,是国外敌对势力派来的。
    之所以袭击他一家,则是因为他名下的生命跃迁医药公司的技术领先其它国家太多了。
    而他陈宇,是公认的这家医药公司的灵魂人物。
    有人想除掉他。
    进而终止生命跃迁医药公司的高速发展。
    这个时空中,他陈宇依然是世界首富,但他个人的身家却比前两个时空要多多了。
    翻倍都不止。
    将全球第二富豪远远甩在身后。
    而这大概也是他遭人恨的一个原因。
    “爸爸不方便送你去学校。”
    陈宇摸着女儿小玉的脑袋,轻声说。
    小玉仰着小脸,疑惑追问:“怎么不方便了?”
    陈宇笑了笑,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腿,“因为爸爸瘸了啊。”
    小玉斜眼看着他,撇嘴道:“你这是借口!你明明能走路,你别想骗我,我看见你走过。”
    陈宇怔住。
    我瘸了还能走路?
    难道我有第三条腿?
    难道我这支义肢很先进?
    也是!以我在这个时空的财力,我使用的义肢,肯定是全球科技含量最高的义肢。
    他刚这么想,脑中就浮现出相关的记忆。
    ——他的“记忆”告诉他,他确实能正常行走,不注意的话,会觉得他行走之间,与正常人没多大差别。
    这倒是让他有点欣慰。
    “好吧!爸爸承认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别的原因。”
    他微笑辩解。
    小玉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什么别的原因?”
    陈宇笑着开了个玩笑,“因为爸爸太帅了啊,我怕你们老师会爱上我,到时候你就要有后妈了,你不怕吗?”
    小玉愣愣地看着他。
    忽然说:“那好呀!我喜欢我们班的佟老师!爸爸你娶我们佟老师吧!佟老师笑起来可好看了,她还会跳舞,你把她娶回家,就可以让她跳舞给你看了,好不好?好不好呀?”
    陈宇:“???”
    这孩子是不是傻?
    居然怂恿爸爸给她找后妈?
    不知道白雪公主是怎么死的是吧?
    他苦笑摇头,“不好!”
    “为什么呀?”小玉蹙眉追问。
    陈宇想到这个时空,妻子汤虹洁为了保护女儿而死,他眼中的悲色就又浮现出来,轻声道:“因为我答应过你妈妈,这辈子都不会娶的别的女人。”
    提到妈妈,小玉神情也变得黯然,低下头,呐呐地说:“好吧!我知道了,可是,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的同学妈妈都在身边,就我老是见不到妈妈。”
    陈宇无言以对。
    “记忆”告诉他,“陈宇”曾经告诉女儿——妈妈去火星考察了,因为火星很远,要过很多年才能回来。
    这个时空中,他编这样的谎言,一般人还真戳穿不了。
    因为这个时空中的“他”,在成为世界首富之后,确实先后派出几艘宇宙飞船,去了火星考察。
    并在3年前,在火星上,建立了一个属于他公司的外星基地。
    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个干的。
    原时空中,特斯拉汽车的首席执行官马斯克,在成为新的世界首富之后,就把目光瞄向了火星。
    向火星发射飞船、建立火星基地,甚至还想开发火星旅游。
    而现在这个时空中,身为世界首富的“陈宇”,也把目光瞄向了火星。
    这事,国内很多新闻都常有报道。
    之前“他”编出那个谎言给女儿的时候,就在网上找了一篇相关的新闻,让女儿知道“他”确实先后向火星派去过几艘飞船。
    也是因为有新闻佐证,所以女儿相信她妈妈是去了火星,要等她长大了,才会回来。
    “小鸡小鸡小鸡,咕咕day……母鸡母鸡母鸡咕咕day……”
    不远处的电子琴,还在重复播放这首《小鸡小鸡》。
    明明是很欢快的歌声,此时听在陈宇耳中,却让他心里多了一份伤感。
    小鸡确实还能咕咕day,母鸡呢?还能咕咕day吗?
    他伸手抱起女儿,将女儿放在自己腿上,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妈妈暂时还回不来,火星太远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只有这样,小玉才能尽快长大,而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
    小玉撅着小嘴,恹恹地哦了声。
    ……
    姜绣终于回来了。
    推着一辆金色的金属小餐车,来到大厅旁边的餐厅。
    “宇哥,宵夜做好了,你和小玉过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绣阿姨……”
    小玉一听见姜绣的声音,就连忙从陈宇身上滑下去,迈着两条纤细的小腿,飞奔过去。
    陈宇应了声,根据脑中的“记忆”,随手按了下轮椅右边扶手上的一个按钮,这轮椅便自动往餐厅那边行去。
    这个时空中,姜绣果然是他的管家。
    已经32岁的她,至今未婚,也没听说她有谈男朋友。
    他来到餐厅的时候,姜绣已经将餐车里的一大碗龙虾泡饭端上餐桌,以及几碟小菜,还有两副碗筷。
    她正在用小碗从大碗里盛龙虾泡饭。
    “阿绣阿姨,你不吃吗?你是不是要保持身材呀?你已经都那么好了……”
    努力爬上餐椅的小玉,见桌上只有两副碗筷,不由细声细气地询问。
    姜绣失笑,瞥她一眼,道:“是呀,就是因为阿绣阿姨的身材好,所以才要保持呀!要是身材不好,还保持它干嘛呢?你说对不对?”
