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墙上挂钟,应该差不多快到家了。
    陈蔚然往玻璃上哈上一口热气,然后用干报纸轻轻擦拭,玻璃即刻便透亮起来。
    郑骁武基本上隔几天都会跟陈蔚然联系,电话里郑骁武回归郑氏集团的计划好像出了点岔子。陈蔚然还没开始担心,郑骁武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没什么问题的,肯定能搞定。只是,我可能没法陪你过年了。”
    陈蔚然握着电话,看着月光下静谧的雪夜,“一起过年以后有的是机会。”
    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可是陈蔚然明白这次计划的成败关乎着整个郑氏集团的命运。
    只可惜陈蔚然帮不上什么忙,除了有些担心,更多的时候陈蔚然都在期待着每次与郑骁武的通话。
    正午时分,陈石磊和陈雪菲踏着桃源县的风雪出现在了陈蔚然面前。
    “哥!”
    “哥!”
    陈蔚然一笑,“恩,刚好踩着饭点,你俩还挺厉害!走,进屋吧!”说罢,陈蔚然接过妹妹手中的行囊,兄妹三人一起走进了屋子里。
    周美茵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从厨房里走出来,“回来了。冷不冷啊?先喝碗鸡汤暖暖身子。”
    陈雪菲跑出去接过周美茵手里的热鸡汤,抿了一小口,“恩,真香,好久没有喝到老妈的鸡汤了。老妈的手艺果然还是最棒的。”
    “这大学没白上,这小嘴甜的。”周美茵笑道,旋即又问陈石磊,“磊子,胳膊好彻底了吧?你老在电话里说没事儿没事儿,不行,我还得亲自看看。”
    陈石磊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一道清晰的刀疤显而易见,“妈,我真的好了,我现在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呢。”
    周美茵看着刀疤,心疼的不行。
    陈石磊又安慰老妈说,“妈,你不懂,这是男人的伤痕。”
    陈蔚然和陈雪菲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姑姑,小叔。”正当一家人寒暄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析析跑了出来。
    陈石磊一把将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析析啊,嗯,来让小叔看看,有没有长高!恩,高了不少呢。”
    析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析析,看看姑姑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走,跟姑姑回房间去。”
    刘建军忙着在厨房里做饭,就没出来。陈石磊进去跟刘建军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了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陈蔚然帮着摆好了碗筷,没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餐桌上都摆满了美味佳肴。
    其余人都做好了,就差陈雪菲和周美茵在房里没出来。
    过了好半天,陈雪菲才拉着周美茵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只见周美茵穿着一件大红的羊毛衫,喜气洋洋的倒让她有些别扭。
    “妈,你别扭扭捏捏的,走咱们吃饭去。”陈雪菲说着就把周美茵摁在了刘建军身边。
    陈石磊笑道,“刘叔,我妈穿这件衣服好看不?”
    刘建军尴尬地笑道,“好看,好看。”
    陈石磊又打趣道:“哥,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为你披上嫁衣?”
    让小辈们这一闹,刘建军只是憨笑着,周美茵却羞恼地不行。
    陈蔚然微微一笑,“你们先吃点东西吧,刘叔和咱妈忙了一早上了。”
    陈石磊和陈雪菲点点头,不等陈蔚然说完,便开始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析析穿着陈雪菲送的小皮衣,整个人洋气地不行,浑身上下都透着摇滚范儿。
    陈蔚然禁不住想,要是郑骁武在场的话该多好?
    席间,陈蔚然时不时走神,陈石磊看出了哥哥的心不在焉,心里似乎猜出了几分。
    下午的时候,陈蔚然和陈石磊收拾院子,陈石磊问道,“哥,郑骁……郑哥呢?”
