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风轻云淡,星辰点点。
    林冲小院子,有微风吹拂,更有鸟儿轻鸣,好似有猫儿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道过去多久,又有长长的叹息之音。
    树林随着风儿,微微晃动,慢慢越来越急,却是最后骤然一松,万物俱静,一切都恢复如初。
    唯有隔壁房间的小月、小环两女,此刻脸蛋涨红,两人哪里睡得着,只是坐着。
    “外面声音好大呀。”小环支支吾吾说道。
    小月又害羞,又有些害怕:“那种事,好像会死人一样吗?”
    “瞎说,也许是开心呢?”小环自顾自说道。
    “你又不知道,在这里乱说。”
    “反正迟早会知道的。睡觉!”小环把被子一掀,闷着脑袋,却觉得头都在发烧一样。
    “老爷说过,谁长大了,谁在前面。”小月自顾自道,“临睡之前,主母又给咱们的首饰,都是黄金的呢。”
    “主母对我们极好,咱们以后不管如何,都要护着夫人。”小环认真说道。
    “哼!别怕,老爷也说了,只有咱们夫人才才是第一,那些外面的女人,都比不过夫人。”
    “我们也要争宠,不能让那些女人抢先。”
    “明日我一早便去请崔氏来,那花家的小娘,到时候也去见见。”
    “你说话语气好一些,你性子最急,说话容易得罪人。”
    “哎呀,我知道啦,你就会数落我,睡觉睡觉。”
    “嗯,睡吧!”
    .......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天,一早太阳便从东边升起,水泊早有渔夫打鱼,水泊上雾蒙蒙的,站在河岸边,远远看去,犹如一幅画般,煞是好看。
    那刘黑子院子中,崔氏穿着宽松衣衫,正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石凳子上特意用毛巾垫着,刘黑子生怕这娘们冻着。
    她伸着一只手,手臂那头,一个老头,须发皆白,正把着脉,时不时点着头。
    “嗯,嗯.....”这老大夫时不时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半晌才道,“夫人无须忧虑,并不是生什么病。”
    刘黑子最近又壮了,犹如一座小山,听到大夫这么一说,登时眼珠子一瞪,道:“不是病了,她这几日都软绵绵的,饭也吃不进,只想着睡觉,张大夫,都说你是最牛的大夫,可不能乱说啊。”
    那张大夫哈哈大笑,笑眯眯道:“正是因为有这些症状,更是没有病症啊。”
    “啊?”刘黑子懵了,挺着个肚子,又看了看崔氏。
    这娘们他可是稀罕得紧,若是生病,有个三长两短,刘黑子那是一万个舍不得。
    换做往日的脾气,听到这大夫在这里老气横秋,神神道道的,估计他的大斧头直接端上来了。
    “哎呀,张大夫,俺就是个粗人,您可就别吊着俺了,我媳妇到底咋了?”刘黑子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道,“这是诊金,张大夫只管诊治,我这婆娘俺可稀罕得很,还想她给我送终呢。”
    崔氏一巴掌拍在刘黑子手臂上,啐道:“你这夯货,什么话不好说,却是不吉利的话,逮在这里乱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是活了!”
    “那可不得行,往后你这娘们,还要给老子生十个八个崽子,你若是死了,他们便没有老娘!要知这世道,男人都活不长久,都是要靠女人拉扯!”刘黑子是泥腿子出身,可是很多事,却看得格外通透。
    尤其是眼下,南征北战,随时都要跟随山中作战,刀剑无眼。
    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刘黑子自打娶妻,每日操练不休,看似是听崔氏的话,更是一种责任感的体现。
    正如林冲哥哥所言,平日流一百滴汗水,战场上便少流一滴血。
    实力越强大,越不容易死。
    往后的大战,不会少,只会越来越多。
    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刘黑子见识过林冲爷爷的本事,只怕天下无人能敌。
    刘黑子嘿嘿一笑,浑然不顾挨了巴掌,抬手轻轻捏了捏崔氏的肩膀,道:“媳妇,我这不是说着玩嘛,你还没给我生崽,我还没当爹呢?”
    “谁要怀你的崽。”崔氏娇羞地别过身,“张大夫还在,你便在这里信口开河。”
    “咳咳咳~~~~”张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差说世风日下了。
    他瞅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子,笑眯眯道:“刘统领,您这银子,我还真的要拿下!恭喜两位,崔夫人,您有身孕了,若是老夫把脉没有偏差,已有两个多月了。”
    “啊?张大夫,您....您的意思,我有孩子了?”崔氏不敢置信地站起身,瞪圆眼睛,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因为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张大夫颔首,道:“老夫行医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刘统领、崔夫人,恭喜二位了,我已经开出一副养血方子,崔夫人回头补补,我脉象很平稳,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刘黑子刚才还在嘿嘿笑着,这会却是呆住了。
    崔氏站起身,抬手拍拍他的脸:“黑子,你这是咋了黑子?”
