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记 文案
    他贵为皇子,只是──在冷宫长大,没有权势。
    他也想报母仇,只是──不通计谋,找不到仇人。
    他想平静地过普通人的生活,但──
    “彦哥哥,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我的!”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弟面露狰狞。
    敌国的大将军淡然而肯定地发话:“小家夥,你以为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
    “……”唯有信赖的大哥哥什麽也不说,因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三头狼一只兔子,最终兔落谁口?
    本文可能涉及兄弟,不喜勿入。
    本文试图挑战np,不过我向来写不来np,估计最後可能会挑战失败。
    宫中记 02 一个无聊的皇子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泰康九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欢快,阳光明媚,流水潺潺,杨柳青青,二月的风打破了一个冬天的寂静,鸟鸣虫语,一派生机勃勃,连宫里最深最冷的那一处都显得比平常活泼许多。
    “殿下──您这样会受寒的!”
    侍女站在少年後面无奈地低呼,但显然少年并不怎麽理会她的劝阻。
    夏彦坐在池塘边,脱了鞋袜,将脚放在凉凉的池水里荡著,感受著微凉的水流从皮肤上拂过,他想起了当年母後的抚摸。
    夏彦低头看著池水里侍女的倒影,他的侍女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只是大半的脸都被纱巾蒙起来了,额头又盖著刘海,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夏彦晃晃脚,水面上荡开的涟漪弄乱了侍女的面容,夏彦微笑道:“没事的,青荷,我喜欢这样,你就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可是殿下……”
    “没事的,青荷,你忙你的吧。”
    侍女青荷只能无奈摇头,她的小主子有时候十分固执,令人没辙。
    青荷离开了,只留下夏彦继续坐在池边荡著脚。
    这里是育芳宫,这里的建筑和其他宫殿相比倒也没有太差,虽然因为无人修缮而略显破旧,但属於皇宫特有的恢弘却一点也不少,後院里还有一池湖水,湖边种著几株垂柳,染得水面碧绿碧绿的。本来这池碧水中还有一群群红鲤快活地游弋,只是这些红鲤都在前几年渐渐死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几只黑鲤了。这育芳宫里能喂鲤鱼的东西不多,而喂到鲤鱼嘴里的多半不是什麽好东西。
    育芳宫里没什麽人,夏彦记得以前自己住在立z宫的时候,不论走到哪里身後都跟著一群人,而如今他往往总是一人独处,偶尔会有青荷跟在身边,但走在院子、走廊、房间或育芳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见随侍的行走小太监。
    育芳宫也很少有人来,除了一个送饭的太监一天来三回以外,一年到头都看不见一个外人。
    育芳宫十分冷清,夏彦在这里住了九年了,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清,而冷清一旦被习惯,它也就不再是冷清了。不过夏彦偶尔也会觉得无聊。
    夏彦在池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屋了,早春的湖水还有些凉,他确实不能泡太久。
    夏彦从床头拿起一本书翻开看,这本书他已经看了很多次,早已烂熟於心,但中午就要还人了,以後就看不到了,现在再看一次,免得忘记。不知道下次什麽时候能再看到新书,这些东西记在心里,没书的时候还能反复想想,也算一种乐趣。
    看了一上午的书,确定书里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了,中午小太监送饭来时青荷将书塞进了饭盒里,让小太监拿回去,又给小太监塞了一粒碎银子,拜托他有机会再拿些书来。来送饭的小太监都是刚入宫的没钱没地位的新人,一粒小小的碎银子就足以令他满足,若非如此,夏彦也贿赂不了他们。
    小太监欢天喜地地走了,承诺一定尽快再给他们弄本书来。