    陈蔚然答道,“他回家了,公司有事。”
    陈石磊点点头,本想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也没问。
    吃过晚饭之后,陈石磊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析析睡了,陈石磊便把老哥叫了出来。
    “哥,你跟郑骁武什么关系?”陈石磊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这家人都一个德行,喝了酒就什么都不怕了。
    陈蔚然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陈石磊回答,“我感觉他对你好像。”
    陈蔚然点点头,“磊子,有些事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可是我宁愿这辈子不说,也不想骗你,你是我兄弟,是咱们家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好好混,混出名堂来给他们看看。”
    陈石磊不傻,哥哥说得这么隐晦就是不想让他尴尬,他其实对郑骁武没什么坏印象,只是在他的世界观里像郑骁武这类人一定都是花花公子哥,他只是不想让哥哥吃亏。
    月光皎洁,映照在漫山遍野的积雪上,让这个雪夜变得明亮起来。
    陈石磊突然一把抱住了哥哥,这小子比陈蔚然小不少,可个子已经比陈蔚然高了。“哥,我希望你过得幸福,所以我理解你,可是如果郑骁武对你不好,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陈蔚然鼻子一酸,感动地要落下泪来。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弟弟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小屁孩儿了,他终于已经长大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或许会在将来的人生中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难题,可是从他坚韧的眼神当中陈蔚然读懂了弟弟的坚强。
    陈蔚然点点头,“好。”
    在陈蔚然以后的人生里,他都对这个夜晚下的谈话记忆深刻,那晚的风是刺骨的,可是心里却始终温热。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年三十的早上,刘建军和周美茵早早割了猪肉、买了木耳虾仁还有其他的配菜,准备包水饺。
    在这个北国小城,除夕夜和大年三十吃水饺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即便平日里再不爱吃水饺的人都要吃上几个,图个吉利,讨个彩头。
    由于事先打散完了卫生,收拾完了屋子,剩下的事情基本没有了。
    于是兄妹三人从一大清早就坐在一起开始斗地主。
    陈蔚然运气很好,基本没有输的时候,弄得陈石磊和陈雪菲一阵不服气。
    正当陈蔚然赢得正带劲儿的时候,陈蔚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陈蔚然扔下扑克牌,就去接电话了。
    他觉得这个电话应该是郑骁武的。可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陆黎的。
    “陈老板,过年好啊!”陆黎听起来心情不错。
    “现在拜年是不是很早啊?”
    “不早了,因为我马上要上飞机了。怕到时候乐不思蜀,忘记给你拜年了。”
    陈蔚然纳闷,“你要去哪?大过年的,你来我们这儿算了,大家一起过,也热闹。”
    陆黎笑道,“不了,我改天再去看你们。我跟了一个去泰国的团。准备逃离这个寒冷的冬季。”
    陈蔚然笑道,“行啊,你小子,不过忙了一年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人妖咱可不能要!”
    “你大爷!”
    挂上电话之后,陈蔚然无奈一笑。这时候,郑骁武应该也在陪他的家人吧。
    午饭过后,天空中又飘飘扬扬地落起了雪花。
    除夕之夜下雪其实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当你听着万家爆竹声在午夜十二点响起,看着天空中经久不散的烟火,在配上这漫天的飘雪,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陶醉的呢?
    傍晚的时候,大雪越下越大,看电视新闻,高速公路都不得不暂时封闭。
    周美茵看着新闻庆幸地说道,“幸好你们回来了。哎,那些无法回家过年的人也挺可怜的,咱中国人就讲究过年的时候能团圆啊。”
    除夕夜晚的重头戏自然是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了。
    可是陈蔚然却没了心思,他本想给郑骁武打电话的,可是郑骁武的手机一直关机,这可不像是郑骁武的风格。
    陈蔚然有些失魂落魄。
    这大年三十晚上,难道还有什么业务要忙不成?陈蔚然没办法只好继续欣赏春晚了。
    午夜临近的时候,大雪丝毫不见小。郑骁武的手机始终关机。
    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陈蔚然家的大门也响了起来。
    陈蔚然心想,这会儿来拜年,是不是太早了吧?农村一般都是初一早上早起拜年。
    陈蔚然穿过院子,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踏着风雪而来的郑骁武。“大雪封路,从青城到这里,我走了六个小时。”
    48第四十八章
    郑骁武的到来让陈蔚然又惊又喜,除夕之夜,大风漫天,平日里不到两小时的路竟然走了整整六个小时。
    陈蔚然什么也没说,只觉得鼻头一酸,眼前模糊了一片。
    郑大少喘着粗气,精致的脸庞上带着一脸的倦容,“难道不应该抱抱我么?”
    陈蔚然微微一笑,两人拥在了一起。
    陈蔚然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倍感惊讶。
    析析已经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郑骁武了,带郑骁武脱下外套,坐好之后,小家伙早就做到了郑骁武的腿上,像是小树袋熊一般地缠着郑骁武。
    陈石磊对郑骁武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既然他是真心对哥哥,他这个当弟弟又有什么理由不真心的祝福他们呢?
