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多的纠结和不舍,都比不过他不要她了。
    他要她走的理由有那么多,可以是不爱,可以是厌烦,也可以是顾虑父母之命,暗地的追杀,难言的苦衷。
    他想了那么多,那么多。
    却唯独不再害怕失去她。
    也许还是不够爱吧,才会有缘无分,终究要面对离别。
    预约推迟了两日,凌玥儿才发现自己要准备的事还太多太多。
    换个身份出国,就意味着要将国内的牵绊都处理干净,还不能被人看出想法。
    考虑到福利院没个人专门照看,请其他人也不放心,从霍代梅走后,福利院陆陆续续送走了不少孩子。
    剩下几位生活无法自理的脑瘫小孩,凌玥儿陆续联系了好几家福利院,终于有一家愿意接手照顾。
    起了个大早,她亲自将孩子们送去新的福利院,回到清清冷冷的院子里,心口满腔的涩意快要溢出。
    去陈家后山前,凌玥儿到庙里求了一个平安符。
    路上她装作随手送给祁景安,“我去庙里顺便求的,你也不用特意带在身上,放钱包或者车上也行。”
    凌玥儿态度随意,祁景安还是珍而重之地将平安符放进钱包里。
    “只求了一个?”他问。
    凌玥儿笑笑:“当然不是,我买了很多,送了一些给朋友,剩下的在包里放着。”
    “就当是心里有个安慰,我也不指望平安符会有作用。”
    只要和陈家沾上,似乎总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她打起精神,害怕陈嘉明和陈萱又要搞出些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次是她多想了。
    直到移冢仪式完成,车辆驶出后山,全程竟然一点纰漏都没有。
    凌玥儿忍不住问:“陈萱最近在忙些什么?”
    祁景安似笑非笑:“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让陈嘉明把她支开了。”
    凌玥儿视线撞上他宠溺的眼神,惊慌失措地躲开。
    明明她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放手,可祁景安却总是这样,一面对她温柔,一面又毫不留情地拒绝,让她欢喜不了多久,就立刻被打回原形。
    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不光是对她,对别人也是如此。
    他给过她短暂的偏爱,虽然那偏爱就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就消失不见。
    也许就是因为曾经得到过,才会让人念念不忘吧。
    从墓园回来,两人一起回到老宅。
    去时凌玥儿本不想进门,坐在车内等着祁景安拿证件回来。
    等了没多久,祁景安的电话打来了:“妈妈问你今晚要不要留下吃饭,婆媳一场也是缘分,希望大家能好聚好散。”
    凌玥儿听得讽刺,事到如今还讲究个明面上的好聚好散,又有什么意思?
    “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吃顿饭费不了多少时间,过来吧。”祁景安低声道,“外公也在家,你不想见见他吗?”
    提起外公,凌玥儿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先前她还暗暗想着要多陪陪外公,结果事情一多,就又把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也不知现在外公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快步走进大厅,就见外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祁景安和顾君柔正坐在他身边。
    老人家耳朵不太好,音量放得有些大。
    凌玥儿凑到外公身边,喊了声:“外公。”
    外公扭头,盯了她好半晌,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
    就在凌玥儿以为他真不记得自己时,外公乐呵呵笑了:“玥儿来了呀。”
    他推推一旁的祁景安,让他让出个座位来:“来来,坐我身边,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这么瘦了?要多吃点。”
    祁景安挑眉:“外公,做人不能这么偏心,你都能认出玥儿,怎么就不记得我了?你再看看我是谁?”
    外公瞅他一眼:“我管你是哪个,让开,别挡着我宝贝孙儿媳。”
    祁景安无奈地让开位置。
    也不知外公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记得他了。
    人家都是宝贝孙儿,到了他这儿,就成了宝贝孙儿媳。
    凌玥儿惊喜挽着外公的胳膊,外公笑眯眯摸摸她的脑袋,作出生气模样:“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顾君柔说了一句。
    她这阵子被祁景安背后抽刀,工作没了,操心的事也少了。
    清闲得紧,干脆把老爷子接过来,父女俩一起颐养天年。
    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又收了回去,对凌玥儿表情很是和蔼:“玥儿一会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多加几道菜。”
    人性一旦暴露了,顾君柔再对她好,凌玥儿也只觉得这人没安好心,说不准又在给她挖坑。
    “不用特意加菜了,我最近胃口一般,吃不了多少,做多了浪费。”
    “好吧,那景安呢?”