    用过午饭,夏彦回房小睡片刻,醒来後照例在後院练武,待到日薄西山,收了剑,等著小太监送饭来,只可惜没有新书。夏彦心中略有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其实後宫里对普通书籍的管理并不严格,自前朝发明印刷术之後,书籍大大增加,各宫都有一套常见的经典,但是这些娘娘、主子真正回去读书的并不多,所以若是有宫人想顺一本书走看上两三天,根本不有人发现,哪怕主子突然要用,也可以推说收起来了,到时马上还来即可。只是给夏彦送饭的小太监是个刚刚进宫的新人,对宫中的猫腻不清楚,地位又太低,所以才怯生生地不敢时常给夏彦带书。
    吃了晚饭,夏彦在房间中打坐休息。月上树梢时,青荷拿了一只小纸条找到夏彦:“殿下,先生说他今天有点事,就不来了,让您好好休息。”
    青荷递上纸条,夏彦瞄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青荷退下,夏彦看著房门关上,半晌,方叹出一口气。
    育芳宫的日子是很无聊的,没有人就少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了当权者的关注就没有怎麽忙也忙不完的勾心斗角,没有其他宫里新奇的玩意儿就没有了玩物丧志的消磨,对於夏彦来说,他这九年来的生活里除了看书和练武,几乎没有什麽事情可以让夏彦花大心思去做,於是每晚师傅的到来就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之一。
    夏彦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固然,不可抗拒的境遇已经将他的性子磨得平淡,但毕竟不是走过一世繁华将红尘看穿的世外高人,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早春夜晚,夏彦心底那颗小小的躁动的种子也偷偷地探出头来。
    夏彦记得自己的母後在临走前曾拉著他的手说过:“不要走出这里,十六岁之前不要走出这里,让大家忘记你,这是保护你最好的办法。”那时母亲的手冰凉冰凉的,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形状,紧紧地握著他,握得他生疼,夏彦记住了母亲的话,自搬进育芳宫以来他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哪怕一步也没有,他是听话的,但他依然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样的。
    夏彦记得在自己四岁之前,他可以在後宫的任何一个地方玩耍,他可以指挥绝大多数的宫人,他可以得到他看到的几乎所有的东西,他还会在几乎每一天都拿到新鲜的小玩意儿。但是这一切都在四岁那年的夏天改变了。
    如果一个人从大富大贵的高空摔进什麽都不是的泥沼,他就能看见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情冷暖。
    夏彦看过了,经历过了,以前他不明白,但他现在想透了。
    若不是当年母後的善良和公正给宫里无数人带去了恩惠,夏彦现在的日子会过得更糟糕,他可能会连一顿可入口的饱饭都没有。
    夏彦站在育芳宫的宫门口,他望著门外曲曲折折看不见头的回廊,他突然想再看看当初曾经看过的皇宫如今变成什麽样了。
    宫中记 03 一个任性的皇子
    “我最讨厌……嗯?!”
    乓!
    宝毓宫中传来一声沈闷的捧撞声,漂亮的花瓶被人用力掼在地上,只是於被摔之人所想的结果不同,厚实的花瓶配合柔软的长绒毛地毯,那种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并没有如期想起──花瓶只是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就安然无恙地躺在那儿了。
    掼花瓶的少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花瓶,似乎不敢相信花瓶竟然没有破碎,连叫到嘴边的谩骂都突然收住了。
    少年瞪著那花瓶好一会儿,突然抡起手边的另一个花瓶冲上去给了地上的花瓶一锤,硬生生将两个花瓶都给打碎了,一边打少年一边恨恨骂道:“我叫你不破!我叫你不破!你就跟那死老头一样,又臭又硬!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少年一股劲砸了十几下,两个花瓶都快碎得不成样了,他才渐渐住手,喘著气在一边凳子上坐下,吸吸鼻子,又吐出一句:“和我作对?哼!”
