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就是我的女儿,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老翁大概已经意识到山贼们今日不可能放过自己,索性豁了出去,指着他们大骂,「你们这帮畜生,连我未出嫁的女儿也不放过,我今天跟你们拚了!」
    「爹爹不要!」
    驴车里传来小姑娘大哭的声音,那山贼小头目狞笑得更甚,看着老翁朝自己冲了过来,扬起马鞭就要往对方脸上抽去。
    「啊!小心!」易清看着这惊险的一幕,不禁出声大喊。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闪电般掠到老翁面前。就在众人以为这逞英雄的男子便要被那鞭子扫中时,空气中只传来「啪」的一声响。
    众人定睛一看,那速度飞快的鞭子竟被男子给牢牢抓在手里。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蠢蛋?不想死的就赶快给大爷放开!」
    东方晟铁青着脸,散发出骇人杀气,「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蠢蛋!」
    说罢提起内劲,顺着马鞭的方向一扯,那小头目竞硬生生地被东方晟扯落下马,吃了满嘴的尘土。
    「呸呸!」摔倒在地的小头目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地朝同伙叫嚷,「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他!」
    那些看着原本在山贼群中呼风唤雨的小头目被个貌不惊人的车夫给摆了一道,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听到号令,这才翻身下马朝东方晟冲了过来。
    东方晟一把扯住身后完全呆掉的老翁,推到易清身旁。
    「走远点,看好老人家。」
    易清知道这些山贼已经将东方晟激怒了,他虽然一直秉承着人命可贵的医者之心来待人处事,但看到这群丧尽天良的山贼,也说不出让东方晟手下留情的话来。
    东方晟是从沙场中历练出来的猛将,当初凭着一把长戟便能孤身横扫敌军无数,令对手闻风丧胆,而今那山贼小头目却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以为能占到便宜,实在是错得离谱。
    只见东方晟几个回合不到,便将那些跟在小头目后面的喽们打趴在地。
    山贼们手中的兵器散落一地,好几个人直接被敲晕过去,剩下的一些也只能口吐鲜血地倒在地上呻吟着。
    东方晟看到躺着的山贼们,不知为何,本应有所消去的怒火却莫名其妙地烧得更旺了。
    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尖刀,他如修罗般迈步朝那小头目走去。
    小头目见他朝自己走来,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反方向逃去。
    他不动还好,这一逃便让东方晟一脚给踏在背部。
    「说,你们是与曲城的哪个官员相互勾结?还有,这些年来一共搜刮了多少百姓的钱财、害了多少人命?」
    小头目看着在自己眼前晃动的尖刀,吓得直摇头。
    「不说?」东方晟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刀刃抵在他的鼻下,「再敢跟我摇头,我就把你的鼻子给削下来,鼻于没了就削耳朵,耳朵没了,还有身下那孽根可以砍!」
    「啊啊!大侠饶命饶命!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问完山贼,东方晟在车上找了数条绳索将他们都给捆起来,并从他们身上搜出银票,塞到老翁手里。
    「你们拿着银子赶快离开吧。」
    那老翁看着手中的银票,睑上不但没有喜色,反倒嚎啕大哭起来。
    「壮士,今日虽多得你出手相救,我等逃过一劫。但是,这群山贼势力颇大,你杀得了他们几个,那山上还有数百、数千个。今日他们的弟兄被杀,明日,我们一家老小就算逃得再快,也会被他们追上五马分尸啊!」
    易清一边安慰老人家,一边叹气道:「想不到大同有英明君主主持朝政,但这里的老百姓却无法蒙受圣上的恩泽,还望老天开眼,能为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讨回公道啊!」
    东方晟看到易清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期待,低头沉思一下,便对着天空吹一声口哨。
    忽然,天空中有只鹰盘旋俯冲而下,停在东方晟的手臂上。
    易清一眼便认出它是一直跟着东方晟,专门用于传递消息的飞禽。
    在马车上找出笔墨,东方晟亲手写了一封短信,塞进鹰脚上的脚环里,挥臂将它放飞。
    易清好说歹说,才让惊魂未定的老翁一家安下心来继续赶路。东方晟则将那群山贼一路押到荒凉的破庙中,打算今晚暂时在这里将就过一宿。
    山贼们像一串蚂蚱般地被扔出庙外,东方晟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借机逃跑,光凭着过人的耳力,他就能知道那些山贼打算做什么。
