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何方不知,能不能重回地面不知,就算侥幸有个出路,除非你有本事自己过得了外面那个极大的漩涡,否则也只好做鱼食了。”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救我了?”莫斐只是不信,嘿嘿直笑。
    那厢沉默半晌,然后才淡淡道:“你若不信,探视一番也可,以身试险也可,舍去你的狗命也可,与我毫无关系。不过你脚下的这片地方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而且有风从内而外,似通外界。你若是闲得无聊,为何不沿着风道往里瞧瞧?”
    莫斐心中一动,方才退的这十步脚下平实,并无障碍,确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他蹲□四周一摸,居然摸到了一个斗大的字。只是形状古朴之极,他学问有限,竟不能辨识。
    莫斐一惊,情不自禁道:“地上有字!”
    那厢闻言也似乎吃了一惊,急问道:“你也摸到字了,是什么?”
    “我不认识。要不,你屈尊自个儿过来瞧瞧?”莫斐逆境之中仍不忘损他两句。
    那厢冷哼一声,只说:“地上应为奇门遁甲中所用之古字。我一一同你说来,你看看像哪个。”
    说罢,便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念出。莫斐心中奇怪,心道这上官白的疑心病真是越来越重了,连这种田地了还时刻提防别人害他。莫斐一边腹诽,一边留心听他形容,终于找到了地上这个字的意思――乾。
    “你再四处走一遍,看看地上还有没有字。”
    那厢的声音终于自平静中生出些许波澜来,而莫斐也颇觉振奋。地上的字似乎在指引他们去什么地方,也许那个地方就是生路。莫斐用手掌在地上仔仔细细又摸了一遍,分别又摸出三个字来。
    那厢查问清楚后,就不再言语,似乎陷入长考之中。一时间溶洞内声息全无,只能感觉到微风拂过面颊,宛若手触。莫斐莫名心惊,顿时从脚底到头顶生出一股寒意来,忍不住大喊道:“王爷,不然我去您那儿,跟您一块儿想?”
    那人却耻笑道:“你连地上的字都不认识,又怎能知道奇门遁甲?还是歇歇罢,莫要引我分心。”
    你神鬼不惧就不管别人害怕吗?!莫斐心中多少腹诽,只苦在心中不能说。而这时,他腹中咕咕两声,在这密室之内尤其清楚。
    “啪”的一声,一个什物扔在他脚边,那人冷冷道:“你这条贱命与我还有用,吃吧。”
    莫斐伸手摸去,似乎是条腌肉,只是水中泡得久了,寡淡无味,还隐隐有股腐水味。莫斐一心只想与他斗气,丝毫不嫌弃,一边吃还一边笑眯眯道:“还好不是老鼠肉死人肉,谢王爷打赏。”
    那厢并无声响,连咀嚼的声音都没有。只是在莫斐吃完之后,幽幽接道:“吃饱了就干活,你还回到前面的乾位,沿着字的方向往前走十七步看看。”
    黑暗之中不辨字迹,莫斐又不识得那古字,搞了好半天才弄对了字弄对了字体方向。上官白暴跳如雷,连声骂他蠢物,但自己却始终不起身相助。莫斐怒极反笑,只待出去后一报还一报,于是将种种罪状都存在心底,压住火干活。但十七步之后,莫斐并没有触到什么机关。
    于是又小于十七步和大于十七步都走了走,又把周围的三个字都走了走,还一寸一寸的摸,抠,打,踩,只搞得莫斐筋疲力尽,恨不能将整块地皮都翻了三遍,也还是没摸到机关窍门。黑暗中也不辨日月,只觉得肚子空了又空,空了又空,只怕好几日过去了。这一日,上官白又用石子敲醒莫斐强命他干活,莫斐饥累交加,满腔怒火,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不起来了!说什么也不起来了!你吃香的喝辣的躺在那儿趴窝,使唤人的本事可一点也没耽误。我凭什么为你干活啊?我也不想出去了,就在这里等死!横竖我一条贱命临死还拉个王爷垫背,已经赚够了。你就只当我死了吧!”