    或许把花瓶当成心中那个讨厌的老头打了半天也消气了,少年一声招呼让宫人进来将残局收拾好,他踢了鞋袜一头扑进被褥中,蒙头睡去。外屋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宫女,她看到少年如此,便上前道:“殿下,您若是想睡了,奴婢让人打水给您洗洗再睡,这样睡下去明天早上会不舒服的。”
    少年很不想理会这女人,但这女人虽说只是一个宫女,但却是他母妃派来的,说是照顾,但也有管教的意思,若是少年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不出一刻锺,这女人就会将消息告诉他的母妃。少年最不耐母妃的说教,也最怕母妃的责罚,所以这宫女的话他就算不想听也不得不照做。
    少年在床上磨了一会儿,终於坐起身来,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你去准备热水啊,本王要沐浴。”
    少年沐浴之後再次上床,只是头发未干,居然不能马上睡下,少年百无聊赖地顶著一头湿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之前那宫女又来了,这次却是递上一本书,道:“殿下,明日一早先生还要考试,您可以多看看书。”
    一提书少年就烦。昨天晚上他忘记背书了,今天刚好被那老先生抽起来背诵,少年自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老先生便训斥少年只知玩乐不知读书,又七七八八地絮叨了一堆,听得少年烦不胜烦,旁边的兄弟姐妹看他出糗又出言嘲讽,他一时气急,就和其中一人扭打起来,气得那老先生胡子都翘起来,最後一状告到他父皇和母妃那儿,害他被训斥了好一顿,这才出现了一回宫就乱打花瓶的事。
    此刻宫女地上书本,少年立时一挥手将书打得老远,破口骂道:“你这丑八怪,不要以为你有母妃撑腰就就对本王指手画脚的!你给我滚出去!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这张丑脸!”
    宫女对少年的谩骂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她面无表情地将书捡回放到了桌面上,又给少年跪安,接著便默默地退出去了。
    宫女如此行径让少年的一拳怒气好像打到了空气里,毫不受力,气得少年又将书抓起来狠狠摔到墙上,仿佛那本书就是那个宫女一般,非要将它摔得粉碎才甘心。
    纸制的书自然没有这麽容易摔坏,少年也不可能真把宫女抓起来往墙上扔,如此举动除了让少年一肚子闷气稍微出来那麽一点儿以外,毫无作用。
    少年又扑回床上,他觉得这个世界好聒噪,每个人都讨厌死了,一刻也不让他清净,母妃虽然也是疼他的,但却管教严厉,令他根本不想见到母妃那w丽的面容。
    少年心中心思百转,渐渐也有些朦胧睡意,在半梦半醒之间各种奇怪的念头一晃而过,等醒来了估计少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究竟想到了什麽,少年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只是夜里凉风吹过,他突然就冷醒了,迷迷糊糊地摸了半天被子也没办法将自己裹好,少年这才真正张开眼睛打量自己现在处境。
    外面月上中天,早春的夜风还是凉的,他洗完澡贪凉就穿得单薄,这会儿风一吹就觉得冷了。再看少年半个身子都落在床外,被子被他压在了身下,自然再怎麽抓也无法将被子盖到身上来了。
    少年有些郁闷,爬上床卷了被子,想在睡过去,但刚才似乎是睡饱了,这会儿精神大好,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少年在床上滚了半天,终於耐不住无聊和烦躁,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了衣服,头发用绳子随意扎成马尾,看外面的宫人都没动静,他便从房间的另一边翻窗出去了。
    宫中记 04 “小安”
    少年展开轻功一路跑出宫去,等出了他住的宝毓宫的宫门,便觉得似乎是刚刚放下了一个又大又沈的包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少年回头冲夜里黑沈沈的如同怪兽一般的宫殿扮出一个鬼脸,嘿嘿笑上两声,丢了所有的礼仪,一摇三晃地离开了。
    出了自己的寝宫,少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对著後宫极熟,什麽地方都去过,什麽东西都看过摸过,这会儿突然跑出来没人跟著、管著,却又不知道该干什麽了。
    少年歪头想了好半天,最後决定去御花园里逛逛。
    少年想到御花园里有一个很大湖,湖里有一头大鲤鱼,每次少年想下水去逗那鲤鱼都被旁边的人拦著,说是水又冷又深,下去会有危险。少年每次都只能在桥上看著大鲤鱼游来游去却奈何不得,这次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少年便想下水去将那头大鲤鱼给捉上来!