    反倒是陈雪菲对这个陌生人有些意外。
    周美茵给郑骁武沏了杯热茶,“赶快喝一口,孩子,暖暖胃,阿姨给你下饺子。”
    郑骁武倒也不客气,只是说,“好久没尝到阿姨的手艺了,我现在还真是有些饿了。”
    周美茵笑道,“对了,小菲,这是你大哥的朋友,你叫郑大哥就行了。”
    陈雪菲看着这男人有些面熟,又听周美茵说这男人姓郑,陈雪菲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郑骁武吧?”
    所有人皆是一怔,陈雪菲怎么可能会认识郑骁武。
    不等众人开口问,陈雪菲便说道,“我们做过郑氏集团的一个案例分析,当时查了不少关于郑氏集团的资料。”
    陈雪菲是学商科的,自然会对这类大企业熟悉一些。
    周美茵笑道,“原来如此,小郑竟然都进到课本里了啊。”
    周美茵说完,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小别胜新婚,尤其是这突然的惊喜更让陈蔚然的心情难以平复。
    析析困得不行,周美茵就把小家伙带到了她的房间里。
    等鞭炮声渐渐消退,众人也都各自回了屋子里。
    郑大少把媳妇儿搂在怀里,没有猴急地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陈蔚然微微一笑,“事情都办好了?”
    郑骁武点头,“虽然中间出了点意外,但是总算是都处理完了。算了,不提他们了。我只是让郑氏集团的那些蠢蠢欲动人都看到了背叛的下场而已。”
    陈蔚然又问道,“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郑骁武:“明天。”
    陈蔚然皱眉,“这么快?”
    郑骁武嘴角一弯,“怎么?舍不得?”
    陈蔚然一笑,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还没等陈蔚然开口,郑骁武的唇便狠狠地覆了上来。
    大年初一早上,陈蔚然一家人去了二叔家,二叔二婶很是高兴。
    席间谈论最多的便是农家乐开张事宜。春节一过,就以为春天的到来,农历二三月份桃花便开了起来,四月芳菲尽。
    陈蔚然现在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不过距离桃花盛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陈蔚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小的工作计划表。
    总结起来当前的任务大致就是招聘服务员,还有招聘厨师。
    虽然周美茵和刘建军完全能够胜任,但是陈蔚然不想让他俩太辛苦,招聘厨师这事儿是早晚都要做的,鉴于饭店刚开张的情况,陈蔚然打算精简人员,节约开支,以后效益好了,再继续招人也不耽误事儿。
    距离开张的这段时间里,陈蔚然还在自己的工作计划里增加了一项,他打算趁着磊子和雪菲还没开学,给周美茵解决一下终身大事儿。
    陈蔚然把这个想法跟弟弟妹妹商量了一下,三人一致觉得这事儿很靠谱。
    于是一个密谋已久的家庭会议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召开了。
    两个老人也终于不再扭扭捏捏,敢于面对自己的幸福万年,只是在婚礼的举办上,大家发生了分歧。
    小一辈儿们想给他们筹备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可是周美茵和刘建军坚决不同意。
    他们的意见就是选个好日子去领个结婚证,再召集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就很好了。
    陈蔚然拗不过他们,只好乖乖听从了他们的意见。
    几天之后,当周美茵穿着鲜红的羊毛衫坐在酒席上的时候,陈蔚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
    母亲吃了半辈子的苦,下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把母亲交给刘建军,他放心。
    陈蔚然端起一杯酒,站起来,“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是当了爹的人,我更能明白父母养育之恩的不容易。我妈这辈子不容易,可把我妈交到刘叔手上,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二婶罗美珍打断他,“什么刘叔啊,该罚该罚!还不改口!”
