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六刻,一轮红日缓缓地从地平线上探出了头来,万丈金光迸发间刺破了天际的鱼肚白,绚烂的朝霞红似火,将东面的天空渲染得格外的妖娆,早起的鸟雀在林间跳跃鸣唱,不知名的野花随风轻摇,草尖上点点『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得如同宝石一般璀璨,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宁静与祥和,然则山坡上那随处可见的遗尸却明明白白地宣示着昨夜的战斗究竟有多激烈,一众守卫在大帐外的王府侍卫们虽都算是久经沙场之辈,可望着那满地的狼藉,却依旧有些子后怕的心悸,瞄向正远眺日出的萧畏之背影的目光里不由地便多了几分的崇敬之『色』。
    以八百对伍千,哪怕那些盗匪们真正的战斗力并不算如何出众,可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别说大胜了,要想守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在萧畏一番安排之下,不但胜了,而且可以说是完胜,仅以伤六十,死四十的微小代价,竟一举将横行关中多年的三大寇彻底『荡』平,斩六百,生擒两千余,这等战果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得到的,便是老王爷当年只怕也没这等威风,更难得的是如此大胜之下,萧畏居然没有激动得彻夜难眠,更没有忙着去审讯俘虏,竟大睡到了天亮,这等胸襟与从容之气度,又怎不令一众侍卫们钦佩万分。
    激动么?多少有些罢,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萧畏心里头其实也颇为自得的,只不过如今萧畏考虑的不是那场已经结束了的战斗,甚至没多去想究竟是谁在背后阴自己一把,而是在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出使燕西之事表面上看起来是萧畏本人的意愿,可萧畏自己却明白这一切的背后有着几只看不见的手在动,这些幕后的黑手都是巨头,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货『色』,要想在这些巨头手底下有自保之力谈何容易,此番被关中三寇这么一闹,萧畏这才觉得以前自己将事情想象得太过简单了一些,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萧畏有些看不太清了。
    “小三,小三,哈哈,招了,那三小子都招了,哈哈,俺厉害不?”就在萧畏沉思之际,唐大胖子手舞足蹈地跑到了近前,兴奋地嚷嚷个不停。[
    “嗯?”被唐大胖子这么一嚷嚷,萧畏醒过了神来,回头看了唐大胖子一眼,轻吭了一声,却并没有什么太过兴奋的神『色』。
    唐大胖子就一粗线条,也没管萧畏是何等表情,自顾自地吹嘘道:“那三熊人还猖狂,『奶』『奶』的,俺一出手,得,全都软了,嘿,一个招得比一个快,哈哈,小三,俺厉害吧……”
    “厉害,厉害,好了,走,进帐说去。”商队中除了那个死去的杀手之外,绝对还有着不少的各方探子在,萧畏自不想此事张扬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便没好气地打断了唐大胖子的自吹自擂,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回身向不远处的大帐行了去。
    “哎,等等俺。”唐大胖子见萧畏神『色』不对,登时便愣住了,再一看萧畏头也不回地走了,忙高呼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赶了上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大帐中,萧畏刚听完唐大胖子的审讯结果,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瞪着眼便吼了一嗓子,这也怨不得萧畏失态,实是唐大胖子的话太过惊人了一些——西门海云确实像陈淮南所言的那般是平卢刘铁涛的暗桩,安『插』在关中为寇,除了监视燕西之外,也不凡搅『乱』朝廷之用心,这一条昨夜陈淮南交待出来之际,萧畏便判断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会儿再听胖子一说,更是确信疑,倒也不甚吃惊,至于最先被擒住的刘明淇之身份更是简单,纯粹就是个盗匪,没有旁的背景,可陈淮南的真实身份就令萧畏很有些子『摸』不着头脑了——这厮竟然是燕西的人,此番与西门海云联手竟然是受了燕西传来的指令,这就由不得萧畏不大惊失『色』了的。
    “小三,俺办事你还不放心,要知道俺可是……”唐大胖子一见萧畏失惊,立马不高兴地喋喋不休了起来,将其如何折磨三大寇的手段一一道了出来,啥子“蚂蚁上树”、“冰糖葫芦”之类的刑罚一一列举了一番,听得萧畏额头直冒冷汗——蚂蚁上树,这名字听起来是一道名菜,可到了唐大胖子的手底下,那就是一等一的酷刑了,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拿蜂蜜涂满犯人的脚心、胳肢窝等痒痒处,然后找一窝蚂蚁来,由着蚂蚁去爬咬,那等钻心的瘙痒着实不是人能忍受得了的,至于“冰糖葫芦”那就更残忍了些,说穿了就是往手脚指甲里『插』竹签,十指连心之下,能抗得下来的人亦是不多见。
    这死胖子还真有够狠的,有那么点来俊臣的潜质,当商人还真是屈才了!萧畏满脑门黑线地看了唐大胖子一眼,心里头暗自叨咕了一番,不过心思很快就转到了陈淮南此举的用意上去了——按萧畏想来,在唐大胖子这等酷刑之下,陈淮南的招供应该是可信的,如此一来,燕西那头的诚意便很是可疑了的,问题是杀了自己,柳啸全这个当外公的又能得到甚好处?