    少年一路往御花园去,想到可以捉鱼了步子也快了不少,但等他一路小跑至御花园,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那儿了。少年一愣,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不远处的人。
    今夜月光明亮,那人背对著少年,身材不算高大,似乎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和少年一样用发带将头发随意束在脑後,露出的纤细脖子在皎洁的月光下雪白雪白的,少年看得有些呆,他觉得母妃的脖子都没有这样白这样漂亮。少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往下咽了口口水,再看,那人穿著十分普通的青色衣服,虽然好像还挺干净整洁的,却不像是宫里主子们的衣服。
    少年只道这人是个太监,便松出一口气──他还真怕在这里遇上哪个宫的主子,到时候又给一状告到母妃那儿,他可没好果子吃。
    按规矩,除了负责值夜和打扫的宫人,其他太监晚上是不许随便离开房间的。
    少年想到他这次可抓到这太监的小辫子了,想著等会儿要怎麽欺负这小太监,如此想著他不禁嗤笑出声,没想到这一声轻笑惊到了那人,那人飞快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来。然而当看到了这人的真面目,少年却比他还要惊讶。
    好安静的人!
    虽然用“安静”来形容一个人的模样一点也不正确,说出去一定又要被老先生责骂,但是那人露出的面容却让少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可要少年说为什麽,少年可是一点也说不出来。况且那人背对著月光,面容并不清晰,只是能看到他眉目的一星半点,便让人觉得十分“安静”。这样的感觉对於烦躁的少年来说,就好象炎热的夏季里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冷流仿佛能汇到骨子里,令人无比舒爽。
    少年发呆时那人往後退了一步,少年也随之清醒了,看那人似乎想跑,少年立刻冲上前一把捉住对方,佯做凶恶地喝问道:“你是哪宫的太监,看到本王也不行礼,好大的胆子!”
    那人有些疑惑,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过一遍,估计是看到少年身上的皇子服饰,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是明白了少年的身份,但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并不行礼。
    少年微微皱眉,又道:“我是祜王,你看到我为何不跪?!”
    “祜王”这个名字在宫里就像一只大老虎,可以说没人敢惹。
    祜王是当今皇帝的第九子,姓夏名灏,他的母妃是三夫人之一的蓉贵嫔。
    蓉贵嫔本来只是一名从民间选入宫的美人,可是一朝入得帝王眼,从此境遇就大不相同,她凭借帝王的宠爱直接跳过九嫔成为八妃之一的淑妃,又在前两年位列三夫人,封号贵嫔,至今依然龙宠不衰。如今後位空缺,另外两位夫人又都是深居简出之辈,後宫里最有权势的就是这个女人了。这一路走来,若说这女人没点手段,恐怕谁也不会信。
    蓉贵嫔不但自己地位高贵,她的儿子夏灏也深得皇帝喜爱。皇子夏灏并非蓉贵嫔的亲生儿子,当年皇後下毒一案中,还是淑妃的蓉贵嫔因为中毒不但流产而且从此再也不能生育,皇子灏乃是和嫔李彤所生,只是和嫔死於难产,这个孩子就过继给了蓉贵嫔。这孩子从小就虎头虎脑机灵可爱,再加上蓉贵嫔教养有方,让这孩子在皇帝面前端的是乖巧聪慧,深得皇帝喜爱。後来蓉贵嫔寻了个机会,给皇帝吹吹枕边风,硬是让当时还不满四岁的夏灏得了个“祜王”的分封,不但有了王爷的名号,连食禄封邑都和二等王爷一样。要知道普通皇子只有到了十六岁才能封王,其间差距不知几何。
    夏灏那麽小自然无法打理自己的产业,这些好处最终还是落在了蓉贵嫔手里。儿子能带来这麽多好处,就算蓉贵嫔对夏灏管教严厉,但宠爱却一点也不会少,又有皇帝撑腰,夏灏平时在宫里调皮捣蛋根本没人敢管,大家讨好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拂逆。
    若是普通人听到“祜王”这个名字早就吓得跪下了,但那人却不,听了夏灏自报家门也只是静静站著,不亢不卑,不踞不恭,不言不语。换了旁人这样,恐怕夏灏早就叫人将他拖下去杖毙,但夏灏却很喜欢这人,他觉得这人看著舒服,就那麽打死了可惜。夏灏也是小孩子心性,眼珠子一转,怒气就消了,转而又拉著那人的手说:“喂,你叫什麽名字?哪个宫的?你说出来,再陪本王在这里玩,本王就不治你的罪了!”
