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娘回到小苏家后,便找到苏小小,将从老苏家打探到的消息说了。
    “玉佩是你爹的,你爹当时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别的亲人。你爹的玉佩不小心掉了一块,被我爷爷和太爷爷捡去了。至于你爹是怎么得到两块玉佩的,我祖父说荒年乱得很,遍地死人,兴许是你爹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灾年横死之人无数,有饿死的,也有病逝的,一些穷人过不下去了,占山为寇,打劫过路的富户,此情况并不罕见。
    路上的死人骨,不全是穷人的,被杀害的富户也不少。
    确实不排除苏承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可能。
    “如果两块玉佩也是你爹从外面捡的,那再被我太爷爷捡去,那就——”
    苏小小替她把话说完:“就算不得你太爷爷做错了,毕竟都不是自己的东西,你捡我也能捡。何况,你太爷爷捡去之后卖了,接济了一村子的灾民,比我爹揣在身上不拿出来强多了。这么一想,乡亲们还是会站在老苏家那边。”
    苏玉娘长叹一声,不得不遗憾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一次能揭穿老苏家的虚伪面目,谁料还是没打到蛇的七寸。
    苏小小若有所思,总感觉苏老头儿隐瞒点儿什么——
    二人在堂屋说着话,三小只呲溜溜地过来了。
    大虎抬起小手,往门外一指:“娘,爷爷回来了。”
    苏小小点头:“好,我知道了。”
    三人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苏小小古怪道:“有情况?”
    三人点头点头。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她爹遇上麻烦了,她抓了砍刀往外冲——
    刚到门口,就见她爹雄赳赳地自一辆大马车上跳了下来。
    苏小小上前道:“爹你没事?”
    苏承就道:“我没事啊!你拿刀打算上哪儿?”
    “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去找你。”苏小小说着,看了看他身后的大马车,这辆马车看似不起眼,但比她在车行雇佣的好多了。
    “爹,哪儿来的马车?”
    苏承面不改色地说道:“捡的!”
    苏小小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苏承清了清嗓子:“我当然……”
    “什么人!”
    苏小小听到了车厢内的呼吸声,警惕地举起砍刀挑开车帘。
    只见车厢的长凳上赫然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苏小小唰的看向自家老爹。
    苏老爹咧嘴一笑:“捡一送一!”
    苏小小:“……”
    马车上,苏渊的情况很糟糕。
    苏小小就不明白了,他爹这老爱往家里捡人的毛病是怎么一回事?
    还捡的全是病号?
    咋滴?颜值高么?
    别说,颜值还真高。
    年纪比他爹大几岁,眉目清隽,一副被岁月沉积过的温雅从容,上等的衣料,样式很简单,指骨修长分明,饶是意识模糊了也能让人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矜而不骄的贵气。
    苏小小隐约觉得此人有点儿眼熟。
    救命要紧。
    她给对方把了脉,检查了他的呼吸。
    是过敏引起的喉水肿与呼吸艰难,几乎陷入了休克状态,必须立即脱离致敏原。
    苏小小把人搬下马车。
    “我来我来!”
    苏老爹接过病号,把人搬去了堂屋。
    苏小小拖了两条板凳合并在一块儿,苏玉娘见状也过来帮忙。
    “把门全部打开,他的外衣脱掉!”
    苏小小吩咐完,进东屋找出自己的急救包。
    上回她从药房拿了不少药物,可惜并没有治疗急性过敏的——
    她翻遍了急救包,没一个对症的。
    她倒是也能开出中药抗敏方子,可他的情况太危急了,根本等不及去镇上抓药回来。
    忽然,一个黑漆漆的瓶子掉了出来。
    是那个被她束之高阁的三无产品“牛黄解毒丸”。
    因为太鸡肋,她压根儿没机会用到太,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瓶药了。
    手上也没其它更对症的药了,虽说清热解毒与抗敏也完全是两码事——
    可这个节骨眼儿上,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牛黄解毒丸吃了也没啥副作用就是了。
    她倒出三粒,兑了半碗温水。
    这种药居然入水就化了,黄橙橙的。
    她端着药水走出去。
    苏玉娘扣住她手腕:“你拿的是啥?”