    那厢忽然窜出一股怒气:“你这个废物!已经没时间了!到底还要耽误多久?!”
    这句话实在太大声了,在这样的密室和虚弱的耳道里嗡嗡作响着,让莫斐几乎有天地变色之感。他怔怔地望着声音传出的那个方向,冷笑道:“原来你也着急,那为什么不自己找?”
    啪的一声,一个东西甩过来,粘在了衣服上,莫斐抬手拾起来,才发现是一块生肉。
    而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森森的鬼气,仿佛暗夜里已张开了獠牙:“为什么你生下来就是鼠而我生下来就是凤,这种问题你还是等死后去问老天爷吧。但我养着你就是为了让你干活,如果不想每天都吃老鼠肉的话,就赶快找。等这个地方的老鼠都吃没了,就轮到我吃你了……”
    莫斐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他伸手摸了一把,抹下满把的泪来。他沉默不语地将那条生肉胡乱塞进嘴里,一下一下痛苦地咬着,切断筋咬碎肉,咀嚼得十分充分后才一扬脖硬咽了下去――
    我要活下去!
    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活得比你年头长,比你有力气,比你更执着!
    到最后硬碰硬的时候,再叫你知道我并非鼠首之辈!
    54
    54、大梦归去
    莫斐一边用食,一边飞快地动着脑子。话说几日来他已经把这片地方里外颠了两三遍,称掘地三尺也不为过,可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机关?难道说,这些字代表的机关并不在地上……
    莫斐心中一动,转即开口道:“奇怪啊奇怪,这几日我四处游荡,犄角旮旯也去过了,可王爷您都能游刃有余地在我力及之外,这是何故?”
    那厢冷哼一声,诘问道:“你找我用意何在?我又为何告诉你?丑人多怪事,你还是别生事端了吧。”
    莫斐却依旧猜测道:“难道王爷如蝙蝠般倒吊在空中?又或如佛龛般藏于洞壁穴中?那我一直寻找的机关,是不是也在洞壁之上?”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上官白心上,顽石立刻纷纷崩坏状。他微微思索后,用一种难以掩饰的颤音急切道:“莫斐,你还回到乾位,沿着字头方向走,别管步数,一直走到洞壁旁,再摸摸看墙上有没有字!”
    莫斐连忙照做,只是黑暗之中也不知走直没有,手触着洞壁一通摸,却什么也没摸到。莫斐不死心地又往两侧摸出许多步来,才终于在右侧洞壁上发现一个小小的字――死。
    这个字太简单了,以至于莫斐不用翻译也能懵对。他立刻受惊撤手,连说晦气晦气。上官白仔细询问后,却对壁上字迹欣喜若狂。他来不及解释,连忙又让莫斐回到另外三个字处,分别找到了洞壁上对应的三个字。上官白很快又陷入了长考,而这一次,连莫斐也隐隐觉察出――他们大概是找着路了。
    这个时候,上官白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连日来的种种辱骂、冷落、嘲讽、尖厉统统不见,他只是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道:“莫斐,到我这边来。”
    这么多天来,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虽然心中存疑,但莫斐还是情不自禁抬起脚跟就走,走到快近身处,忽然一只手从侧伸过来,抓住他的手摁在地上,摁在了一个字上。
    “沿着这个方向去,去吧。”
    莫斐怔了片刻,终于缓缓站起身来。但不知为何双膝一软,一个踉跄又差点跌倒。而后他很快爬起来,沿着那只手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
    黑暗中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带着隐约哭泣的气声,一声一声波荡到另一边再撞回来。在仿佛有一年那么长的等待之后,密室之内终于响起了一阵沉重的,开山劈石般的巨大声音。
    风的力道瞬间增大,莫斐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在这扇打开的石门背后,是一间更大的石室,还有通往外界的路。
    “莫斐,莫斐,你还在吗?”那个声音莫名激动起来。
    我还在。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说话人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
    我腿软。让我休息一会儿罢。我要好好想想。
    “不行!”那个声音暴跳如雷道,“为山九仞不能功归于溃!出路仍未找到,别这时候跟我玩挺尸!”
