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右兄,你出了什么事?快开门!”竟是唐又礼的声音,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噪杂而来,一人砰砰地敲门,叫道:“阿右,阿右,快开门!有事吗?!”是单云。原来船上舱房不利于隔音,再加上众人正是提心吊胆之时,听到这边有打斗声,纷纷前来看个究竟。
    顾九城没有动,阿右也没有动,二人面对面僵持。顾九城不松手,阿右也不再挣扎。只听得井华厉声道:“阿右,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要冲进去了!”顾九城心知,这时若再杀了阿右,其余诸人定会将自己看做杀手血印的同党,得不偿失。他慢慢放开手,后退一步。
    阿右顺势滑落到地上,一口气透入胸腔,握拳掩口不停大咳。他却借着这个时机,偷偷将本已按住机括的“碎魂万毒针”收了起来。井华听到房中有响动,再顾不得别的,一脚踢开房门,众人一窝蜂闯了进来,等看清楚屋内情形,全都愣在当地。
    只见阿右瘫坐在地,身上衣不蔽体,面泛潮红双目含泪,显得异常荏弱。顾九城站在一旁,面色阴沉,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打断好事满脸郁卒的模样。众人先是惊愕,其次恍然,再次尴尬万分。
    孙承海摸摸鼻子,嘿嘿干笑两声,道:“那个……那个……一场误会啊,你们忙,你们忙……”众人随声附和:“正是正是。”一溜烟走开。霍家兄弟相对y邪地眼,一个低声道:“顾九城这小子花名在外,如今手都伸到船上来了。”另一个道:“没想到阿右平时一本正经,原来这么……哈哈,哈哈……”
    唐又礼皱皱眉头,井华眉梢一跳,单云动了动唇。这三人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均看出有些不妥,可也都没有开口,各自走开。
    这中间拖延一番,顾九城怒火已熄,他深深地看了阿右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阿右翘起大拇指,轻轻拭去唇边那抹血迹,望着顾九城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
    宋强声随众人在阿右门前晃了一圈,慢吞吞踱回房中,脑海里不断现出方才阿右和顾九城二人的情形。谁成想平时不声不响的两个人,居然还有这等来往,嘿嘿。他倒不好男色,但见到方才那等旖旎风光,不免身上发热,喝了几杯凉茶,仍是难以排解。心中烦闷异常,早早便躺下,翻来覆去直到中夜才朦胧睡去。
    宋强声刚一合眼,就听到门外“仆”地一声轻响,仿佛有人施展轻功,恰恰落到他门前。宋强声猛的睁开眼睛,周身紧张起来,握住身畔长剑。凝神侧耳倾听半晌,没有其他的动静。他犹豫一阵,到底还是抵不住心头好奇,悄悄起身,慢慢走到门前,轻轻打开一条缝隙。
    此时已是深夜,船上的汉子们都下了底舱去休息。海面起了风,大船左右摇晃得厉害,宋强声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忙提气将胸口那点烦恶强压了下去。月光在乌云的缝隙中忽隐忽现,朦胧之中,似乎有个人影,蹑手蹑脚走到船舷边。宋强声所住的是离船尾最近的舱房,隔着门缝,见一个男子站在船尾,用警惕的目光四下看了一阵。那人刚一偏头,宋强声看得分明,竟是阿右。他慌忙缩回头,心头怦怦乱跳。阿右不在自己的房里,这么晚了跑出来做什么?他蓦地想起丁新和冯远的死,莫非……
    宋强声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觉,在门后默立了一阵,又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去看。阿右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俯下身子在船头甲板上东敲西敲,时不时停住手再仔细听听周围的声音。宋强声大气都不敢透一下,一直看着阿右在离船舷极近之处敲了两下,忽然脸现喜色。用剑尖撬开一块木板,从怀里拿出一方巾帕,将一物仔细包好了,拿了出来。
