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花椒急道:“奴婢哪里是这个意思?!三希居有什么不干净的?小姐,这世上不干净的只有人心,不是鬼怪啊。”
    王宁柔垂泪道:“若真是母亲回来了,那倒是好了,必然是小心供着……”
    花椒道:“人死不能复生,可怜了小少爷……小姐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夫人刚去了的时候?姑爷不肯承认现实,总是臆想着夫人在世,甚至去牧云山庄找夫人回来的事情?”
    王宁柔点头:“自然是记得。当时任谁劝也不听,非说母亲在世,有对他说实话的,他还发怒……我到牧云山庄的时候,他还在昔日母亲住过的院子前徘徊,等着母亲来给他开门呢……”
    花椒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姐回来说,是小少爷才把姑爷唤醒的。奴婢看来,他还是没有醒的……”
    “你是说……”王宁柔看向王昭言的房间,眼中盛满了担忧。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了。”花椒道,“那天,姑爷非要留小少爷在房间里和他做伴儿,夜里小少爷啼哭,我闻声便进去看看……发现床头还是放着两个枕头……跟夫人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啊。我进去,姑爷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竟然是‘花椒你回去睡吧,我会记得给夫人盖被子的’,当时吓得我啊……”
    王宁柔惊得说不出话来,有东西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花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是说:“奴婢听说皇后娘娘的医术在九州大陆是数得上的,小姐能不能请动皇后娘娘来给姑爷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他疯了
    皇宫。
    听完王宁柔的叙述,付清晨的眼眶也红了,唯余下一阵阵叹息。
    “母后,儿臣知道您的医术超群,您……能不能想想办法?”王宁柔问道。
    付清晨起身把王宁柔揽在怀里,叹气道:“能有什么好办法?他是一时不能接受,日子久了……也许就自己好了……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了心药……多把子弈抱到他跟前,他心中有所牵挂,说不定自己就好了……柔儿啊,回去住几天,试着把你母亲的那些遗物都移出他的视线……”
    王宁柔哭道:“那样的话……父亲会疯掉的……呜呜呜……他如今就靠着那些东西怀念呢……”
    付清晨滴泪道:“他如今和疯了有什么区别?”
    王宁柔揽住付清晨的腰,抽泣道:“母后……母亲尚未入土……灵……灵柩就……就停在家庙那里,他……他……都没有去看一眼……”
    “他不敢去看啊。”付清晨道。
    付清晨把欧阳融睿叫过来,嘱咐他把王宁柔带回去好好安抚,改天亲自送回王家去,如若可以的话,最好能陪着她在娘家住几天。
    欧阳融睿一一应了。
    欧阳炯问:“清晨,你很关心他?”
    付清晨如何听不出欧阳炯话里的酸气,可是,这是个吃醋的时候吗?她心中忿忿,道:“昭言是我的朋友,他遭此不幸,我该幸灾乐祸吗?”
    欧阳炯被付清晨这个态度弄得有点憋气,心中怨愤:王昭言怎么又打光棍儿了?!
    “他这是思念成疾,朕知道怎么治。”欧阳炯道。
    付清晨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对医术精通了?学手艺了?”
    欧阳炯傲娇了,抬了抬下巴:“哼,你就拭目以待吧,朕一定会把他治好的。”让他没有心思再打你的主意。
    付清晨将信将疑:“你到底行不行?别弄巧成拙。”
    欧阳炯对小帘子道:“去把太子妃叫来,朕有话对她讲,关于他父亲的。”
    “锦娘,你不要着急,我有惊喜给你。”王昭言把梳子放在梳妆台上,从身后拿出一个银色镶着蓝色宝石的簪子,正是一朵紫罗兰的形状,“这是新打造的,盛德轩的师傅特意制作的,独一无二的,你喜欢吗?”说着就摆出一副插簪子的动作。
    他好像找到了一个最好的位置,把簪子“插”了下去,就松了手。“啪!”簪子掉在了地上。王昭言弯腰捡了起来,叹口气道:“你不喜欢吗?怎么丢在地上了呢?”回过身,又拿起梳子,道:“我重新给你绾发吧,你看头发都乱了。好啦好啦,别闹别扭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做到你心里去。下一次我一定做得让你喜欢?行不行?”