    莫斐拼命咬住不停打颤的牙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过不多时,他终于在石壁上摸到了第一盏石灯。
    “墙上有灯,有油。可惜啊,我们却没有火刀火石。”莫斐只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真他妈的好笑,好笑他眼泪都飞了起来。
    身后一阵沉默。之后,两个东西飞过来,落在了莫斐的脚边。
    “点燃它。”
    莫斐蹲□去,拾起地上的火刀火石。上面的每一道弧线都是他熟悉的,甚至包括残余着的体温。莫斐颤抖着手玩命擦火石,可是擦了好几十下都没点燃。他知道那不是火石的错,而是他……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和心情……
    “轰”的一声,石壁上腾起一团火光。
    在黑暗中如豚鼠般挣扎了这么久,当光明终于来到的时候,莫斐却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然而火焰依然在眼皮上跃动着,带来温暖烧灼的感觉。
    莫斐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向着室内看去。这是一间巨大的天然石室,干燥通风,带着很重的尘土味。石室正中有一具尸体,衣衫血肉早已风化,只余枯骨依然垂首盘坐。在他的身前地上,用剑尖刻下了数行文字,而在他的身后,是仿佛山一样高的金银财宝。
    莫斐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就着跳跃的火光仔细辨认枯骨下的字迹。
    “国破在即,无以挽回。雄图霸业,付之一炬。山河故在,人换苍颜。望孤后人,取宝复国。庆之绝笔。”
    苍劲挺拔的字迹后面,详细记载了宝洞各类藏宝以及机关所在,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画了一幅简易地图,图上明明白白注明了出路!!!
    莫斐见后,笑得几欲疯狂:“哈哈哈!上官白我没有骗你!这里就是你找的藏宝洞!这山一样高的金银珠宝足可让你东山再起!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那厢不知为何却沉默良久,最后才缓缓开口道:“找到了,的确是找到了。但不是马贼的藏宝洞,而是国之龙脉,帝王宝器。没想到我阴差阳错,居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人言及此处,已暗哑失声。他不得不停了半晌,才又叹息着开口道:“莫斐,你既已猜到,为什么反而不敢回头了呢?”
    莫斐手足巨震,牙关打战,好容易才掰过僵直的颈项,望向那火光尽头的另一人。尽管心中早有准备,莫斐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骇住――难怪他手指如此冰凉,难怪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味,难怪他躲在暗处一动不动,难怪他搜走了自己的火刀火石!!!
    莫斐忽然不顾一切地跑回去,跑到他身边跪下,颤抖的手虽然伸了出来,却哪儿也不敢碰……他周身上下哪儿还有一块完璧?形容枯槁犹如古尸,齐根断的右腿处更是散发出强烈的腐臭的味道。莫斐抬手也不是抬脚也不是,只能跪在那儿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上官白沉默片刻,勉强答曰:“洞外有一个巨大的漩涡……”
    “可是漩涡不至于撕碎你的右腿!”
    他吃力地撇向另一侧:“被冲进漩涡之前,还遇到了千年白蛇……”
    白蛇?!!!
    “……当时你已进入龟息状态,就算立即身首异处,只怕也是糊涂中死。我双手受缚不能施展,身处激流不便换形,浑身功力不能使足一二,倘若不是为此,又怎会被那畜生所伤?”
    “你是为了救我?”
    上官白沉默不语。
    “这些天来,你把所有的口粮都让给了我对吗?你根本……什么也没吃过对吗?”