    宋强声再按捺不住,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突然一拍阿右的肩头。
    阿右万万料想不到一旁会有人偷看,转过头来满脸惊骇,见是宋强声,强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宋兄。”垂下手臂,站起身来。
    宋强声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阿右一顿,遮掩地笑:“没,没有什么。”他越是这样宋强声越是觉得其中有诈,当下冷笑道:“好好,咱们把大家都叫起来,看看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跑到这里搞什么鬼!”说完,转身就要走。
    阿右吃了一惊,忙拉住他道:“慢。”环顾一番,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咱们去你屋中说。”
    宋强声点点头,刚要抬腿,忽然想起死去的两人,道:“你先走。”阿右苦笑道:“好。”当先走入宋强声的房中。
    宋强声关好房门,他情知阿右定有重大隐秘,点上灯烛,道:“你拿出来吧。”阿右尚自犹豫,宋强声道:“你再不拿出来,我只好去叫他们。”阿右这才慢吞吞地将手中事物放到桌上,边放边道:“我,我可不是有意隐瞒,是想先看个究竟,再告诉你们。”
    宋强声不听他解释,只见布帕中包裹的竟是一艘大船的模型,做得极为精巧,桅杆船索一应俱全,甚至透过镂空的小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客舱中的床榻桌椅。但迎着烛光,可见船上泛着淡淡的蓝色,显见有毒。想来阿右是想起冯远死去的情形,猜到这一点,才会用布块包住模型。
    宋强声仔细端详了一阵,失声道:“是……是咱们这艘船!”又看了看,指着船上数十个鲜明的红痕问道,“这是什么?”
    阿右道:“嗯……我也不知道。”宋强声见他神色古怪,定是知道而不明言,也不再问,认真思忖半晌,忽然看到丁新死去的一层底舱楼梯口处,也有一点红痕,顿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这是提醒我们船上机关的所在!”阿右道:“是……是么……我可没猜出来……”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显出极为失望的神色。宋强声心中得意,仰起下巴,故意怒道:“这种东西,应该叫上所有人都来看才是。你是不是想独吞?”
    阿右脸色苍白,慌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我真不是想隐瞒。”宋强声点点头,道:“你得说实话,我才能信你。说吧,你怎么找到的?”
    阿右急于摆脱嫌疑,期期艾艾地道:“他们说,说船上有机关,我就在自己房中仔细查找,生怕以后误触,谁成想看到了这个东西。”说着拿出一张字条来,这张和上次在冯远身边发现的笔迹一致,写着:机关秘示在船尾左侧甲板底。
    阿右道:“我猜,定是杀手血印故意给我们留下线索,先找到的就能先下手为强。”宋强声道:“我也查房间了,怎么没发现,你再哪里找到的?”
    阿右道:“枕头,我把枕头铰开了。”宋强声暗道:对,我怎么没想到。走到床边,扯破枕头,却未发现。阿右道:“也许,也许每人房中藏的地方都不一样。”
    宋强声凑到那个小船模型前,见上面标注,自己房间旁的木柱上,就有机关。他悄悄走出房门,来到标示的位置,轻轻敲了敲,里面果然是空的。他上下打量打量,小心翼翼掀起一块木板,正露出里面明晃晃两支长箭的箭尖。正说明那个模型上标注的都是真的。
    宋强声一颗心砰砰乱跳,这艘船这么大,机关又这么多,找到一个找不到第二个,就算大家再怎样加紧提防处处小心,又哪里防得住。而要是只有我知道机关所在,他们却不知道……
    他几步赶回房中,关上房门。阿右神色已然镇定下来,又恢复那般彬彬有礼的模样,道:“宋兄,如今已然证实,这个模型上表明的,确是机关所在,我们得赶快告知其他人才行。”
    宋强声对阿右装腔作势的模样深感厌恶,他敢说,如果方才不是他发现了阿右,这小子一定将这个模型独吞,半点也不会给别人看。眼下知道这个秘密的变成两人,他又想出面做人情了。