    “我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吃点吧。”
    顾君柔笑容依旧:“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明天一早让家里司机送你们去民政局。”
    果然还有下文。
    凌玥儿撇了撇嘴,猜测顾君柔可能是想亲自看着他们离婚,干脆想出这么个法子留他们过夜。
    她给祁景安使了个眼色,不想在老宅住下。
    虽然可以多陪外公一段时间,但有顾君柔在身边,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祁景安却不知怎么的,竟然点头答应了。
    “也好,省得来回跑。”
    凌玥儿气急,想来也是,她跟顾君柔关系不好,又不碍着他祁景安。
    能少跑一趟,他自然是乐得选择更快捷的方式。
    草草吃过饭,凌玥儿就回到楼上卧室里。
    祁景安还特意让高勉送来几套换洗衣物,凌玥儿打开袋子,惊愕地翻出两件睡衣。
    她拿起来,在身上比划了两下。
    不敢相信这种只能遮住重点部位的内衣,祁景安是怎么好意思让高勉一个外人来准备。
    她脸一下变得通红,怒视着悠悠走进门的祁景安:“祁景安,你这样戏弄人,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吗!”
    祁景安看到她手里的性感内衣,口干舌燥,又有点心虚的撇开眼:“我没有戏弄你。那天在沙滩上,你穿的睡衣很好看,我就让高勉照着多准备了几件不一样的衣服。”
    凌玥儿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我们马上要离婚了。”
    祁景安点头:“但还没有。”
    凌玥儿彻底冷了脸。
    沙滩那一夜的疯狂,就是凌玥儿给自己定下的最后一日。
    从沙滩回来起,虽然离婚程序没办成,但她已经默认了他们是离婚的状态,就差一本离婚证件了。
    没想到祁景安还拎不清状况。
    他就不怕她反悔吗?
    “结婚证拿到了吗?”
    她将睡衣团吧团吧塞进袋子里,眼不见为净。
    祁景安看她抵触的态度,也不再强求,略有些失落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
    明天一早,她就不再属于他了。
    有太多不舍牵扯着他,可理智还是让他松开手,将结婚证交到凌玥儿手中。
    他握住她的手,心都要疼死了,面上还是微笑着说:“明天就要离婚了,至少今晚别赶我出去,让我抱着你睡吧。”
    凌玥儿抽出手,把结婚证收好,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睨他一眼:“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们也不必着急离婚。”
    祁景安见不得她这么笑话她,恼怒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婚还是要离的,没办法,你对我起不到什么帮助,和徐家在一起,我才能走得更远。”
    “不过……可能是要离婚了,突然多了种新鲜和刺激感,让我有些后悔,还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你应该还是很爱我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另外安置一处住所。”
    他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满是自傲和算计。
    凌玥儿如坠冰窟,刚升起的一丝旖旎氛围倏地消散。
    看吧。
    又多出一条理由离婚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她孤儿的身份帮不了他。
    他和顾君柔是真的很像。
    心思深沉,伪装得甚至比顾君柔还好。
    若不是他亲口说出来这些话,凌玥儿哪能想到他会是这样看待她,居然想让她离婚当小三被包养。
    面前这人满嘴理由,已经没法分辨出哪条是他真心所想。
    又或者,是都有考虑,才能讲出这么多借口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又答应娶她?
