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谭思古更是寡言,只有在刚上车的时候,他说:“肖助理,你家近,就先回去吧。”
    肖助理得以解脱,感激不已:“谢谢谭先生!”
    谭思古挥挥手,倚靠在后座上,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没多久,肖助理下车,便只剩下了谭思古和任世语。
    第一次和谭思古单独相处,任世语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应该说他这个人原本就给了她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仍记得当年他站在讲台上的风采,举手投足之间,每一寸都好像曾在她梦里出现过一样。她也还记得那一年当同窗好友问她相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时候,她回答得非常肯定,她说,相信!
    她从来不是心有浪漫情怀的人,相反,她极为现实。
    但就是这一点,不受控制。
    越是能以预料的,便越是来得汹涌。
    任世语透过后车镜看到谭思古的容颜。他睡着了,但不是很安稳。
    眉间紧皱,似是有不好的梦入境。
    这条路一直畅通无阻,到达目的地时,任世语生出一丝怅然。
    她本想叫醒谭思古,却不忍,想多看他几眼。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四周全是安静,任世语在车里陪着他,她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下来,可是不巧,谭思古的手机很不应景地响起来,他像是被惊醒了,摸到电话。他顿了顿,才接起来。
    “嗯,我应酬完了……好……她没事吧?行,我回家换个衣服就过去……”
    谭思古将电话塞回去,看了眼四周,哑声道:“怎么没叫我?”
    任世语猛地一怔,忙道:“你看起来很累……我想你可能需要多睡一会儿——”
    “不需要。现在几点了?”谭思古冷酷地打断她。
    任世语心里涌出失落,慢慢说:“十点了……”
    谭思古推开车门下去,任世语跟着他,却见他刚下地,便是一个踉跄。
    任世语恰好扶过去,撑住他的身体。
    谭思古稳了稳,看了她一眼,淡笑一下说:“谢谢你。任小姐可以回去了……”
    “谭先生……你没事吧?”任世语还是追上他,心跳砰砰越来越快,“我陪你上去吧,你醉得太厉害了……”
    谭思古躲开她,“不用。谢谢。”
    看着他这样走,任世语始终不甘心。
    “谭先生!”她叫了他一声,待到谭思古回头时,她扬唇道,“我今天已经正式成为mt的员工,以后在销售部工作,还请您多多指教!”
    谭思古愣住,眸子里幽深暗沉。
    任世语一动不动,等待着他的回复。
    仿佛过了很久,她看到他开口,说道:“谁面试你的?”
    任世语不懂他为何要问这个,却还是老实回答:“销售部的徐总监。”
    谭思古莞尔道:“mt如今水深火热,只见很多员工在准备跳槽寻找下家,却不想还有人肯往这火坑里跳的。虽然我说这话是有些不妥,但我倒觉得任小姐应该有更好的去处,不必在mt这里浪费精力。”
    任世语心头仿佛被人重打一拳,她的玲珑心,在这一刻变成了石头。
    难道他……这是在拒绝她?
    他将这话说得轻轻巧巧,那模样,似乎真是在给她建议。
    任世语近一步,说:“不会。我不觉得mt现在是在走下坡路,相反,我相信你能带领mt起死回生!”
    这么多年,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听此,谭思古继而道:“任小姐,你在迟川画廊一定也学了不少东西,我想,你去吴总的艺术投资公司,会比在我的销售部更有前途,在吴总身边,会更适合你。”
    任世语终于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两侧的拳头紧握,羞耻在心里滋生长大。
    她低声说:“你知道了?我是为你才来的……这是我的理想,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追求,是别人取代不了的!”
    谭思古道:“任小姐,吴总是真心惜才,这份真情,不该被辜负,你说呢?”
    任世语紧咬着嘴唇,再说不出一句话。
    谭思古停留片刻,走前对她说:“辛苦你,现在雨不下了,外面应该好打车。后会有期……”
    谭思古回到家,没多久老章就赶来,他换好衣服在此出门,看到任世语还在外面,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了车,去医院。
    王嘉禾一直在沈灼身边守着,此刻沈灼睡得迷迷糊糊,意识不清,还在发烧。
    谭思古一来,王嘉禾就知道他喝了酒,眼睛都是红的,她懊悔道:“你怎么不说你喝多了?就这么跑来了!瞧这眼睛都红了……”
    谭思古摇摇头说:“我没事,回去洗了澡,醒了大半了。她怎么样了?”