    宋强声笑道:“当然当然,不过得用布包好了,若是不小心中了毒,这事只怕不妙。”阿右道:“那是自然。“边说边上前,用巾帕小心翼翼地将那小船包裹起来。
    宋强声站在阿右身后,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解挽舟是被船上混乱的嘈杂声弄醒的。他腾身从床上跃下,一把推开房门。天刚刚破晓,却阴暗得看不见阳光,乌云滚滚聚集在头顶。刚硬的海风夹着乱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痛。海浪啪啪地拍打着船舷,溅起硕大的灰白色的浪花,巨雷一样轰隆隆地响。这次不只是众位武林人士,连底舱的船夫汉子们全都跑上来,一起抬着头,望着粗大的桅杆目瞪口呆。
    海上风很大,昨天晚上殷阔海就命人把船帆降下来了。而此时,就在桅杆的顶端,摇摇晃晃吊着一个人。一身衣衫早已脏污得几乎看不清本来颜色,吐着长长的舌头,面目狰狞,但所有人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阿右。
    解挽舟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他万万料想不到这次死的竟然是阿右。难道他的身份已然暴露?难道大师兄他……忽听身后解筠惊叫一声。她听到动静跑出来,竟看到高高吊起的阿右的尸体。她对阿右颇为倾心,一见之下骇然失色,再加上连日来担惊受怕,忍不住掩面痛哭。解挽舟将妹妹紧紧拥在怀里,低声安慰道:“没事,有哥在。”忽然想到当初在岛上,无论遇到什么,楚绍云总会说一句:“有我在,没事。”心中不由一痛。
    所有人都聚集在桅杆下,霍瀚生一指桅杆下的坐墩,道:“快看,这里有字!”众人仔细看时,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只能活一个。孙承海怒道:“去他m的,装神弄鬼,老子不怕他!”霍天生在一旁笑道:“还是孙兄有胆气!咱们快点将尸身放下,好好看看,尽快找到凶手。”他嘴上催促,却不上前,孙承海是个粗人,哪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一听之下上前就要解桅杆上的吊绳。忽听严健阴阴地道:“我劝你别碰那绳子,冯远怎么死的你忘了?”
    孙承海猛然记起,低头细看时,果见绳索隐泛暗红,幸得严健提醒,否则非中毒身亡不可。霍瀚生离得近,难道他看不到?定是故意让自己上前,居心险恶。孙承海回头对霍瀚生怒目而视,霍瀚生偏转了头当做看不见。霍天生嘻嘻笑道:“孙兄可别见怪,舍弟没想那么多。”孙承海哼了一声,愤然将大刀抽出,斩在绳索之上。吊在桅杆顶端的尸身失却绑缚,就如抛下海的锚,倏地滑落海中,被浪花卷走。
    严健轻易不肯说话,突然出声提醒其实也没按好心。他一直记恨霍瀚生口无遮拦取笑他身有残疾,借此机会正好挑拨离间。
    阿右确系毒死,这件事毋庸置疑,尸身也不必再细看了。唐又礼叹口气道:“人又少了一个。”井华转头问殷阔海:“昨天晚上,贵帮兄弟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么?”殷阔海道:“晚上又不行船,咱弟兄们可什么也没看见。”井华阴沉沉的目光盯住殷阔海,道:“不对吧,就算不行船,按规矩晚上也得有船夫把舵轮流巡逻,海上漂移不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们长年行船,难道这点规矩都没有?”
    殷阔海拱手道:“实不相瞒,这时出海非比夏天,本来就少风少浪。再者,在下已然受人提醒,嘿嘿……嘿嘿……”他干笑两声,没往下说,但看向众侠士的目光却像在看一群死人。众人这才明白,他早就知道这些人只怕都活不了,当然不肯让兄弟们上来,免受池鱼之殃。众人顿时大怒,张梁喝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些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杀手血印?!”殷阔海也不还口,只是脸上神情明明白白写的正是如此。孙承海一肚子怨气正无处发泄,单刀一扬,正架在殷阔海的脖子上,高声叫道:“没准你就是杀手血印派来的!”众人纷纷响和。一个道:“快些说出机关所在,饶你不死!”“开船开船,回中原,tnn的什么杀手血印,我要回去!”
