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黛有心想拦,可问题是,玉青霜兴起时想起一出是一出,有些在旁人看来很是莫名的兴致来了时,压根就不是她能拦得住的。
    万幸玉青霜自己也知道今日不同于以往,不想闹得众人皆知,只是穿好了衣裳裹上玉青时给的那件狐裘,带了冬黛一人就悄悄地朝着梅青院摸黑蹿了过去。
    梅青院中,玉青时的屋内早就熄了烛。
    她休息时屋内一概是不留人的,就连廊下都不要人伺候,四周的下人全都打发去了别处。
    故而玉青霜过了院门就一路畅通无阻,隔了一道花廊时被迫领路的云芝都还苦着脸劝:“四姑娘,我们姑娘已经歇下了,您这会儿进去只怕是……”
    “嗨呀。”
    “我又不是去闹她的?我就进屋看看,她要是真睡了我就走,我是能把你们姑娘吃了还是怎么着?”
    要不是到了才知道玉青时的屋内不留人,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玉青霜自己也懒得去讨这个嫌。
    云芝实在是劝不住只能苦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玉青时的房门方向小声说:“那便是我们姑娘的卧房了,四姑娘您自行去吧。”
    玉青霜抿唇说:“你不跟我一起去?”
    云芝摇头,很是坦诚地说:“不瞒您说,姑娘歇息时气性儿大,被吵醒了是会发脾气的,您去了可能还好,可奴婢去了说不定就得挨骂,弄不好还得挨罚。”
    云芝说得一本正经,玉青霜却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胡说诓我的吧?”
    当真是在胡说想借此把玉青霜哄回去的云芝尴尬一顿,低着头说:“奴婢不敢胡言。”
    玉青霜意味不明地沉默片刻,嫌弃地皱眉:“啧。”
    “娇气就算了,脾气还大。”
    “罢了,你们都隔远些,我自己过去。”
    云芝没想到都这样了她还是要去,颇为一言难尽地说:“四姑娘,您还是要去吗?”
    玉青时想也不想地点头。
    “放心,我自己去,她就算是闹也不能跟我闹,你不会挨骂或是挨罚的。”
    玉青霜一言定下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把跟着自己来的冬黛和云芝都撵走,拎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地把房门推开。
    屋内没燃烛火,可外头堆雪映亮,雪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纸落入屋内,照得屋内并不昏暗,一眼就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可等看清桌边的人影时,玉青霜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一声巨响,就像是被迎头一道惊雷狠狠砸中似的,整个人都瞬间麻了。
    她三魂飞了七窍,左脚绊右脚撞着门槛跌进了门,连下巴狠狠地磕到了门框上都没任何反应。
    砰的一声闷响。
    屋内几人同时呆住。
    坐在凳子上的宣于渊仰头看着玉青时。
    站着的玉青时扭头看向门口仿佛丢了魂儿的玉青霜。
    堪堪扶住多宝架才没直接砸到地上的玉清松则是死死地瞪着宣于渊。
    空气中三双眼睛互相对望,一阵死一样的寂静过后,玉青霜胸口上下剧烈起伏急促抽气,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露出了半边肩膀的宣于渊张大了嘴。
    可尖叫没等出口,她恍恍惚惚地想到什么,又跟被狗追似地手忙脚乱反手把打开的门咣当一声用力砸上。
    门板闭合的瞬间,连窗户都被震得晃了晃。
    轰隆声落,玉青霜满脸见鬼般的悚然看向屋内两人,手指抽风似的上下哆嗦着,从颤抖的牙齿缝中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字。
    她说:“你……”
    “你居然在屋里藏……藏了个男人?!”
    玉青时这是多大的胆儿啊?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贵女,她居然敢在屋子里藏了个活生生的男人!
    该看的不该看的已经被看到了。
    宣于渊这时候再想躲或是跑,那也来不及了。
    他脑中难得空白一片不知该怎么办,本能地朝着玉青时看了过去。
    可谁知这一眼看过去立马就捅了玉青霜双手拿捧着的马蜂窝。
    她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盏想也不想地朝着宣于渊砸了过去,咬牙说:“你这个夜闯深闺的畜生还敢看她?!”
    “你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来抓了你乱棍打死!”
    宣于渊…………
    何至于?
    他头疼地想解释,可玉青霜却以一种快到让人惊讶的速度扑上前来。
    她一把拽住玉青时的手腕,手上猛地用力把猝不及防的玉青时拽到自己的身后,顺手还在多宝架上抓了个大大的甜白釉花瓶,瓶口对准宣于渊的方向就狠狠咬牙:“你别过来!”
    “你敢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她声势拉得极大,好像真是恨不得立刻叫人来把宣于渊打死。
    可为了避免有人发现这里藏了个男人,她连说话的声儿都压得很低很低。
    玉青时是闺中的姑娘,就连有丫鬟婆子陪着在外时都必须戴上遮掩容貌的围帽,她是绝对不能跟外男有来往的,哪怕是见面也不行!
    万一被人看到了,玉青时就彻底完了!
    玉青霜想着那可怕的后果心头一阵接一阵的打鼓,抓着花瓶的手也在失控地抖,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的额角早已浸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当真是吓坏了……
    玉青时被眼前突变搅得头疼不已,好不容易从惊诧的意外中捡回些许思绪,试着拉了下玉青霜的胳膊,放软了语调说:“青霜,你先……”
    “你闭嘴!”
    玉青霜顶着满脑袋的汗粗暴地打断玉青时的话,咬牙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这事儿传出去你就死定了!”
    “我……”
    “都说了让你闭嘴!”
    呵斥得玉青时闭上了嘴,玉青霜眼珠一阵乱滚紧着嗓子冲着宣于渊低吼:“你还杵着干什么?”
    “赶紧滚!”
    “哪儿来的从哪儿滚出去,从今往后不许再出现在定北侯府半步,也不许提关于今日的分毫,否则我就跟我爹说让他杀了你!”
    本来打算走的宣于渊听到这话眉梢不由自主地往上一扬,意味不明地嗐了声,挑衅道:“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
    玉青霜大约是没想到这登徒子竟有如此包天的狗胆儿,绷得笔直的小肩膀狠狠一晃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惊惧说:“你走不走?”
    宣于渊心想既然已经被抓到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一改先前的局促摆出了主人家的架势,施施然往桌边一坐,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不紧不慢地说:“不走。”
    “你真不走?”
    “不。”
    玉青霜被他的无耻气得险些哭出声儿来,却还强撑着气势说:“你不走我就叫人了,我真的要叫人了!”
    “外头全都是百里挑一的侍卫,来了就能把你剁成肉泥!”
    她不说还好,说完不光是宣于渊的脸上多了些许微妙,就连被迫闭嘴的玉青时都一言难尽地闭上了眼。
    但凡这府上的侍卫真如她所说那么厉害,宣于渊又是怎么在这守卫森严的侯府内进出自如的呢……
    眼看着玉青霜说不定就要被吓哭了,玉青时忍无可忍地伸手抢走她手里的花瓶,暗含警告地瞥了悠哉得像个大爷一样的宣于渊,说:“你先回去。”
    刚反客为主还给自己倒了茶的宣于渊捏着茶杯陷入莫名的沉默,没了故意挑衅玉青霜的桀骜,抬头时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出的小委屈小幽怨。
    他幽幽地说:“迟迟,她说要打死我,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帮着她撵我?”
    亲眼见了一场变戏法似的变脸绝技,被指责的玉青霜目瞪口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若深闺怨妇的俊美男子,瞠目结舌地说:“你……”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啊啊啊!
    这狗男人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跟玉青时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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