    躺在刚铺好的干草上,易清靠在若有所思的东方晟胸前,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东方晟回道:「我已写信给附近的州路巡抚,令他在三日之内调兵来平定山贼。」
    易清闻言大惊道:「以你的名义要求巡抚调兵,势必会泄露行踪。这岂不是会为你惹来麻烦?」
    东方晟摇头道:「我怎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而置受苦的百姓于不顾?况且,我有自保的能力,不用过于操心。」
    「刚才我从那小头目嘴里打听到山贼窝的消息。山贼人数虽然不多,大概只有三百人,但这山地势险峻,他们在山上据地为王,易守难攻。
    「如果不能一举拿下这些贪官和山贼,我担心他们被逼得狗急跳墙,用城中百姓性命作为要胁。所以必须在他们尚未察觉之前速战速决,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易清叹了口气,「那些山贼余孽确实该除,但我只怕你南巡的假象被拆穿,刺客余党定不会甘心放弃暗杀,若是追到这边来……」
    东方晟抚了抚他后背道:「没事,不是有你陪着我吗?」
    易清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嗯,我定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无论你去哪里。」
    就算是地狱黄泉,我亦不会后悔。
    ◇
    州路巡抚在收到圣上的密令后虽然惊异,但仍立刻调派一千兵力赶往曲城剿灭山贼。
    骑兵行进速度很快,两天不到就抵达曲城,并在巡抚的指挥下迅速扫平山贼,连带也将与山贼勾结、贪赃枉法的曲城县令等一干贪官污吏打入大牢,等候审讯。
    虽然东方晟一再勒令相关人员要对他在曲城的事守口如瓶,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当地百姓竟然都知道是皇帝微服私访到了曲城,为人民铲奸除恶。
    消息如火如荼传遍大街小巷,早就深受贪官和山贼之苦的曲城百姓终于盼到老天开眼,纷纷带着各种土产涌到城衙外,跪在地上给皇帝磕头。
    东方晟和易清为此事大感头痛,但曲城百姓也是出于一片善意,强行下令让官兵驱赶渴望见到天子的百姓也说不过去。
    为了平息此次风波,东方晟终于在州路巡抚的陪同下在城衙外露了一次面,百姓们见到真龙天子,被东方晟的气势所震慑,纷纷下跪磕头直呼万岁。
    好不容易又回到内衙,东方晟本打算将曲城事务都交给州路巡抚处理,即刻起程离开,但易清却发现明日便是十五月圆之夜,也是摄魂散第二次发作的日子。
    如今东方晟行踪暴露,贸然上路只会引来不必要的危险。还不如在重兵把守的曲城城衙内稍作休息,至少要撑过第二次毒法再说。
    东方晟也知易清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易清早早地就按照利舍儿给的缓解方子抓了药亲自煎好,并吩咐州路巡抚在夜里加强守卫,以护圣上周全。
    果然,十五月圆之夜,东方晟体内的摄魂散发作了。
    易清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看着恋人被剧痛折磨的模样,疼得连心都快滴下血来。
    但就在这般煎熬的时刻,易清却听到屋外有骚动。
    东方晟服药后睡得有些昏昏沉沉,但听到声响还是醒了过来,转头朝易清问道:「出什么事了?」
    易清赶紧将打开一点的门缝阖上,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什么,你安心睡吧。」
    东方晟点点头,重新将眼睛闭上,而易清的额上却在这时候落下一滴冷汗。
    轻步走到床边,他摸出一把匕首。将那有着冰凉触感的利器紧握在手,他浑身紧绷着,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门外。
    苗疆刺客的余党在听到风声后果然赶到曲城。让易清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竟然能赶在十五前来偷袭。
    心跳声很快,从来没有杀过人的易清很害怕,握着匕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如果是为了东方晟,就算手上染满鲜血,也是在所不惜的。
    下一瞬间,果然有刺客冲破周边防线闯进东方晟所在的房间。
    幸而立刻有大同的精兵跟上,将好不容易突围而入的刺客团团围住。
    这次的动静太大,就连沉睡中的东方晟也被吵醒了。
    虽然惊异于苗疆刺客的无所顾忌,但是处于毒发状态的东方晟却浑身乏力,无法移动分毫。
    那刺客被众人围攻,其余同党已死在大同精兵手中,眼看自己命不久矣,他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躺在床上的东方晟射去一枚暗器。
    东方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易清单薄的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自己面前。