    刘黑子慢慢转过身,望着媳妇,一下子哭了。
    那张又胖又黑的脸蛋,此刻眼泪跟开闸的洪水,哗啦啦往下流。
    “媳妇儿,我这是要当爹了吗?我要有孩子了,是吗?”刘黑子的眼眶通红一片,却是又哭又笑。
    崔氏一下子被他感染,眼眶也红了,认真点头道:“是啊,你真的厉害呢。等到秋天的时候,你就要做父亲了!”
    刘黑子大口吸气,却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崔氏磕了个头。
    吓得崔氏一下子避开,拉扯道:“你这夯货,又是做什么呀,平白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我要代我爹娘,谢谢你!”刘黑子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天空道,“爹啊!娘啊!你们走得早,为了养育我,把最后一点口粮留给我,你们活活饿死了。要没有你们,我是活不下来的。你们看见了吗?你们要做爷爷奶奶了。
    咱们老刘家,有后了!呜呜呜呜!”
    一个堂堂八尺男儿,此刻哭得跟小孩子一样。
    崔氏却没有责怪半分,只是一把抱住黑子的大脑袋,轻轻说道:“都过去了,你有家了,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过去的黑暗记忆,有时候不会消失,他只是藏在暗处。
    刘黑子的童年,以及那些悲哀的过往,让他一步步挣命到今日。
    在遇见林冲之前,他都是什么有家的泥腿子。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
    刘黑子对于自个血脉的降临,情绪的巨大波动,显然是能够理解的了。
    “张大夫,你是我们刘家的恩人啊!”刘黑子转过身,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张大夫手中,“接下来几个月,俺可要麻烦大夫了。”
    张大夫哪里见过此等场面,急忙推辞道:“诊金已给,不能多收了。太贵重,太多了,老夫受不起。”
    “俺说你受得起,便是受得起!”刘黑子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他的口袋,然后又招呼几个亲兵,“你们好好护送张大夫下山,往后他便是我的贵客,知道了吗?”
    “是!”
    “是!”
    张大夫摸了摸头上汗水,笑着道:“那老夫先行告退。”
    “好,好,好!”刘黑子脸上都要笑烂了。
    等送走张大夫,刘黑子转过身,一把将崔氏举过头顶,直接架在他的脑袋上。
    这吓得崔氏惊呼不已:“哎呀,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媳妇啊,你可是咱们老刘家的大功臣,等这娃娃出世,俺就要好好训练他,让他跟我一起,为爷爷打天下!”刘黑子哈哈大笑,这会都直接开始向往未来了。
    “哎呀,你快点放我下来。肚子还有宝宝呢。”崔氏头有些发晕,赶忙说道。
    刘黑子吓一大跳,赶忙将崔氏放下来,这才猛拍自个脑袋。
    “我是得意忘形了,却是不能吓坏我的好大儿!”刘黑子嘿嘿笑着说道。
    崔氏普噗哧一笑,道:“你说的跟真的一样,万一是闺女呢?”
    “不可能,一定是儿子!”刘黑子斩钉截铁地道,昂着脖子,喘着粗气。
    崔氏故意逗他,认真道:“万一是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就女孩子呗,以后你再给我生就是了。”刘黑子开心的说道,“只要是我的娃,那都是我的心肝肉。”
    崔氏这才松口气,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女儿。”
    “怎么会呢,只要是俺们的孩子,都是血脉关联,我会对他们好的。”
    崔氏释然一笑:“我爹妈当年便是嫌弃我是女儿身,是个赔钱货。”
    刘黑子一听这话,心中也是一疼,道:“两个可怜人,却是有缘人。”
    “讨厌,你现在说话,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崔氏破涕为笑,抱住刘黑子,只觉得满是幸福。
    刘黑子左右一看,嘿嘿笑着,压低声音道:“我跟爷爷学的,爷爷忒受女子欢迎,还都是美女呢。”
    “你这家伙!让林冲爷爷听到,你要挨打呢。”崔氏拍了拍他。
    刘黑子晃着脑袋:“这不是悄悄跟你说吗?也不是跟旁人说。”
    他松开崔氏,满心欢喜的走到石桌前:“得给我儿子想个霸气的名字!不对,到时候去寻爷爷,让爷爷给崽子赐名!”
    崔氏刚要开口,目光瞥向院子外,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路那一头走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娘子贴身小婢小月。
    崔氏可不敢将此女当作下人看待,当即上前,一把拉住小月的手,笑吟吟道:“小月妹妹,这是什么风把你刮来了,来来来,快请坐,我给你泡杯茶。”
    小月也笑着道:“姐姐喜笑颜开,只怕有好事呢。”
    崔氏没有忙着回答,道:“寻常事罢了,不值得提。”
    小月从袖袍中取出一物,道:“这是杭州那边的胭脂,我家夫人让我送您用用。”
    崔氏大喜,赶忙道:“夫人劳心,我一会便亲自去拜谢。”
    小月点点头,道:“姐姐去也好,我家夫人想您的紧,说是有话跟您说呢。”
    崔氏神色稍稍一变,她可是人精,瞬间便明白,只怕那林娘子,有什么要紧事寻她。
    这么一想,崔氏也不含糊,当即道:“那我回屋换件衣服,这便跟妹妹去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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