    殷阔海虽然武功平平,却极有担当,被人以刀架颈,居然毫无惧色,突然仰天大笑:“哈哈――”众人怒道:“你笑什么!”“找死么?”
    殷阔海抓住胸前衣襟,双手用力一分,露出铁一般的胸膛,叉腰而立,高声道:“弟兄们都是海上讨生活的汉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哪次出来都没想活着回去。实话也告诉你们,那人送来的金银我收了,就算咱回不去,也足够这些弟兄们的妻儿老小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咱这条命也就算值了。这条船既然已经出海,不到终点,就断没有返航的道理。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把咱弟兄全杀了,看你们谁能驶着这艘船回去?”
    他这番话说得气势逼人,竟把在场诸侠士听得一愣,杀个把人他们不在乎,但正如殷阔海所说,他们兄弟们死了,这艘船怎么办?怎么能回去?孙承海讪讪地收回单刀,心头愤恨,忍不住一刀斩在船舷上。
    单云上前一拱手,道:“殷兄,大家是看连番死人,难免情绪激动,有冒犯之处请多担待。”殷阔海掩上衣襟,道:“好说好说,今日风大,船只怕不好走,又下了雨,请各位回船舱吧。”
    单云道:“不忙,我还有一句话想说。”他面对众位侠士,道,“方才殷兄有一点提醒了我,大家有没有想过,丁新死的时候是在晚上,冯远中毒也是晚上,如今阿右出事也是在晚上,这不太巧了么?如果说船上有机关埋伏,白天大家都曾随意走动,为何不见有人遇害?偏偏到了晚上,就出事了呢?”
    众人听他娓娓道来,仔细一想确是如此。孙承海叫道:“我说你卖什么关子,为什么赶快说出来。”
    单云目光沉静,慢慢地在众人脸上巡视过去,道:“这只能说明,他们都是在受人引诱之下误触机关。也就是说,这个船上,不只有杀手血印设下的机关埋伏,还得有个人来引诱他们。而这个人,就是杀手血印的同党,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他顿了顿,一字一字从舌底吐出,“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真是不好意思这么久才来更文。因为我的工作发生了重大的变动,因此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自由随意了。完全换了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新的同事。上班也远了,工作强度也加大了,工作时间也变长了。而且以后还会加班加点。上一个周末就已经加班了,两天都没有休息。我写文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写下去。这是我这辈子唯二喜欢做的事情,另一个是看书。
    所以,情各位亲也不要放弃我呀,哈哈哈。
    给我鼓励吧。
    你们的回帖我都看了,就不一一回了,但我知道,你们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就有动力啦!!
    另外,因为手边资料不全了,所以题目就先不起了,等我有时间一个一个起出来。希望不影响各位亲看文。
    第 69 章
    这话刚一出口,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齐齐后退一步。单云又道:“至于此人是谁,得看昨晚谁和阿右待在一处。”他话音刚落,只听人群之中有人失声低呼:“啊……”众人转头望去,见宋强声指着顾九城颤声道:“我看见他进了阿右的房间。”众人这才想起昨天似乎就是这个顾九城,和阿右关系极为暧昧。可如今阿右身遭不测,却不见此人有何神情变化。
    孙承海道:“是了是了,你和阿右亲近,昨晚你在他那里么?什么时候出来的?阿右被人害死,你没有看见?”
