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坏了,”喜鹊拿着灯照过来,“小姐,这个镯子看起来挺好的,坏了一只,这一对儿不就毁了吗?”
    安溆:我知道,你不用特意提醒。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鹧鸪指着盒子背面的榫卯说道。
    “这里、”安溆将盒子转到背面,一提盖子,那边缺少榫卯的就开出一条大缝子。
    竟然把盒子都摔坏了,刚才的力道到底有多大?
    沈宵才交给她的东西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让她怎么跟他说?
    罗大娘还在一旁道:“小姐,老奴看得真真的,镯子就是从这边掉出来的。”
    安溆:还用你提醒吗?上锁的这边还好好的呢。
    “好了,都回去歇着吧。”心里再后悔没看管好盒子,这时候也没什么用了。
    为今之计,只有问问满世界跑的方浮,他有没有见过这种血玉,再做一只一模一样的补上。
    当然这件事,还是要跟沈宵说的。
    她再次回到屋里,看着侧趴在榻上睡的宗徹,就想过去将他狠狠地给揍一顿。
    安溆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蹲在榻边正无声看着她的宗徹。
    他可能是早醒了,换了一身衣服,暗红色绣云纹的,这颜色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但却是一种惨淡的白。
    本该少年如画,此时看着有点像恐怖画。
    尤其他还这么默默地看着自己,安溆一下子坐起来,问道:“酒醒了?”
    “嗯,”宗徹应声,沉默了会儿,道:“昨天晚上,谢谢你照顾我。”
    “要是想谢我,以后别再喝那么多。”安溆说道,抬眼却看到他目光落点不对,一低头才发现,因为刚才起得太猛,领口扯开了一片。
    她拢了拢,心想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有没有露出来。
    宗徹收回目光,很自然道:“早饭已经好了,你起来洗漱一下吧。”
    安溆还想再睡个回笼觉,不过胃部的确已经空空了,先吃过饭再睡吧。
    “那是什么?”宗徹指着不知何时放在枕头边的红木盒,问道。
    安溆暗道一声大意,赶紧拿起来,说道:“没什么。”
    宗徹也没深问,只道:“以前没见过,不像是你自己的东西。若是别人送的,最好有个见证比较好。”
    安溆心道,这是定亲信物,还要什么见证?
    早饭是喜鹊和鹧鸪做的,粥和油条,小咸菜,蔬菜沙拉,还有一个蒸的榆钱菜馍。
    榆钱菜馍宣软清香,味道比前世的要好很多,安溆吃了两个,又喝一碗粥,吃了半根油条。
    而后站起身,要回房睡觉。
    还在慢条斯理吃着的宗徹道:“中午我就不回来吃了,你好好休息。”
    “嗯,”安溆想了想,还是说道:“以后不要酗酒,伤身。”
    “知道了,”宗徹解释道:“昨天是有很重要的事,我不喝酒就谈不下来那件事,所以多喝了。”
    看她紧皱的眉头,又补充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喝那么多了。”
    安溆摇摇头,“我去补觉了。”
    只不过到底没有能好好休息,一觉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就听见鹧鸪在外面来回转悠的脚步声。
    “鹧鸪,有什么事吗?”安溆坐起来,穿上里衣,道:“进来说。”
    鹧鸪急匆匆进来,道:“刚才听说的,昨晚上,太学出事了。跟三少爷有关,还跟小姐做的那些菜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帮安溆穿衣服。
    “三少爷的一个同学,吃了您做的菜,昨晚上就送到了张园,奴婢上午去买菜,已经是满大街的人在议论了。”
    安溆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会有食品卫生问题,且饭菜是喜鹊送去的,中途没有经过第二人的人,更不可能是有人投毒。
    “我们去看看。”
    她穿好衣服,随便叫鹧鸪给梳个发髻,就出门去了。
    喜鹊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赶到张园看着的。
    那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家小姐的食铺岂不是没开呢,就先惹一身腥。
    安溆和鹧鸪赶到的时候,荣老夫人、赵婆婆,还有荣慈也都在。
    他们在张园外面给病人家属准备的花厅里待着,荣成一脸憔悴,应是昨晚上根本没怎么睡。
    安溆进来,他先冲上前,抱住安溆的腰,满眼都是歉意,“姐姐,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荣慈皱着眉,说道:“多大的孩子了,松开你姐姐。”
    “没事的”,安溆揉了揉荣成的脑袋,“跟姐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荣成倒也安静地从安溆怀里退出来,将昨天的事情说了,摇头道:“但是我不知道,他竟然那般,将所有的辣椒段也都吃了。”
    “半夜我听到他那屋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起来拍门怎么也没人应,我才察觉不对的。等叫了人来把门撞开,就看到他一头冷汗地倒在地上。”
    “好了,没事,他只是辣椒吃多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安溆一下下拍着荣成的后背安抚。
    恰在这时,一个六十左右的白发白须,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就跟荣慈道:“荣国公,薛家少爷已经没事了。只是我有两句话,要跟这位姑娘说。”
    安溆便上前,道:“大夫,您有话直说。”
    “这辣椒,原先只是一种叫番椒的东西吧?”张老大夫问道。
    安溆点点头。
    张老大夫又道:“听说这东西如今能大行其道,是一户商家为了让他们的菜品好卖,才弄出来的?姑娘想必就是那商家的人?”