    他做梳头状,一边“梳”一边道:“锦娘,你的头发真好,我以后天天给你绾发好不好?”
    “待会儿就回床上去歇着,你还没出月子呢……好了好了,不许耍性子,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
    王宁柔站门口,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父亲……”王宁柔上前,按住王昭言那只正在“梳头”的手。
    王昭言顿了顿,把梳子放下,侧头看到王宁柔一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不满道:“柔儿,你怎么进来了?也不知道敲门?这是爹娘的房间,你学的礼数哪里去了?”
    王宁柔把下唇咬得泛白,狠命摇了摇王昭言的胳膊:“父亲!您别这样!您是要母亲走得不安吗?!”
    王昭言怔了怔,眉间染上愠色:“柔儿,你说什么话呢?!”他变了脸色,叱道:“就连你也诅咒你母亲吗?她不过是身子弱了些,怎么就都说她要死了?!简直都是不知所谓!我告诉你们,锦娘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
    王宁柔顿时泪如泉涌,噼里啪啦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数扫到地上,哭喊道:“父亲!你醒醒吧!母亲已经不在了!她不在这里!她已经死了!”
    王昭言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眼睛都红了,伸手就给了王宁柔一巴掌,矮下身去拯救地上的宝贝。
    王宁柔的半张脸都红肿起来,扶着梳妆台子才没有摔倒,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转头冷眼看着王昭言慌张收拾她造成的残局的样子,也没有了泪。
    王昭言突然停下了动作,手里握着一支步摇,步摇顶端的锋利处扎破了他的手掌,他看着自己的血滴在地上,染红了一只变了形的银质簪子,半晌,他喃喃道:“她不在了……”
    王宁柔近前把那支步摇从王昭言的手里扣了出来,她把声音放柔道:“父亲,皇上下旨赐婚……女儿去看过了……那……那女子和母亲有六七分相似……皇上把她赐给父亲做侧室……以……以解父亲……相思之苦……父亲千万记得,那只不过是个替身,并不是母亲,千万要记得,不要错当成了母亲……”她说着便把一轴绣着祥云瑞鹤的橘黄色玉轴卷锦缎递到了王昭言跟前。
    王昭言似乎是在很认真地王宁柔说话,见了那圣旨,也不去接,痴痴地盯了半天,眸子微眯,中间那黑色闪了几闪,王宁柔分明看见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就在王宁柔以为王昭言会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将那锦缎卷轴打了出去,四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他欧阳九也欺我!”
    王昭言的反应太激烈,又在王宁柔的意料之外:“父亲……”
    王昭言此时看这个女儿也觉得她是欧阳九的帮凶,心中很是气愤,不等她一句“父亲”唤出口就把她推开了。
    地上全是金银首饰,有棱角可伤人的不在少数,王宁柔冷不防被推,脚下不稳摔在地上,手不小心正好按在一颗金耳钉的针杆儿上,手掌被穿透,疼痛难当,还顾不得呼痛,头又撞到一旁的桌子角,七晕八素。
    欧阳融睿听的动静,从外面闯进来,正好看见自家媳妇摔在地上。
    “柔儿!”他三两步跨过去,扶起王宁柔,入目的偏就是那染了血的小手,欧阳融睿顿时觉得心中一疼,扯了衣服上的布条赶紧给她粗粗止了血包扎上。
    “义父……”欧阳融睿感觉眼前的王昭言是他从来都不认识的,他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昭言。他整个人已经消瘦了许多,头发里白发也清晰可见,他红着眼睛,竟然像一头发怒的豹子。这……是王昭言吗?是那个永远都温文尔雅的王昭言吗?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公子?
