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引起兴趣。
    想到南竹,齐澜不禁有些期待。
    “二皇子殿下在派人追查四子遗孤之事。”
    齐峰此言一出,齐澜脸上的笑虽为变,可开口的语气却是冷了几分:“就凭他还想兴风作浪?只怕想知道真相的并非他,而是……”目光看向场中,那头顶龙冠的男子已非昔日所见的健朗,面容上是掩不住的病容。
    看来皇帝的确老了,就是老了才会也跟着市井流言犯糊涂,想要去寻那早死了百八年的四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新年快乐!
    最近因为在赶投稿文的存稿,所以这篇文耽搁了下。不过放心,某炎的坑品还算是有保证滴~
    14
    14、第十三回
    熙攘集市,亭台楼阁。与边关截然不同的繁华,独属于东霖都城的繁华。
    座落于南巷的偌大庭院,红色上等漆木上,龙飞凤舞的三字,便是冠绝天下的冠玉楼所在之地。
    青楼楚馆,夜夜笙歌。然那冠玉楼却独树一帜,白日亦是门庭若市,只不过是以茶馆会客营汲。
    初到冠玉楼之时,那气势恢宏的格调布局让南竹一行人皆为之感叹。
    “果然不愧是闻名遐迩之地,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烟荷感叹之余,身侧的南竹与晚翠也皆露出惊叹之情。
    几人入了楼中,迎面而来的小二笑容满面。烟荷等人还未开口,就听那小二客气道:“想必是来参加花魁赛的小姐。请随我这边来。”
    烟荷诧异,不由反问:“这位小哥是如何得知?”
    “小姐气质相貌非凡,想必便是因此而来。”
    “原来,小二哥是长了双利眼。”晚翠看了看自家小姐,之后对视上南竹的眼,俩人会心一笑。
    “哪里哪里,姑娘抬举了。”
    小二哥带着他们穿过前厅。后院霍然开阔,绿意盎然,中央的湖心小亭遥遥而立,光照之余,水波凌凌带出绚丽的色泽,美不胜收。
    “好漂亮。”晚翠最先忍不住发出感叹,双眼瞪大直直的看着眼前美景。
    “想必冠玉楼的主人定是位风雅之人。”烟荷也跟着感慨。
    那小二一听俩人提到自家主子,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不是我自夸,要说到咱们公子,又岂是风雅两字足以。”
    烟荷莞尔一笑,眼底却有微微的不屑之色。“那若有机会,定要见一见家主人了。”
    若真要相比,在她心中唯有主子一人才能让自己折服。
    几人被带到客房,烟荷因乃参赛之人,故而独自一人住了一间。而南竹与晚翠,分别住进了男女随从的屋子。
    南竹口不能言,因而面对一群闲来无事相聊甚欢的下人,自己就成为了异类。
    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南竹却只是淡笑回应。终于有人忍不住走向南竹,并非恶意的想与之交谈。
    “兄弟是哪里人?”
    南竹微一犹豫,指了指自己的喉头,再摇了摇手。
    众人颇为讶异,这个面容上有道长疤的瘦弱小厮,竟是不能说话吗?已经面容半毁,还加上口不能言,当真是……
    当下,一些怜悯,一些嘲笑,一些恍然的眼神纷纷投来。
    默默的接受这些目光,南竹依然表现淡淡。朝众人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床位间静静坐定。包裹里是简单的衣物,还有唯一一本文书。那是烟荷在途中见南竹乖巧体贴,一时兴起,给南竹买来解闷之物。
    取出文书,南竹翻开一页,静下心来品读。
    “兄弟识字?”