    那人看著夏灏得意洋洋满脸稚气还要故作凶恶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嘴角微微弯起,荡开一抹无声的笑意。夏灏看得一滞,就听那人终於开口道:“你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麽?”
    “这声音比那些女人都好听多了!”夏灏心想,下意识地回答那人的问题,“宫里的人都好烦,本王讨厌他们,所以就出来走走!──喂,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我没有名字。”那人轻声回答。
    夏灏蹙眉,咬著嘴唇歪头想了好一会儿,道:“既然没有名字就让本王赐你一个名字,你就叫小安吧!”
    那人好奇道:“为何叫‘小安’?”
    “因为我喜欢!”夏灏面色微红,他不好意思说他看到眼前的人就觉得舒服。
    给新认识的小太监取了名字夏灏也就满意了,拉著小安的手往湖边走,边走边说:“小安,本王跟你说哦,这湖里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鲤鱼,本王今晚要把它捞起来,你跟我来!”
    小安的年纪大概有十二三岁了吧,他比九岁的夏灏高出了一个头,但是他却被夏灏拉著往前走,这画面就像是小弟弟牵著哥哥去玩一般。夏灏很是兴奋,但小安始终只是看著夏灏,温柔的眉目间似乎挂著一抹清淡的笑,但仔细看却又好像什麽都没有,眼中偶尔闪过的光也令人不懂。
    走到湖中心的凉亭里,夏灏趴在栏杆上往水里看,可是夜里水面看似银光闪闪十分明亮,但实际看去时却是黑沈沈地不见水下情况。夏灏看了半天也找不到那头大鲤鱼在哪,又想到小安就在旁边看著,顿时觉得颇为丢脸,当下气鼓鼓道:“这死鱼,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明天本王一定要把水给抽干了,看它往哪里躲!”
    小安没有接话,夏灏觉得面子没找回来,眼珠子一转,又对小安说:“你在这里等著,本王下去把那头死鱼抓上来!”
    夏灏捋了衣袖似乎真的要下去,小安连忙拉住他,道:“灏……灏殿下,你真的要下去?”
    夏灏顿时来劲了,扬起下巴得意道:“当然,我要把它抓上来炖汤!”
    小安却说:“那鱼儿离了水就活不了了,而且它炖的汤并不好喝,殿下还是不要抓了。”
    夏灏撇嘴道:“我不管,我要把它抓上来炖汤!”
    小安张口欲言,但顿了一下却没把话说出来,只是微微摇头,松了手,也就不再阻拦夏灏。
    夏灏虽然本来就想把鱼抓起来玩,但这会儿却存了几分在小安面前炫耀的心态,可是小安如此反应,让夏灏兴致大减,卷了两下袖子,又看水面黑乎乎的似乎真有些可怕,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
    夏灏磨了两下,败兴道:“真是的,不抓就不抓了。”
    小安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夏灏就著栏杆坐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小安说:“喂,小太监,本王照你说的不抓鱼了,你说你要怎麽补偿本王?”