    亲情?这玩意儿对于有志于天下者来说,不过都是浮云罢了,连个屁都不如,萧畏身在皇家,对这等事情自是早就烂熟于心了,倒也不至于阿q到认为柳啸全这等强者会因自己是他的亲外孙就舍不得下手,可任凭萧畏想破了头,也没能搞明白柳啸全要杀自己的原因何在,按理来说,此番萧畏前往燕西乃是柳啸全伸出的橄榄枝,否则的话,萧畏也不可能想到要去燕西,而今人都已走到半道了,却突然冒出个陈淮南来,这里头的蹊跷何在?莫非是燕西内部出了大『乱』子,柳啸全已力掌控局势了么?
    有可能,这等可能『性』还不是一般的高!萧畏联想到自己所得知的燕西之消息,尽管只是些模糊的信息,可燕西内外交困之事怕是不假,很有可能指派陈淮南劫杀自己的便是柳啸全的敌人,当然了,也不能排除柳啸全暗算自己,嫁祸于人,从而引动自家老爹老娘出头的可能『性』,具体是何种可能,就目下所掌握的情况而论,实难以判断出真假虚实,再联想到那怀揣“甲十三”之令牌的神秘杀手,萧畏可以断定一件事,那就是有很多人不想自己抵达燕西,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是不是该接着走将下去,自也由不得萧畏不多想上一想的。
    “小三,俺说的口都干了,你到底是听还是没听啊,气死老子了!”唐大胖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猛然发现萧畏竟然走了神,登时便急了眼,气鼓鼓地了萧畏一把,没好气地埋汰了一句。
    “听着呢,听着呢。”萧畏心烦得很,不耐地伸手拍开了唐大胖子的胖手,皱着眉头道:“胖子,尔先前所言之事还有谁知道,嗯?”
    “就宁南、宁北知晓,其他人都被俺打发了,嘿嘿,俺办事,你放心好了。”唐大胖子自得地一笑道。
    “唔,那就好。”萧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这才贴到唐大胖子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胖子,给尔一个任务,那西门海云与陈淮南皆留不得,叫宁家兄弟想个稳妥的办法处理掉。”
    “啊……”唐大胖子一听这话,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傻愣愣地看着萧畏,半晌没回过神来。
    “还不快去!”萧畏懒得解释其中的蹊跷,眼一瞪,没好气地喝斥了一句——西门海云与陈淮南就是两块烫手的山芋,真要揣在怀中,那一准得被烫伤了,左右该了解的事也了解过了,留着就是祸害,该除便除了,萧畏可不是啥菩萨心肠的人物,没那么多的好生之德,总不成人都杀到自己头上了,还将这等混球当菩萨供着,再说了,这两家伙牵扯太广,交到朝廷手中也是件麻烦事,索『性』除掉,来个一了百了。
    “啊,是,那好,俺这就去!”唐大胖子虽想不明白萧畏为何会下这道命令,可却不敢违抗萧畏的命令,叨咕了一声之后,趣地退出了大帐,自去寻宁家兄弟不提。
    “禀殿下,王掣求见。”唐大胖子刚走,账外值守的一名侍卫大步行了进来,高声禀报道。
    “叫他进来。”昨夜事忙,萧畏仅匆匆接见了一下来援的林家兄弟,还没来得及问王掣此行的究竟,此时一听王掣前来求见,倒也没有迟疑,这便挥了下手道。
    “属下王掣见过小王爷。”王掣也是跟随萧畏多年的老侍卫,不过并不似宁家兄弟那般亲近,此时见到端坐在上首的萧畏,还是颇有些子紧张,紧赶着躬身行礼参见不迭。[
    王掣搬来的救兵虽不算是雪中送炭,可对于迅速击溃三大寇也是起了不少的作用,对于这等有功之人,萧畏自是客气得很,站起了身来,很是和蔼地说道:“王侍卫,免礼,昨夜辛苦尔了,小王自会铭记在心的。”
    王掣跟随萧畏日久,却始终看不透萧畏究竟是何等样人,原本以为萧畏就是个好胡闹的主子,最多算是有点小能耐罢了,可经昨夜一战,却猛然发现这个小主子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见萧畏起身,忙不迭地谦逊道:“小王爷谬奖了,此皆属下该当之本分。”
    “嗯,本分二字最为难得,尔能谨守本分,便属难能可贵,罢了,不说这个了。”萧畏笑着挥了下手道:“小王还不曾听尔详谈过具体实情,唔,小王对那林家兄弟颇为好奇,尔且说说详情好了。”
    “是,属下遵命。”萧畏既出言询问,王掣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将如何遇到林家兄弟,以及林家兄弟在昨夜一战的种种表现都详细地述说了一番,听得萧畏眼睛不由地便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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