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河畔,小雪细如牛毛。
    官军十余万甲士、辅兵、民夫,形成一股难以阻挡的黑色洪流,滚滚压过冻得结结实实的易水。
    然而,就在官军渡过易水不久,小雪渐渐停了。
    天空中厚厚的灰黑色云层亦是随之散去,先是一束光透射下来, 紧接着,便是雪收云散,天光大亮。
    “哗啦“
    冰层上,一匹匹战马嘶鸣着,被士卒牵着缓步渡河,通常是三匹马为一组, 其中两匹负载着全套的士卒甲胄和具装甲骑的马甲,在负重的作用下, 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白痕。
    ——铁马踏冰河。
    一支支的官军士兵跨过易水,然后以什伍为单位在河岸上整齐划一地列成数排,一字摆开,继而无数个如此部队层层叠叠,直至形成了密集而庞大的军阵。
    在官军北面,连绵的营垒屹立着,营墙上站满了弓箭手,一个个端着弓箭,时刻警戒着。
    袁绍站在营墙上,遥遥地看着已经全军渡河的官军,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静。
    他知道,这次官军是来势汹汹,不仅仅是来主动出击,恐怕根本就是背水一战,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同样,这一仗,他必须要赢!
    “最后说一遍, 你们都是打老了仗的将军了, 阵列已经排布好了,真打起来,十几万人混在一起,战场能铺开十余里,到时候定是谁也顾不得谁的,拼的就是一口气,希望诸位能咬住这一口气!”
    营墙上,袁绍身旁。
    麴义、张郃、高览、吕翔、蒋奇、眭元进、韩莒子、赵睿、马延、张南......有名的,没名的,袁绍麾下的将领几乎全在这里了。
    众将几乎是齐齐应诺。
    “传令,全军向南列阵出发!“
    袁绍咬牙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旧坚定。
    “诺。“
    众将轰然应命,在麴义、张郃、高览的带领下,与官军一样,分成左中右三部对敌。
    .......
    “...无朕圣旨,战场之上, 擅自撤退过河者,斩立决!”
    听着刘弋的话, 摆明了就是背水一战再无退路的意思, 龙纛下诸将不由得齐齐肃然。
    刘弋此时亦是披挂整齐,顶盔掼甲骑马肃立于迎风招展的龙纛之下,望见诸将神色,扯了扯嘴角笑笑。
    “昨日是太尉与你们说军略,这一仗怎么指挥是太尉的事,今日临战,朕跟你们说的是赏罚规矩。说完了罚,再来说说赏。”
    紧张的气氛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刘弋认真说道。
    “太祖高皇帝有韩信、樊哙、夏侯婴、周勃、灌婴...世祖光武皇帝有岑彭、冯异、邓禹等云台二十八将,值此乱世,当时武夫平危定难,匡扶汉室之时,此战若胜,朕欲建凌云阁以表英雄功业,留名于后世,诸君努力。”
    “至于打赢了该有的东西,冀州、幽州两个州,重新划分土地,除了农民的自留地和建立府兵要用的地,其余的地朕要封出四个万户侯,十个千户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此言一出,诸将哗然。
    身前荣华富贵,死后万古流芳,天子开的赏格高的...有些令人惊异了。
    “至于军中各阶军官、士卒的赏赐、分田、抚恤,此战按之前的标准,翻三倍。”
    “各州郡的客军,若是不愿意领田的,可以同样兑换钱帛归乡。”
    “...说了这么多,朕便是没把胸口剖开给你们看看诚心,想来也差不多了。”刘弋言语里有笑意,面容却平静得很,只是继续说道:“最后说一句,此战朕就立在这里,谁退过朕的位置,朕亲手拔剑斩了谁,到时候别怪朕不讲情面,能听懂吗?”
    上千铁浮屠士卒甲胄森然,战马虽未着甲,却也昂然嘶鸣。
    此情此景,诸将哪还不明白刘弋的决心,便是最存心保存实力的阎行、张任等将,也纷纷大声应诺。
    诸将纷纷散去领军,此时北方的袁绍军也倾营而出,身处中军最后端,紧挨着易水河畔的刘弋,身边只剩下胡车儿、王越等亲卫将领。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大军,数不尽的兵戈战甲,刘弋悠然出神。
    “老王。”
    “陛下,俺在。”
    “胡车儿。”
    “陛下...”
    “当年在关中见你们的时候,一个是来救朕的虎贲郎,一个是路边抢菜吃的小校,如今风云一时,也成了匡扶汉室的功臣良将,你们说,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
    不待两人回答,刘弋又问道:“或者说,朕算不算得英雄,你俩觉得呢?“
    胡车儿和王越相视一眼,齐齐点头。
    “哈哈哈哈...”
    刘弋大笑不止,他只是止住笑声后,低声喃喃。
    “英雄二字,背后不知多少英魂。”
    刘弋叹息一声。
    “也不知这一仗,又要死多少好儿郎。”
    “这袁绍虽然兵多,但也非无懈可击。只要将士们齐心协力,定是可以攻破的。“胡车儿笨拙地安慰道。
    “陛下...这是陛下的全部兵马,定能击败袁绍,击败袁绍,则天下皆安。“王越沉吟片刻,低声道。
    刘弋闻言笑了起来。
    “朕也是这般想的,此战是关键,若能彻底打败袁绍,则天下大势皆定矣,所以朕才会将麾下所有的兵马都调集到易水一线,以作胜负之博。“
    胡车儿、王越二人对视一眼,心头皆是一震。
    “这一仗...真正关系的是天下的兴衰啊!“
    “报~“
    突兀地,一名传令兵策马奔入军中,跪倒在刘弋面前。
    “启禀陛下,袁绍大军已抵达二十里外。“
    听闻传令兵的汇报,刘弋脸上闪过一抹凝重,抬头看向远处,目光深邃。
    此时官军诸将已然列阵于河边的空旷平原上,与袁绍的大军遥遥对峙。
    袁绍大军在距离二十里外停了下来。
    袁绍也是骑着高头大马,遥遥的望着官军的方向,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袁绍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厉的笑意,大声喝令道:“传令,全军向前。“
    随着袁绍的一声令下,七万袁军战兵齐齐向前推进,浩荡的脚步声响彻天际。
    两支庞大的大军,向着对方缓慢而行,两侧旌旗飘扬,一股肃杀之气,迅速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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