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最近的日子,过的不怎么样啊!”
    门户被由内推开,露出方清那张胡子拉擦,更显沧桑的老脸。
    李桐好似一根青竹般,迎着风雪站立在原地,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这般轻巧说道。
    “明知故问。”
    一来二去, 揣摩清了李桐性子的方清也不像往常一般带着些讨好或是冷淡,语气更为随意几分。
    肩头细密飞雪被屋里热气一催,化作点点水珠,从衣袖之上滑落。
    李桐没在意他那般言语,只是从他侧身让开的空间里,坦然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依旧是那般的井然有序,不过李桐也早就知晓平常里都是他得女儿方云露收拾。
    似方清这般邋遢的人, 能培养出方云露这样的孩子, 倒也是件稀奇事。
    “李叔。”
    她见李桐走进,眉眼亮起,朝他淡淡笑了下。
    继而拉开座椅示意他坐下,然后泡上了一壶茶水,自回后边房屋里忙碌。
    方清和李桐的谈话,她从来都不感兴趣。
    听闻这般称呼,李桐虽然面上不表,但内里难免还是有几分小小的开心。
    毕竟,平时里曲真一那小姑娘一口一个李爷爷,属实是让他颇有些郁闷,但也不好让她出言改口。
    方云露,很明显便是个很有眼力劲的。
    “嗯,好孩子!”
    笑着心里道了一句,李桐将腰间葫芦取下,轻轻摇晃间便可听内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碰撞之声。
    旋开盖子,灵力一催,将内里物件倒出。
    原本生有无数孔窍的不知名金属小球, 此时已然是变成了一个狭长的铁条。
    掂量一下,掩去内里锋锐剑气流转。
    李桐将其递给一旁早已经是分外好奇的打量着,但却因为是李桐之物,而没有贸然开口讨要观看的方清。
    “方道友,此物是我无意中的得来,你看?”
    李桐端起桌上茶盏,轻声询问。
    “容我瞧瞧,容我瞧瞧!”
    方清小心翼翼的结果那细长铁条,放在掌心中小心打量。
    越看,眼中神光越亮。
    接着似是没忍住一般,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灵气探入了一点在其中,便瞧见那贴条蓦然跃起。
    “噗!”
    一声闷响传来。
    却是其在空中摇摇晃晃,一下子撞击在了方清挥手放出的云雾中。
    摇晃一阵,或是知晓奈何不了这浓厚的云雾,便滴溜溜一转,回返李桐掌心。
    “怎样,方道友可是看出了此物来历?”
    李桐笑眯眯的将铁条原路塞回葫芦之中,没多介意他的举动,缓缓问道。
    打他将那从虎妖身上得来的铁球随手放到葫芦里,满打满算也应该有了月余之久。
    之前诸事繁多,便一直未曾去管。
    昨夜心想许会有一场争斗, 便检查自己诸般法器。
    这一看, 方才发现它已然是在那养剑葫芦里悄然变化,成了此般模样。
    而且,此时亦是气机和那葫芦隐隐相合,渐有成就一体之态。
    不算坏事,但有正好可以趁这个外出寻找方清的机会,掩藏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拿不准!”
    方清见到这般状况,当即便是明了了这件东西,已然被李桐炼化。
    不无可惜的摇了摇头,底气没那么充足的说道:
    “我曾听闻这世间上好灵铁无外乎有两个出处,一为山川大泽下的矿脉所产,但此种分布广泛,却杂而不纯,需多番精炼,方能可用。”
    “其二,便是天外银河中,星辰降落人世,经过大日金火熬炼,落于地下时,便可得一二两灵铁,此般最是精纯不过,最合适修行人炼器之用。”
    “我想,李道友这块灵铁来历,大差不差便应是如此。”
    “哦,还有这般来历!”
    李桐先是惊讶一下,继而便明白了他口中所说是为何物,不就是那天外陨石嘛。
    再一想那虎妖生存与那荒无人烟的招摇山脉中,说不得古老之时,便有陨石降落,残存了这么一点铁渣,被它所得。
    如此一想,倒也说的过去了。
    随机,便是随口一问:“那方道友,可知其具体种类?”