    陈蔚然笑道,“爸,这杯酒我敬你和妈,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说罢,陈蔚然一饮而尽。
    刘建军也跟了陈蔚然一杯,周美茵小声地说,“不能喝就少喝点。”
    刘建军憨憨一笑,“没事儿,我今天高兴。”
    接着陈石磊和陈雪菲也站起来敬了一杯酒。
    人到中年能收获到一份幸福,这本就是值得庆贺的事儿。
    析析有样学样,也端着果汁说道,“爷爷奶奶,我也祝你们幸福。”
    析析话音刚落,就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郑骁武回归郑氏了,陈蔚然也准备好了一切的前提工作。
    每逢周末郑骁武都会回桃源县与他们父子俩过周末。他们也过上了网络上流行的“双城生活”。
    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他们也必将相互给予彼此力量去完成各自的理想。
    农历二月,桃源县的桃花陆陆续续地冒出了花骨朵。
    陈蔚然挑选了个日子,在漫山遍野花团锦簇的世界里,筹备近半年的农家乐总算是开张了。
    周美茵和刘建军之前经营的小店也搬到了农家乐里,旅游季节还不到的时候,小店的老主顾还是会来这里买些小吃带回家去。这无形之中也为陈蔚然的农家乐做了宣传。
    在漫山遍野的桃花之中,几座别致的小亭子错落有致地立在那里,人们看了都纷纷说道,这个小饭店还挺有意思。
    一来二去的农家乐的名声就渐渐传播了出去。
    随着旅游季节的到来,陈蔚然的生意也日渐红火,之前招聘的人手也有些不够了。
    今年是县政府举办桃花节的第一年,而陈蔚然这个独特的农家乐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桃花节的指定景点。
    这么一来,小饭店的名声更是了不得了。以至于旺季的周末,中午来这里吃饭都要事先预约。
    某个周末,郑骁武自青城回来。
    陈蔚然刚刚收拾完了饭店的一切,结了账,等员工下班之后,锁好门,便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家。
    到家之后,陈蔚然发竟然没人在家。
    陈蔚然换了身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便看到自厨房里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手上好像端着盘什么。
    院子里有些黑,看不清楚,等那人走进,陈蔚然这才看到,竟然郑骁武。
    陈蔚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郑骁武便单膝下跪,小声地说,“嫁给我吧!”
    陈蔚然有些呆了,端着一盘菜求婚?这盘菜的卖相好像不怎么样!
    郑骁武又补充说,“我偷偷跟妈妈学了好久,在酒店里试验过无数次了,这次好像成功了,拿这个求婚,你愿意么?”
    陈蔚然显然被眼前这人感动了,一个从不进厨房的少爷,竟然也学会做菜了,陈蔚然完全能够想象,郑骁武一个人在酒店的厨房里面对着做坏的菜眉头紧皱的样子。
    “就拿这一盘菜求婚?”
    “不是做一盘,是做一辈子!”
    “做一辈子?”
    “一辈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结束,会有番外(二包子、陆黎、苏毅),所以请大家暂时不要删除收藏哦。
    ☆、番外
    1
    站在近百层摩天大厦的天台上,脚下是细长明亮的车河还有蚂蚁大小的行人,陆黎心想:他这辈子彻底完了。
    高处不胜寒,夜风夹杂着刺骨的凉,陆黎闭上眼睛,看到了远处天堂的曙光。
    “有人跳楼啦――”街头的行人疯狂尖叫。陆黎倒在一滩逐渐蔓延开去的血泊中,一动不动。生前的往事伴随着弥漫在汽车尾气
    中的血腥味散布开来,逐一闪现。
    一辈子很长,却也很短。
    陆黎的童年是他很少提及的经历,即便是对那个曾经最为交心的男人,他也从未提起过。如果非要他用一个词形容,那一定是“乌云密布”。
    陆黎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家人既不是高官也不是富商,当然,对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而言,他的快乐与否与这些成人社会里的东西丝毫无关,他更在意的是来自父母无差别的爱。可是正是这么一丁点的要求,却成了他今生最大的遗憾。
    在他五岁的那年,父母便下岗了,那个年代下岗家庭的唯一出路便是下海经商,做点买卖,做得好的倒也能发家致富,当然,也不乏经商失败,生活潦倒困苦的。很不幸,陆黎的家庭属于后者,茫茫商海,他们变成了悲催的虾米。也就是从那时起,陆黎的爸爸再也无心工作,喝酒赌博变成了他最重要“事业”。
    输钱了,喝醉了,便拿陆黎和他妈妈出气,轻则辱骂,重则拳脚相加。这就是他的童年,一个普通人的不普通的童年。这段陈蔚然也不曾知道的往事,似乎也成了为什么他们俩会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同病相连。