    大行其道?这可不是一个多么好的成语。
    这位老大夫,对辣椒的盛行,是不喜甚至是反感的态度。
    安溆说道:“如今的辣椒,就是我在番椒的基础上培育的。”
    “姑娘想必是个农事高手。”张老大夫先是赞了一句,安溆没什么反应,就看着他,果然老大夫接着道:“辣菜传到京城之后,我尝过,也特地去尝过番椒,那种辣味才是恰巧好的。姑娘干预天然,这东西只怕对人不好。”
    安溆笑道:“老大夫,您这话说得就有些偏颇了,我们人能在天地之间生存,不去干预天然,能一代又一代越来越好地传至今天吗?辣椒的好处,远大于害处。今天这个孩子,一下子吃了多少辣椒,你可知道吗?”
    荣成忙道:“半盘子辣椒段,还有那些汤里的,他全吃了。”
    “您也听到了,”安溆说道:“老大夫应该知道,任何东西吃多了,都是有坏处的。就譬如人参,那是大补之药,吃多了不照样能要命。您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贪吃人参,就说人参是对人不好的吧。”
    张老大夫被说得哑口无言。
    想起这些天听说过的这个长老大夫的厉害之处,安溆也不想跟他交恶,接着道;“当然了,您是大夫,对一个新鲜事物有着怀疑的态度,这是您的医德。但是您更该做的,是不是看一看能不能发现辣椒的药用价值。”
    “这,这东西都有什么药用价值?”张老大夫道:“街面上的那些辣菜,无不是以重口刺激人的味蕾,长此以往也是不好的。”
    “张老大夫,您此言差矣、”
    “您这话就说得偏颇了。”
    荣慈的话没说完,心想这是谁抢他话,转头一瞧,说着话走进来的不就是新进宠臣宗徹吗?
    “寒冷的时候,吃一碗酸辣汤,能立刻发出来一身汗,这是为预防风寒。”宗徹说着话走进来,站在安溆旁边,“西南多林地区,瘴气横生,有这样能让人发汗发热的食物,能不能预防瘴气?若是能,称之为神物,不过分吧?”
    张老大夫听得双眼发亮,不自觉的点了好几下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宗徹道:“你也懂医?”
    宗徹语气清冷,“看过几部医书。对了,薛家人可来了,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赔偿。”
    安溆看他:什么薛家人?吃辣椒吃坏的那孩子是姓薛的?
    他也回看安溆,目光里带着安抚之意: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荣慈的声音响起:“宗大人,薛家人还没来。不过这件事,我儿子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们荣家来赔偿。”
    安溆正要问那孩子可醒了、身体状况如何,一声“不用”从门外传来,然后脚步匆匆进来的,是一个瘦弱的根本撑不起来身上衣服的、面色蜡黄的贵妇人。
    昨天在浮云寺见过的那个。
    就听妇人紧跟着与荣慈、宗徹行了一礼,说道:“不好意思,是我没教好孩子,他总是胡乱吃东西,能折腾地到张园,一点儿都不稀奇的。我们家不要两位府上的赔偿,还让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实在是抱歉。”
    她对自己这方是很客气的,安溆听着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我们还没问问孩子怎么样了?”她说道。
    妇人这才看见安溆,眼睛一亮道:“是你啊。他必是没事的,我们家这个孩子太不争气了,我都不好意思向外说,先前,他还因为一直吃馒头,差点撑出毛病来。所以这次,真是我们家抱歉。路上我都问了,是你们家孩子好心,没想到却招了这场祸。”
    她说得巴拉巴拉的,安溆却再也不想听了。
    跟这种将自家孩子看得不值一文的家长,她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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