    “药啊。”
    “你确定?”苏玉娘道,“我方才见你对着瓶子犹豫了许久。”
    这个小富婆,观察也忒仔细了。
    苏小小道:“确实是药,就是没给人喝过,我也不知道是啥功效。”
    苏玉娘倒抽一口凉气:“不知道你就敢给人喝!喝死了咋办?这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来头不小,他自己死了,不干你的事,若是你把人药死了,可全你的责任了!”
    苏小小明白苏玉娘是为了她好:“可如果不管他,他真的会死的。”
    别以为过敏是小病,他这种重度过敏反应,出现了喉水肿与呼吸道梗阻的,是有性命之忧的。
    苏玉娘正色道:“他自己死,也好过你把他治死!”
    她苏玉娘不是什么善类,她自私自利,她不管别人死活,她只要她在意的人好好的!
    苏小小笑了:“放心吧,这个不是毒药,大不了就是治不好。”
    苏玉娘道:“你不是说他治不好就会死吗?他死前只要吃了你给的东西,那就能将责任推到你身上!”
    苏小小望进她眼眸:“玉娘你信我一回。”
    苏玉娘怔怔地看着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松了手。
    苏渊并未彻底休克,是有一丝意识尚存的,正是这一丝意识让他保留了一点吞咽功能。
    苏小小扶住他,把半碗橙色的药水给他喂了下去。
    苏玉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个呼吸后,奇迹发生了。
    苏渊的呼吸像是瞬间被打通了似的,一下子喘过气来了。
    他印堂与嘴唇的乌色褪去,面色一点点恢复正常。
    苏小小将一次性压舌板伸进他嘴里,看了他的喉咙。
    喉水肿也在消失。
    苏小小挑了挑眉:“唔,真的有效啊。”
    她算是发现了,越是不起眼的药,黑科技成分越高吧!
    谁能想到一瓶小小的“牛黄解毒丸”,能治重度过敏呢?
    苏渊完全缓过劲儿来是在一刻钟后。
    他先看到的是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三小只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愕。
    “我的凳子。”大虎指着他身下说。
    大虎从府城回来,突然就不说叠字了。
    “我的枕头。”二虎指着他脑袋下说。
    小虎抓抓头:“我、我、我家!”
    苏渊被三胞胎一通宣誓主权的操作弄懵了。
    等等,他们不是自己在庵堂见过的三胞胎么?
    苏小小端着一簸箕剥好的花生米走了过来。
    “娘!”
    三小只果断放弃观察了许久的病人,哒哒哒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苏渊的目光追着三小只,看见了也曾在庵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胖丫头。
    “是你?”
    他惊讶出声。
    约莫是喉水肿的影响,他嗓音有些嘶哑。
    “唔?”苏小小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很快,她也认出了他来。
    是拜访过慧觉师太的香客,似乎叫苏渊。
    她就说,他怎么瞧上去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苏姑娘?”苏渊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慧觉师太介绍苏记过来做生意,说是一对姓苏的姐弟俩,姐姐胖乎乎的,圆润可爱,弟弟是个小黑皮。
    他很意外,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她。
    “苏……”苏小小想了想,“老爷?”
    这么称呼总没错的叭?
    苏渊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苏小小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有一股别样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但是这很奇怪不是吗?
    她又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亲近的性子。
    苏渊看看苏小小,又看看抱着她大腿的三小只,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疑惑。
    “这里是我家。”苏小小说道,“他们是我儿子,大虎二虎小虎。”
    苏渊目瞪口呆。
    “爷!爷!”
    车夫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您怎么到村子里来了?小的去河边给您打水,回来马车就不见了!小的魂儿都吓飞了!”
    提到这个,苏渊也很纳闷,他明明自己是在官道上出事的,怎么一醒来……就躺在苏姑娘家里了?
    他问道:“苏姑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
    苏小小刚要开口,苏承扛着杀猪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闺女!今天干了票大的!晚上记得烧肉!咦?我拖回来的人呢?”
    苏小小没眼看了。
    好不容易给你捂住的小马甲,就这么被你自己撕了——
    苏承看向已经坐起来的苏渊,苏渊也看向了一脸痞气的苏承。
    苏渊的神色一下子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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