    唯一一点值得留恋的便是懦弱的妈妈给他的爱,陆黎的妈妈曾说过,她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把小家麒带到了这个世界却不能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即便是酗酒的父亲那般欺辱他们娘俩,可陆妈妈还是一直告诉小家麒,别让他恨父亲。每每陆黎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也正是从那时起,陆黎的性格变得渐渐孤僻,沉默寡言,心门紧锁。
    等到陆黎上了学,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爸爸的情况只有变本加厉,在一个人原本最欢乐的青葱年华,陆黎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便是躲在学校里。似乎只要远离那个冰冷的家庭,他就能假装像别人那样拥有着一个幸福而温暖的家。
    可是他又怎么能不回家,为了他操劳了一辈子的妈妈还留在那个水深火热的家里,无论如何他不能丢下妈妈。所以陆黎便这样提心吊胆地过完了自己的童年。
    这段即便连陈蔚然也不知道的往事,一直都是陆黎心中难以排遣的郁结,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已经不再奢求什么美好家庭诸如此类的愿望了。
    陆黎的成绩算不上拔尖,中等水平的孩子在学校里都只能像透明人一样存在着,没有左右逢源、舌灿莲花的交际能力,也没有善于表现,勇于出头的尖子精神,陆黎很多时候都窝在班级的角落里,想着什么,写着什么。
    像他这种情况,好的说是爽酷,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装逼。可是陆黎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评价,可即便他这样无关紧要,这样透明,他还是离不开班内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暗暗崇拜的视线,陆黎这样的忧郁美男子,在那个年代,是神一样的存在。
    可是陆黎压根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这倒不是他有多么的出淤泥而不染,只是,他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憋在心里好久了。
    当身边几个相处不错的“狐朋狗友”都在暗地里讨论毛片时,陆黎的心也痒痒的。血气方刚的少年往往经不住诱惑,在同桌的建议下,他看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盘黄色录像。那个时候还没有dvd这么先进的玩意儿,那年头录像机才是王道,同桌一边欣赏,一边在沙发上扭扭捏捏,紧身牛仔裤确实不适合看这种东西。然后便跟陆黎交流录像里的女人胸有多大,那里……陆黎起初也放不开,可是看完一卷之后,陆黎却忽然发现自己得了一种病!
    靠,当然不是阳痿!陆黎当然有感觉,要不是在别人家,陆黎早就恨不得掏出来打上一炮。他得的病其实是,他压根儿对录像里的女人不感兴趣,唯一让他有性冲动的是录像里的男人!!
    后来,陆黎再也无心看下去,他见同桌在沙发上脸颊绯红,一派难以忍受的样子,陆黎便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家,不为别的,就当是给同桌留点私人空间,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吧!很久以后,他跟同桌又聊起这天的经历,同桌告诉他,在陆黎走后不久,同桌他爸便回家了,刚好撞见一幅淫靡不堪的画面,同桌的下场可想而知,陆黎每每想起,都深表遗憾,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便是陆黎的秘密,他是一个gay,只喜欢男人。
    陆黎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他知道,这辈子大概都只能烂在心里,在他那样的家庭里,如果他跟家里坦白一切,那个酒鬼大概会打死他和妈妈。可是,几年之后,他却忘了这个曾经羁绊自己的顾虑,违背了这个藏在心里的承诺。
    陆黎是个gay,自然也喜欢过男人,这一喜欢不要紧,还喜欢了整整高中三年。那个人叫吴鹏,学校篮球队,高个子,短头发,身材倍儿棒。在高中的三年光阴里,吴鹏一直是陆黎每晚的手淫对象。
    暗恋像火苗一样疯狂地燃烧着他,他从未这样渴望去得到一个男人,可是陆黎白天在学校里却能装的若无其事,像个没事人儿一样,照样沉默寡言,我行我素,照样享受着班里前排的某些女生欣羡的目光,照样当他的透明人。
    难道他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么?