    “出去!都出去!”他驱赶他们道。
    欧阳融睿扶着王宁柔道:“义父,您息怒,柔儿也是一番孝心,再者,这主意也不是她出的……”
    “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她,现在她死了,你倒是这番样子,做给谁看呀?她看不到了!”王宁柔用那只受了伤的手推开他,突然对王昭言吼道。她脸上的泪迹还没有干呢……
    欧阳融睿忙上前堵她的嘴:“柔儿,别说了,咱出去。”
    王宁柔挣开,继续对王昭言道:“山中的岁月固然清闲,可是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孤独寂寞,你以为她这些年能好过到哪里去?普通人家的妇人,被休了,被弃了,还可以再找人家呢,还能另觅良人呢。她呢?她只能守着那山庄孤独终老!她不能另觅良人,她甚至连娘家都不能回,连世人都不能见,隐姓埋名地活着!这都是因为她嫁给了你!都是因为她嫁到了王家!是你害了她!害了她一辈子!她这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埋在那深山老林里了!都是你!”
    欧阳融睿见王宁柔越说越过分,越说越激动,二话不说,把人扛起来就走了。
    “都是你!都是你!我干嘛去接这劳什子圣旨?我就那么愿意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替代我母亲的位置吗?你凭什么打我……”王宁柔还在喊,但是声音渐渐远了。
    屋子里最终只剩下王昭言一人,和那一片狼藉。
    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他女儿留下的血迹,他手里那支银簪子上沾着的是他的血,他的目光扫在那杯打落在地的圣旨上,又转到一旁的檀香木梳上。他走过去,弯腰拾起那梳子,竟然发现上面还挂着几缕青丝。他轻轻地把上面的青丝取下来,一丝一丝捋好了,放进了贴身的荷包里:“锦娘……你快回来……我好想你……他们都不好……都不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父女隔阂
    王昭言睁开眼睛,是躺在他的那张大床上。
    “义父……醒了,觉得怎么样?”欧阳融睿忙凑上前。
    王昭言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王宁柔的影子,他也不问,只是喃喃道:“柔儿……”
    欧阳融睿道:“柔儿不在这里,您找她吗?我去叫她过来。”
    王昭言不答,抬起自己的手:“我打她了……咳咳……”
    欧阳融睿叹息一声,端过一碗药汁,道:“义父,柔儿纵有千错万错,终究是您……和岳母的亲骨肉,千万原谅她吧。柔儿最看重亲人两个字……”说到这里,他又莫明地有点失落,柔儿最看重的不是他呢。
    王昭言把那只手放在胸前,闭目不言了。
    欧阳融睿道:“义父,先把药喝了吧。还有好些事等着您去做呢。”
    王昭言还是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
    欧阳融睿再近前一步,劝道:“义父,把药喝了吧。”
    王昭言耐不住他聒噪,撑起身子起来。
    欧阳融睿忙把药碗递过去:“义父……”
    王昭言仰头把药汁喝了,靠在床头发呆。
    欧阳融睿见他这个样子,摇头叹息,主动开话头道:“您晕倒在房间里,花椒姑姑进来查看情况才发现的……当时都是我和柔儿不对,不该……”他发现王昭言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梳妆台上,那里已经被重新收拾好。
    奶娘抱着王子弈进来,她把王子弈放在王昭言身边,又默默退到一边,微低着头,不说话。
    她是一个哑巴。王昭言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个奶娘是尚锦在的时候就选好了的,当时她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大夫给她诊过脉,说是个很健康的女人,又看了看她的儿子,说是奶水也不错。尚锦当时是说,不会说话的也好,平白少了许多人言是非了,可见,尚锦是很讨厌人言是非的。王昭言看她模样还算周正,又是一副老实模样,便留下了。
    看着眼前这个尚锦给孩子选出来的人,他就又想起了尚锦。其实,没有想起,因为时刻都在心中,怎么能说是想起呢?只是又忆起了一件和她有关的事情。