    顾九城自从午后离开阿右的房间,就再也没有进去过,想不到早上再看时,已然阴阳相隔。他的心头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疑惑,难道这船上有人也知道阿右的身份,然后除去这个威胁?他不由自主看向解挽舟,并未发觉那人有何异常,正暗自思忖,听到宋强声和孙承海的话,眉头微微一动,慢慢地道:“我昨晚没有去过阿右那里。”
    唐又礼道:“宋兄,你是不是看错了?”宋强声叫道:“决计不会!昨夜我吃多了海物肚子痛,一宿没睡,去了好几趟茅厕。我明明见到阿右的房中点着灯,那人身材高大,一定是顾九城,决计错不了!”他突然脸色变得苍白,指着顾九城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承认……是你,是你杀了阿右!你是杀手血印!”
    他尖锐的叫声在阴风密雨之中显得异常刺耳,众人惊疑不定,无人开口。宋强声嘶声道:“真的,你们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就是他!就是他!”单云盯住顾九城,缓缓地道:“顾兄,你说昨晚你没有在阿右房间,那么你在哪里?”
    顾九城漫不经心地挑眉,道:“我当然在自己的房中。”
    “可有证人?”
    “证人?”顾九城嗤笑,“就我自己,谁作证?”单云皱眉道:“如此说来,你没有去过阿右的房间了?”
    顾九城懒洋洋地道:“我早说过了,没有去过。”
    “那宋兄为何说见过你?”
    “我怎么知道?”顾九城转头看向宋强声,“这你就得问他了。宋兄,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诬陷我?”
    宋强声似乎极为害怕,后退一步躲到唐又礼身后,口中却道:“明明就是你!”
    顾九城扫视一番在场诸人,见大家望向自己的目光隐含警惕,一笑,道:“你们不会是想就凭他几句话,就说我是杀手血印吧。”
    井华淡淡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当然不能如此鲁莽。”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请问顾兄,昨天午后,你和阿右在他房中做什么?”
    顾九城目光一闪,那时他是在揭穿阿右的身份。可此时阿右明明刚死,他再如实说出,谁会相信?因此笑道:“我和他在干什么,难道你猜不出?”
    井华道:“顾兄的意思,是说你和阿右情分非同一般了?”
    顾九城淡淡地道:“塞外顾家大少的风流名声,想必井兄也听过吧。大家逢场作戏,你情我愿,又谈什么情分?”
    井华嘿嘿冷笑两声,道:“依在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地上为何会有几枚暗器几只毒虫?既是床第之欢,为何只有阿右衣衫不整?阿右脖颈间的红痕,明明就是被人用力捏出来的。”他紧紧盯住顾九城的眼睛,“所以,你当时不是在和阿右行为暧昧,而是正想杀他!”
    众人失声惊呼,仔细想想当时情形,似乎确是如此。有人立时道:“原来是你!”“杀手血印!”“早就看他形迹可疑。”“丁新冯远都是他杀的,这回可不能放过他!”大家纷纷抽出兵刃,将顾九城团团围住。
    顾九城不动不语,突然仰天长笑。霍瀚生怒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顾九城哼了一声,道:“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就凭这些,说我是杀死阿右的凶手,是杀手血印。好,那请问,我是怎么杀死阿右的?又是怎么把他的尸身拉出来吊到桅杆上的?我是怎么杀死丁新冯远的?要知道,丁新死的那一夜,我一直坐在厅中和董风兄、孙兄一起喝酒。董兄,是不是如此?”
    董风不料他把话头转到自己身上来,期期地道:“好,好像是……”
    孙承海叫道:“那又怎样?你自然有别的法子弄死他,你这般居心叵测,什么招儿想不出来?”宋强声道:“说得正是,以前谁又能想到你和阿右还有牵连。”他说话声音虽低,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顾九城斜睨着他,一言不发,突然身形疾晃,身法极快,倏忽间已至宋强声面前。宋强声大吃一惊,急忙后退,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众人刷刷亮出兵刃,挡在宋强声身前,面对顾九城。大声道:“干什么?要行凶么?”“杀人灭口!”“快些后退!”
