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戴红梅走后,罗旋转身进易阳的卧室,柔声开解了他几句,便也起身告辞而去。
    心病还须心药医。
    像易阳这种情况,也就只能靠他自己爬起来了。
    否则的话,没治。
    离开易阳家,罗旋刚刚回到家里坐定, 便收到了叶二娘亲自跑来送的请帖。
    说是请帖,其实就是一张红纸一折两半。
    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请自己今天晚上去周大爷的“茅房”里,小啄几杯。
    现在提倡一切从简。
    遇到婚丧嫁娶之事,谁家也没那个条件大操大办。
    即便是有那种家里有人在外面上班,家里壮劳力也多,又好好积攒了好几年的“殷实”人家,也是不敢把宴席办的太奢华了的。
    大家都穷就好, 要伤心一起伤心。
    谁要是过得别人强一点点,会引来大家的羡慕。
    但要是过得比别人强的太多了,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见罗旋收好请帖,叶二娘再三强调:务必请罗旋一定要去喝喜酒。
    得到了罗旋的保证之后,叶二娘这才欢欢喜喜的走了。
    随手把请帖撕成纸条,用早上张大孃她们熬粥剩下的一点点锅巴,将纸条粘成一根长条。
    罗旋拿出一斤粉条,用红纸条缠在上面,就当是一件遮手礼了。
    再用剩下的红纸,折了一个长方形的红包,里面塞上1.6元钱,就当是礼金。
    这个叶二娘为什么要来给自己发请帖,罗旋心里明白得很:这绝不是她看重自己。
    不过是贪图自己只有一个人,她请自己能够占点便宜罢了。
    小兔子张口,左右不过是讨要一根胡萝卜而已。
    小意思, 用不着和她计较。
    弄好晚上给叶二娘的贺礼,眼看着现在时间还早, 罗旋闪身进入空间里面,给兔子、野猪、山羊、大小公鸡母鸡喂点东西。
    然后罗旋便挽起袖子,开始继续收割空间里面的稻谷。
    这些稻谷的种植面积,原本就并不大,加上又是旱稻,收割起来其实也挺快的。
    只可惜这些稻谷长得实在是太密集、太高大了。
    所以这才让罗旋收割起这些水稻来,速度就慢了不少。
    好在自己现在不缺粮,加上水稻在空间里也不会腐烂,所以罗旋也不急着收割。
    反正有时间就来弄上一点,累了,就去把以前从山里面弄回来的三七、川贝,都种在空间里面。
    以前这些药材,自己原本是用来换钱花的,但收购站给出的价钱实在是有点低。
    所以,
    罗旋趁着空间面积变大、自己也不差这几个小钱的时候,打算先将这些药材种在空间里再说。
    至于那些蝎子,罗旋只留下两只最大、最为凶猛的蝎子,依旧将它们养在竹筒里。
    其它的蝎子,早已经被丢进盆子里,用开水将它们制成了“淡全虫”了。
    既然放在空间里不会坏, 自己手头上也并不拮据,所以罗旋暂时也没打算卖掉它们。
    空间里剩下的稻子不多, 被罗旋陆陆续续割了几次之后, 也就200来平米、3分地的面积左右。
    这一次,罗旋只收割了一半,就不想再动了。
    把稻谷收拢到一堆,免得空间给这些稻子脱粒的时候,弄的到处都是。
    然后罗旋去找了找那只老鳖,见它一切安好,便闪身出了空间。
    开始着手准备收拾余贵军的道具。
    原本罗旋是打算等邱桂英、邱小刚两姐弟,把自己放在学校宿舍里面的楠竹桶拿回来了之后,再开始弄这些东西。
    但由于晚上自己要去酒席,罗旋担心到时候时间上会挪不开。
    所以趁着现在左右无事,就开始忙活起来。
    至于屋外盖房子的工地上,罗旋是不愿意过去闲逛的。
    因为自己是主家。
    替自己干活的人,都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如果自己老是过去晃荡、指手划脚的话,会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反正只是盖三间砖瓦房而已,技术含量又不高,他们再怎么盖也不会盖得太差。
    丁大爷、张大叔,七婶和张大孃她们都在一墙之隔的新家工地上忙活,三嫂子则在茅屋这边忙着做饭。
    她看见罗旋在那里削制楠竹筒,不由感到有一些奇怪,“罗旋啊,你在学校里装粮食的物什,不是我听说红梅、张大叔他们都给你做好了吗?你现在弄这个干啥?”
    罗旋笑道,“我学校那个宿舍里有老鼠,我重新做一个竹筒来装粮食,免得被老鼠偷了。”
    “那你为啥还要在竹筒底下钻一个洞?”
    三嫂子更是不解,“那岂不是更方便耗子钻进钻出了吗?”
    说到这里,三嫂子忽地脸上一红,“罗旋啊,我看你盖好新房子了,是不是也该打问一个媳妇儿了呢?人家9队的火娃,和你一样大。他娘都已经在四处张罗,要替他找婆娘了哩。”
    这个时期虽然说婚姻法规定,结婚年龄男方得20岁。
    可其实在农村地区、尤其是偏远的山区里面,早婚现象非常的普遍。
    像罗旋马上就要满14岁,按照农村里的习俗,虚岁要算15岁。
    如果搁在北方、陕北地区的话呢,虚岁是要算16岁的了。
    如果按照农村的习俗,这个时候打问好对象,确定下来关系。
    把什么手帕、毛巾,和一包糖果往女方家一送,就可以算成是下定金了。
    像三嫂子这个人,当初她就结婚的特别早,如今她的两个女儿都会去代销店打豆瓣酱了,三嫂子也不过才22岁。
    听到三嫂子这么一说,屋外传来七婶的声音,“三嫂子你打胡乱说啥呢?你当我们罗旋,和你家男人一样?
