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建重庆布政司,是朱媺娖跟郝光明交流之后产生的想法。
    主要是因为如今的四川布政司管辖范围实在太大了。
    其下辖十三府、六直隶州,以及宣抚司、招讨司、长官司、卫所若干,更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四川行都司···
    无论是面积,还是下级行政单位都太多了,很是臃肿。
    而重庆又是长江极为重要的地方。
    这点从上任四川悬浮陈士奇带着各种高官、武将去死守重庆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将重庆列为一布政司是行政发展的必由之举。
    詹天颜听了朱媺娖的话, 望着眼前地图略微沉思,便道:“四川布政司所辖确实过于广大、臃肿,而重庆府位置又极为重要,确可升为一布政司。
    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臣之意见只能作为参考,监国还需召集重臣商议再做决定。”
    朱媺娖微笑,“这是自然。”
    事实上, 她已经分别询问过李岩、龙文光、刘鳞长、刘之渤等人的意见了。
    一众重臣、要员基本都赞同,也就是对新鲜出炉的重庆布政司下辖那些州府有些争论。
    不过在朱媺娖参考郝光明的想法后,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待詹天颜离开后。
    郝光明便通过蓝牙耳机问:“对重庆布政司的下辖州府你考虑好了吗?”
    朱媺娖点头,道:“刚才你不是听到了吗,主要就是重庆、夔州、泸州、叙州、镇雄、湖广施州卫这六个地方。
    不过我准备将原重庆府的合州、忠州都升格为府。
    新重庆府下辖巴县(附郭府城)、江津、綦江、南川、长寿、武隆、彭水七县,以及涪州。
    合州府下辖原合州、定远、安居、铜梁、大足、璧山、荣昌、永川八县。
    忠州府下辖原忠州、酆都、垫江、石柱宣抚司,以及原夔州府的梁山、万县。
    黔江县和酉阳宣慰司,以及原属于湖广管辖的永顺、保靖两个宣慰司,都划归给施州府。”
    郝光明对着地图听完,发现这重庆布政司辖区可比后世的重庆还大不少,至少多了泸州、宜宾、恩施三地。
    用铅笔在地图上圈了下,他便道:“这样一来,重庆布政司辖区内便有八个府啊,四川布政司则减少了三个府、一個直隶州及一个军民府。”
    “不错。”
    郝光明正待再说什么,便隐隐听到殿外有人高声禀报。
    “启禀监国,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有要事求见!”
    朱媺娖道:“准见。”
    殿内一个宦官立即到殿外传话。
    很快,身着锦衣卫镇抚使官服的李振武便走了进来,向朱媺娖行礼。
    原本李振武与高胜奇都只是锦衣卫千户, 但在大败张献忠后的两三个月中都积累了一些功劳, 朱媺娖便将两人都提升了一级,如今皆为从四品的镇抚使。
    礼毕,李振武直接道:“启禀监国,臣今日从城门卫获得一消息,先帝时所任命的江南总督吕大器到了成都。
    其原本准备隐匿身份进城,但因随从携带腰刀,须得登记身份信息,被城门守卫盘查,这才交代身份。”
    “吕大器?”朱媺娖听了柳眉微蹙。
    另一边的郝光明一听,就知道这是朱媺娖了解各种明末资料时漏掉的一个人物。
    因为他也差点忘了这个人。
    于是立马上网查了查,然后就跟朱媺娖讲述起吕大器的史料来。
    “吕大器,字俨若,号东川,四川潼川州遂宁人。
    万历十三年(1685年)生,崇祯元年进士。
    历任行人司行人,吏部主事,陕西关南道参议,固原按察副使, 甘肃巡抚···”
    后世吕大器整个人的史料还是比较充足和详细的。
    随着郝光明将所查到的资料娓娓道来,吕大器这个人的内在形象也在朱媺娖面前渐渐具体、丰满。
    吕大器被后世史料记载为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诗人、民族英雄,而观其一生所为,也确实当得起这般评价。
    但细看其资料,便会觉得这个人要比好些历史人物更为鲜活。
    其人中尽是不久,便通过选官进入行人司,旋即就进入吏部,先后为稽勋司主事、考功司主事、文选司主事。
    吏部主事虽然只是六品京官,却清贵权实,吕大器能在中进士后几年间就走到这一步,还是在崇祯早年间,其实是颇难的一件事。
    须知,很多人中进士后是要等很久才选任为官的而且一般都是外放为知县,能直接进入中枢为京官的绝对是当年进士中少数的那一撮。
    郝光明认为,这与吕大器个人的才华、能力、人脉等各方面都脱不了干系。
    也即是说,吕大器是应是位各方面数据都颇高的人才。
    其为京官十年,因嫉恶如仇、清正刚烈,曾因一举罢黜数千名伪造名字、印章者而声震朝野。
    但也正因为他这种性格,得罪了不少人。
    之后显示吕大器鲜活的一面就出现了——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于是在敌人出手前,就故作大病不治,得以告假返乡。
    从前面看,吕大器应该是一个直且刚烈的人,这种人一般头都很铁,往往撞得头破血流。
    可吕大器却相反,他往往能窥见先机,提前规避危险。