    众人纷纷呵斥,顾九城仿佛没有听到,对身前身后明晃晃的利刃视而不见,瞳仁漆黑如墨,只盯住宋强声。宋强声躲在单云身后,兀自梗着脖颈道:“你杀了我也没用,更证明你心里有鬼。”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另一番神情,唇角上扬,眼梢斜挑,看向顾九城,眸光中明明白白透着几分狡狯几分得意,还有几分挑衅。此时众人皆在他身前对顾九城严阵以待如临大敌,谁也没回头看向宋强声一眼。能看到他脸上神情变化的,只有顾九城一人。
    这种神情既熟悉又陌生,顾九城心头一动,忽然想到,这人不是宋强声,是阿右!
    原来死的人才是真正的宋强声,定是阿右在杀了他之后,将他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吊在桅杆上。距离远,天色阴沉,吊死的人情形恐怖,众人惊骇之下谁又能去仔细辨认。更何况他又在缆绳上涂抹毒药,任谁去解下尸身,都是死路一条。只有将尸体落入大海一途,如此一来,死去的人究竟是谁,更无从得知。
    处心积虑早有预谋,这些尚不算厉害。厉害的是自己去揭穿他的身份不过在午后,当天晚上他就杀了宋强声,他立刻就能想到利用众人的误会,害得自己被人误认为是杀手血印。这样一来,不但去掉一个宋强声,将自己陷入困境,变成众矢之的,并且还摆脱了自己知道他真实身份后,对他的威胁,而他更可以躲在暗处,继续杀人。一石四鸟,当真是计谋百变。阿右特地在自己面前露出那种神情,就是料定了自己再不能把他怎么样,故意挑衅,要知道,眼下哪怕“宋强声”掉了根头发丝,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这等心机手段,实是顾九城生平仅见,几次三番险些着了他的道。
    顾九城不但不觉愤怒,反而隐隐有丝佩服。他望着阿右,身子微微发热,一种想要征服的冲动涌上心头,意味深长地道:“宋兄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怕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正在得意非常。”
    唐又礼朗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依在下看来,顾兄说得也有道理,眼下仅仅是怀疑,尚无真凭实据。我出个主意大家听听成不成:从以往数位侠士遇害的情形看,凶手总是要趁别人独自一人时才下手。不如这样,这船已经走了六日,算来还有一日就能到得金沙岛上,这两日不如我们就聚在一处,彼此照应……”
    他话还没说完,孙承海一拍手,道:“这个主意好,我们都聚到大厅里,相互监视,看看那个杀手血印还能玩什么花样。”
    众人纷纷点头,只是去大厅的途中,仍将顾九城围在中间,显然将他当做了凶手。顾九城浑不在意,神态自若地随着众人走了进去。
    厅中是众人用膳的所在,甚为宽敞,平时少有人来,当中四张八仙桌。顾九城大摇大摆走到前面一张桌旁坐下,单云、唐又礼、井华紧随其后,坐在他两旁。其余诸人谁也不愿靠近这个身有嫌疑之人,挑了另外三张桌子团团而坐。解挽舟拉着解筠坐到角落里。
    无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霍瀚生耐不得枯坐无味,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唐又礼忙问道:“霍兄你要去哪里?”霍瀚生翻个白眼道:“去茅厕,行不行啊?”唐又礼仍是微笑,道:“既要去方便,不如还是与旁人结伴而行,免得被那个杀手血印乘虚而入。”
    霍瀚生嘿嘿一笑,瞥一眼顾九城:“杀手血印不是在这里吗?还要防谁?”唐又礼笑道:“还是结伴同行为好。”霍瀚生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行了,哥,你跟我一起去。”霍天生边起身边嘟囔:“真是麻烦。怕什么,胆子小别来呀。”唐又礼不以为意,笑笑坐下。
    霍氏兄弟的位置就在门前,走几步就出了门口,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过不多时,宋强声又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霍瀚生大叫道:“你干什么去?没听见得结伴同行啊?”宋强声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也想解手。”霍天生讥笑道:“怎么,被杀手血印吓怕了吧?”霍瀚生接口道:“快去快去,别尿了裤子。”兄弟二人放肆地大笑。宋强声涨红了脸,又怒又窘。唐又礼忙道:“我也想去,宋兄等一等我。”说着走出来。二人经过霍氏兄弟的身边,一前一后走出大厅,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回来了。