    「不!清儿,不――」看着星状暗器没入易清后背,东方晟目皆尽裂,吃力的撑起上身,发出怒吼。
    易清则s觉背后一阵剧痛,眼前模糊,下一刻便倒入东方晟怀中。
    「你们快住手!留那刺客一条性命,万一暗器有毒还能逼问出解药!」
    那浑身浴血的刺客却对着他露出狞笑,「你猜得没错,暗器上是有毒,不过可惜,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那是什么!哈哈哈!」
    众人尚未来得及阻止,那刺客就咬破早就藏在齿间的剧毒,毒发身亡。
    「混蛋,快去找大夫,快!」东方晟抱着昏厥过去的易清,朝呆愣在场的士兵狂吼。
    「清儿,清儿你醒醒,你别吓我。」轻拍着恋人的脸颊,东方晟亲吻着他苍白的脸。
    「你真傻,真傻!我明明就已身中剧毒,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能挺住,你为何还要挡在我身前?你千万不可以有事,千万不可以!」
    在任何逆境中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的东方晟,竟毫不掩饰地在众人之前垂下热泪。
    温热液体悄然滑过面颊,滴落在易清紧闭的眼睑上,烘托出一幅凄凉的景象。
    原来英雄并不是不会流泪的。
    当自己爱人在生死边缘徘徊时,那种恨不得用自己去替代他的焦急,那种因为自己而让心爱之人处于险境的悔恨,最让人痛不欲生。
    曲城最有名的大夫被十万火急地找来,进屋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东方晟紧搂着易清,泪流满面的模样。
    那大夫虽然知道东方晟的真实身份,却未对这铁血柔情的男人感到惧怕。
    他上前,朝因为易清受伤而失神的东方晟劝道:「皇上,若您真为您怀中的人着想的话,现在就应该将他放下让我诊治,否则就是延误救人的时间了。」
    东方晟这才算是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让易清趴伏在床上,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心急如焚地等待诊疗结果。
    大夫动了个小手术将嵌在易清背后的暗器取出,观察了伤口的情况后,颇为遗憾地朝东方晟摇头道:「这位公子的伤口紫中泛绿,中毒后立刻陷入昏迷。如果我诊断无误,这应该是苗疆有名的『孔雀胆』。没有解药的话,不出十二个时辰,中毒的人就会气绝身亡。对于这个,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不是给清儿判了死刑吗?东方晟无法接受的摇头,「不会的,大夫,你既然在曲城待了这么多年,对苗疆的毒术应该有所研究,怎会如此轻易地就下结论?」
    大夫看着按着心口摇摇欲坠的当今天子,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咬了咬牙,开口道:「我多年潜心研究医术,对苗疆的毒术并没有过多涉猎,但在舍下的一位友人,或许可以帮上陛下的忙……」
    东方晟一听有望,立刻激动地握住大夫的手。
    「大夫您说,只要是我东方晟能办到的,不惜倾尽天下之力,也要将清儿从鬼门关拉回来!」
    大夫叹了口气,「陛下稍安勿躁,且听我说。」
    「这位朋友这次是秘密来访,我本不应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你们。但从这次曲城平定山贼来看,陛下确实是位明君。我不愿看着陛下出事,引起天下大乱。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之福,我也会倾尽全力救治陛下和这位公子。
    「只不过,我的那位朋友性格乖张,行医多年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只诊治他看得顺眼的人。就算他答应陛下出手救这位公子,但往往也会提出一些十分苛刻的条件作为交换,所以,请陛下考虑一下是否愿意一试。」
    东方晟闻言激动道:「不用考虑了,若能为清儿解毒,高官厚禄、美女城池,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他。」
    大夫点了点头,朝东方晟行了一礼才退出门外。
    焦急地等待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大夫口中说的对苗疆毒术颇有研究的高人总算是出现了。
    待那高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房中时,众人都被他不修边幅的邋遢外表吓了一跳。
    这是位年过七旬的老翁,衣衫褴褛,胸口、袖口和裤管处满是污渍,浑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臭味,熏得人纷纷捂住口鼻。
    若平时在大街上碰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个讨食的乞丐罢了,又怎会和那大夫口中所说的世外高人联想在一起?