    小安一怔,疑惑地看著夏灏,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就好像两汪清潭,荡著亮晶晶的涟漪,看得夏灏几乎入迷了。
    “殿下?”小安轻轻唤了一声,将夏灏从呆滞中叫醒。
    夏灏轻咳一声,又抬头恶狠狠地说:“快说,你要怎麽补偿本王?!”
    小安问:“殿下想要什麽?”
    “我要……要……”
    夏灏刚开始叫得很大声,可说了两个字之後却支吾起来,脸也开始发红。小安更是不解,不知道还有什麽事情还会让这个小霸王不好意思。夏灏哼哼了两声,被小安看的恼羞成怒,突然伸手一把拉过小安,一脑袋凑上去,叫了一声:“我要咬你!”话音未落,他就一口咬在了小安白皙的脖子上!
    宫中记 05 师傅
    夏彦忍不住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没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弟弟会那样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咬了自己一口──简直是条狼!
    夏彦无奈摇头,又想起昨夜事情的始末。
    夏彦无聊之下走出了育芳宫,本想回母後的坤宁宫去看看,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想起小时候母後似乎带他来过这里,那是母後还在花园的湖中养了一条锦鲤,他想起这事便想看看那条锦鲤如何了。不过夜里的湖水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见,夏彦看了一会儿看不到鱼儿正打算离开时,後面突然有人发出一声轻笑。夏彦惊觉自己被人发现了,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一个孩子站在那儿,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出是什麽模样。
    夏彦当时就想离开,他不想招惹任何人,不想让宫里的任何人记得自己,他只想等到十六岁封王时就离开这个皇宫。可是没想到夏彦一动,那孩子就冲上来拉住他,还问他是什麽人。
    孩子自称祜王,夏彦当即就知道这孩子是谁了──
    仇人之子!
    当初蓉淑妃流产不孕,调查出是皇後所作,後来皇後被废,打入冷宫,她的儿子五皇子夏彦也就随之搬入冷宫。几个月後皇後病故,独留夏彦和侍女青荷在冷宫中生存。如今夏彦长大了,他已经能完全明白当年发生了什麽,她不相信是宽厚仁慈的母後下的毒,他知道那一定是被人冤枉的,而嫌疑最大的莫过於得了最好处又极具城府的蓉贵嫔。
    夏彦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个弟弟,他并不是很想理会对方,但又看夏灏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著实可爱,也无法忍心就此责骂,任由夏灏拉著他跑到湖心亭中,直到听夏灏说要抓鱼,夏彦隐约觉得那大鱼儿就是母後当年养的锦鲤,不由得出言制止,夏灏依然要抓,夏彦本还想阻止,却又想到此时不宜和这弟弟发生冲突,这才住了口,而後来夏灏居然也没有抓鱼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然而更出乎意料的却是自己被那孩子给咬了一口。
    夏彦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麽想的,突然就咬上来了,咬完之後估计那孩子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一抹嘴,扔下一句“明天你还要来”这样的话,噌噌噌就给跑走了,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今晚夏彦可去不了,因为他的师傅今晚要来。
    夜深人静,皇宫上空掠过一抹黑影,在任何人都没有发觉之时,那抹黑影已经消失在了皇宫内。
    “彦儿!”