    这之后再无异动,众人初始时尚自警惕,时间一久,也见不到顾九城有何举动,又想到这里人多势众,还能再怕他?于是也便松懈下来。不知何时,外面的天气变得更加恶劣。暴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上,厅内阴暗得仿佛夜晚,殷阔海命人送来灯烛点燃了。大船在风浪中摇摆不定,衬着暴风骤雨,令人感到胸中憋闷。
    吃罢了午饭,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家困意上涌,有几个竟趴在桌上打起盹来。单云皱眉道:“我看也不能有什么事,大家还是回房歇息吧。”唐又礼摇头道:“我觉着还是应该留在这里,晚上最容易出事。”霍天生高声叫道:“那就先回去睡觉,晚上再出来坐着不就行了?要说你们就是胆小,依我看,杀手血印都说只能活一个,咱们有能耐就活下来,没能耐就死,大家守在这里干什么?孵蛋吗?哎呦――tnn的,什么咬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坐倒,众人均感诧异。有人看不惯他们兄弟嚣张的模样,撇嘴偷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坐倒,众人均感诧异。有人看不惯他们兄弟嚣张的模样,撇嘴偷笑。
    霍天生高高地抬起脚,卷起裤腿,霍瀚生叫道:“啊呦,这是什么?”只见一条红线自足踝一点一点向上延伸,瞬间隐没在衣服之中。霍天生慌忙扯下鞋袜,大足指不知被什么咬伤,红线正是从伤口处开始。
    霍瀚生失声叫道:“哥,你中毒了!快些运功逼毒!”霍天生再顾不得别的,盘膝坐倒。不料这毒着实厉害,默运了一阵不见消退,反而感觉腿上又痛又麻。他越来越是惧怕,满头冷汗,颤声道:“没……没用……”几把将裤子扯掉。那条红线已蔓延到腹间。霍天生心中焦躁,索性连扯连抓,将身上衣物脱个干净。解筠慌忙别转了头。
    众人只见赤果的肌肤上,那条红线自腿而腹,自腹而腰,直奔胸口心房,尽皆骇然。唐又礼忙拿出一粒药丸,道:“这是唐家解毒丸,你快服下。”霍天生有病乱投医,一把抢过那粒药丸,塞入嘴里,却见那条红线不屈不挠,仍是一分一分地延伸。
    周志超阴森森地道:“这是被杀手血印独门毒物咬伤,并未中原所见寻常之毒,谁能解得了?”一句话提醒了霍瀚生,他几步蹿到顾九城的面前,厉声道:“解药!快些给我解药!否则我杀了你!”顾九城摇了摇头,唐又礼叹道:“霍兄,这还不明白吗?顾兄根本不是杀手血印。”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倘若顾九城真是杀手血印,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毒,更何况他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桌上,和霍家兄弟相距最远,又如何下毒?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大家进了大厅,也不见有人接近霍天生,那毒虫是怎么咬伤他的?
    顾九城一直紧紧盯住宋强声,看着他和唐又礼一同出去,再一同回来,连霍家兄弟的衣角也没有碰到,那又怎么能令得毒物只咬霍天生一人,而不伤及其余?这等下毒手法,当真是匪夷所思前所未见,只是这当口说出来,无凭无据谁又能相信?
    众人四下环顾,每个人都觉得身边仿佛有个看不见的杀手,偷偷地扼住自己的喉咙,似乎随时都可以发力,置自己于死地。阵阵寒意就像毒蛇,无声无息地爬上每个人的背脊。大家不约而同静默下来。
    霍天生眼见自己身上那道红线越来越长越来越深,终于隐没胸口。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砰”地摔在一张八仙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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