    不愿被打扰,奈何天不从人愿。依然是刚才那个声音,透露着惊讶。
    南竹不想惹人不快,便抬头对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倒是少见。咱们这样当下人随从的,若非遇上好主子,还真得不到这样的栽培。看来,家主人对你甚好。”那随从言语之间,不免带上了些羡慕。
    南竹微楞,这些无法轻易解释清,也没必要解释的事,自是从简化之。于是,南竹依旧回以点头。未避免对方再次的追问,南竹指了指自己的文书,微微抬手,歉意染上眉梢。
    那人自觉无趣,与一个哑巴多说,本就无意。更何况对方显然不愿再多言,自己亦不想勉强,当下便不再搭理,
    南竹得了清静,心底喟叹,在吵杂声中,宁神静心,慢慢看起手中的书来。
    而当为齐澜捎信跑腿的齐萧踏入这屋宅时,见到的便是那样鹤立鸡群的南竹。
    起初并不知,只是齐萧这样突兀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侧目。唯有一人,仿若未见,依然低头看着书卷。那眉宇间的一丝淡漠,恰恰缓解了他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这人,便是南竹吗?
    齐萧唇角微勾,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踱步走到南竹的床榻旁。
    身侧被阴影笼罩,南竹这才从书中拉回神智,微一仰头,一张俊雅不凡的脸正低头看着自己。
    惊讶的微微张口,南竹面露疑惑的同时,立身而起。
    “你便是南竹?”虽然从大人口中听得南竹的特征,也认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可齐萧依然确定似般开口问道。
    南竹眼底只瞬间闪过愕然,接着便是最常见的淡然。点了点头,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能否借一步说话?”
    南竹颔首,跟随这俊朗的男子走出并不宽敞的屋子。众目睽睽之下,而自己又初来京城,自认没有与任何人结下恩怨。再看此人的态度,三分客套一分强硬,南竹便自己无法拒绝。
    “这是主子命我交与你的信。”齐萧并未道出自己的身份,也未在此提及‘大人’二字,为的便是避免不需要的麻烦。
    南竹犹豫的接过,自己识得的人寥寥无几。而又知晓自己识字,该是熟悉自己的人。眼前之人口中的主子,莫非……
    眉峰轻拢,完全是下意识为之。然看在齐萧眼里,却是另有了然。
    这南竹的心思,果然细腻。区区下人,怎地就如此特别?莫怪乎自家大人对此人上了心。
    不过须臾,南竹便恢复常色,笑对眼前的齐萧,摊出左手,用右手在手心上缓缓写下“多谢”二字。
    “那么,在下告辞。”消息带到,齐萧便不做多留。而对南竹的看法,已自在心里。
    南竹打开信笺,潦草狂书正如对方的为人,字里行间,亦是带着洒脱不羁。
    寥寥数语,南竹已明了对方递信的来意,亦明了,自己此次的京城之旅,怕是不能简单了事。
    齐澜,这个在自己面前狂妄霸道的男人。这一次,让自己等待的又是什么?
    南竹无声喟叹,将信笺藏入怀中。
    随遇而安的性子使然,让人即使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依然选择平静以对。
    华灯初上之际,冠玉楼比昼日更为热闹。后院香阁间的美妙女子尽数而出,为了这冠玉楼天下无双的青楼艳名。
    环肥燕瘦,清雅艳丽,无论怎样的女子,只要有银子,便能从这冠玉楼中找出。
    冠玉楼的顾老板为人爽朗,更是一位奇人。出道以来短短数载,已是一方巨贾,富甲一方。
    据闻,此次花魁大赛,顾老板会亲临京城。为了一睹顾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闻风而来的人不在少数,让这冠玉楼比之常日更是座无虚席,日日夜夜爆满全场。
    今夜是花魁赛初选之日,晚翠先一步陪同烟荷去了偏厅。南竹所住的屋宅里皆去跟了主子,唯有他被晚翠告知,可晚些时候去。
    烟荷姑娘自有他的想法,南竹即不问,也知不该多问。
    算算时辰,该是去晚翠那儿。打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让自己看着不至于太过失礼。南竹推开屋门,按着晨日小二交代的偏道,往偏厅走去。
    一路见到的都是来去匆匆的下人,看来今日的初选必定热闹非凡,亦是紧张非凡。
    唇角微挑,身处青楼之地,本是无奈。如今这顾老板设下选赛,理由虽不详析,却让南竹感到有趣。
    白日听闻了不少顾老板的为人,南竹倒也想见见此人。就是不知,自己这等的身份,是否能有那机会。
    难得对一人颇感兴趣,此间原由与这史无前例的花魁大赛脱不了干系。
    非但不轻视女子,更是给了那些青楼女子一举扬名的机遇。
    谁道女子皆无才,风尘容身多无奈。为君博得一笑言,身立淤泥自不染。
    世间的人看世间的事,自然各有各的看法。对南竹来说,顾老板的举动,着实算得上是件善举。
    却不知,在他人看来,顾老板如此举动实在非同常人。而自己由此想法,何尝不是个异类呢?