    王嘉禾道:“回来到现在醒过一次,身体太虚了,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发烧,她这刚做着月子,医生不敢开重药,真怕她这样烧下去脑子烧坏了!”
    谭思古坐过去,摸了摸沈灼的额头,而后叹出一口气。
    “孩子呢?”
    “在婴儿房里睡呢,你要看么?”王嘉禾这就要去抱。
    谭思古忙说:“不用了,不着急,让她睡吧……”
    王嘉禾踯躅片刻,坐到他对面,轻声说:“思古……老爷子虽然走了,可以后你还有我们,你叫我一声妈,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妈。沈灼这么死里逃生地把孩子生下来了,你也有了女儿,以后不会孤单的……”
    谭思古道:“我知道……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不辛苦。”王嘉禾感叹道,“都说孩子当了父母之后才能体会到父母的辛苦,我这是看着自己女儿生了孩子,才重新体会到身为母亲的责任。我以前……欠沈灼太多……多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她……”
    谭思古说:“这世界上只有儿女欠父母的,没有父母欠儿女的。”
    王嘉禾摆手说:“不对,都有。但是有时候想想,这样欠着也是好的,亲情债,要还,得用一辈子去还……”
    夜晚谭思古让王嘉禾回去休息,他来守夜。
    王嘉禾给他铺了病房里的沙发给他睡,谭思古到夜里,眼皮都撑不开了,却还不想睡觉。酒醒了,很多事情接踵而来,挤满了脑袋。
    沈灼半夜醒来,头脑发昏,隐隐约约就看到身边的人,坐在椅子上,黑发浓密,眉眼立体。
    她动了动,他立刻惊醒过来,凑过去看她。
    他抬手,要碰到她的发时,突然停住,低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不好……”沈灼艰难道,声音划过嗓子,生疼。
    谭思古问她:“想要什么?”
    “水……”
    接过水杯,她大口喝了几口,温水润过喉咙,她再开口,觉得好受很多。
    “谢谢……”
    谭思古为她盖被,拍拍她,“继续睡吧。”
    沈灼没有睡,她一直看着他,“你怎么了?”
    谭思古揉着发红的眼睛,“我没事。”
    她鼻头酸涩,头上的汗一直往外冒,“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谭思古不动,也看着她,突然说:“沈灼……我还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
    沈灼心里一惊,闭了闭眼睛,泪水把她的睫毛粘住。
    她摇摇头,固执道:“你走吧……你走吧。”
    他站起来,沉声说:“谢谢你,平安生下久儿……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你还是坚持,我仍然会尊重你的选择……”
    “你走!”沈灼嘶吼出来,可马上,她又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拖累你……对不起……你回去好么?你回去吧……”
    这天谭思古走后,忙碌就找上了他,公司里的麻烦没有一刻能够停下来。
    他偶尔来,也是匆匆看一眼沈灼和孩子。
    王嘉禾知道他们之前吵过一次架,但也说:“夫妻哪有隔夜仇?你们以前吵架是你不懂事,你现在孩子都生了,他这一忙起来,也都忘了以前了,哪有功夫说以前?你放心吧!只管好好养好身体,不要想别的!”
    沈灼不再发烧,她因为身体差,奶水质量不好,王嘉禾怕孩子吃了不好,不再让她喂,后来拖以前的同事找了个靠谱的奶妈给孩子喂奶。
    这些天沈灼仍是恹恹的,毫无精神,王嘉禾不让她抱孩子,她看着女儿一天天变得不一样,心里总有异样。可当王嘉禾把孩子抱给她的时候,她却又常常不敢伸手……
    她好一些后,王嘉禾就给她办了转院手续,转到市二院,一来市二院有熟人在,方便照顾,二来也是为了躲卫渠。
    他后来也常来,却总被王嘉禾赶出去,再后来听说他回了趟武城,便再也没来过了。
    一切都在有序的发生,在王嘉禾心里,这些让人忧心的事情,正在慢慢散去,好日子马上就来了,可这种想法却在某一天突然将她的期望击破——
    这是沈灼转院后的第三天,王嘉禾在家里炖了鸡汤,刚刚到了医院,就见沈烨匆匆忙忙从急诊部赶过来,对她说:“妈!沈灼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王嘉禾手里的鸡汤“咣当”一声,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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