    如今是盛夏,王子弈身上只是系上了一个红色的肚兜,正在学翻身。他靠在王昭言身上,借着这个坡度,轱辘,翻过去,轱辘,又翻回来,偶尔力气巧,都能坐一会儿,不过一会儿就坚持不住又趴回去……只把王昭言一件白色中衣折腾得满是褶皱。王昭言任由他翻腾,最后累了,那孩子就把身子仰着,在那里呼哧呼哧直喘气,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滴溜溜转来转去……
    王昭言以为,孩子玩累了便会去睡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精力倒是大得很,如此这般的情况,依然精神得很。
    他看着王子弈的眉眼,如今是已经张开了,粉嘟嘟,白嫩嫩的,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王子弈的眼睛像尚锦的,大大的,很有神,总是咕噜噜乱转,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眉毛像他的,长长的,他记得尚锦在的时候常常用手指描他的眉形……他抚过这孩子的眉形,就像当初尚锦描绘他的眉形的时候……王子弈的鼻子小巧,也是像尚锦多一些,嘴巴小,与他的也是相差很多,耳朵翘翘的,竟然也是像极了尚锦的。这个孩子像母亲多一些,王昭言想,男孩子像母亲,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多些脂粉气?
    王昭言摩捏过孩子的脸,每一分,每一寸,那样仔细,他似乎通过这张脸看到了尚锦在冲着他笑,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酸了,湿漉漉的。王子弈翻过身,两只小胳膊这撑着他略显肥胖的小身子,他的小嘴张合几下,吐出几个泡泡,带着一股奶香味儿。他就瞪着眼睛看着王昭言,看着他看着自己在出神,他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好些倍的物什真是好看,他喜欢的不得了,他挪动着小身子,呼哧呼哧爬到了王昭言的胸膛上,他拿自己胖嘟嘟的小脸去蹭王昭言的小巴,呜呜,扎得慌。他又向上挪了挪,去蹭王昭言的脸蛋儿,呼呼,是舒服的,不扎他了。
    “吧唧!”王子弈嘟着小嘴,在王昭言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还用他仅会的吸允动作吸了吸,呜呜呜,是咸的。王子弈嫌弃的撇了撇嘴,又从王昭言身上轱辘翻了下去,结果重心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有点疼,他抽搭了两下,却没有哭出来。
    王昭言伸手给他正了正身子,让他省些力气翻过身来……
    他手脚齐用,支撑起来,立在那里,却不会动一动向前爬动,摇摇晃晃撑了会儿,就又趴下了。
    王昭言想,这个孩子距离长大好像还远着呢,好远呢。
    王宁柔的手上绑着厚厚的绷带,整个就成了一个粽子。他扒着门框看着王昭言和王子弈玩得正欢,垂眸叹息。
    花椒在一旁小声道:“奴婢让奶娘把小少爷抱到姑爷跟前,或许会好些……”
    王宁柔抬步离开,道:“这里就劳烦花椒姑姑了。”
    花椒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王宁柔道:“花椒姑姑是伺候母亲的,如今母亲不在了,原该给您找一处安宁的,如今却还在操劳。”
    花椒苦笑道:“奴婢六岁起就跟着夫人,如今都几十年了……夫人故去,奴婢本来是该跟着走的,可是,夫人的牵挂还在这里,奴婢若是撒手不管了……唉……将来到了那边,夫人问起来,奴婢也好答话,把小少爷这些年的情况和……姑爷的情况都说给她听……”
    王宁柔看着自己那只粽子手,疼痛不减。她想,自己的弟弟还那么小,缺少了母爱是多么可怜……找一个知根知底又知心又放心的人是不易的……花椒姑姑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她这般操劳,真的就让她一辈子为奴吗?可是,如今听了她这一番话,自己那想法倒是显得龌龊了,说出口只怕是污了她的一片赤心……只得把自己的念头打消了。她说:“有劳花椒姑姑费心。柔儿无以为报,将来……将来柔儿和弟弟为……花椒姑姑养老送终。”
    花椒抿唇哽咽道:“奴婢是万万受不起的。如今苟活着,不过是为了夫人生前的恩情罢了。万万不敢再担小姐的恩情了,不然几辈子都还不完了。”
    王宁柔问:“姑姑家里还有哪些人?可都还好?”