    突然停下脚步,南竹见到迎面而过的一群风流公子。而那些人中,便有白日带自己入楼的小二哥。
    只听那小二哥边引着路,边满脸笑意的同身侧之人恭敬回话。
    隐约间,南竹耳畔飘来一句戏语。
    “顾老板的地方就是与众不同,便是下人也机灵得紧啊。”
    心底诧异,南竹不由靠近几步,努力将视线集中到那群人之中。
    俩人中间并肩而行,前后又各自跟了数人。但就此行人的队列来说,那中间俩人必然尊贵,而俩人前后的四人,怕也身份不凡。除此外的几人,该是随从。
    顾一北,到底又会是哪个?
    眯眼细看,中间俩人一着白衣,一着青衫。一略显苍白瘦弱,一则偏高大魁梧。
    南方人依水而生,临水所成。男子皆较北方瘦弱,男生女相者颇多。气质儒雅,故多风流才子……
    南竹想到这里,目光落定于白衣男子身上。
    顾老板,倒是与想象中的不同。
    原以为那日的惊鸿一瞥,已算是满足。自己与那顾老板之间乃云泥之别,想要再见面,怕是难上加难。而自己,亦不过是兴趣之故,才想见上一见。却没料到,不过数日,南竹与那人竟是有了第二次的接触。
    烟荷姑娘一路选拔入了最终决赛,南竹替她高兴之余,亦忧心起那齐澜之事。若无意外,自己这几日后便改回了边关。然而齐澜信中所言,怕他的出现,也便是在这几日吧。
    心有余念,南竹行路之时难得晃神。突然前方传来喧哗,南竹抬头一看,只见几位华服男子摇着扇子往自己这头走来。
    能避则避。在青楼中打混的日子,南竹学会了如何看人处事。加之之前在边关遇那徐从文一事,南竹更是小心翼翼。
    然而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之事正让南竹碰了去。
    “你看,这冠玉楼里,还有长的如此丑陋之人。”华服公子面带嘲讽,不多时,便与另外几人围了上来。
    南竹寸步难行,无奈下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垂头。
    “脸上如此的疤痕,也不知是哪儿惹来的?能在冠玉楼出没,莫非是因为身子特别?”另一名华服男子轻佻的用纸扇挑起南竹的下颚。
    南竹虽被强迫,倒也没有挣扎,依然垂目不言不语。
    “看他样子倒是乖巧。”一人说着,一伸手便拽住了南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南竹这才惊觉不对,挣扎了几下,奈何人力气不敌。心中焦急万分,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逆来顺受。
    却是这时,但听最初说话之人微微上扬的声调。
    “哟,那边那个长的倒是不错呀!可比这个丑八怪看上去顺眼多了。”
    南竹一愣,沿着那声音望去,但见那一身与昨日相同的白衣,风姿卓然的从旁路过。那人目不斜视,仿佛刚才那声叫唤从未听见般。
    出言的华服公子心里气急,又接着道:“都给我拦住那小子。”
    南竹暗自叹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果然是知事甚少,连眼前之人都不识得,怕是今天便要碰了钉子去。
    然而自己的心情却放松下来,隐约间就是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南竹尚未完全看得明白。一个身形便想自己跌靠而来,反射性的拖住来人,这才发现是顾老板。
    那群华服男子已经哄然受伤而去。而赶来的楼中随从忙上前将顾老板保护了起来。
    此时此刻南竹抬头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那身着白衣的顾老板此时颓然无力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忧心。说到底,此事起因与自己也不算毫无关系,那么自己出手帮忙,应该也无不可。
    地上有些血渍,不知来自谁。南竹皱起眉,对那顾一北探出了手。
    “这位小兄弟……”