    所以郝光明觉得,吕大器应该是一个外方内圆的人。
    难得可贵的是,从日后其人表现看,他的外方还不是演出来的。即便是人设,也是一直立住了的那种。
    崇祯十年,吕大器归乡后,恰逢张献忠、李自成入川。
    吕大器先是倡议知县减免民众课税,又倡议修筑城池,这让许多人不解。
    等张献忠分兵攻打遂宁时,当地百姓呼应的不多。
    吕大器又散家财招兵四百,协同守城,最终因城池坚固,百姓可依,坚持到另一位官员带着两千边兵回遂宁,解了围。
    崇祯十四年其人任甘肃巡抚时,揭发总兵柴时华不法,柴被撤职,以副将王世宠接任。
    柴因此向西部土司、吐鲁番借兵作乱,吕大器令王世宠征讨,柴战败自焚死。
    这时塞外蒙古数部以为有机可乘,以乞赏为名进犯。吕大器便以犒赏为由先稳住这数部蒙古,投毒于饮马泉,毒杀蒙古部卒无数。
    随后遣兵出塞征讨这数部蒙古,斩首七百,扫平其余部,又招抚三十八部族,一举平定西部边患。
    正因此功,吕大器才在崇祯十五年升任兵部右侍郎。
    崇祯正缺能统兵征战的文臣,于是就委任吕大器为保定、山东、河北总督。
    这时,稍有眼界之人,其实就能看出来大明怕是不行了,当总督的更是被崇祯杀了好几个,有该杀的,也有冤杀的,总之当总督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吕大器怕了,极力推辞,一直拖到崇祯十六年三月才就任。
    崇祯十五年时,清军再次入寇,直到崇祯十六年春才陆续退往关外。
    这时另一位总督赵光抃集合诸镇军队,欲在蓟州螺山截断清军归路,大败,其时唯有吕大器所部无所失。
    崇祯十六年五月,清军终于退到关外,京畿解除戒备,吕大器转任江南总督。
    这时湖广基本被李自成、张献忠分了,左良玉拥兵自重,驻军九江称病不进,怀疑朝廷要对他下手。
    吕大器亲自到其军中慰劳,才打消左良玉的疑虑。
    随后张献忠欲进攻江西,吕大器遣部将与左良玉一起迎击张献忠,得胜,这才迫使张献忠放弃东进的想法,转而向西去四川。
    后来崇祯殉国,吕大器与钱谦益等东林党人主张拥立潞王朱常淓,议而未定时,马士英便联合刘泽清拥福王朱由崧到南京继位为帝。
    其后,吕大器先是为南京吏部左侍郎,不久便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被马士英排挤,罢官归乡。
    这便是吕大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四川的原因。
    “在历史上,吕大器后来做到永历朝的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少傅。
    其人于南明还有两项功劳,一是及时拥立永历继位,二则是统合四川军阀,消灭了自称监国分裂川蜀的宗室朱容藩。”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接着道:“我觉得,上面这些史料纵然真实无疑,但也有偏向吕大器的嫌疑。
    其一,以清正刚烈闻名,向来是清流晋升的一种手段。
    从吕大器后续行为来看,其人显然并非真的刚烈,反而颇懂得进退和变通。这就说明,他是有心以清流人设升官的。
    其二,吕大器任甘肃巡抚时,处置柴时华的事该是没错的。
    西部蒙古诸部应是协助讨平了柴时华的叛乱,才会有入甘肃乞功的说法。
    或许西部蒙古确实有趁机劫掠甘肃的打算,但吕大器选择借犒赏之机毒杀西部蒙古诸部兵马的事,在当时或许是于他本人及甘肃都有利的做法,可事实却是大明朝廷失信的一种表现。
    最好的做法,其实是将西部蒙古诸部挡在外面,按约定封赏。
    或许是当时甘肃边军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吧,所以这事对错我就不对评论了。
    再说第三件事,就是崇祯十六年,赵光抃集结诸镇兵马截击清军的那一战。
    我刚查了下赵光抃的资料——按上面所讲,赵光抃也是个颇为英勇的总督,可惜螺山一战,各方将领都保存实力,无法协同作战,致使截留清军的战略功亏一篑。
    而赵光抃也因此被政敌攻击,不久后被夺职下狱,最终含冤被斩杀于北京西市。
    先前说吕大器参与此战,兵马没有一点损失,所以我就想,这是不是说明他当时按兵不动,完全没有参战呢?”
    听到这里,朱媺娖也顾不得李振武尚且在殿中等着,便问:“你的意思是说吕大器这人有问题,不能用?”
    郝光明想了想,道:“也不能说他有多大问题吧,至少他始终没有变节,也一直在积极为大明做事。
    况且,有时候有些事真的很难分出对错来。
    就比如说他毒杀西部蒙古诸部的事,又比如说他在螺山一役中的表现——也许以当时大明的官军情况,尤其是准备不足时,选择截留要退往关外的清军本就是一种错误呢?
    总体来说,吕大器显然是颇有能力的,而且还比较全面,做人也算有原则和底线。
    我觉得你可以见一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以他的经历、能力来看,若是能用,或许你之前发愁的陕甘总督人选便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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