    小玉眨了眨眼,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好像对喔,那阿绣阿姨你说我的身材好不好呀?我要保持吗?”
    陈宇和姜绣都被她这问题逗笑了。
    姜绣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你太小了!你要多吃点,才能长大呀!你现在要是保持身材,那就长不大了,乖呀!多吃点!”
    小玉:“哦。”
    说话间,姜绣将刚刚盛好的一碗龙虾泡饭放到小玉面前。
    小玉拿起筷子,就准备吃。
    被姜绣出声制止,“小玉!等一下,这饭是刚煮好的,还烫着呢,等它凉一点,你再吃!要不然烫嘴哟。”
    “啊?还要等呀?那要等多久呢?”
    ……
    陈宇坐在餐桌边,看着姜绣和小玉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这些话,既觉温馨,也觉唏嘘。
    姜绣和小玉,算是一大一小两个美女。
    她们说话的声音都挺悦耳,耐心陪着小玉说话的姜绣,看在他眼里,很温柔,他喜欢。
    小大人似的说话的小玉,则显得很可爱,他也很喜欢。
    所以眼前这一幕,让他觉得温馨。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时空中,汤虹洁已经死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在最近这次与18岁“陈宇”联系的时候,他编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汤虹洁因为抑郁症跳楼了。
    而时空变幻后的现实,汤虹洁真的死了。
    是因为我的乌鸦嘴吗?
    “宇哥,这碗是你的,你慢点吃。”
    姜绣将盛好的另一碗龙虾泡饭端到陈宇面前,含笑提醒。
    陈宇点点头,“辛苦你了,你也去拿一副碗筷来一起吃点吧!这么多泡饭,我和小玉也吃不完。”
    姜绣微笑摇头,“不了,我晚上不吃东西,这个习惯您是知道的,我还是喂小玉吃吧!”
    说着,她就在小玉身旁坐下,接过小玉手里的筷子,想了想,又去餐车里拿了一只银勺子过来。
    “小玉,阿绣阿姨喂你吃好不好呀?”
    “不好!老师说我们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会自己吃饭了……”
    ……
    深夜。
    女儿小玉去跟姜绣睡了。
    陈宇一个人将轮椅开进电梯中,来到别墅三楼的主卧室。
    这卧室不小,仍然是“他”当年和汤虹洁结婚时的样子,床头的墙上,悬挂着一只大相框,相框中,是“他”和汤虹洁的婚纱照。
    进入卧室,轮椅滚动的声音,打开了卧室里的声控灯,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卧室,也照亮了婚纱照上的“陈宇”和汤虹洁。
    陈宇坐在轮椅上,眯眼看着墙上的婚纱照,看着照片里一身洁白婚纱,笑容浅浅的汤虹洁,他的脑海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很多与汤虹洁的记忆。
    ——京城的四合院里,她与他同床共枕,还有他俩在院中切磋八卦掌的一幕幕画面,以及他做出一道道美味佳肴后,她惊讶的表情……
    ——徽京的别墅里,独居在那儿的汤虹洁,亲手给他做的牛肉面,以及他吃完那碗牛肉面之后,应她的要求,他和她来到别墅的天台上,陪她切磋掌法,让她过过动手切磋的瘾。
    ——魔都的庄园门口,他和妻子岑柔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汤虹洁和姜绣等人等候在别墅门口迎接他们时的情景,以及那天晚上汤虹洁给他擦跌打酒时,跟他说的那些话……
    脑中多个时空的诸多记忆,纷至沓来,如一幕幕电影画面,从他脑中一一闪过。
    包括眼下这个时空的一些“记忆”,此时也从他脑中闪过。
    比如“他”和汤虹洁拍摄婚纱照时的情景,比如他俩洞房花烛夜时,她笑着提出一个条件——“你能挡住我多少招,今晚我就陪你多少分钟……”
    说完,她就向“他”攻来。
    而“他”却坏笑着,故意一招就被她击败。
    脑中的“记忆”显示,当时汤虹洁愣住了,然后脸色就有点恼怒,给了他一个不善的眼神,沉声喝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而这次,三招之后,她脚下一滑,竟然意外输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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