    南竹知对方护主心切,连忙比了比手势,想表明自己略懂医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猜不透对方所为何意。
    温润嗓音虽有些低哑,却在此刻替南竹为了为难。
    “这位小兄弟的意思,该是他懂得医理。你们且莫为难,让他上前来。”
    讶异的看向声源,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顾一北。此刻对上他的双眼,眼底竟有些不知名的笑意。
    为何?这男子竟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几名随从里,一位领头的先生格外紧张。听得自家主子所言,立刻拱手对南竹道:“这位小兄弟有劳,我家少爷这身子情况如何,还请告知。”
    南竹颔首,也不推脱。他虽记不得失忆前的自己到底是何人,却也知道既然通晓医理,便该以救人为先。
    上前几步来到顾老板身边,南竹敛神宁心,搭上对方腕脉。
    然而这虚浮不足,阴性过重的脉象,却让南竹猛地抬头看向顾一北。
    “小兄弟,怎么样?”顾一北脸色不变,口气亦不变。
    南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你,不能说话?”这一次,顾老板微微挑眉,带上了一些讶异之色。
    南竹也不恼,平静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无法开口这点,早就习惯了别人投来的诧异目光。
    不算刺伤,心里也并无痛的感觉。
    这是个事实,而自己早就接受。
    眼前的顾老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善解人意,见自己口不能言,便主动说到:“你是想帮我开方子?”。
    南竹点头作为回答。心里却不由去想,这顾老板装作病弱,到底所谓何由。
    一些事,不该管的,自己就不要去管。那顾老板身上的秘密,南竹现下无意中明白,完全是出于无奈,所以也该表明立场,自己并不会干涉顾老板的任何事。
    不会,也没那资格。
    开出的方子递给对方,也算是对症下药。想必顾老板那样心机之人,该是懂得。
    只是南竹不知是什么让顾老板对自己有了兴趣,在那之后的一番交谈中,竟是每句客客气气。还在对方一再的坚持下,对自己用了“先生”的称呼,并让自己唤他一北。
    不把自己当做下人看待,对自己礼遇再三。
    一个身份低微,算得上初次见面的下人,他却能做到这点。
    即便是因为自己显露的医术,南竹也不得不有所感慨:
    或
    14、第十三回
    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能成为世人口中的奇人吧。
    本不想在他人面前太过显露的南竹,这一次却因为顾一北的真性情而出手相助。
    便是在之后花魁大赛结束之后许久,听人谈及顾一北,南竹依然会想起记他那温柔深邃的眼神。
    三日之后,花魁大赛全数落幕。冠玉楼中的姑娘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唯独烟荷姑娘,不知是与店内老板商议了什么,带着南竹与晚翠留了下来。
    主子的事,南竹向来不多过问。就算晚翠日日在身边嘀咕,南竹亦不过回以一笑。
    心中总有些心事羁绊,南竹脸上不会表现出,但心底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一切皆是因为一人。
    那日与晚翠上街替烟荷姑娘办事,路上一路听晚翠道冠玉楼中的新鲜事。南竹与晚翠相处之日已多,故而南竹简单的几个手势,晚翠便能懂得南竹所表达之意。
    俩人一路走走停停,晚翠性子本就开朗活泼,看见奇特好玩之物,便会拉着南竹停下观看。
    忽而远处一阵喧哗,南竹与晚翠尚未来得及回神,一群官兵已经一路拨开人群,想南竹他们走来。
    错楞下,晚翠被人粗鲁推倒在地。南竹回神,忙护在他身前。
    只觉得身前一高大人影遮在了头顶,一人高昂的声音道:“大胆刁民!竟敢挡住将军路!”