    东方晟自然知道看人不可光看外表,那老翁虽然满头华发、步履蹒跚,但眼神却清澈精明。在见了他这位大同皇帝之后,也丝毫没有为他的皇者之气所震慑,反而恣意妄为,径自坐下来享用桌上摆好的酒菜,狼吞虎咽间还不下忘发出啧啧声响,弄得在场其他人都尴尬不已。
    东方晟待他吃饱喝足之后,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满嘴油光的老翁行了个礼。
    「晚辈东方晟,此次冒昧请前辈前来,是想……」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者的一个手势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救人嘛!这个简单,你带我去见他一见,老规矩,如果我看顺眼了,自然就会帮你救,如果看不顺眼,你这个天皇老子就是要将我吃了,我也不会动手的。」
    东方晟点头道:「那就依着先生的意思。」
    伸手比出个请的姿势,他领着老翁走进内室。
    此时,易清依旧昏迷,长发披散在睑的两侧,上身衣物已经被褪去,受伤的背部缠满雪白的长布,脆弱得就像一颗易碎的水晶。
    老翁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不时还用鼻子在易清身上闻了几下。
    见老者眉头轻皱,东方晟担心地道:「先生,可有什么不妥?」
    听到他的问题,老翁狡黠地笑了笑。
    「这个人身上沾着的都是你的味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吧?」
    东方晟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没错,他是我深爱之人。」
    「原来如此。」
    那老翁抬手将易清翻个身,却意外地发现挂在易清脖子上的项链。
    抓着那条熟悉的项链,老翁瞪大了双眼,「这不是利小子的项链吗?怎么会在这个人身上?」
    东方晟问道:「先生所说的人是否是利舍儿利大夫?」
    老翁点头道:「没错,我寻他很多年了,想不到你们竟然认识他。」
    东方晟看出老翁眼中的惊喜,猜想这人和利舍儿很可能是旧识,便立刻解释,「清儿和利大夫是莫逆之交,请先生看在利大夫的份上,出手替清儿解了这孔雀胆的毒吧!」
    老翁捻着花白的胡子点头道:「嗯,能和利小子做朋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坏人。这个人,我算是看顺眼了。」
    东方晟大喜道:「既然这样,时间不多了,还请先生赶紧替清儿解毒。」
    老翁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开手道:「虽然我答应了替他解毒,但我还没有提出交换条件呢!」
    「先生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都会答应。」
    老翁用一副不屑的模样扫了东方晟一眼,「别答应得太早。以前也有无数人求我为别人治病,只不过在听到我提的条件之后,都会翻脸不认人,甚至恼羞成怒,要置我于死地。」
    「我断然不会做对先生不利之事。」
    「那好。」老翁点头道:「既然你说了他是你最深爱之人,那么,要救这个人,就要用等价的东西来交换才行。」
    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东方晟一遍,笑道:「我自然是不会要你的命的,不然就算治好床上躺着的这个,到时候为了你,搞不好他也会寻死觅活的,浪费我的精力,划不来。那么,除了命以外,你剩下的,就只有你的皇位了。」
    「这么说,先生是想我用皇位来交换清儿的性命?」
    老翁老神在在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道:「没错,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东方晟朝老翁拱手道:「如果在下让出皇位,先生是否可以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老翁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希望先生能挑选一个仁慈英明的人代我登上这个皇位,以先生的眼光,在下相信新帝定能在史书中流芳千古。」
    听了东方晟的话后,反而轮到老翁诧异了。
    「你竟如此轻易就将那人人梦寐以求的皇位让了出去?」
    东方晟看着床上易清苍白的脸,笑道:「若身侧没有了这个人,皇位之于我来说也没有意义。况且,在我心中,清儿是无价的,就是天子之位,也要排在他之后。」
    他说话时,视线并没有看向老翁,反而是用充满柔情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老翁听言仰天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只要你的禅位诏书立好,我就立刻为他拔毒。」
    东方晟转身看向老翁,再度拱手道:「君子一言――」
    「那自然是――」老翁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驷马难追!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食言的。」
    『178空白』
    第十章
    老翁半信半疑看着东方晟在黄绢上写下禅位的诏书,落款后,再盖上随身携带的玉玺。
    老翁拿起那张墨渍未干的诏书,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看了数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诟病的地方,玺印自然也是真的。
    将诏书收在怀中,他哈哈笑了数声。
    「想不到啊想不到,昔日在战场上光是亮出名号就能让敌军闻风丧胆,而今又贵为大同天子的男人,竟会为了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让出皇位!天下之事,真是无奇不有!」