    花椒道:“奴婢的家里人都死了。几十年前一场大水,全死了。奴婢活下来,被人贩子卖来卖去,不知道经了多少手,最后是尚家的家主把奴婢带回去给家里的小姐做了丫头。”
    闻言,王宁柔不免心中悲凉。本想着,多照拂一下她的家人,如今,却也是不能如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背后的危机
    “三少爷。”书童六经小步跑上来。
    王子潇停住步子,问:“怎么了?”
    六经擦了擦头上的汗,道:“三少爷,来客人了。”
    “嗯?谁的客人?”王子潇问,“爷爷呢?还有大伯、七伯呢?”什么时候专门来通知他了?
    六经道:“七爷不在家,大公子那边身体抱恙。来的是尚家的人,您看……”
    王子潇摆摆手:“我这就过去。你再去鸿景园知会一声,请三爷也过来,嗯……二爷那边也告知一声吧,对了,子墨在家吗?”
    六经跟在王子潇身后:“九少爷?不知道,小的待会儿顺路去七爷那边看看吧。”
    “好,他若是在家,也把他请过来吧。”王子潇道。
    到了岔路口,六经就到处报信儿去了。王子潇顺着去待客的地方的那条路走。
    “舅舅有礼。”王子潇躬身见礼。
    尚逸也起身,微微颔首:“三少爷。”
    双方落座,一时无话。尚逸本来是找王昭言以及王家某些人问话的,如今出来接待是王子潇,他倒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尚逸等了一会儿,问:“三少爷,大公子呢?”
    王子潇起身道:“大伯身体抱恙,舅舅海涵。”
    尚逸问:“病得厉害吗?”
    王子潇叹气道:“也说不好,时好时坏的。”
    尚逸问:“是什么病?可找大夫看过?”
    王子潇叹气道:“在舅舅跟前,子潇也就不说什么见外的话了。自从大伯母过世以后……大伯的身子就不太好。前些日子咳血,本来是好些了,前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又病倒了。太子妃娘娘回来好几趟了……”
    尚逸垂眸:“烦劳三少爷嘱咐,望姐夫多多保重身子才是,人死不能复生,姐姐人已经去了,还望他照看好一双儿女才是。”
    王子潇面露哀色,微微叹气。
    这个时候,王昭逸夫妇已经到了,后面王子墨也跟了来。双方见礼以后,落座。
    王子潇把原先的位子让给他父亲,自己在下首和王子墨并坐了。
    “安隐先生。”尚逸尊称王昭逸的字号,面露恭敬。
    王昭逸拱手还礼:“大哥身体抱恙,最近家里乱成一团,待客失了礼数,惭愧惭愧。”
    尚逸摇头:“安隐先生客气了。在下此次前来,也不是计较这些礼数来的,本是有事要问的。”
    王昭逸与三夫人对视一眼:“请讲。”
    尚逸道:“在下今日前来,是想来问一问,为何姐姐的灵柩还不下葬?”