    南竹惊愣,接着便被人一把架起。这才惊觉事情严重,却已让人拖着甩了出去。又有人靠近,竟是拔出了佩剑,意欲当头劈下。
    “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南竹在一连串的突变中回神,看着停在头上的利剑,南竹的反应只是脸色更为苍白,心中的后怕却未表现出来。
    被人架起拖到一匹高头大马前,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南竹想要抬头,身侧的人却大声斥骂。无奈下只好作罢,垂头跪在马前。
    “大人!此人大胆挡了道路,请大人发落。”
    并没有想象中的发落,反而是一股大力将南竹拽离地面,甚至在自己瞪大的双眼中,整个人已经被一双大手托着,落座在了男人身前。
    大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也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南竹惊喘未定,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东霖向来以民为重,本将军倒还不知,何时齐家军中出了些异类。”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说一字。除了那继续响起的声音。
    “齐峰。”
    “属下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不急不缓的策马前行。只是这一路,南竹看不见那原本熙攘的市集,因男人的此番话而沸腾。
    主动让开的道路,恭敬仰慕的眼神。这便是东霖百姓眼中的第一将军――齐澜。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以,我会坚持日更……
    谢谢苍苍的各种提醒,修了一遍文。
    或许是太累了,一直在外地亲戚家,各种过年活动,还在晚上赶文。澹实在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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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第十四回
    颠簸前行,被遮去阳光的双眼看不见任何周围的情形,身体因此而格外敏感。南竹觉得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压抑在心头不知名的情绪渐渐浮现,让他有些无法坐定。
    双唇紧抿,平日里淡泊的性子,在身后人的面前,似乎总能产生缝隙。南竹想不通猜不透,也不愿多加深究。
    微微忐忑浮躁的心情在身下马儿停下前行时稍稍平息,接着覆在自己眼前的手被拿开。入目的是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前的石狮威武而立。
    “在此等候。”交代身旁的副将命众人候命,齐澜侧身看了看南竹,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起身走在身前,将军府的大门霍然而开。
    “大人。”迎身出门的是齐萧。看见齐澜身后跟着的身影,明显一愣。
    齐澜边往里走,边随口交代:“一会儿我要去校场,人你带着下去,晚上我来接走。”
    人指的自然是南竹。
    齐萧恭敬领命,行径间不忘回眸打量了南竹一番。今日与那日又有些微不同,是什么,齐萧却说不上来。
    “齐萧。”齐澜突然停下脚步。
    “是。”
    “带南竹下去吧。”齐澜侧身,突然伸手拉过拉住,眯起眼不知在细看什么。抬头揉了揉他的头,随后放手离去。
    南竹愕然。他不懂齐澜,真的不懂。距离上次在清泉镇相遇,不过数月,此人的变化却是如此之大。
    刚才那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无奈,却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看。
    随着齐萧去了后堂,将自己打理整齐,换了身干净衣服。在齐总管的允许下,南竹能自由在后堂西苑自由走动。
    心中惦记着晚翠,不知她此刻如何?该是回到冠玉楼去了。
    自己在边关就被告知被齐澜卖走,也不知刚才那慌乱之中,晚翠是否看清了齐澜,记起了他。若是记得,至少不必替自己挂心,也能回冠玉楼中同烟荷姑娘交代。
    心思百转,四下闲晃之余,目光不由因为一株蓝花而逗留。
    碧落。
    这株蓝花的名字,东霖国罕见的花种。
    花美,却有个凄凉晦暗的名字。很独特,亦不轻易得见。
    然而,南竹却记得,记得那花的名字,亦记得那花带表的意义: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在此将军府中得见,想必,齐将军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花很美。”
    突兀的声音让南竹从思绪中回神,见来者是齐萧,不由恭敬的行礼。
    “南竹莫要此般。”齐萧未等南竹弯腰,先一步伸手扶住对方。“这礼我可受不起。”
    南竹笑叹,却未多加表示。他自知齐萧此话缘由,想必在他眼中,自己虽卑微,却还是他主子的人。
    俩人似有默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傲然独立的蓝花之上。
    尚且含苞待放,却已冠绝群芳。
    “南竹可知此花名字?”