    沉默依旧。
    “我在洞里这多时日,连一声耗子叫也没听过,又哪儿来的鼠肉?方才我吃的那块生肉,是你……你剜去臂上的……”
    “够了!”
    上官白终于抬起一双依旧精光闪亮的眼睛,严厉地望向莫斐。“你以为我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我只是不想自己用命换来的东西就这么死掉!你知道吗?其实我心中后悔极了,真的后悔极了……若知道事后是这结局,断断不会为那妇人之仁!倘若再来一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向白蛇……”
    上官白几日强撑,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之际。说了这席重话后更是形容萎靡,声音嘶哑,几欲气绝。莫斐不得不跪上前去,颤抖着托起他的后颈,枕于臂上。
    “纵然你这么做了,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为什么你会救我,救我……”
    上官白咳嗽数声,气息越发弱了,或许正因为坚守之力无以为继,他望向莫斐的目光才终于带上了淡淡的温柔。
    “我……自兵败后,整日里混混沌沌,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事后回想,遇到白蛇的那一刻……我大概是想死的……”
    莫斐忽然紧紧搂住他的身体,将头埋在他胸襟之上。
    “我这一生,碌碌无为之极。上不能护社稷宗祠,下不能佑亲族子弟,前弃挚爱,后叛至友……若来生能选,我再也不想生在帝王之家……”
    或者风花雪月,或者粗茶淡饭,与友吟诗作画,伴美游历天下。
    上官白忽然紧紧握住莫斐的手,拼尽全力道:“等你出去后,这里的金山银山只管拿去,给你们全族的人都捐个出身,想做平民也罢,捐个官做也罢,从此以后不必再受奴役之苦……”
    莫斐绷到此处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他反握住上官的手大声道:“我不要!我只想做你的族人!我一定不让你的族人再受铁令密杀的威胁!”
    上官白那逐渐涣散的眸子缓缓又聚起一丝光芒来,他几乎不能自已的颤抖着,低语着:“你……你说什么……你……还可以救我们吗……”
    莫斐闭上眼睛,两滴大大的泪水刷的滑过脸侧。而后,他用最最庄重,最最威严的声音起誓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莫斐甘为上官一族遗孤,一生一世,决不相叛。”
    上官白那早已干涸的眼睛里终于涌出滚烫的眼泪来!
    上天啊!你果然还没有遗弃吾族!
    我没有等错人!我没有爱错人!
    他颤抖着手指,极其吃力地从自己身上沾取鲜血,又颤抖着手指,极其吃力地在莫斐的额上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我族……狂战士的标志……”
    只给族内第一的勇士。
    “莫斐……我上官白……特授你……”
    额上的图案还没有画完,他的手指就已经垂了下去。
    莫斐抓起那只手指,沿着另一侧的印记终于画完了右边,然后俯□去,抚开他脸上的乱发,在眼角的湿痕上各自一吻,然后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直至那个人的体温消失殆尽。
    莫斐抱起他的遗体,一路来到那具枯骨旁,学着那人的姿势摆弄着。只是上官白少了一条腿,怎么支也支不住,于是莫斐转身向后,拿来价值连城的玉器金器,不要钱似的往那个人身边堆――只为能让他盘膝坐好,仿佛思考,宛若帝王。
    莫斐退开两步,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头,激起地上无数浮尘。然后他义无反顾地拾步离去,再没有回头。
    他身后,并肩而坐的两个人依旧固守着沉默,雍容华贵犹胜生前。
    或为人杰,或为鬼雄。
    只可惜。
    生不逢时。
    55
    55、再遇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保证,结尾肯定不是be。
    我会给一个终局,如果能按照我的计划执行,应该是一个比较回肠荡气的结尾。
    其实这一章我犹豫很久,我怕评价两极化。
    不过考虑到我np的灰太狼的邪恶本质,我……冲了!