    伴随著一声沙哑的低唤,黑影掠过树梢,出现在夏彦身後。许是习惯了来者的神出鬼没,夏彦淡定地回过身,对来人拱手施礼道:“见过师傅。”
    来者正是教导夏彦武艺的师傅,自然,这个师傅外人并不知道,否则夏彦在宫里的日子会麻烦得多。
    来人披著黑色的大斗篷,从头罩到脚,令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他道:“好了,虚礼就免了,将上次我教你的使一遍给我看看。”
    “是。”
    夏彦答应一声,提了剑跃入场中,将几日学的招式使出来。只见深夜中剑光如白练,虽然限於年龄和体型招式之中力量不足,但已有三分游龙惊凤之姿,就夏彦此时的年纪来说,已是十分难得。而且夏彦六岁才开始正式练武,比其他从小习武的孩子都大了不少,能练到这个程度可以说天赋和勤奋一样都少不得。
    显然夏彦的表现让他师傅也颇为满意,黑袍人赞许道:“不错,已有几分味道了,半个月能练成这样相当不错。”
    “谢师傅。”夏彦垂手而立,听到师傅的赞许他是高兴的,只是这麽多年已经习惯掩饰情绪了,这时候他的脸色只是一派平静,根本看不出喜恶。
    黑袍人显然也不在意这点细节,又道:“我今天再教你一式,看好了。”
    黑袍人说罢便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比了起来,他先是以正常的速度使了一遍,剑如游蛇,银花飞绽,看的人眼花缭乱。这一遍过後,黑袍人又以较慢的速度使了一遍,让夏彦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每一招每一式。如此比了三次,黑袍人就让夏彦来使。夏彦也不笨,看过三遍之後已经能大致记住,只是一些细节做不到位,黑袍人便在一边指点,如此再三,等夏彦已经完全学会之後,黑袍人便停手了。
    “你好好练习,过几日我再来。”
    黑袍人如此说,夏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黑袍人就此离去,夏彦在院中多熟悉了一下招式,也就回房休息了。
    因为晚上练剑,第二日起得就迟了一些,醒来时青荷拿了一本书来,说是早上送饭的太监带来的,夏彦心喜,一看,却是以前看过的,想来那小太监不识字,根本不知道自己拿了什麽书。
    夏彦本是失望的,但想想这本书看过很久了,现在再看一遍也好。如此安慰自己,夏彦便将情绪收拾了一下。
    因为起床比较迟,稍作收拾就已经是中午了,下午看看书,练练剑,很快就过去了,又是晚上,但今晚师傅并不回来,夏彦很早就睡下了,却在半夜醒来,躺了一会儿,又想起夏灏那弟弟,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那似乎还残留的牙印,记得前晚那孩子说昨晚要见,只是昨晚自己没去,不知道那孩子怎麽样了。
    那夜夏灏并没有答应夏灏第二夜再见,但也没有拒绝(夏灏跑太快了,他来不及拒绝),结果昨晚没去,此刻想起来,夏彦怕夏灏昨晚真的去了又等了很久,便有些愧疚。
    辗转反侧,心里惦记著夏灏的事情,夏彦睡不著,想了很久,最後还是爬起来,他想去御花园走一趟,若是再次碰上,就解释一下,若是没有看到人,夏彦也能放心。
    宫中记 06 再见
    夏彦到了御花园,花园里黑灯瞎火的,湖水依然像是一口张开的大嘴,黑压压的看不见底,夏彦左右看看,没看到人,他想夏灏一个受宠的皇子大概也不会那麽有空天天半夜出来闲逛,那夜也估计只是夏灏心血来潮而已。如此一想,夏彦放心了,却也隐隐有些失落。
    夏彦在湖边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却不想听到身後有风声扑来,夏彦正要闪开,却听到一个稚嫩的少年童音嚷道:“你给站住!不准走!”
    夏灏?
    夏彦反应过来,躲避的动作也停住了,他知道自己学武之事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这个人还是自己仇人的儿子的时候。
    夏彦虽然没有躲闪,但还是假装不经意地回身,看似匆忙而凑巧地接住了夏灏扑上来的身体,他不能运功站住,便顺势往後退了几步,看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冲击而往後踉跄。
    不等夏彦完全站住,夏灏就已经在夏彦腰间摸来摸去,口里嚷嚷著:“好你个小太监,本王让你来等我你居然敢不来!快说,你是哪宫的人,本王要治你的罪!你的腰牌呢?!”
    夏彦这才知道原来夏灏是把自己当成宫里的太监了。
    本来太监有太监的服饰,从服饰上的区别能很容易地看出这个太监品级,而每个太监都有一个腰牌,腰牌上清楚地写著这个太监的身份、样貌。但夏彦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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