    陆黎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近吴鹏,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每天偷偷地撇上几眼,看着帅气的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模样,看着汗水打湿他的衣服后显现出的诱人的肌肉,看着他每一次灌篮成功后调皮自信的微笑,陆黎深深地感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陆黎问自己,他到底喜欢吴鹏什么?陆黎想了整整一节数学课,却半点没想出来,到末了,还被数学老师点名,说他上课开小差。陆黎哑口无言,这个时候已经高三了,陆黎看着身边人都在奋笔疾书,备战高考,陆黎却一点也学不进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没有出路,是一条死胡同。
    他只想有一天能捡个一百万,把妈妈从酒鬼身边带走,让她不再为了自己到处打工赚钱。可是从小到大陆黎捡过的最大面值的钱是五块的,还是少了一个角的。
    可是陆黎怎么也没想到,那次看似无关紧要的数学课开小差问题,却成了他人生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
    数学老师把陆黎的妈妈叫到了学校,叫家长这手段真是太他妈坑爹了,可是谁都不能否认它的确在有些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陆黎也不例外。
    高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陆妈妈双眼红肿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陆黎站在门口等待着妈妈的责怪。陆妈妈出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从教学楼到大马路,再到家,陆妈妈始终沉默,陆黎心里像是埋进了块大石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临进门的时候,陆黎忍不住了,他开口认错,陆妈妈回头看他,陆黎也不敢抬头,可妈妈一直不说话,陆黎只好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刚好撞上妈妈的视线,陆妈妈只是看着他,可是那眼神陆黎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一种失望,前所未有的失望,可是那何尝又不是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可是她怪不得儿子,更怨不得儿子,她唯一怨恨的只有自己!
    那天晚上,陆黎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吴鹏,要是我考上了一本,我就跟你表白,如果咱俩真的有缘,你一定要祝福我吧!”
    从那以后,陆黎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发奋图强,他依旧沉默,可是却不再碌碌无为,他要努力高考,因为只有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赚了钱,才能让自己和妈妈摆脱那个家庭!
    可惜陆黎醒悟的太晚了,离高考只有半年了,他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尽管拼了命地学习,他也勉强考上了个二本。数学老师表扬了他,说他在最后的半年里进步神速,原本估计他考不上本科,没想到却拿到了二本的通知书,这是陆黎第一次在学校里不再那么透明,班里的尖子们也知道了“哦,还有个人叫陆黎。”
    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躲在他们家楼下哭了一个下午,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没有考好,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当然他也不能跟吴鹏表白了。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前者。
    可是,陆黎更难过的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为了高考,他早已身心俱疲。
    最后还是陆妈妈找到了他,陆妈妈笑着把他拉起来,这是陆黎见过妈妈为数不多的微笑,生活的重担给了她太多的压力,她哪还有力气笑。可是这一次,陆黎却见到了在那张被无情岁月消磨了风姿的脸上绽放出的最美丽的笑容。
    陆妈妈告诉家麒,她很高兴,也很满意,她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可是陆黎万万没有想到,回家之后,他却为了自己这半年的努力吃了一顿打――酒鬼又输钱了。陆妈妈跟他说家麒拿到了通知书,酒鬼一听是二本,顿时火了,他骂陆黎是个笨蛋,是个死人,花了他这么多钱,却只考了这么点,嚷嚷着让陆黎去打工赚钱,还他的钱。
    陆黎对于这样的戏码本该习惯了的,以往他也只是沉默不语地躲进卧室里,听着外面东西摔碎的“砰砰”声,还有母亲小声的啜泣声。
    是的,他和陆妈妈都太懦弱了。
    可是今晚,陆黎真的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小到大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自己的亲爹只知道赌钱喝酒,不用说给陆黎生活费,就连自己的生活费他也赚不出来,到现在,他却反过头来埋怨陆黎,还让他还钱。
    陆黎第一次说出这些话,没想到,却挨了一巴掌,随后便是拳打脚踢,陆黎想还手,可是母亲挡在中间揽着发疯的酒鬼,酒鬼丝毫不留情,将自己的一腔怒火发泄到了陆妈妈身上。
    陆黎觉得自己真是窝囊,前所未有的窝囊,他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出。
    身后是妈妈叫他名字的哭喊声,还有那个男人让他去死的咒骂声。
    是啊,这就是我的爸爸,这就是我的人生,我也觉得自己该死,陆黎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这样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去死吧,死了之后就没有烦恼了,陆黎一口气跑到江边,远处是渔船的斑点星火,身后是这座并不繁华的小城的夜景,陆黎苍茫天地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反正他都决定要死了,无所谓了。
    “噗通”一声,陆黎跳入了江中。
    当然,这个时候陆黎刚刚拿到s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过19岁,他当然没有就这样死去。
    他醒来的时候,正遭遇着人生中第一个初吻。确切来说,是人工呼吸。
    他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一副陌生男人的脸孔正趴在他的脸上,见他醒了,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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