    不出意外的,便见方清摇头。
    道:“道友高看我了,我只是粗通一些草木矿物之说,平时里为了祭炼阵盘、阵旗所用罢了,再多了的,却是不知。”
    看他不似做伪的模样,李桐就也不再强求。
    大致知晓了那金铁是为何物就好,日后若有机会,也算是一个探寻的方向。
    接下里寒暄一阵,李桐又同他购买了些普通常见的金铁,算是给他在这大雪严寒难以出门做生意的时机,送上了少许的温暖。
    正要出门离开的时候,忽听他略带警惕、迟疑的提醒道:
    “李道友,听说你搬迁到了坊市内的精舍里久居?”
    “正是。”
    李桐稍有不解,站定看着他。
    “也好也好,那李道友可否能帮在下留意一下,那坊间精舍何时有空,我等亦有搬迁内里的意思。”
    “哦?”
    李桐脑海中思绪流转,疑惑问道:“怎突然想起这事,可是这里生了什么事故?”
    按照自己对他的理解,这个宁愿将灵石都换成诸般灵材的家伙,可不会在意修行的速度如何。
    能让他提出搬迁的想法,显然便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便是,他觉得继续再此处居住,坑能会有危险!
    “不瞒你说,这地界进来越发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他面露苦色:“前些尚未入冬之时还好,纵然有妖兽来袭,但也能抵挡,算不上是大害。”
    “但现在这些时日,非但夜夜袭来的妖兽数量加剧,而且还似有林中怪谲一同而来。”
    “近几日,已经有好几户被人发现莫名死在了家中,其死状,无一不是面目诡异,一副染了怪异的样子。”
    “诡异,怪谲。”
    李桐口中缓缓诵念着这两个有些陌生的词语,皱着眉头:“情况已经如此恶劣了吗,那屈志尚......”
    旋即轻笑一下,将这般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脑后。
    出现这般情况,他恐怕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工夫管这些底层散修的死活。
    便凝重道:“方道友放心,我会为你关注,若有消息便立即通知与你。”
    “这些时日,还望好好保重。”
    李桐抱拳。
    “哎,那便多些李道友了。”
    谷膦
    方清叹了口气,目送李桐出门离开。
    “哐当。”
    木门合拢。
    李桐站在两旁堆积着积雪的道路中央,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叫嚷。
    “让开,快让开!”
    他闻声退后的同时,转首向后望去。
    便见,一辆板车上,躺着一个已然僵硬死去的男子。
    诡异的是其脸非寻常死人的惨白一片,而是有缕缕黑雾在其上缭绕,同时间嘴角微微翘起,展露着一个莫名的笑容。
    同时间,一股恶臭传来。
    “正是倒了八辈子霉,轮到小爷我来处理这般事务,晦气!”
    “真是晦气!”
    拉扯的年轻修士看了一看李桐,嘟囔一句,飞速离开。
    惊鸿一瞥间,李桐似是看到那颠簸起伏的尸体,在某一瞬间睁开眼睛,对着他诡异一笑。
    身上不由一冷,一股阴晦之气顺势缠绕上来。
    眉头皱起,身上充满生机的乙木灵气毫不犹豫的鼓荡,冲开周身飞雪的同时,将那气息消弭于无。
    “真是,多事之际!”
    嘀咕一句,只觉壶天里面塞得那个沉甸甸的东西,此时也不香了。
    李桐紧了紧法袍,快步离去。
    ......
    进坊市的时候,李桐赫然发现,在那道隔绝内外的灵光之外。
    城头之上,不知何时又悬了一枚铜镜。
    上雕花鸟鱼虫,山峦古殿。
    只是冥冥中一照,他心里莫名的出现一种慌乱感觉。
    好在没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守在坊市门头的问心山修士也没对他展现出别样的兴趣。
    顺利的将他放了回去。
    一路忧心满满的归家,在一处通往自家居所的道路转角处,抬头碰上了亦是归家的黄老头。
    心中一动,李桐上前打招呼,顺势问道。
    “黄老,今日怎么这么晚方才归来,可是你那相好太过眷恋,又多欢好了几次。”
    他起了个大早外出,顺便去寻方清掩饰去意,此时归来已是日上三竿。
    按道理来说,黄老头早就应该从那楼船画舫里归来了才是,那能让他碰到。
    现在这般情况,想来是受到了牵连,田家发力了。
    “屁!”