    东方晟拱手道:「还请前辈尽快医治清儿。至于禅位之事,不过是个人取舍不同,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而已。」
    「好!好!」老翁看着他,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果然是男儿中的男儿。光是看在这一点,就算没有皇位,也给了我足够理由来医治你的小情人啦!」他大笑着将方才煞有其事收入怀中的诏书取出,当着东方晟的面撕个粉碎。
    东方晟诧异道:「前辈您这是……」
    「富贵于我如浮云、权势于我如粪土。像我这样害怕麻烦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像现在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又怎会让功名利禄这种俗物束缚住呢?这麻烦的位置,还是留给你来坐吧!」
    看着眼前难以用常理来揣测的老者,东方晟露出了苦笑。
    接下来,老翁果然如言着手为易清拔毒。
    只见他像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整套长短不一的银针和工具,有些东西奇形怪状,就连东方晟也没有见过。
    「孔雀胆这毒虽猛,但以毒攻毒同样能够奏效。只要份量掌握得好,这瓶从褐蝎尾部提炼出来的剧毒就足以化解他体内的毒性。」
    东方晟想一直守在恋人身旁,但老翁显然不喜欢自己的治疗过程被打扰。「喂,我发现你很碍事。如果不介意,回避一下如何?」
    虽然老翁对自己的称呼十分不敬,但心系易清安危的东方晟是一点也不在意。
    只不过对方都开口赶人了,无奈之余,只得在他人的搀扶下走出房间,坐在屋外的软榻上,东方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漫长而难捱的两个时辰过去,那扇门扉才终于打开,老翁大汗淋漓地走了出来。
    东方晟立刻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被老翁一阵抢白。「不必担心,你小情人身上的毒已经中和掉了,如果我没估计错,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能恢复意识了。」
    东方晟闻言大喜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老翁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但似乎因为方才为易清拔毒消耗了过多的体力,睑色不是太好看。
    「赶快派人送老前辈到厢房中休息。」东方晟下令。
    看着下人搀扶起老翁,他又抱拳道:「今日受前辈大恩,他日有机会必将回报。尚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原本脸上带着倦意的老翁听到东方晟问起他的名号,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
    「像我这种半边身子已经埋进土里的人哪还用得着什么名号?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先去休息了。」
    既然老翁不愿意透露姓名,东方晟也不勉强,再度拱手,目送对方离开。
    易清意识一片迷蒙,忽然听到黑暗中突现光亮的地方人在低声呼唤他。
    原本被毒物所麻痹的神经开始复苏,疼痛的感觉亦重新席卷全身,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清儿别怕,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这余毒需要等你的身体自行排出,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着,似乎转变成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渐渐地,易清觉得不那么痛苦了,虽然还是双目紧闭,但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之中,他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
    「皇上……身上的毒……」
    「若是……清灵草……及时……」
    听到清灵草三个字,易清仿佛像是被银针扎到一般,身体不安分地挣动起来。
    正在和州路巡抚对话的东方晟察觉到他的异样,赶紧停止交谈,坐到床边将那半昏半睡的人给抱进怀里。
    看到恋人的眼睫在微微扇动,东方晟知道他就快要醒来,语气中充满欣喜。
    「清儿?清儿你醒了?」
    易清挣扎着睁开双眼,一时间无法对上焦距,只能看到东方晟蒙的轮廓。
    见易清醒来,州路巡抚非常识趣地退出门外,将空间留给刚刚经历生死大劫的两人。
    「晟……你的毒……你的毒解了吗?」
    易清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问及自己的伤势,而是关心着恋人的状况。
    东方晟一听,原本因为害怕失去易清而空洞的心中顿时被温暖的感觉所填满,旋即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着。
    「傻瓜,你自己差点就因为中毒死掉了,怎么还有心情担心我?」
    易清好不容易终于看清抱着自己的东方晟,却看到他下巴遍布胡碴,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脸颊也因为第二次毒发而消瘦许多,唇色有些白,整个人的气色都受到影响。
    易清一听东方晟这么说,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抬手轻抚着对方益发棱角分明的脸,他哽咽道:「你不应该浪费时间来救我,如果到了最后,你的毒解不了的话,我又如何,如何能……」
    如何能独自存活于世间?
    易清泣不成声。为了替他解毒,晟一定又耽搁了许多天,这样一来,能用来寻找清灵草的时间就更短了,这叫他如何不心焦?