    ps:大家都知道我家宝宝很小,我周末一般都陪着她。若周日没更新,周一一定更新。
    莫斐沿着地图标明的方式前进,果然一路有惊无险。他从石室后方找到一条极其隐蔽的暗道,终得绕开断龙石,站在了一条沿着山壁凿开的栈道前。莫斐不由想到,石室之内的那具枯骨本来是有机会出去的,但他却放弃了。是因为怯弱?还是绝望?他对红尘再没有一分留恋了吗?思考着这些问题,莫斐拾级而上,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推开面前一块大石后,天光立刻落在了他苍白的面孔上。
    莫斐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温柔的触摸,感受着和风徐徐拂过面颊,感受着柔软清新的青草味,感受着生命重新开始时吱呀吱呀窜长的声音。他静静的品味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睁开眼睛。这一处出口实乃巧夺天工,原是开在了一棵巨树的树洞里,出口处又压了石,石上盖了土,现如今土上又生出青青藤蔓来,若不是有地图外人决计无法得知。根据日照以及植被生长,莫斐判断出这是北邙山的北峰外延,若是顺着雨水长期冲刷后形成的泥路向下去,就可以出了北邙山。莫斐一边赞叹,一边感慨,依旧转身将出口处恢复原状,又仔细做了伪装,这才跳出树洞,在旁边做了一个记号。
    他不愿无关的人来惊扰那一室安宁,所以,就让敌国的财富伴随着他们静静地沉睡在地下吧,他不会贪心其中一丝一毫。
    莫斐采了一些野果充饥后,便整顿精神,沿着水路下山。北邙山以险峻著称,还好此处山势较缓,学武之人勉强可以应付。就这样他也行走了整整一天,在树上小憩了一晚,第二天又奔赴了大半日才终于看见黎江支流的出口,也就是上一次他们乘竹筏逃离的地方。只是,令莫斐十分吃惊的是,在出口处已经有一队人马守候多时,而他远远望去最显眼的标志,竟是一头妖艳的小辫。
    “镇国将军!”
    当发现守留之人是裘冲后,莫斐难掩心中的激动,几乎是摸爬滚打一路飞奔而下。而裘冲听得这边声响,猛一回头,立刻飞身而起,几起几落就飞奔到莫斐身边一把抱住――
    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而山野间的幽静,也助长了私情蓬勃生长。
    “梓潼!梓潼!真的是你么?我等了这多日,终于把你等到了么?”裘冲将莫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犹如梦呓一般。
    莫斐又哭又笑,好容易才将一身沸腾的热血重重压下,趴在裘冲胸口喃喃答道:“是我。真的是我。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见了你留下的记号,便一路追寻至此。只可惜等我们到这儿的时候,福王麾下已去三分之二,我们抓住留守之人才得知,你和福王都跳下暗河后,便一去不复返,已有两日之多……我们派了水性最好的人去找,却沿着暗河来到了这里。可是……为什么你却不在这里,福王也不在?这段时间你都到哪儿去了?又怎么会从山上下来?”
    莫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山岩上盘踞的新苔绿萝,仿若梦呓般道:“我入水后,山神接我过去玩了好几天,这才出来。倒让你担忧了。”
    “山神?”裘冲推开莫斐,皱着眉头一脸困惑,“你说的可当真?北邙山真有山神?”
    “有呢。”莫斐点点头,笑得既天真又认真,“要不然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逃脱险境?”
    虽然将信将疑,但裘冲还是没有再问,他甚至没有多问为何一起进入水道的福王并没有现身。他是如此体贴的一个人,只是把自己的披风解下,将莫斐通体裹住,送到水边的营地里。
    “将军似乎来了不少时日。”莫斐看着营地的规模,心中盘算着搭建时间以及队伍人数。
    “五日。整整五日。”裘冲异常严肃地回答着,引得莫斐不得不回头看他,“你一定无法想象这五日我是怎么度过的。”
    在失去我五日消息后,依然坚守在此的心情吗?