    黄老头面色黢黑,同时染有倦色,显然一夜未曾休息好。
    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此时有个发泄的人,便不再忍受的说道:“老子我算是忍受够了这帮子氏族子弟,娘的!”
    “丁大点事,便要封河清查,查他娘个狗屁!”
    “老子我在河这边享乐,那小子在河那头生了事,能干老子何事?”
    “查查查,有本事去查到问心山的头上去。”
    “哈哈哈,黄老消消气。”
    李桐眼中神色流转,看来是田彦身份也并不是坊间流传那般不受重视,就也不知是为了维护面子,还是其它。
    但事已至此,没有退缩之道。
    便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黄老,到底是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气大?”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关于那些氏族的了。”
    黄老头发泄了一同,此时也心情舒缓了几分,同李桐说道:
    “听说是那田家的一个公子哥,在那游船上玩耍,不知怎滴犯了癔症,自个跑出了坊市,昏倒在雪地里,被人救回去之后,非说是有人要害他。”
    “这不,那田家就来人将那楼船画舫给封了,挨个盘查咱这些散修。”
    “算了算了,受了一夜气,老头子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叙说一阵,似是感到有些意兴阑珊,黄老头朝他摆摆手,自顾的转弯进了自家的院落里,大门一合。
    “氏族,倒也真是势大。”
    李桐轻笑一句,精致入了家门之中。
    此时,红衣早已归来。
    正端坐在厅堂内里,像是犯了错的孩童一般,等待着大人的处罚。
    看着她不断眨巴的大眼睛,李桐倒也没责怪的心思。
    抬手示意她跟上,李桐走入静室内里。
    ......
    红衣的举动虽然贸然了一点,但如果只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的话,还是不错的。
    身体远比李桐想的要虚弱的田彦,经过昨日一番,此时怕已然是卧床不起。
    估计其家人正在判寻其身上的异常之处的来源,但这般法门,不是有所研究或是曾今见识过的话,又哪里能那般轻易的被看透。
    李桐笃定,只要不是田彦的事态发展到那种奄奄一息的地步,他们绝对不会搬出那久在家中闭关修行的筑基老祖。
    毕竟,田彦在田家之中,可并非是最为出色的子弟。
    也不是,被指定为家族接班人的存在。
    他只是一个修行不成、术法不精,精通于作威作福、吃喝玩乐的世家弟子罢了。
    许在外借助家族有几分威势,但回了内里就是一个不太受重视的存在。
    更何况他所表现的状况,只是从他口中诉说而出的疼痛之感,不流转于表面之上。
    有没有几人相信,恐怕目前还是一个问题。
    心中这般考虑着,李桐指尖轻点着桌面,发出笃笃声响。
    身旁老实站立的红衣,此时亦是不敢发出一言,生怕打扰到了他。
    “祭法不可断,甚至于还要较之往常,更激烈几分。”
    思索片刻,他便是心中一定,有了想法。
    现在一切他虽然做的隐秘,但只要田彦还活着,并且有心探查,总有一日会摸索到头上。
    而想要将这个结果暴露的时间拖延向后,直到他有能力直面,所唯一的解法便是让田彦死的再快一些。
    没那多功夫让他胡乱联想,让歪打正着。
    祭法诅咒修为低于自己之人,灵力反抗不显,说是四十九日登时毙命,但若付出些代价的话,却也未必要遵循这般规律了。
    旁门左道,本就是行险之法,又何时会和你按规定的来呢!
    眼中幽幽光华闪过,李桐探手将一物放于桌上。
    在完成这一切之前,他还有另外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便是,修行!
    让纸人细细检查过后,无有所谓的血脉诅咒之类的东西依附在其上,只是单纯镌刻了一个封印内里浓郁生机阵法的木牌,摆在桌上,现于李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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