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微见裴昭仪这般神情不似作假,顿了顿又问:
    “此事关乎徐良媛母子二人性命,也关系到你自个儿是否能洗脱嫌疑……你且仔细想清楚了,这些日子徐良媛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你与她相邻而住,昨日你离开时可曾发觉有什么不妥?”
    裴昭仪深深看了李太微一眼,垂眸仔细思索起来。
    她自入宫起就与徐良媛作伴,二人交情颇深, 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姐妹。可纵是这般,她的确不知徐良媛已然怀了身孕……
    良久,裴昭仪抬眸,怔怔望着李太微,道:
    “若说起来,臣妾倒隐约想起一件事儿……”
    皇后与锦妃不由看了过来。
    裴昭仪谨慎道:
    “昨日臣妾身旁的嬷嬷叫金吾卫的人拿住时,臣妾慌了神, 不慎在院子里摔了一跤。磕在地上时,徐良媛听见动静推门出来,臣妾伏在地上依稀瞧见她身后的屏风底下,露出一双靛蓝色宫鞋。”
    靛蓝色宫鞋?
    李太微扭头看向皇后。
    娴妃?
    各宫宫女衣裳首饰皆是按照品阶等级而定,唯有鞋子颜色是区分宫室的关键。
    靛蓝色宫鞋乃娴妃的关雎宫特有……
    李太微拧眉,这事儿竟真会与她有关?那前世徐良媛为何会朝大皇子明修出手?难不成前世这桩案子另有隐情?
    皇后绷着脸,神色紧张的朝裴昭仪这侧探了探身子,问:
    “你可瞧清楚了?确定是靛蓝色?”
    裴昭仪忐忑的看了一眼皇后,笃定的点了点头,道:
    “徐良媛那时脸色不大好,臣妾以为她是叫金吾卫拿人惊着了,那时也顾不上与她说几句,急匆匆的去了栖梧宫。但臣妾确定,绝不会瞧错!”
    皇后与锦妃对视一眼,脸色凝重:
    “为何你昨日不说?”
    裴昭仪小心翼翼的看了李太微一眼,垂首道:
    “回皇后娘娘,臣妾昨日心神大乱, 未曾想起这桩事儿来……
    锦妃闻言狐疑的看了一眼裴昭仪, 又看向了李太微,掩了眸中探究。
    裴昭仪似是想起了什么, 又道:
    “臣妾想起,中秋前娴妃娘娘小产,徐良媛曾特意带了礼品前去探望,回来时眼睛红肿仿佛哭过,可任凭臣妾如何问起,徐良媛都闭口不谈。”
    “后来臣妾私下里问过她身旁的婢女,才听说她在娴妃娘娘的关雎宫里犯了恶心,吐脏了娴妃娘娘顶喜欢的一条石榴花地毯,这才叫娘娘狠斥了一番……”
    锦妃立时看向皇后,道:
    “算着日子……只怕徐良媛那会子才刚刚一个月的身孕,若是因孕吐叫娴妃察觉……”
    锦妃没有再说下去,皇后自然是听明白了。
    毕竟娴妃向来性子骄纵跋扈,住在关雎宫里的低等妃嫔更是少有怀孕的,其中缘由众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轻易道破罢了。
    娴妃盼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怀了身子又小产了,若此时恰巧发现了徐良媛的身孕,她会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就难说了……
    皇后有些头疼,这事儿若是真与娴妃牵扯上,只怕这后宫又要闹的人仰马翻了, 如果拿不出确凿证据,单是太后那里就不好交代。
    李太微面沉如水,细想了几番才与皇后道:
    “娘娘,事关皇嗣安危,臣女以为此事不宜久拖,应报与陛下知晓才是。”
    “若当真是与关雎宫有关,娘娘还是将此事尽早交予大理寺处置才好。臣女与陆校尉人微言轻,后宫之内颇多掣肘,反倒会误了时机……”
    皇后看了李太微一眼,与锦妃使了个眼色,二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李太微说的不错,若是大理寺出手,刑罚之下必能查出线索来。若真是关雎宫的宫婢混进了瑶华宫内,那锦妃就有一百个法子将此事推脱到娴妃头上去。
    李太微拜别了皇后与锦妃,与裴昭仪一道退出了正宫。
    才绕过回廊,裴昭仪突然唤了一声:
    “重华郡主……”
    李太微顿住脚步,回身看向裴昭仪。
    她死死咬着唇,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李太微扭头看了大幅一眼。
    大福会意,从袖袋里摸出两只沉甸甸的金元宝递到了看守的宫婢手中。
    宫婢顿时面露惊色,很快转为大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福递来的金元宝,口中却是忐忑道:
    “郡主……这……这如何使得?”
    李太微轻笑:
    “我来的匆忙,只当是请两位姐姐吃茶了……还望两位行个方便,叫我与裴昭仪说几句话,二位守在廊下就好,必不叫你们为难。”
    两位宫女对视一眼,想着不过隔着十来步,裴昭仪仍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还能飞了不成,忙笑着应下。
    大福与两位宫女退到一旁,热络的攀谈起来。
    裴昭仪往身后看了一眼,见那二人应是听不到她与李太微说话,这才稍稍放了心,攥了攥指尖抬眸道:
    “郡主……臣妾已然知无不言,没有半句虚言,还望郡主放过我兄长……”
    李太微淡笑道:
    “这事儿好说,我也有一事要问裴昭仪……你我素无恩怨,中秋宫宴那日,为何叫人冲我下手?”
    裴昭仪闻言,猛然脚一软就要跪了下去,叫李太微一把扶住了。
    “昭仪莫慌,我今日不是来寻你错处的,我只想问一句昭仪,你当日受谁指使?”
    裴昭仪顿时脸色煞白,惊惶道:
    “是……是我自己一时糊涂……”
    李太微定定看着她,淡声道:
    “若昭仪今日肯实言相告,你我之间恩怨便一笔勾销……可若你故意隐瞒,我这个人倒也没什么肚量……你兄长的事儿,还能瞒多久,就看昭仪的造化了。”
    裴昭仪一听这话,浑身都颤了起来,她连吸了几口气,终是忍不住哀求道:
    “我说……我说!只求郡主高抬贵手,放臣妾一马……”
    李太微冷笑:
    “那就要看裴昭仪的诚意了……”
    裴昭仪脸色苍白如纸,小声的吐出两个字:
    “兰妃。”
    “是她打探到了华妃娘娘欲为大皇子设计常金两家嫡女的事儿,吩咐奴婢浑水摸鱼,将郡主身上打湿,好叫二皇子趁机……”
    裴昭仪话音未落,倏然瞧见李太微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寒气森森的瞪着她。
    “兰妃?”
    陆萧磨牙,
    “她倒是个嫌命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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