    莫斐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裘冲已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着他一路来到一个独立的小帐里。裘冲随即命令下属们全部退开,然后反身回来,不给对方任何准备就把可人儿整个拥进了怀里。
    莫斐一僵,再僵,最后都化为绕指柔,连树蔓,顺从地安静下来。
    “就让我多抱抱你好吗?就一会儿……”
    “……你一定也无法想象我此刻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吧。”
    怎么会不理解呢?
    莫斐身上还裹着裘冲的披风,那披风如此宽大,从肩头一直垂到了脚面,并在身后蜿蜒缠绕,犹带他的味道。
    只有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在众人不及的暗色深处,他和他才有机会放下一切身段只从本性出发,不必考虑别人会怎么想。
    “西摩,我曾经以为,你不会记得那个记号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不知道还能向谁求救。”
    “怎么会忘记?那本就是只属于你和我的秘密。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一定会记得。”
    “可是我却对西摩说了那么重的话,但求相忘于江湖……”
    莫斐的嘴立刻被堵住了。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一股复杂而又纠缠的情绪来,最终,也变成了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当裘冲退开的时候,莫斐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略含羞涩地笑了起来。
    “西摩还是这么擅自独行,让人消受不起啊。”
    裘冲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微露古怪之意。
    “梓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这一次回来后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这是为什么?”
    有……这么明显吗?
    “是不是因为瘦了?”莫斐故意打趣道,“我就说嘛,山神宴请的西北风怎么可能喝得饱呢?”
    裘冲哭笑不得,却依然认真地接道:“不。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以前的你总保持着一股少年的锐气和热情,略显焦虑。而这次相见,却是……好像忽然长大了,变得更成熟,更淡定……”
    莫斐静静地听着,温柔地笑着:“原来我在你眼中,一直都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啊。”
    “我愿你永远都不要长大。”
    莫斐依然笑着,眼睛里却仿佛悄悄落下了两片云。
    “西摩,话归主题。这次你过来,是圣上的意思?还是自己的主意?”
    裘冲明显地顿了一下,才支吾答道:“皇上让切查福王行踪,命我追访,也有暗示带你回去的意思。”
    莫斐垂下眼睛,笑得异常温婉。“皇上不提我名字,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裘冲犹豫片刻后,态度忽然坚决了起来:“梓潼,你听我一句劝,皇城是万万去不得的。就算……你心中还有余情未了,那个人却不是留情之人。外面的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不会出去乱说。明天我就把你送回我老家,你去了那里自然有人照顾,而且我也会时常去看你……”
    莫斐吃惊地看着裘冲,眼睛不安地一眨,再眨。他知道裘冲竟能一口气说出这些,只怕心中已谋划多日。莫斐心中感动,不由动情道:“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些。莫斐今生,竟无以为报。”
    “我……我自然也有私心,你不必谢我……”裘冲用另一只手轻触莫斐面颊,轻轻道:“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
    他没有说再多的话,那眼睛里的留白,竟像是把所有言语意思,都用尽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是否有勇气说出一个不字?
    莫斐微微仰着头,迎着他的情深意切,唇角自然勾画出一道温柔弧线来。就像是淡红的羽毛轻轻飘落。
    “西摩的老家在何处?我去了会习惯么?”