    南竹心微动,却是摇头。
    齐萧的表情带着些追忆与怀念,幽幽道来:“此花名为碧落。出自东霖偏远陡峭山崖边缘,一生只此一花,花开即谢。然,其奇特之处并未仅此,而是源于它的本根。”
    南竹听着齐萧的介绍,熟悉感越发强烈。他……似乎知道齐萧接下来想说的那奇特之处。
    “此花分两头,上为花,见光。下为根,入土。花谢,根毁。同生、同灭。”话到此处,齐萧转而对南竹叹笑:“这花可是将军的宝贝。每一年,都会往府中带回一盆,花开之日,必然守于花下。南竹在府中居住,切要记得,莫动了这花。”
    南竹连连点头,自然明白这是齐萧的一片好意提醒。
    “哎,说来,此花亦是将军为了缅怀故人。”
    故人?
    “呵呵,南竹自是不知的。”齐萧瞧南竹这年纪,不过十七八的模样,哪里会知道一些被历史掩埋的过往。
    南竹点头,伸手在身前的木栏上书字:齐总管能否解惑。
    齐萧脸上的笑容缓缓淡了下去,转而染上薄薄的伤感。
    “哎,昔日将军年少之时,曾随一人出入战场。此人,是大人此生最敬仰的人。”
    青衣名将。
    傍晚,随着府内一阵喧哗声起,将军府的主人结束了一日忙碌,回到府中。
    南竹所住的屋子较为偏远,当屋门被打开之时,他才从一下午的呆愣中猛地回神。
    眼前进门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带自己回府的齐大将军。
    南竹起身,对那人行礼。未敢擅自坐下,垂头立在一旁。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而这也正好成为了南竹的保护。毕竟,他知道很少有人喜欢一直看着一张可怕被毁的脸,也很少有人喜欢一个下人大胆的抬头与人对视。
    “你总是低着头对我。”
    南竹未料到对方会说出这句话,双肩微微一颤,却没有抬头。
    下一刻,下颚被人抬起,就与初次正式见面时相似,那样强势的动作,不容拒绝。
    “多日未见,你看来过的不算差。”
    南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衣襟,垂下不去看对方。
    “我……”齐澜刚开口说出一字,脸色突然顿变。
    南竹察觉到他的异常,皱眉反射性的抬眼,却突然受到惊吓的张开口,尽管说不出一个字。
    鲜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抬着南竹下颚的手一松,转而扶着身侧的木梁。
    “该死……”
    南竹忧心的看向齐澜,犹豫须臾,伸手探向齐澜的手。
    “做什么?”齐澜危险的眯起眼,看向南竹。尽管整个肺腑都似在燃烧般灼痛,但他仍不减威严气魄。
    南竹被其一言而停下手中动作,转而就着桌面用手指书下:南竹略懂医。
    齐澜眼底不掩惊讶,南竹却乘此机会,已然探手搭上对方脉搏。
    脸色越见苍白,南竹震惊的看向齐澜,再看着自己把脉的手。
    他以为自己搞错了,可这脉象……
    松开的手犹豫的停在齐澜胸前,南竹不知该不该继续,又能不能继续。
    “既会医,我配合便是。”
    只此一句,南竹不再犹豫。却是未曾抬头,未曾看见齐澜眼底的一抹深意及那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救人要紧,已是顾不得其他太多。
    不及细想,南竹解开对方衣襟,示意对方将衣服一件件脱离。
    赤裸的胸膛坦露在南竹眼前时,那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不知为何便刺痛了南竹的心。
    这是属于战场的痕迹,而曾经,一个熟悉的人也曾拥有过独属于他的辉煌烙印。
    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南竹摊平了手,贴上胸口心脏的位置。
    这才肯定了自己之前把脉所得的结果:
    齐将军的确是中了毒,一种名为“俱焚”的天下奇毒。
    齐澜不急着言语,而是细细观察着替自己诊断的南竹。而后抬手,抚上南竹紧皱的双眉。
    南竹惊吓的退后一步,却听见头顶传来齐澜的笑言。
    “本就不得亲近,还要让自己的脸色更露狰狞,何必啊何必。”
    这个时候还有空同自己开玩笑,不知是自己表现的不够明显抑或是大将军不曾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然而南竹却没发现,自己原本难看的脸色,因齐澜的一句话而缓解不少。甚至,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便是这种笑了。
    齐澜眯眼看着南竹,心绪不宁。
    便是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让他觉得熟悉又亲近。若非不同的身子不同的脸,齐澜几乎荒谬的将俩人想过该是一人。
    天底下,能有此般笑容的,除了心底那人,唯有眼前的哑巴――南竹。
    又一阵绞痛打断了齐澜的思绪,闷哼一声,终究是撑不住晃了晃身形。
    南竹见状,忙上前扶住对方。落在肩头的胳臂如同他想象中的沉重,费力的夹着半边身子,扶着齐澜在椅上坐下。
    南竹取来房中替自己准备好的笔墨,匆匆写下:主子现下感觉如何。
    “南竹想必已知道我中毒之事。”齐澜看着宣纸上未干的字迹,端正有力,并不像文人的笔锋。可南竹,明明是位不懂武功的少年……
    南竹的笔停顿片刻,又写下:确是。主子的“俱焚”时日已久,若不清除,怕有性命之忧。
    齐澜再次讶异。知道南竹会医,未了竟是如此了得。俱焚,天下奇毒,知者甚少,能解者不过寥寥。
    若是青衣在世,那便定是其中之一。
    南竹不知齐澜心思百转,提笔陆续写道:若是主子相信南竹,请允我出府往药铺一趟。寻常之药,虽不治本,却能抑制毒性。主子的毒,拖延不得。
    字到一半,手却突然被一只大手包住。南竹错楞,手中的笔被人抽走。接着,整个人被拉到齐澜敞开的双腿间。
    尴尬的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的不知所措。南竹不明白齐澜的心思,亦不知道齐澜此举的动机。
    “小竹子,我想听听你的事。”
    自己的事?
    南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又如何道出自己的事?
    习惯性的想去取笔,却被齐澜阻止。看着对方固执的眼,南竹唯有妥协。扳开对方的手掌,在对方的手心书下字迹。
    南竹,没有过去。
    “噢?此话何解?”好奇,真的是很好奇。
    南竹在清泉镇外的竹林醒来,不知自己为何在那里,亦不知自己的身份来历。
    “那南竹之名……”
    是南竹自己起的。
    齐澜沉吟,陷入深思。看来误打误撞倒是被自己捡到了璞玉。只不知这玉,究竟会被如何雕琢,又究竟有何名堂。
    瞧南竹乖顺的模样,竟格外让齐澜欢喜,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就连那脸上狰狞的疤痕,齐澜都不放在眼里。
    人是自己带回来的,便是自己的。
    齐澜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想要就要,不过一个自己买回来的下人,毫无任何顾忌。只是如今面对眼前的南竹,他却犹豫了,实在是不像自己。
    松了手,齐澜从怀中取出辰翔给的药丸,仰头服下。
    那瓷瓶一开,南竹便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不用齐澜解释,他也知道此药乃克制俱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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