    王昭逸对三夫人对视,只听尚逸接着道:“人死入土为安,王家此作为……是否也该给我尚家一个解释。”他顿时又恢复了一个家主的强势,言语中带着责问。
    在场的王家人知道,这事儿拿不出一个说法来,今天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三夫人叹息一声,开口道:“这件事情是该给您一个交代的。本来也是王家理亏,家里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委屈了大嫂,临盆在即又在外遇险……事情按照规矩呢,该是大哥来主持的,谁想到大哥当时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了,他昏迷了好些天,我们也实在不敢背着他下葬了……”她说着红了眼眶。缓了缓,接着道:“后来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好些事情,大哥要给大嫂选一个中意的地方,说是百年以后要一起葬在那里,又说将来要一起下葬,舍不得大嫂一个人在地下孤苦伶仃,挡着不准下葬。家里老爷子只说他是魔障了,可也拗不过他,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闹得大嫂在天之灵不得安宁,是王家之过。”她擦了擦眼泪,又道:“但,终究念在大哥对大嫂的一颗拳拳之心,天可怜见,小子弈时而夜里啼哭,想也是舍不得他娘亲……近日,家里老爷子也有些动容,怕也要应了大哥的意。”
    尚逸听了这一番诉说,事关自己的亲姐姐,眼眶也是酸得很。
    三夫人起身,向尚逸欠身行了一礼,道:“尚公子回去千万代王家人向尚老爷道歉谢罪,这件事情上实在是欠妥当的过分。但是,大哥是家里的嫡长子,早些年又为王家操劳许多,他没向家里求过什么,这件事情上却是坚持得紧……”
    尚逸抬手拂去眼角的一滴泪,道:“姐夫有这份心,姐姐在天之灵也深感安慰了。停灵不葬,万没有这样的规矩。还望能早早下葬。”
    王昭逸道:“家里人也在竭力劝说,我会把尚家的意思向大哥传达。”
    “打扰了。”尚逸得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回答,起身告辞。
    王昭逸等人忙起身相送。
    要把尚锦下葬的事情在王家又掀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浪。
    因为尚家的施压,某些人有些动摇,松口不再坚持什么不能入祖坟的说法。这次反对意见最大的倒是王昭言。
    闹了一大通之后,又归于平静了。
    “哼,这回你满意了?柔儿被他爹打了,也骂了。你满意了?”欧阳融睿斜眼冷哼道。
    暗影中的那人回道:“王昭言和自己的女儿感情淡薄,缺少了解,怪得了谁?”
    欧阳融睿道:“是啊,本来感情就淡薄,这么一闹怕是更淡薄了。”
    那人从暗影中走出来,挺拔的身姿,细长的眼眸,刀削的面孔,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正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帝陛下。
    欧阳融睿皱眉道:“父皇,咱能不折腾了吗?都是你那一纸莫名其妙的的圣旨闹得。”
    欧阳炯抬了抬眼皮,冷道:“你在责怪朕?”
    欧阳融睿凑上前,沉下来脸来道:“父皇,你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替代不了的,你为什么还拿那一道圣旨去刺激义父?”
    欧阳炯死不要脸道:“是他女儿自己带回去的,关朕何事?”
    欧阳融睿咬牙:“柔儿是病急乱投医,你就借刀杀人。”
    欧阳炯:“哼!”
    欧阳炯眯着眼睛看欧阳融睿好像一副很气愤的样子:“怎么?他们父女决裂了吗?”
    欧阳融睿不悦道:“你怎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王昭言不过是骂了她几句,她就能顶回去,还把王昭言气个半死,有性格。”欧阳炯道。
    欧阳融睿:_
    “父皇,他们父女相处得少,感情淡薄,对彼此的心态和想法都欠了解,如今这么一折腾,怕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都崩溃了。”欧阳融睿道,“柔儿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您不要伤害她。”
    欧阳炯道:“如今王家内部挺乱。”
    欧阳融睿道:“不管怎么样,不要伤害柔儿,她……很无辜。”他说着就跪了下去。
    欧阳炯看着虽然跪着,但是戒备挺直的儿子,眼眸微眯:“你是心软了?”
    欧阳融睿道:“儿臣答应过义父,他有生之年,不会对王家动手。”
    “哼!”欧阳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略过欧阳融睿,“融睿,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欧阳融睿不言。
    欧阳炯转过身,看着欧阳融睿的后背,道:“王昭言也有因为一个女人众叛亲离的时候……王家顶事的不过那么几个,如今王昭言元气大伤,王子潇尚未完全掌权,又添了些闹乱子的,正是好时机,等他们缓过来,你以为还能轻易击垮吗?”