    球也不懂,就稀里糊涂的结了婚。
    人家罗旋是有大出息,以后是要吃国家粮的人,哪能那么早结婚?公家人,是有规定的。”
    七婶这是干活累了,打算来灶房里喝口凉茶解渴,顺带歇一口气。
    三嫂子哈哈大笑,“七婶啊,我管它龟腚还是王八屁股,反正我只相信‘早结婚早享福、早栽秧苗早打谷’。就像我家那口子,球也不懂,不照样当爹?
    哎,只可惜我娘家侄女没那个福分,不能跟着咱罗旋一起去吃国家粮...”
    “国家粮有什么好吃的?我倒还想吃农村粮哩。”
    正在此时,姬续远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罗旋,有客自远方来,可有凉茶乎?”
    罗旋赶紧丢下手中的竹筒,跑出去一看:原来却是周老大带着姬续远,正从院门口往里走。
    接过姬续远手中的草帽、蒲扇,罗旋将他请进屋子里。
    周老大这一阵子,也变得开始有眼色了。
    他看见姬续远身穿白绸薄马褂、脚蹬做工精细的黑缎刺绣便鞋。
    这一身昂贵的行头,还是蛮唬人的。
    再加上姬续远气质不凡,一眼望之,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虽说他言谈举止之间,平易而随和,但姬续远身上那股久居上位而养成的慑人气魄,总算让一向天不服、地敢怼的周老大开了窍。
    晓得替这位客人,赶紧倒上一盏凉茶过来解暑。
    只可惜,周老大用手掌擦拭搪瓷缸的举动,顿时让他献殷勤之举,黯然失色不少...
    “姬老爷子,您怎么过来了?”
    罗旋等他喝下几口凉茶,开口问道,“咱这生产队里啥也没有,西瓜、菠萝一概见不着,真是没啥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招待您。”
    姬续远摆摆手,“以茶解暑、以话去乏,足矣!何须那些劳什子瓜果糕点?”
    罗旋问,“姬老爷子您不在南华宫静修,顶着烈日来我这茅舍,可有赐教?”
    旁边的周老大一听到‘茅舍’这两个字,脸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早上周老大给他爹出主意,教着写请帖的格式,那上面分明是写的“茅房”!
    姬续远自然没注意周老大的脸色变化,闻言呵呵一笑,便说明了他的来意。
    原来,
    今天早上一大早,红星乡广播站的张维,便跑到学校里面去找罗旋。
    张维刚刚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陈晓端。
    因为两个人在头一天晚上,酒桌上刚刚见过面。
    所以张维便一眼认出了她,知道陈晓端是罗旋的语文老师。
    当他听说罗旋请假、这几天都不会来学校的时候,张维便显得有点为难了。
    恰在此时,外出吃早餐回来的姬续远,见到了陈晓端和张维,便将张维请进南华宫中。
    二人闲聊几句,姬续远这才得知:张维正在为一篇通讯稿子发愁。
    南华宫、刘富贵,连同罗旋一起,老中青三代人一齐努力,改良了打谷机。
    按照上面的意思,张维写给县广播站的通讯稿,只需要突出刘富贵的骨干作用就好。
    而南华宫、罗旋,则吊在刘富贵后面,沾点小光就行。
    乡里面,这是铁了心要把刘富贵树为先进典型。要是南华宫、罗旋这两片绿叶,太过繁茂了,哪又怎么能行呢?
    张维就是为难在这里:他的心中,是偏向于罗旋的,张维想捧捧罗旋这个小兄弟。
    “张广播员走不开。所以啊,我便来你这里问问,你究竟是一个什么章程?”
    姬续远道,“反正我南华宫,按照以前商量好的去办就成。要是我下午没回去给张广播员回话,他就按照‘上面’的意思办。
    如果罗旋你有什么不同意见,那你就赶紧去红星乡广播站一趟,去和他当面讲讲。”
    “就这?”
    罗旋心中疑惑,“他张维不知道其中原因,姬老爷子你是最清楚不过了。我哪有什么想法?能够拽住刘富贵的尾巴,沾点他身上的贵气就好。您老人家,为何还专程为了这点事情而跑一趟?”
    自己和南华宫、还有刘富贵儿在打谷机利益上的分配事情,三方早就商议好了。
    张维确实不知道其中关节。
    但姬续远全程参与,他哪会不清楚?!
    按理说,他当场就可以回答张维:罗旋还小,竖子成名过早,以后前途多半了了。
    你也就别为难,就按照上面交代的意思去办就好。
    可姬续远为什么要专门跑正兴生产队来,和自己说这事儿?
    姬续远见罗旋不解,不由呵呵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个小鬼精!算了,我实话实说了罢,我这是来你这里蹭饭的。”
    罗旋冷哼一声,“你一个月28.5斤的居民粮,还不够吃?”
    姬续远笑的鸡贼,“不够啊!我都给南华宫那帮子饿死鬼,给他们补贴伙食去了。”
    罗旋脸色依旧阴沉,“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青蛙市场。”
    姬续远不差钱。
    他虽说把产业都“捐”出去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户人家穷归穷,在穷都有三担铜。
    像饲养员周大爷家,那是真穷。
    而姬续远这种人,他又没像别的财主那样被翻过家、被打翻在地,还被踩了几脚。
    姬续远过的日子,水准远超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他的生活水平,只不过没以前那么奢华罢了...他和“穷”字沾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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