    那一晚,裘冲喝得很醉,很醉。
    他大概是把临近应阳城的酒都喝光了,才会烂醉到如此田地。
    他一直握着莫斐的手,从各种角度看着他,就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地,时不时还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莫斐被他看得无比的澹却也一直端坐着不动――
    帐内虽然只得两人,却依然喝出好几十人的豪情来。莫斐虽然千杯不醉,但几缸子水酒下去,面上也泛出浅浅的红光来,艳若桃李,明若朝霞。
    裘冲痴痴地看着,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背面轻抚他的轮廓。
    “梓潼,你真美。每一次再相见,我都觉得你又美上了几分。我本以为那一夜萤火的光芒里你已经美到了极致,却不想……历经艰难之后你竟能如此超凡脱俗……”
    莫斐垂下眼帘,感受着他粗糙坚硬的指茧磨过肌肤。有些贪恋,几许不舍。
    “将军,如此好夜,还是让梓潼施展平身绝学,为您歌舞一曲吧。”莫斐轻声道。
    裘冲大概真醉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歌舞是你的绝学吗?我还以为射箭才是你的本事呢。”
    莫斐莞尔。“那小斐就把两项绝学一贯中西,以求将军欢颜。”
    “可是,此处并无乐器,我也不通音律……”
    “击节即可。”
    莫斐将桌上竹筷拾起,在酒碗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然后递给裘冲道:“就这个拍子,将军可别敲错了。”
    裘冲纵然有九十分醉,拿个竹筷还是没问题的,于是颇豪迈地端坐起来,大声道:“好!”
    莫斐唇角一弯,注视着裘冲一退,再退,一直退到空地里,才依着拍子高举双臂,啪啪拍了两下手。
    他身上穿着裘冲的旧衣,大袖大袍,舞动起来颇为古意。莫斐往日里在歌舞方面颇下功夫,就算粗袍旧布也能舞出别样风情来。他时而翩若惊鸿,时而仪静体闲,忽然一出手,一粒花生“嗖”的飞了出去,打灭了帐角立着的灯烛。裘冲击节不变,他舞姿也越发激荡开阔,再一转身,又“扑”地打灭了另一盏。
    帐外之人看着这席耍得欢畅,也纷纷矗立欣赏,只是怕将军怪罪不敢走近。但不知为何帐内光线越来越淡,最后竟全然黑了,不由唏嘘不已四下散去。原来,莫斐已打灭了所有灯烛,只有帐顶一处天窗依旧开着,泻了一柱清辉,将他笼罩其中。
    裘冲击节的声音终于生生地顿住了。
    清辉中的莫斐越发月朦胧鸟朦胧,带着超凡脱俗的透明质感,仿佛闻见梅兰竹菊的清雅香气。
    莫斐也在看着裘冲。深深地看着。
    然后他转过身去。
    承接着裘冲饱满深意的目光。
    用右手勾住左肩衣衫,轻轻一推。
    半衫垂落,肤滑如璧。
    56
    56、月下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tx说买了也是乱码,似乎跟jj上了新的防盗程序有关。大家注意下载控件吧。
    我自己看着似乎是没问题的。
    终于快大结局了。
    呼呼。努力g……
    一束清冷的月光笼罩下来,此景此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莫斐斜斜飞过半垂双眸,明明有着深蓝色禁(蟹)欲的底子,却又从中生出无数诱惑来,就像是油锅里浇下的一瓢凉水,炸得灵魂四分五裂。
    更何况,裘冲已有九十分醉了。
    一时间,裘冲有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错觉,他觉得自己把他拉了过来,用身体覆盖上去,抚摸着他那如同羽毛般细腻柔软的肌肤,含住了他那如冰如晶的淡色双唇。他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蜿蜒出一条浓色的缝隙,万般风情俱在其中,偏又不屑一般,只留余晖清浅。裘冲在他眼帘上反复亲吻着,将烈火般灼热的气息铺满他的身体。
    “痛……”
    他并没有叫出来,只是脸上做出了这样的表情。裘冲立刻停下来。
    “没关系的,怕疼就不做了。”
    莫斐用手指引着,带着裘冲找寻契合的方式。不过一个埋身俯冲,莫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他紧咬着唇也知道忍得十分辛苦,更何况温热的液体已经流过了敏感之地。
    “我……真是……每次都弄糟……”
    胡乱说着道歉的话,裘冲便想要偃旗息鼓。两人身形本相差甚巨,勉强行为必定痛楚加剧。更何况自己酒醉之下力道无法控制,若再弄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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