    欧阳融睿回过头仰视他:“父皇,且不说王家的从龙之功,义父与您也是几十年的故交……”
    “融睿。”欧阳炯截住他的话,“你一直做得都很好,唯独对王家越来越手软。”
    欧阳融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欧阳炯接着道:“你对王家的牵挂太多。”
    欧阳融睿听出欧阳炯话中的杀意,心中一惊,忙道:“儿臣没有。父皇,义父对儿臣有教导之恩,这些年如师如父,再者……母后那里……”他见欧阳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接着道:“义父的身子不比之前,这次更是受了大创,油尽灯枯……油尽灯枯左右不过这几年了……”
    “王昭言死了,你就没有顾忌了吗?”欧阳九目光凌厉,“你对王昭言的女儿还有顾忌,融睿,你若是因为女人误事,朕不介意……那个位子换人。”
    “父皇!”欧阳融睿惊恐。
    欧阳融睿一个头磕在地上:“父皇,杀从龙之臣是为不义不仁,对义父食言,是为不信。不仁不义不信,何以为君?”
    欧阳九看着他匍匐在地上的背影,不言。
    “父皇,儿臣向您保证,王家成不了气候。”欧阳融睿直起身子,对上欧阳九的目光。
    欧阳九依旧不言。半晌,他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停下:“你宫中……”
    欧阳融睿接着道:“义父一去,尚家和王家的矛盾就会爆发,一番下来,双方必然元气大伤;王家内部的争权也会愈演愈烈。内忧外患,王家就算是不崩溃,也会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缓不过来。这些都是注定了的,何劳我们动手?我们只等着将来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了。”
    欧阳九道:“这世上本没有白来的东西,你只是想坐等渔翁之利吗?世间之事,若是让它顺其自然,绝大部分都会有意外发生。融睿,朕不信你有这样的疏忽。”
    欧阳融睿再保证:“父皇放心,王子潇不会成为掌权人,义父故去之时,子弈还未成气候。”
    作者有话要说:
    ☆、祸不单行
    “夫人。”亚红经过厅堂,向二夫人问好。
    二夫人叫住她:“这是从哪里回来?”
    亚红道:“经过三希居那里来着。”
    二夫人来了兴趣,问:“听到了什么动静?”
    亚红上前道:“吵得很,远远都能听见孩子的哭闹声。”
    二夫人笑道:“怎么?谁敢招惹那个宝贝?”
    亚红道:“二夫人还没听说吧,那十九少爷病了,清河大夫进进出出好几趟,还差点和奴婢撞上呢,看样子焦急得很。”
    “病了呀。小孩子身子薄,一点儿小病小痛可就了不得。”她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可怜见的孩子,小小年纪没了娘,这也是要不长命吗?”
    亚红惊道:“夫人小声些,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有□□烦的。”
    二夫人不以为意:“说说罢了,还能被说出个好歹来?”
    “哇哇……哇……”婴孩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带着些嘶哑,哭得整个院子里都人心惶惶的。
    王昭言把王子弈抱在怀里,焦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出来了吗?”
    清河大夫正摊开一个针包,回道:“像是有虫,又不像,大概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人先给小少爷扎几针,先让他安静下来,这样哭下去,更是了不得。”
    胡椒焦急道:“这都快两天了,哭闹不停,吃了奶都吐了出来。要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能有什么呢?这么小的孩子,他能吃什么呢?奶娘没有什么不舒服,清河大夫,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别的病症?奴婢听人说,这针是不能随便扎的。”
    清河大夫知道她是心急,也不计较她话中的失礼,耐心解释道:“小人行医大半辈子,手上有准儿,这几针只是让小少爷安静下来,没有大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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