    这一瞬间,凌玥儿甚至恨不得赶紧离婚,至少保留住祁景安在她心目中最后的形象,不要让她发现自己深爱过的人其实那样卑劣。
    那会让她的爱都看起来像个笑话。
    “我看你才是拿婚姻当儿戏的人。”她推开他,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走进隔壁客卧。
    想不到祁景安还紧随其后,卡着门缝钻进来。
    “你……”凌玥儿都呆了。
    祁景安叹了口气,状若不经意地说:“既然你不想留在我身边,等我们离婚,我可以安排你出国,帮你躲开暗网的通缉。”
    凌玥儿看都不想看他:“别再装模作样了,那些悬赏我就不信你没本事让他们取消,挂上去这么些天了,真担心我的安危,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子多此一举。”
    这就是凌玥儿太过单纯了。
    暗网的悬赏不是儿戏,一旦发布就无法撤回,钱款都已经预付,至死方休。
    网站的服务器也不知道挂在哪里,反侦察和隐蔽能力也是超一流水平,全球不少人想要黑进网站,甚至骇客攻击到网站崩溃也行。
    但从没有见有人成功过。
    就算是祁景安耗费祁家再多资源,也不可能做到取消悬赏。
    被凌玥儿这样误解,祁景安没有生气,继续表情淡然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我们家族相互之间都有业务牵连,我也不好因为你破坏彼此的关系。你先看看想去哪个国家,我让高勉先替你安排好国外的住处,再送你出国。”
    凌玥儿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跳起来踹他一脚。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谢谢你大方送我的五十亿,记得明天全部打到我的卡上。至于我的去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带着钱找一个连的保镖保护我,保证活得比你还久!”
    “哦对,我还要用你给的钱去包养小白脸,这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祁景安眼皮直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你可得小心,别碰上心术不正的男人给骗光了钱。”
    凌玥儿把他推出门外,啪的一声甩上门:“行,我会注意的。”
    她被气得半宿睡不着觉,脑子乱糟糟的,思绪百转千回,一会儿觉得祁景安就是个死渣男,希望他赶快遭报应。
    一会儿琢磨着,也许他还是有苦衷的。
    再过一会儿,又觉得就算是真有苦衷,走到离婚这步也是他活该自找的。
    从没问过她的意见,自顾自对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真当她的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等她走了,叫他慢慢后悔去吧。
    凌玥儿气鼓鼓想着,几乎是卡着民政局刚开门就冲到窗口取号。
    那飞奔的速度都惊到了跟在后面的情侣,妹子朝男朋友嘀咕了一句:“什么呀,结婚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要抢也得让男朋友来抢啊。”
    凌玥儿取了号,笑眯眯回头:“不好意思,我赶着离婚。”
    祁景安瞅她那欢快的劲儿,觉得人家小情侣误会他们是来结婚的也很正常。
    哪有人离婚高兴成这样?
    先前好歹还有些伤感和不舍,现在是装也不装了,整个心情都挂在脸上,就差没拿笔写上开心两个大字。
    工作人员也多看了他们两眼。
    离婚的人她见多了,能嘻嘻哈哈来离婚的,还是少见。
    男方倒是收敛些,脸上的笑看上去更像是无奈,尤其是在看到凌玥儿才刚满23岁时,工作人员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确定要离婚了?要不先走个调解程序?结婚离婚可不是闹着玩的,年纪轻轻顶着个二婚的名头,以后可不好找老公。”
    凌玥儿微笑着将离婚协议书递了过去。
    厚厚一沓资产分割清单闪瞎了工作人员的眼睛,她嘴角抽搐,心里突然多了些许羡慕。
    资料准备齐全,工作人员不再多说什么。
    一旁申领结婚证的窗口,那对情侣已经欢喜地拿到了结婚证,正合拍照片准备官宣庆祝。
    凌玥儿恍惚想起就在去年,祁景安清醒以后,也是在这里,他们一起领得结婚证。
    那时他们还不是很适应对方的亲近,领了证以后,凌玥儿也没敢多嘴,就这么回到公司继续上班。
    是否这段感情的开始,就已经预示了现在的结束?
    草率地结婚,又草率地离婚。
    尽管她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此刻回想起来,却并不觉得可惜和遗憾。
    甜蜜或是痛苦,都是一种宝贵的人生经历,她慢慢学会尊重祁景安的选择,也对此开始感到释然。
    她看着工作人员拿起蓝色的“无效作废章”,盖在他们的结婚证上。
    就这样,四本红彤彤证件递回来,不同的是新两本上的字,从“结”变成了“离”。
    凌玥儿收走其中一本,另一本递给祁景安。
    她终于也能微笑着朝他说些戳心窝子的话:“祁景安,祝你离婚快乐,新婚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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