    「清儿,别担心。」
    将易清抱在怀里,东方晟轻抚着他的背部,安慰道:「我已经下了密旨让人到苗疆去找了,如果这样都还是找不到的话,光凭着我们二人之力也不可能找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概是我之前杀戮太多,就是老天要收了我,也不冤。」
    易清抬起手环着他的脖子,「我之前也算是救人无数,如果能有些许福泽,又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东方晟虽是铁血男儿,但看着心爱的人为自己肝肠寸断,也顿觉呼吸都要停滞了。
    便在两人紧紧相拥时,门外忽然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
    「咳咳!」
    易清吓了一跳,赶紧从东方晟的怀里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位须发花白、不修边幅的老人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地互看着。
    「啊!」
    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不知礼节地闯进来,但脾气修养向来非常好的他,只是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东方晟,并未发火。
    东方晟对于老翁的不请自来也有些惊讶,但对方毕竟是易清的救命恩人,就算行为再逾矩,他也不会有所责怪。
    站起身来对老翁行了一礼,东方晟问道:「不知前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老翁随意地朝他摆了摆手,视线却对着易清说:「没什么,只是听说我救的这个人醒了,过来看一眼,顺便向他打听打听利舍儿的事情。」
    易清听说正是眼前的这位老人家救了自己,连忙挣扎着想起身向老翁跪拜,却被对方出手阻止了。
    「你该不会是想要向我下跪吧?」
    摆出一副受不了的神情,老翁朝易清大嚷道:「不行不行,听说被人跪是要折福的,你可别害我!」
    易清有些尴尬地止住动作,对老翁解释,「晚辈只是想多谢老前辈的救命之恩。」
    老翁大笑道:「没事没事,你只要跟我说说利舍儿小子的近况,我就很开心了。」
    得知老翁是利舍儿的故交,易清也喜出望外,拉着老翁的手便聊起来。
    东方晟见两人谈得投机,便悄然退出门去。现在能转移易清的注意力也是好事一件,毕竟清灵草结籽期已过的事,他还不想让易清知道,以免让他担心。
    易清大略地将利舍儿的近况告诉老翁。
    老翁听后感慨道:「那小子经年待在中原,对他来说大同和苗疆都是他的家,不愿两地常起战端是必然的,我这些年都在苗疆一带游历,许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说起来还真有点挂心他。」
    易清闻言安慰道:「老前辈请宽心,利大夫现在有白将军照看着,一定平安无事的。」旋即像想到什么,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开口道:「方才听前辈谈及您这几年都在苗疆游历,试问您是否听说过一种名唤清灵草的神药?」
    「清灵草?」老翁眼神带着惊讶的看着他,「想不到你这中原大夫也听说过这种神奇之物?」
    易清见对方知道清灵草,顿时激动不已,「若老前辈知道有关清灵草的事,能否告知一二?」
    「这清灵草,传言是种有脚会跑的草,但其实没有那么神奇,它只是在受到震动或者气温变化时,会转变成另一种形态罢了。人们只知它的一种形态,而不知它的另一种面貌,自然是在远处看时以为自己找到了,走到近处便不见了,所以就说它是会跑的草。」
    易清听后大喜道:「老前辈是否可以告知清灵草的生长之地?」
    老翁好奇道:「你大病初愈就打听这个做什么?」
    易清愣了下才低下头道:「实不相瞒,晟他……呃,就是皇上他之前曾遇刺中毒,需要清灵草作为药引解毒,所以我们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老翁摇头道:「实话告诉你,清灵草能成为药引的,只有它所结出的草籽,如今清灵草结籽的时节已过,要等到下次结籽,就是一年后了。」
    老翁的话如青天霹雳一般,将刚看到希望的易清又打回十八层炼狱中。
    颓丧地向后倒去,原本灵动的眼中顿时如一潭死水,再没了生气。
    「怎么会?怎么可能……老天怎么这么残忍?如果非要收去一条性命的话,把我的拿走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老翁大概是觉得戏看够了,心中有愧,赶紧安慰道:「小子,你先冷静点。虽然清灵草是一年后才能结籽没错,但我也没有说我手中没有清灵草的草籽啊!」
    易清听了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翁。
    尚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他从床榻上爬下来,跪在老翁身前。
    「请老前辈救救皇上,易清就是一辈子为奴为仆,也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老翁这次倒没再阻止易清对自己下跪,而是跷起二郎腿,老神在在地说:「要我救人很简单,只要守了我的规矩,我就会出手。」
    易清赶紧抬头问道:「请前辈言明。」
    「第一,我所救的人,只能是让我看了顺眼的人。」
    易清一听如此刁钻的条件,立刻面有难色,「这……」
    老翁摆摆手,「这点你倒不必担心,东方小子这人挺厚道,我看着还算顺眼。」
    「那其它的条件呢?」
    老翁继续道:「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要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来和我交换。」
    易清疑惑道:「最珍贵的东西?」
    「我不会要你的命,这点你可以放心。」
    易清垂首道:「易清行医多年,一直无所积蓄,两袖清风,现下前辈所说的珍贵之物,易清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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